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怎能不覺得痛快。
跟劉老太一樣想法的鄰居不在少數(shù),不過大家最多也就在背后講兩句風(fēng)涼話。像她這種,當(dāng)面說壞話的奇葩還是少數(shù)。
姜菱覺得這老太太可真是討厭,不住在一個院子里還能膈應(yīng)人。
“劉大娘還是管好您自己家的事兒吧,您家小孫子喜歡推孕婦的毛病改好了沒啊�!�
大孫子害了還沒出生的小孫子,這是劉老太心頭的痛,偏偏不能為著個沒出生的孩子責(zé)怪他。
也因著劉磊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染上的壞毛病,附近有孕婦的人家都不跟他們家來往了。
畢竟劉磊的一殺戰(zhàn)績可查,他還試圖推過懷孕的方老太。
當(dāng)時姜菱在上班不知道,他們這些鄰居聽得真真的。劉磊想推方老太,方老太做慣了家務(wù)活身體好,沒有立刻被他給推倒,這一幕正好被孫老頭看見了。
平時只要跟錢不沾邊,孫老頭就是個和氣的老頭子。
那天他差點瘋了,狂甩劉磊的嘴巴子,上前拉架的劉老太被他一個大逼斗掀翻在地,直到去廠里叫來了劉科長,還有幾個保衛(wèi)科的小伙子,把孫老頭拉開了才算完。
劉磊小半個月沒去上學(xué),半個月后去上學(xué)的時候,被打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除。
因為他這個事兒影響太惡劣,就連學(xué)校的老師都聽說過。
他們學(xué)校這一年級有一位數(shù)學(xué)老師剛懷孕,家里看重得很,就怕被他故意推倒,給請了半年的假。
這些事,姜菱都是從菊香嫂子那里聽說的,她家孩子也在鋼鐵廠的附小讀書。
姜菱覺得,雖然劉家的家庭教育缺失,導(dǎo)致劉磊這孩子存在很大的問題,社會教育能夠給他補齊家庭教育的短板。
孫老頭抽他的那些巴掌,足夠讓他長記性了。
下次他再敢使壞,首先想到會是孫老頭甩他的那些巴掌。
家里的東西已經(jīng)被宋觀書整理在一起,兩人搬了兩趟,就把家給搬完了。
這時候,鄰居們才知道,這小兩口不是要去睡大馬路,而是搬到了方老太原來的房子。
方老太和孫老頭結(jié)婚以后,她搬到了孫老頭家,方家的房子就空了出來。
方家三個外嫁的女兒都惦記著這處房子,沒想到這間房子會給鋼鐵廠外人員住。
其實還有一些廠里的工人子弟家里房子不夠住,找到方老太想要借住房子。
孫老頭那是個多么精明的老頭子,沒有人可以占到他的便宜。
一聽這些人一分錢都不給,就要想借住,拎著掃帚就把人給趕了出去。
“其實,你這個人,最應(yīng)該去干保潔。”姜菱忍不住夸道,“你看這屋子收拾得多亮堂啊。”
窗上已經(jīng)掛好了窗簾,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干了這么多活兒。
“多謝老板賞識,您看這屋子您滿意嗎?”
“滿意得不得了。”姜菱從兜里掏出一毛錢給他,“老板給你的小費,省著點花,拿去置辦三道肉菜,咱好好慶祝一下搬家,剩下的錢也不要浪費,給自己買套新衣服穿,再去買雙新鞋子�!�
宋觀書認真地把這一毛錢疊了又疊,他說,“行�!�
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搬家的溫鍋飯,鐵鍋里正在燉土豆牛腩,兩人搬家這段時間,牛腩在鍋里咕咚,被燉的軟爛。
因姜菱愛吃西紅柿,恐天冷后吃不到,八月末的時候宋觀書買了一筐西紅柿,在鍋里熬煮成西紅柿醬,放進罐頭瓶里密封,這樣冬天也能吃到。
土豆已經(jīng)被燉爛了,融入西紅柿的湯汁之中,用這個湯來拌米飯,姜菱能干掉兩碗飯。
家當(dāng)都搬到了新家,裝錢的匣子自然被一同帶了過來。
姜菱順便數(shù)了一下她這段時間攢下來的錢,工資發(fā)得不多,還不如她出去干好人好事見義勇為賺到的多。
本來工資就不多,搭給姜立武十多塊,姜蓮家孩子看病她又給了十塊。
如今天氣冷了,姜菱給自己買了兩身秋冬穿的衣裳,加上平�;ǖ腻X,她攢下來的錢非常有限。
宋觀書托她保管的錢就放在一旁,姜菱順便數(shù)了下這些錢,全部放到宋觀書面前。
“一分不差,如數(shù)奉還。”
他漂亮的眼底閃過一抹無措,“為什么,是要與我分開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
姜菱哭笑不得地說,“不是說跟李桂合作辦廠投資比例影響了占據(jù)的原始股份份額,你都拿去,多占一點�!�
宋觀書心頭松了口氣,原來不是要把錢還給他。
他說,“上次賣配方,我手里還有一些錢�!�
他倒是不掩飾這個了。
“那能有多少錢啊,你把這些錢全部拿上,雖然也沒有多少。”
宋觀書比畫了一個數(shù)字給她看,示意賣配方賺到的。
姜菱有些驚訝,這錢確實不少,怪不得那段時間陳向陽都跟著大手大腳了不少。
對于日�;ㄤN來說,那是一筆巨款。
可是,在做生意面前,這些錢就有點不夠看了。
姜菱自己手里都沒有多少錢,就別說能給他提供幫助了。
姜菱問:“要不然從銀行借點?銀行能愿意借嗎?”
宋觀書笑了下,“錢少有錢少的辦法,聽收音機里說,晚上用腦過度,會不長頭發(fā)�!�
姜菱瞪了他一眼,她替他考慮問題,這人卻在詛咒她。
“哪個收音機會說晚上用腦不長頭發(fā)的事情?”姜菱問,“是陳向陽花二十塊買到的收音機嗎”
姜菱讓他把錢全都拿去投資,他卻說,“把家里的錢全部投進廠里,雖然會在分成上占大頭,若是開廠不順,家里的錢就要全部賠進去了。”
姜菱沒忍住上手扯了扯他的臉,“你是宋觀書嗎?”
“如假包換�!彼哪槺唤獬蹲�,說話的時候帶上了兩分滑稽。
真奇怪,宋觀書竟然會擔(dān)心未來,會考慮把錢全部賠進去怎么辦。
“對自己要有自信啊,宋觀書同志,風(fēng)險越大的事情,收益率越高,怎么能前怕狼后怕虎呢,我還等著你賺大錢讓我也跟著享受一把紙醉金迷的味道呢�!�
姜菱做事喜歡賭一把,她這人比較心大,想著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只要人在本事在,就永遠不會缺錢。
哪怕宋觀書這次沒成功,這人的智力、專業(yè)水平,不管做什么,都能很快把錢賺回來。
“好�!彼麘�(yīng)了一聲,從中抽出了一部分錢,卻沒有全部拿走。
“剩下的,留著做這段時間的家用�!�
聯(lián)系掛靠的國營廠、尋找場地等等相關(guān)瑣事都是李桂在跑,宋觀書在家里捅咕的那些東西姜菱看不明白。
不過姜菱也有一些建議,“新廠子沒有名氣,可以同時生產(chǎn)一些試用裝,顧客嘗試過以后,發(fā)現(xiàn)你們的產(chǎn)品不比國營廠的差,還更加的物美價廉,就會愿意購買�!�
“好,我會跟李桂說�!�
搬家雖然沒干活,但是姜菱跟宋觀書聊廠子發(fā)展聊到了半夜,她第二天上班差點遲到。
她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科里同事正圍在一起看報紙。
大家看得太過認真,就連她進門都無人注意。
上班鈴響了許久,還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依舊圍在老唐的辦公桌前。
等大家看完報紙,姜菱才忍不住問,“你們看什么呢,是報紙上有什么新政策嗎?”
“不是,北城晚報那個周五故事會你沒看過嗎?”陸建軍的聲音里帶上了兩分不可置信,仿佛她沒有看過是犯了多大的過錯。
姜菱眼神閃了閃,“那個周五故事會又怎么了?”
“很好看的,上周五講的是你們住的鋼鐵廠家屬院發(fā)生的事情,咱們北城女公安根據(jù)報紙上的描述鎖定兇手畫像�!�
陸建軍點評道,“可惜了主角是個女的�!�
辦公室里的大姐們聽不得這個,“女的怎么你了?你不是女人生出來的?你媽不是女的?”
老唐說,“小姜,這故事我已經(jīng)看完了,你也拿去看看,這一期的故事更好看,講了個碎尸案,驚險刺激,非常好看,不比你整天抱著看的港臺差�!�
她搖搖頭,“不用了�!�
然而唐科長卻十分熱情,硬要塞給姜菱。
姜菱只看了一眼標(biāo)題,就看向了晚報上其他版面的內(nèi)容,耳邊聽著同事們夸贊女公安月亮有勇有謀。
北城晚報比不得北城早報的銷量高,這么多年一直不溫不火。
報社主編本來是賣熟人一個面子,讓她朋友在周五的封底開一個小專欄,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每周五的晚報銷量相對其他六天略高。
效果雖然不是特別明顯,卻也是個好的開始。
故事中的月亮雖然沒有父母,卻堅韌不拔、善良勇敢,讀者心疼月亮的同時,也為她感到驕傲。
每個周六上班時,財務(wù)科的同事們都會聚在一起討論前一天晚上的劇情。
有時候一個故事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戛然而止,分成上下兩部分,后半部分還要一周才能看到,第二天辦公室紛紛討論究竟誰才是兇手。
前一天晚上報紙上的劇情影響了第二天大家的辦公效率,就比如說前一天故事看到月亮被無能的同事?lián)屃斯�,明明她付出最多,流血受傷,最后擊中了兇手,卻因為昏迷,同事將她做的事情蓋在了自己的頭上,升官又發(fā)財,而月亮卻只說了一句,只要及時將人抓住就好。
姜菱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了同事們在罵人。
就連一向瞧不起月亮是個女人的陸建軍也忍不住吐槽,“那還是個男人呢,竟然能干出這種事兒來,太不要臉了�!�
辦公室內(nèi)其余幾人的反應(yīng)比他更加的激烈,李春嬌拿出信紙,“我要去給北城晚報寫信�!�
老唐在一旁提醒她道,“你給北城寫信沒用,你得給作者寫信�!�
“這個作者叫啥來著?”作者名字的字兒太小,他瞇起眼睛認真看,“作者叫愛月�!�
姜菱若無其事地同大家討論,順便跟著一起罵月亮的同事。
她寫這個專欄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多幾個人跟她一起罵楊公安。
解氣!
他們財務(wù)科的辦公室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地方呢。
佟婉月很早就注意到了北城晚報的這個專欄,因為名字相似,又有一些能夠重疊的經(jīng)歷,愛看報紙的同事注意到便分享給了她。
能看出來作者并非內(nèi)部人員,卻對于案件的了解比普通百姓稍多,再加上了一些演繹的成分在,如果不是名字過于相似,可能沒人會想到月亮是她。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篇故事與她相似,剩下的幾個案子完全杜撰。
就在她以為,主角叫月亮,還有陳麻子一案只是巧合,大概這是作者最近聽說過得比較有趣的案子,又是北城人津津樂道的大案,將之作為系列故事的開始,吸引讀者眼球。
她看到了不久前發(fā)生的家屬院砍人事件,看到這個小故事,便不難猜測作者到底是誰。
知道內(nèi)情的只有姜菱和丁艷,能做出這種事的,也只有姜菱了。
佟婉月說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她活了這么多年,生死之外無大事,被搶功勞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在意,卻感動于有人在意她,有人想要為她出頭。
其實,即便父母去世,即便沒有家庭,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北城的冬天來得很快,姜菱出行都穿上了加棉的外套。
李桂給廠子起了個名字叫恒久日化廠,掛靠在棉紡廠下面,廠里人員短缺,宋觀書跟著一起忙。
他早出晚歸,姜菱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出去了,鍋里面放著準(zhǔn)備好的早飯。
晚上的時候,他們通常能在一起吃飯。
極少數(shù)情況,姜菱回家做飯,做完飯宋觀書還沒回來,她自己先吃不等他。留下一些飯菜放進鍋里,留給宋觀書回來吃。
姜菱坐在公交車上,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看見等在公交車站臺旁的宋觀書。
這人身高腿長,將長款風(fēng)衣穿得極為有型,眉目俊朗,在與姜菱四目相對時,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極清淺的笑。
姜菱從公交車上跳下,不存在會摔倒的可能性,他還是伸手扶了一把。
宋觀書手上拎著剛從菜市場買來的晚飯,“剛好看見有賣烤鴨,就買了半只。”
還沒走回家,就看見門口站著一人,宋觀書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擰起。
姜菱已經(jīng)親親熱熱地沖過去,“婉月姐,你怎么來了�!�
宋觀書默不作聲地打開鎖著的大門。
佟婉月跟在兩人身后進了家,“我剛?cè)ツ銈冎白〉牡胤�,那位孫大爺說你們搬家了�!�
“對,前幾天才搬的家,新家跟以前住著的地方不遠,就沒有特意去通知大家�!�
能來家里找她和宋觀書的人不多,一家一家的通知太麻煩了,反正找到舊家的時候,孫大爺和方大娘會指路的。
佟婉月說,“我在你登記過的信息上看到你今天過生日,給你買了一雙鞋,你穿著試試合不合腳,不合腳我拿到商場去換�!�
今天是她生日?
她從來沒有注意過原身什么時候過生日。
這幾天上班很累,得閑了還得給報社寫稿子,她已經(jīng)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抬頭仔細看了眼墻上的日歷,原身竟然與她同一天過農(nóng)歷生日。
宋觀書雙眸微顫,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過生日了,他自然也沒有注意過姜菱的生日。
姜菱自己都忘記了,沒想到佟婉月還記著,她格外的驚喜。
他感動地抱住佟婉月,“謝謝你,婉月姐,我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佟婉月環(huán)抱住她,“不客氣,我要謝謝你才對,謝謝你給我出頭�!�
她們倆身高相當(dāng),姜菱在她頸窩上蹭了蹭,“婉月姐,你人真的好好,你的懷抱像媽媽一樣溫暖。”
佟婉月笑了笑,“好了,別哭了,快試試鞋合腳不�!�
從前她女兒過生日的時候,她都提前半個月買好了生日禮物,她記得年輕小女孩都非常在意生日,小年輕將之稱為儀式感。
她打開包裝袋,拿出一雙護住腳踝的羊皮靴子,“我看咱倆身高差不多,按照我的鞋碼買的,小票都在這袋子里了,不合腳就去換�!�
“婉月姐給我買的鞋子,百分百合腳�!�
姜菱坐在炕上開開心心地試鞋子,宋觀書找來了兩張廢紙,讓她踩在腳下走兩步。
佟婉月意有所指:“鞋要穿合腳的,男人要找合適的,不合適一定要換,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菱小雞啄米般點頭,“我知道的,這個鞋子非常合適,婉月姐你挑的鞋子真舒服,比我買的所有鞋子都舒服�!�
她踮起腳給佟婉月看新鞋子上身的效果,姜菱嘴巴甜,佟婉月被她哄得笑彎了眼。
然而佟婉月說那話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讓她穿合適的鞋子,見姜菱不開竅,她語氣溫柔的問,“你今天過生日,他給你買了什么?不會沒有給你買吧?”
第59章
如果你實在想摸,也不是不行
如果宋觀書連姜菱的生日都不記得,
那就證明他表現(xiàn)出來地在意都是裝的。
“抱歉,我不知道,
明天給你補上。”
姜菱自己都忘了這回事,她哪能指責(zé)宋觀書啊。
“沒關(guān)系的,我也不記得你的生日,兩相抵消了�!�
佟婉月冷笑一聲,“別是根本不在意吧。”
宋觀書不言,姜菱感覺他有點可憐。
其實也不能怪宋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