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要是姜菱有這個能耐,她肯定愿意去幫佟婉月,不光是給朋友出氣,也是給自己出氣。
但是這要丁艷往里面填人情,
姜菱不確定佟婉月愿不愿意麻煩她。
姜菱說出自己的顧慮,丁艷嫌棄地?fù)u了搖頭,
“你們這些人就是顧慮得太多,
只要想就去做,
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這位姐姐真是通透得不像話。
“哪兒能跟您比啊,但凡能學(xué)到您的兩分生活智慧,便足以應(yīng)付我生活中的絕大多數(shù)苦惱。”
“哎喲呦,瞧這小嘴兒甜的�!�
其他同事聽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有陸建軍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小聲在心里念了一句拍馬屁。
他往常都在科里拍魏明的馬屁,如今魏明被開除了,
他同時失去了后臺和盟友,在財務(wù)科格外的孤單。
剛送走一個沒有血緣的姐姐,
姜菱那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大姐就找了上來。
把姜菱叫出辦公室后,她有些難堪地開口,“三妹,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姜菱問:“借錢不是不行,大姐你要借多少,用來做什么能跟我說嗎?”
“雅兒病了,我想送她去醫(yī)院�!�
上一波廠里裁員,姜蓮正在被裁員的行列,她沒有了工作,她原先工資上交家里,手上沒有錢給孩子看病。
孩子看病是大事,姜菱兜里一共揣了十塊錢,全都給她了。
“夠嗎,不夠我跟同事借點�!�
姜蓮連連點頭,“夠了夠了�!�
“孩子生了什么病,嚴(yán)重嗎?”
姜蓮的面容哀苦,“我把她送到醫(yī)院去,大夫說是白喉,要住院,我沒有錢,就想到了你�!�
“我婆婆說丫頭片子沒有必要救�!睋瘟诉@么長時間,她忍不住掩面哭泣,“但是雅兒還那么小,我怎么能眼睜睜看她送命,小妹你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給你�!�
十塊錢而已,還不還都無所謂了。
可是姜蓮她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錢,只要不離開婆婆,她永遠(yuǎn)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
要是說,也是錢引起的。姜蓮手里沒有錢,女兒生病了帶女兒看病的權(quán)利不在她身上。
這次是孩子看病不給錢,下次孩子讀書,她婆婆繼續(xù)不給錢呢。
姜菱忍不住嘆口氣說,“大姐,我二姐早就說過了,你不應(yīng)該把你和大姐夫的工資交給公婆,你公婆對你們一家四口不好,你們就應(yīng)該想辦法搬出來,而不是繼續(xù)給你小叔子一家當(dāng)血包�,F(xiàn)在是孩子生病了,你沒有錢要出來借,要是你沒有借到錢呢,孩子難道就不治病了?就活活等死?”
眼看她哭得可憐,姜菱不忍心再說重話,“我二姐門路多,你問問我二姐,哪里招工人、服務(wù)員、售貨員,外面賺的工資可比廠里多多了,你跟大姐夫想辦法出來租個房子,可比跟你公婆小叔子住在一起日子好過得多了,不僅能攢下錢,雅兒和詩兒倆丫頭也不受氣�!�
姜蓮說:“我這陣子有在外面找工作,只是沒找到�!�
姜菱急死了,“對呀,所以我說讓我二姐幫忙,她人脈廣,二姐公婆認(rèn)識的人多,萬一就遇見合適的工作了。”
其實姜菱沒說的是,姜荷賣牛仔褲,攤位上說不定需要人幫忙,姜蓮雖然窩囊了一點,干活是一把好手。
具體還得姜荷自己看合適不,要是二姐沒有這個想法,姜菱卻說了出來,這等于把姜荷給架了起來,她不想也得干了。
姜蓮手里緊攥著剛借到的十塊錢,“前一陣子,我說了二妹幾句,她生氣說以后都不跟我來往了。”
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上次姜荷來家里的時候,都沒有跟姜菱提起過。
“你為啥說我二姐�。俊�
“她上次回家來鬧,搞得紅云動了胎氣,我覺得她不對,就說了她幾句,你知道你二姐,只能聽進(jìn)好話,說了兩句就惱了我�!�
姜蓮她就是這個性格的人,本著吃虧是福的核心思想,只要自己吃虧,能保證家里的表面和平就行。
二姐卻不是這種人,讓她吃點小虧,跟要了她的命一樣。
上次姜菱給二姐出了個小主意,她拎著近百塊的東西來家里送禮,證明她非常在意姜家父母聯(lián)合親家坑她這個親女兒。
姜菱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趕不上姜立武這個十來歲的孩子。
按理說,姜蓮婆婆不許她帶著孩子去看病,最好的方法姜立武已經(jīng)教給她了,就抱著孩子來廠子里跟婆婆要錢,她婆婆是個要臉的人,不可能在單位同事面前說生病的孫女不用治,扛不過去是她沒福氣。
不說同事們要在背后指指點點,第二天婦聯(lián)就要來找她談話了。
但是姜蓮她豁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吃虧了。
這是親姐妹,還給姜菱擋過巴掌,她不能不管,“你先拿錢去給孩子看病吧,我托人幫你找工作,實在找不到再去麻煩我二姐,要我說姐倆沒有隔夜仇,你知道我二姐的性格,就別在她面前說她不樂意聽的話�!�
姜菱讓她先走,“缺錢了再來找我�!�
她這算是花錢買糟心,把錢借給姜蓮,她就沒想過能夠收回來,想到姜蓮家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渾身難受。
怒其不爭,又哀其不幸。
這種壞心情持續(xù)到下班回家。
她推開房門,陳向陽坐在灶臺前的小板凳上,宋觀書在里屋擺弄收音機(jī)。
“呦,哪來的收音機(jī)?”
陳向陽笑了笑,“收破爛老頭那塊買的,說是不能用了,我看著還挺新的,想著萬一能用呢,就給買了回來�!�
“能用嗎?”姜菱挺期待的,好歹有個打發(fā)時間的東西,哪怕聽個聲音看不到畫面也成啊。
宋觀書正在用細(xì)小的螺絲刀將收音機(jī)外殼緩緩擰上,“不能用�!�
兩張臉同時垮了下來,宋觀書忍住捏姜菱臉的沖動,他說,“下次別想著占便宜了,人家又不是傻子,真有便宜還能輪到你�!�
陳向陽哀號一聲,“我的二十塊錢!”
姜菱震驚了,“你花了二十塊買個破爛�。俊�
陳向陽顧不得哀嚎了,姜菱這個語氣更可怕,他弱弱解釋道,“我這不是想著,萬一能用,就賺到了,買個二手的收音機(jī)還得四五十。這么一算能少花二十塊,我就心動了。”
姜菱點頭,“這跟賭博的性質(zhì)相似,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陳向陽呆呆地問,“那要是搏失敗了呢?”
“就你現(xiàn)在這樣,單車變空氣。”
往常姜菱下班回家時,宋觀書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飯菜,今天被陳向陽給耽擱了,忙著修理收音機(jī),晚飯還沒做好。
姜蓮的事情令她有感而發(fā),她托著下巴問宋觀書,“你打算一直做家庭主夫,還是已經(jīng)有了別的計劃?”
宋觀書聲音含笑,“你不是說要一直養(yǎng)著我,這才一個月,就不樂意了?”
“不是的,我覺得你應(yīng)該去更廣闊的天空翱翔,而不是困在灶臺旁。”
陳向陽聽得牙酸,瞧瞧人家這話說的,怎么就那么好聽呢。
“李桂前些天來家里找我�!�
這事姜菱知道,她下班回家正好遇見了,她之前問李桂來家里干嘛,宋觀書沒有回答她。
“他想邀請我與他一起開廠�!�
進(jìn)入這個時代已經(jīng)小半年的時間,姜菱對于政策有了些許的了解,她問,“你們合伙干家庭作坊嗎?”
菜刀在案板上發(fā)出整齊的響聲,他說,“不是,掛靠在國營廠下,他說具體的程序他去跑,我只負(fù)責(zé)研發(fā)產(chǎn)品就行。”
姜菱對李桂沒了解,不過聽起來還挺靠譜,“那你們兩個人怎么談分成?”
“這就要看雙方各拿出多少原始資金了,具體還在談。”
姜菱怕他受騙,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多余,這可是宋觀書。
從來只有他坑別人的,能坑他的似乎還沒出現(xiàn)。
“哥,你要是做生意,帶我一個唄,我要的不多,能讓我吃飽飯就成�!�
宋觀書沒有回答他,陳向陽眼巴巴地看著姜菱,“菱,你跟哥說說�!�
他的事兒,姜菱不插手,他宋觀書肯定有自己的考慮在。
宋觀書反問:“不是一直帶著你嗎?”
兩張生得完全不同的面容,同時彎起眼睛。
其實,姜菱心底還是希望宋觀書帶著陳向陽一起,賺得到賺不到錢都不重要,別再當(dāng)無業(yè)游民給謝朗做線人就好。
前天夜里下了一場秋雨,天氣逐漸轉(zhuǎn)涼。
姜菱上班前說想吃手搟面,宋觀書已經(jīng)搟好了面,切成均勻的細(xì)絲再放進(jìn)油湯里就行。
手搟面只準(zhǔn)備了兩人份的,所以陳向陽很有自覺地去小賣部買了幾個花卷,三個人勻一勻也夠吃了。
晚飯吃的全部都是碳水,免不了暈碳想睡覺。
陳向陽吃飽就不想動彈,“如果咱兩家住在一塊就好了,就像是中秋那樣,在你們家吃完飯走兩步路就能回家,多好啊,省得我還得坐公交回家�!�
他住在郊區(qū),買個自行車會方便很多,自行車太貴,郊區(qū)的路不好,對自行車的損害又大,陳向陽每天都要步行幾公里去最近的公交車站坐車。
當(dāng)初選擇郊區(qū),是因為那塊的房租低。
現(xiàn)在他手里有了一些閑錢,就考慮到在北城租房。
因為不愿意步行幾公里回去,他想到了宋觀書家對面的西廂房。
“對了,哥你們家對面這房子應(yīng)該也出租吧�!�
宋觀書心中突然有了個不好的預(yù)感。
陳向陽正在為自己想到個絕佳的主意而興奮,“不然我搬進(jìn)來好了,以后見面更方便了,房東租給誰都是租,不如租給我�!�
姜菱覺得可行,“可以啊,咱們彼此間能有個照應(yīng)�!�
非常不可以!
那就是個巨大的電燈泡,中秋節(jié)讓他住在對面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宋觀書每一天都在為那天犯下的錯而后悔,絕對不能讓他住進(jìn)來。
然而沒有人在意他的感受,陳向陽已經(jīng)跑去正屋找孫老頭商量租房的事情了。
第58章
你今天過生日,他給你買了什么?不會沒有給你買吧
如今城鎮(zhèn)人口的人均住房面積不足五平方米,
每家每戶的房子自住尚且不足,更遑論出租、售賣、
像孫老頭這種極度貪財,
而且家里人丁稀落,愿意把房子出租的情況實屬罕見。
少,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陳向陽歡天喜地地回來了,“孫大爺說一個月租金十塊,雖然貴了一點,但是比我現(xiàn)在住著的那地方環(huán)境好多了,沒有臭腳丫子味和打呼嚕放屁聲,門口就有公交車站,去哪里都方便�!�
姜菱問他:“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來,搬家要我們?nèi)兔�?�?br />
“不用幫忙,我攏共才兩件破衣裳和一套被褥�!标愊蜿柣卮鸬�,“不過搬家可能要等到十一月末,
我才交了下個月的房租,房東大娘對我挺好的,
我總不能跟人把房租要回來。要是就這么搬過來,
一個多月的房租就這么打水漂了。我跟孫大爺說好了,
從十一月末開始租房�!�
“行,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倆的地方你就直說,不要客氣。”
陳向陽嘿嘿笑了兩聲,“那肯定的�!�
想到很快就能住在一起,
回家都有干勁兒了。
姜菱坐在炕上擦頭發(fā),宋觀書突然問她,“去日化廠的家屬樓租個房子或者買個房子怎么樣?”
姜菱不明白,
他怎么突然想到這個了,“咱現(xiàn)在不是住得好好地,
為什么想要換房子?”
“住在日化廠的家屬樓,你上下班能夠更加方便。我不能跟你一起上下班,你自己一個女同志,路上不安全。”他說。
“外面倒也沒有亂成那個樣子,不用那么麻煩�!苯庥X得這個真的沒必要,鋼鐵廠的家屬院距離日化廠確實很遠(yuǎn),上下班的通勤時間長�!拔也幌矚g住在筒子樓,隔音不好,鄰居吵架的聲音都能聽見,而且日化廠的家屬樓房間很小。”
在姜家住了幾天而已,可能不喜歡姜家,她連帶著也不喜歡那段記憶中的家屬樓。
“搬過去就得跟我爸媽做鄰居了,每天都能看見他們,這個更是不要。”
原來她這么厭惡家屬樓,宋觀書笑了笑,“好,那就不搬去日化廠家屬樓�!�
姜菱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是你想搬就能搬的好吧,日化廠的家屬院多是兩三代人擠在一個二三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自己家人都不夠住,怎么可能出租或者對外出售呢�!�
姜菱以為宋觀書就是說說而已,沒把這件事當(dāng)回事。
她像往常一樣正常上下班,十一月初的某天下班后,宋觀書突然跟她說要搬家。
給姜菱嚇了一跳,好端端怎么就要搬家呢。
后來聽說是搬到方大娘家,距離現(xiàn)在住的地方只有兩步路。
不是換到新環(huán)境里,大多數(shù)都是舊鄰居,不需要重新建立人際關(guān)系,這一點很好。
但是,姜菱想不通,為啥要搬家。
這院子里最大的禍害劉老太都離開了,如此和諧的環(huán)境。
宋觀書的回答是,“快要入冬了,廂房終歸沒有正房保暖,我當(dāng)初租這間廂房是因為周圍沒有其他的房源,如今有了,還是單獨住一個院子更方便�!�
這一點確實,院子里還住著其他人,生活上有很多不方便之處。
“但是,搬家也要不了這么著急吧,新家那邊得稍微打掃通風(fēng),方大娘家?guī)讉月沒有住過人,應(yīng)該積了一層灰,咱們這幾天先去打掃一下,到時候再搬過去�!�
宋觀書輕聲說道,“我這幾天在家里閑著無事,將新家打掃了一遍�!�
感情這人早就著手準(zhǔn)備搬家,今天要搬了,才通知她一聲。
這個房子里屬于兩個人的物件不多,衣服、被褥還有一些鍋碗瓢盆,宋觀書早就打包好了。
如果不是怕給姜菱回家面對個空空如也的房子,宋觀書已經(jīng)把所有東西都搬過去了。
既然他什么都做好了,姜菱搬起裝著衣服的包裹,“我們走吧�!�
畢竟是待了一年多的地方,就這么突然搬走了,她還就這么有點舍不得。
兩口子帶著行李出門,格外引人注目,坐在后門口的劉老太看見后忍不住冷嘲熱諷,“呦,這是下崗以后付不起房租,要去睡大馬路了。”
姜菱連著一段時間自己單獨上下班,鄰居們都知道了宋觀書被廠子裁掉,如今失業(yè)在家。
當(dāng)初多么羨慕小兩口雙職工,如今就有多幸災(zāi)樂禍。
劉老太是在背后嚼舌根最嚴(yán)重的那個,當(dāng)初兩家門對門住著,對面小兩口天天吃肉,可把他們家給羨慕壞了,不只是羨慕,還有嫉妒。
現(xiàn)在他們家能賺錢的宋觀書失業(yè)了,就剩下姜菱還有工作,聽說日化廠已經(jīng)好久沒開出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