第12章
不然只靠著年輕這一點,大領(lǐng)導(dǎo)不會看上她。
姜菱跟著笑,“能看出來的,光看五官就能看出來,丁姐年輕時候肯定老好看了。不過現(xiàn)在也是別有一番味道,看不出來年齡的痕跡,你們不說年齡,跟我一起走出去,別人肯定以為我們是年齡相差不大的姐妹倆�!�
姜菱是很會拍馬屁的。
丁艷被打趣得臉紅,“忙正事呢,別在這給我扯些沒有用的。”
姜菱宿舍的那幾個沒來得及出去,坐在床上聽著幾位大姐跟姜菱聊天。
聽到李春嬌喊丁艷為丁主任時,大家心頭齊齊咯噔一下。
雖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主任,再小的主任也是個官兒。
其中還有心思活絡(luò)的,注意到她姓丁,跟廠長一個姓兒。
那這位大姐肯定是丁廠長家的親戚。
此刻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測,難道姜菱沒有精神病,今天在廠食堂結(jié)婚、擁有廠長證婚的那個人是姜菱?
這女工心里有點抱怨宿舍長白果,埋怨她出去打聽了一大通,還跟姜菱的弟妹混成朋友,都不知道姜菱還有通天的關(guān)系,認識廠長家親戚。
姜菱早已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一個小包裹,就是她的全身家當(dāng)了。
擁有數(shù)不清漂亮衣服的丁艷看著覺得心酸,這姑娘也工作了兩年的時間,賺了兩年的工資,卻沒能給自己攢下些許的嫁妝來。
可見,她父母對她很差勁。
同宿舍的女工跟著姜菱等人一起下了樓,她們倒要看看,是不是像姜菱吹噓的那樣,她今天也在日化廠食堂結(jié)婚。
一路跟到食堂,白果還在其中看見了熟人,不是趙紅云還能是誰。
趙紅云當(dāng)然也是來蹭席的,她身邊站著的是婆婆孫一蘭,喜宴上的飯菜肯定要好,又不需要自家掏禮金,傻子才不來呢。
趙紅云只在人群中看見被簇擁在當(dāng)中的姜菱,還想著這三姑姐可真能湊熱鬧,人家結(jié)婚她擠在最中間,搞得她都找不到哪個人是新娘了。
她用力踮起腳,“你看見新娘子了嗎,我這兒一直沒看見。”
白果神色復(fù)雜,“不是廠長家閨女,是姜菱。”
“哈?”
她又重復(fù)了一遍,“今天在廠食堂結(jié)婚的不是別人,正是姜菱�!�
其實廠里關(guān)于在食堂結(jié)婚的對象早已傳了出來,有人知道是財務(wù)科和技術(shù)科的兩位干事結(jié)婚,都是廠里員工,并非廠長家的孩子。
不過具體是哪個人大家都不清楚,對于上頭說的這段時間廠里過得不順利,舉辦員工婚禮來沖一沖喜,沒有人相信這說法。
肯定是廠領(lǐng)導(dǎo)家的孩子或者親戚,所謂沖喜一說,不過是個借口,還真把大家伙都當(dāng)成傻子糊弄了。
婆媳兩人都當(dāng)白果是在開玩笑,怎么能是姜菱那個賤丫頭,她配嗎?
還不等她們反駁,就看見被她們熟悉著的姜菱和宋觀書,就站在廠長身邊,廠長手里拿著稿子證婚。
孫一蘭喃喃自語,“這丫頭什么時候搭上了廠長的關(guān)系,也不回家里說一聲�!�
白果不久前聽了姜菱對姜家人的抹黑,現(xiàn)在也搞不清楚,這一家子到底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
丁廠長擔(dān)心今天勞師動眾,會被工人們懷疑臺上這對新人是他家親戚,從而認為他在公器私用。
所以在證婚的時候,詳細介紹了這對新人,一個是技術(shù)科的年輕技術(shù)骨干,家在外地。另一個是日化廠普通裝卸工孩子,現(xiàn)在是財務(wù)科的年輕干事。
把兩人的家庭背景掰開揉碎,只為告訴工人們,你們?nèi)ゴ蚵牬蚵�,這對新人是不是我丁輝的親戚,我這個人相當(dāng)?shù)拇蠊珶o私。
姜菱都不知道,這一天是怎么過去的,臉都快要笑爛了,不過宋觀書的情況也沒比她強到哪里。
還好這時候的婚禮流程簡單,丁廠長在宣讀完證婚詞后,還代表廠里送給了他們這對新人一個暖瓶,和一個搪瓷盆。
姜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正缺暖瓶。
當(dāng)了小半天的猴,也不是沒有半點收獲。
吃完席以后,工人們都散得干干凈凈。
姜家人卻還沒走。
雖然丁廠長在證婚詞中極力撇清跟新人的關(guān)系,大多數(shù)的工人都認為這對小情侶肯定跟廠長家關(guān)系不一般。
姜家人也是這樣想的,在廠長講證婚詞的時候,跟同桌人說,“那個新娘是我閨女�!�
人家就問了,“既然是你閨女,你們做父母的怎么沒有上臺講話呀�!辈徽f上臺講話,至少胸前要別朵紅花,告訴大家這是新人的父母,而不是一味地用嘴說。
要擱在平常,孫一蘭肯定要先罵姜菱不孝。
可現(xiàn)在,女兒女婿得了廠長的器重,是廠領(lǐng)導(dǎo)跟前的紅人,她捧著他們尚且來不及,怎么可能說女兒壞話。
“忘記了�!笨偛荒苷f,她這個當(dāng)媽的都不知道女兒今天結(jié)婚。
想到這一點,孫一蘭心里很生氣,不過是罵了她兩句,這丫頭如此地狠心,就連結(jié)婚這種大事都不跟家里人說,真真是養(yǎng)了頭白眼狼。只盼著她還顧及著生養(yǎng)她一場的恩情,發(fā)達以后也不忘提拔她弟弟。
工人們吃完拍拍屁股都離開了,姜菱和宋觀書作為事主,得幫著食堂收拾碗筷桌椅。
孫一蘭作為當(dāng)媽的要面子,不好意思跟女兒低頭。
姜菱收拾桌椅的時候,她就在身邊幫忙,想讓姜菱心軟先開口。
姜菱樂得有人幫忙,不在意她的目的。
食堂加班有加班費的,見人家小兩口懂事地收拾桌椅,覺得這兩人可真不錯,怪不得能讓丁廠長證婚。
就這份眼力見,廠里很多人都沒有。
食堂大姐善意地讓他們別忙活了,“我們都干順手了的,不用你倆,趕緊回去吧。”可不能耽誤了洞房。
姜菱不愛干活,在食堂磨蹭幫忙,主要是不想跟宋觀書單獨相處。
孫一蘭等著姜菱服軟,見她跟陌生的食堂大姐有說有笑,卻對她這個生身母親置若罔聞。
她很想甩臉子,還記得這孩子如今翅膀硬了,不能當(dāng)作小孩子看待。
她站在角落里告訴自己不能發(fā)火,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終食堂的工作人員上前提醒她,“我們要鎖門了,廠里早就說過,只有中午這一頓管飯,晚上不管飯�!�
這工作人員的脾氣不太好,這女人鬼鬼祟祟站在這里,不知是不是要偷東西。
她小聲說道,“就沒有聽說過,誰家辦喜事要管中午和晚上兩頓飯,真把主家當(dāng)成大戶了�!睂τ谶@種愛占便宜的人,她的態(tài)度非常不友好。
這是把她當(dāng)成是來蹭飯的。
孫一蘭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她大聲嚷嚷,“說誰吃大戶呢,今天結(jié)婚的是我女兒女婿,你見過哪個來自己家蹭飯的?”
這人叫了聲怪,“就算是你閨女,你也不能在我們食堂站著啊。”
正常人早就在吃完中午飯以后回了家,這人的行為舉止處處透露著怪異。
食堂工作人員干了一天的活,很累了,想要早點回去休息,不是很在意她的最終目的,只要不是小偷就行。
中午的時候,只有孫一蘭趙紅云婆媳二人去蹭飯,家里那爺倆覺得丟人,寧可在家里下掛面。
趙紅云是有身孕的人,孫一蘭擔(dān)心久站會影響到她,提議讓她先回家,她一個人在食堂就行,找機會跟姜菱服個軟。
孫一蘭不僅是心疼兒媳婦肚子里的大孫子,她也是有私心的。
沒有兒媳婦在,她能更方便跟閨女和好。
最終進展不能如她所料,孫一蘭回到家里時,趙紅云已經(jīng)給那兩父子分享了中午的見聞。
爺倆正等著孫一蘭回家,他們都想知道,姜菱怎樣搭上丁廠長。
孫一蘭陰沉著臉回家,姜家父子便知道她的目的沒有達成。
孫志福氣得罵了句,“這真是個白眼狼�!�
被罵作白眼狼的姜菱坐在宋觀書的自行車后座上,她沒有半點避嫌的自覺,摟住宋觀書的腰。
姜菱擔(dān)心宋觀書會報人肉墊子之仇,故意摔她。沒外人在的情況下,這人從不講紳士風(fēng)度,還記仇得很。
大庭廣眾之下?lián)ё⊙�,在這個時代是比較惹眼的動作。
路上風(fēng)大,行人忙著低頭趕路,沒人注意到。
宋觀書不適應(yīng)與人親密接觸,自行車載著人艱難地以蛇形走位前進,最后緩緩騎回了鋼鐵廠家屬區(qū)。
鋼鐵廠的家屬區(qū)是一片面積很大的平房,鋼鐵廠是萬人大廠,念叨了很多年要改家屬樓,卻因為種種原因,大家還是住在從前的小院。
姜菱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這居住環(huán)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一般。
這時期住房緊張,每家每戶至少兩三個孩子,自己家的房子都不夠住,怎么可能把房子向外出租。宋觀書能租到房便已然是極為罕見的情況了,雖然只是一間西廂房。
她不理解,已經(jīng)歸還給宋家很多的家產(chǎn),他為什么要沒苦硬吃留在北城,住在這種地方。
一道冷淡的聲音打斷了姜菱的思考。
“進來吧�!�
只是一間小廂房,還分了里外間,外間是廚房,里面是臥室。
房子雖然簡陋,卻收拾得極其整潔,甚至整潔得有些過了頭。
這個房間內(nèi),有必要的生活物品,卻看不出任何的生活氣息,就好像是一間樣板房。
姜菱就著炕沿坐下時,宋觀書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見她還要把包袱放在炕上,他終于忍不住截住了她的動作,“我來放�!�
看著宋觀書把她的行李放到地上,姜菱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人竟是嫌棄她。
仿佛知道姜菱看清他的真面目,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就這樣子,冷冷淡淡的。
廠里為青工提供免費提供宿舍,宋觀書舍近求遠在外租房,便是因為不愿與人共處一室。
但現(xiàn)在私人領(lǐng)地被入侵,他渾身上下極為不適。
姜菱難道不知道宋觀書不歡迎她嗎?她當(dāng)然知道了,不管她干點什么,宋觀書都一臉的欲言又止。
只要他沒有直接說,姜菱就全當(dāng)沒看見。
誰讓宋觀書非要跟她領(lǐng)證,這就是他的福報。
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報應(yīng)。
如果不考慮他是個反派,宋觀書是個不錯的室友,話很少,非必要時不會跟姜菱主動說話。
又愛干凈,家里被他打掃得一塵不染,沒有單身男人家里的奇怪味道。
天黑后,麻煩來了。
整間廂房只有一鋪炕,大小大概只能容下兩個人并排躺下。
宋觀書按照自己的習(xí)慣,把被褥鋪在炕中間。
炕頭太熱,炕梢太涼,中間是最好的位置,他從前就睡在中間。
姜菱看他把被子放在當(dāng)中,無言兩秒,才問他,“你打算,今天晚上,咱們兩個人睡在你被窩里嗎?”
她還是頭一次在宋觀書臉上看見震驚神情,姜菱本意想要嘲諷他。
他這反應(yīng)也著實是有意思,姜菱沒忍住又說道,“其實我沒什么意見的,你知道的我可稀罕你了,能夠跟你睡在一個被窩里,我半夜做夢都能夠笑醒�!�
卻不想,這人反應(yīng)完全出乎姜菱意外。
宋觀書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好啊�!�
第18章
姜菱竟然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里!
姜菱心里確定宋觀書不會同意,
才會跟他開這個玩笑,他的反應(yīng)屬實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了,
但是輸人不輸陣。
姜菱上前一步,幫他脫衣服,手才摸上他的衣扣,宋觀書迅速退后兩步。
姜菱佯裝不知他的防備,眨眨眼無辜問道,“不是要一起睡覺嗎,睡覺得要脫衣服的。”
白皙的脖頸染上紅色,也不知道他是氣的,還是急的。
“別害羞嘛�!苯鈱⑺姆磻�(yīng)解釋為害羞,“咱們倆可是有結(jié)婚證的合法夫妻,睡在一個被窩再合理不過了�!�
宋觀書一言不發(fā)收拾鋪蓋,給她讓出位置。
這就認輸了?
姜菱得寸進尺道,
“我要睡在炕頭�!�
宋觀書默默把炕上最暖和的位置讓給了她。
來到陌生環(huán)境,哪怕身邊躺著一肚子黑水兒的宋觀書。
被窩里是熱乎的,
這一整晚姜菱睡得都很好。
姜菱一覺睡到大天亮,
宋觀書則不然,
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他知道那是姜菱,但因為第一次與人如此相近地睡在一張炕上,他很不適應(yīng),
一直到天光熹微,他都沒有睡著。
許是熬夜成習(xí)慣了,宋觀書臉上看不出一整晚沒睡的疲憊,
跟往日沒有什么不同。
姜菱睡醒的時候,宋觀書已經(jīng)備好了早餐,
只有一人份的,沒有替她準備。
姜菱佯作不知他沒有準備自己的早飯,一個餓虎撲食沖上去,稀里呼嚕將早飯灌進了肚子里,還十分好心地給他留了一個雞蛋。
“下次多準備一些早飯,就算家里日子過得再不容易,也得讓你吃飽飯啊,我知道你關(guān)心我,將家里的好飯好菜都讓給我。這種事情下次不要再干了哦,我不允許你虐待自己的身體�!�
她雙眼認真,看著宋觀書。
宋觀書不信姜菱不清楚這早飯沒有她的份,她真能裝傻充愣。
他沒有揭穿,把剩下的水煮蛋吃了,姜菱倒了一杯熱水,“喝點熱水溜一溜,別噎著了,你先慢慢吃,我去洗漱,咱倆等下一起上班。”
姜菱害怕這人吃完飯以后,自己騎著車上班去了,她只能靠兩條腿走到日化廠。
且不說路還不熟悉,就宋觀書昨天騎自行車都花了半小時,她走過去至少要一個小時。
鋼鐵廠到日化廠距離不近,上班時依舊是宋觀書載著姜菱。
姜菱的確是多慮了,宋觀書怎么會在結(jié)婚第二天,自己騎著車上班,讓新婚妻子步行上班呢。
這一路上不少步行或是騎車上班的工人,大家工作熱情飽滿,只有姜菱一個因為沒睡夠蔫頭耷腦。
按照宋觀書的時間去上班,到辦公室的時間比姜菱從前提前了十多分鐘。
她這次是財務(wù)科第二個進門的工人。
于家鳳十年如一日地給財務(wù)科開門,姜菱進門時,她已經(jīng)去水房打好了熱水,搪瓷缸中飄起裊裊熱氣。
見到新婚的姜菱,她沒忍住打趣道,“呦,小姜今天上班怎么這么早,看來還是得結(jié)婚啊,往常在廠里宿舍住,五百米的路程,你要掐著時間上班,現(xiàn)在住得遠了,上班時間比往常還早呢�!�
姜菱苦笑,她當(dāng)然也不想跟宋觀書一樣這么來廠里,早到又不給獎金。
可若不按照宋觀書的時間來,姜菱錯過“班車”,就得自己走著上班。
早多睡五分鐘,步行一小時。
姜菱又不傻,她當(dāng)然知道應(yīng)該怎么選。
不過她這小心思就沒必要跟同事說,她只說,“昨天被丁廠長的證婚詞所感動,我跟宋觀書能有今天,都是因為廠里,我們一定要努力工作報效日化廠,才能對得起廠里對我們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