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哪里沒有跟你說實話了。”
姜菱壓著脾氣說,“你丈夫是什么時候被抓的,你要不要去打聽一下,公安最近還有在抓投機(jī)倒把嗎,就算編也得編個像樣一點的理由啊!”
去年的年中,的確有一段時間抓過,今年的政策又不一樣了。
聽徐友蘭那話的意思,她家男人是最近兩個月被抓的,那怎么可能嘛。
去年年底的□□上,還提到了個體經(jīng)濟(jì)。
這段時間宋觀書看報紙關(guān)注這一方面的政策,姜菱也跟著了解到了許多。
“怎么可能�!毙煊烟m顯然不相信姜菱,“我公婆說的,她不可能騙我�!�
同事們聽得摸不著頭腦,但是有個跟公婆很不對付的大姐在,她就說了,“傻姑娘,你公婆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啊�!�
她又絮絮叨叨說起了自己婆婆多么可惡,不僅偏心眼,還幫著她男人哄騙她,那真是個壞事做盡的老太婆。
徐友蘭婆婆從前對她還挺好,所以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婆婆說什么,她自然相信。
她婆婆說有錢好辦事,只要有錢,就能給她丈夫走關(guān)系,不管是少判兩年,還是讓他在里面好受一點都行。
就因著她婆婆的話,她借遍了親戚朋友,包括娘家。
娘家人想讓她離婚,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就像她婆婆說的那樣,她怎么能在這關(guān)鍵時刻離開丈夫呢。
徐友蘭不是沒有懷疑過,她男人進(jìn)監(jiān)獄,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謝朗,他能幫忙打聽。
說出想法時,卻被公婆大罵了一頓,只讓她去借錢,別的不用她管。到處托關(guān)系,反而容易適得其反。
就是姜菱說要幫忙打聽消息這事,她都沒敢告訴公婆,生怕惹了他們不快。
他們果然有事隱瞞她,徐友蘭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辦公室。
姜菱不關(guān)心她去了哪兒,大概是回去找公婆對峙了吧。
她回家以后,迫不及待地跟宋觀書說,“徐友蘭,今天來廠里找我了�!�
宋觀書手上切菜的動作不停,“為了她丈夫的事情?”
姜菱不想提徐友蘭丈夫的那件事,她正在氣憤另一件事,“這個人太過厚顏無恥,竟然否認(rèn)對你下過藥�!�
宋觀書給她倒了一杯水叫她消氣,“不承認(rèn)才是正常的,為了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值當(dāng)�!�
姜菱多看了兩眼異常平靜的宋觀書,“你怎么不生氣?”明明他才是苦主。
第66章
很燙
宋觀書面不改色地跟姜菱一起譴責(zé)徐友蘭。
飯后,
他翻出了白天拿到的分紅,很厚的一沓子錢。
姜菱用肉眼估量了一下,
至少也有一百張。
看見花花綠綠的錢票子,姜菱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的變得十分豐富,活脫脫個小守財奴,“叫我?guī)湍惚9馨��!?br />
“不是�!�
“那你給我干什么?”她的臉一下子垮下來,把錢扔給宋觀書。
“快過年了,你去買新衣服�!�
他的唇角含笑,靜靜看著她數(shù)錢的動作。
“宋觀書同志,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方的男人!”
姜菱從來不吝嗇對身邊人的夸獎,情緒價值總是給得很足。
宋觀書拼命克制不住上揚(yáng)的唇角,“多買幾件�!�
“好呀,剛好覺得新衣服不夠�!苯庹f,“我二姐說過幾天要去南邊進(jìn)貨,
托她給我?guī)杉每吹囊路��!?br />
看在宋觀書給了不少錢的份上,姜菱說,
“讓她給你也捎兩件,
好歹也是小老板了,
不能總穿那兩套衣服�!�
其實姜菱想說的是,那么好的身材,不穿好看的衣裳多可惜啊。
宋觀書原本想說自己的衣服夠穿,又怕打擊了姜菱的積極性,
將來不給他買衣服了。
他笑得十分心滿意足,“好,謝謝你。”
“不客氣�!狈凑ǖ娜悄愕腻X。
臨近年關(guān),
廠里的事情多。
姜菱和宋觀書都忙得不可開交。
連著幾個月沒發(fā)工資,總不能過年還不發(fā),
這還讓不讓工人過年了。
財務(wù)科要給工人發(fā)工資,還要做年底的盤點。
上班時候忙得不行,回了家姜菱還得給北城晚報寫稿子,多虧稿子每周一篇,字?jǐn)?shù)也不多,要不然她真的要累死了。
宋觀書那邊比姜菱更忙,老百姓勞累了一年,會選擇在年底獎勵自己買一些從前不舍得的東西,比如說新衣服、新鞋子,還包括恒久廠的潤膚面霜。
面霜的銷量迎來了一個小高潮,廠里又緊急招工,從前被北城日化廠開除掉的工人,如今全在恒久上班。
恒久雖然不是公家單位,但是給的工資高,計件收費,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干得多賺得多,工人們的生產(chǎn)積極性高,從前在北城日化廠工作時存在的一些毛病,全部得到了根治。
根據(jù)姜菱提出的建議,廠里針對過年,還推出了新春禮盒,無論是自用,還是走親訪友送禮都合適。
盒子的包裝設(shè)計得高檔,拿出去送人特別有面子,雖然價格不便宜,但賣得特別好。
最初北城只有四家供銷社銷售恒久日化廠的產(chǎn)品,如今已經(jīng)有十多家了,多是看到恒久面霜的銷量好,主動商量可以代銷。
如今銷量好,便不局限于只在北城銷售。
李桂和宋觀書出差了幾趟,去北城附近的縣市跑銷路,對方聽說北城百姓都在用這款面霜,想都不想的就答應(yīng)了。
北城是省會,周邊縣市傾向于模仿學(xué)習(xí)省會。
在將自家的銷售額給對方看了,宋觀書還帶了一份北城晚報,給對方看自家的廣告。
北城周邊縣市的市場廣闊,恒久廠的面霜銷量更好,宋觀書也更加忙碌。
宋觀書忙著廠里的事兒,陳向陽也不閑著,他跟著跑前跑后,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我就不理解了,陳向陽他也沒有閑著,哪來的閑工夫去管閑事�!�
也不知道陳向陽怎么勸的,孫敏的親生母親,那個叫翠兒的女同志,竟然去恒久廠當(dāng)工人去了。
聽菊香嫂子說,從前的翠兒雖然算不上好吃懶做,但也稱不上是傳統(tǒng)意義上吃苦耐勞的好女人。
不知道陳向陽說了什么感化她,她不僅出去賺錢,跟孫敏的關(guān)系還不錯,時不時給她買個頭花本子。
不像別人家的媽那樣疼愛孩子,但翠兒回來以后,孫敏的日子比從前好過了不少。
當(dāng)初翠兒剛回來的時候,不少鄰居在背后叨咕,說孫老頭家要熱鬧起來了,估計得像前院的劉科長家似的,整天打架。
誰能想到,沒打起來。
更讓姜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陳向陽說動了韓瑞雪出去工作。
韓瑞雪嬌氣,當(dāng)不了生產(chǎn)線的女工,可她又有個別人沒有的優(yōu)勢,她長得好看又愛美,對市面上各個牌子的護(hù)膚品優(yōu)缺點幾乎爛熟于心。
韓瑞雪從前不出去找工作,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工作,她這個人嬌氣吃不了苦,太苦太累太臟的工作不能干,不體面的工作不能干,挑來挑去,跟劉建設(shè)結(jié)婚以后,有人養(yǎng)著她,也就沒有那么強(qiáng)烈的念頭出去工作了。
她不是不想工作,每天在家里待著非常無聊,尤其現(xiàn)在要面對著她婆婆那張老臉。
能賺錢,還能每天跟護(hù)膚品作伴,韓瑞雪一下子心動了。
劉老太一直在背后念叨說,韓瑞雪不出去工作,吃她兒子的用她兒子的,等人家韓瑞雪出去賺錢了,她又疑神疑鬼,擔(dān)心韓瑞雪給她兒子戴綠帽子。
附近鄰居中,最不可能出去工作的兩個人,被陳向陽拉著出去上班了。
驚得姜菱忍不住跟宋觀書感慨:“陳向陽跟你干真是屈才了,又愛管閑事又有號召力,他應(yīng)該去婦聯(lián)工作�!�
“隨他去吧�!�
兩人正聊著,聽見后面?zhèn)鱽砹顺橙侣�。姜菱趴在家后門的玻璃上往外看。
為了保護(hù)隱私,玻璃上掛了一塊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想要看見外面,要掀開掛著的布,從縫兒往外看。
還以為誰家打起來了呢?
根本沒有,是方老太要生了。
孫老頭雖然摳唆,畢竟老來得子,很是重視,準(zhǔn)備帶著方老太去醫(yī)院生,誰能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大概是高齡產(chǎn)婦容易早產(chǎn),方老太還沒等來到預(yù)產(chǎn)期,小嬰兒就迫不及待想來看一看這世界。
孫老頭一家四口沒一個能頂事兒的,方老太要生了,孫老頭趕緊去找翠兒。
翠兒雖然生過孩子,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家里有人操持,她只管生就行,別的都不用她管。
她哪里知道要怎么辦。
手忙腳亂之下,她去西廂房喊陳向陽。
陳向陽就更懵了,他是個沒有媳婦的光棍。
姜菱趴在窗戶上看熱鬧,沒想到陳向陽會來拍門。
這人進(jìn)門后慌張得不像話,“菱,宋哥,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你又做了什么?”宋觀書直白問道。
“不是我,是方大娘,她要生了,怎么辦啊?”
姜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生了你慌什么,又不是給你生孩子?”
“可不敢這么說,傳出去要說不清楚的�!�
宋觀書:“傳不出去,房間里總共三個人,我跟姜菱不會跟人說,除非你到處跟人說�!�
“我怎么可能跟別人說這個!”
陳向陽急死了,這兩口子還在這里開玩笑。
“那她生孩子關(guān)你什么事?”
“不是……”陳向陽試圖給他們解釋,“咱這鄰里鄰居,互相幫忙是應(yīng)該的�!�
姜菱被他蠢得想要拍腦殼,“我拜托你動動腦子,不是什么閑事都能管,你是個沒結(jié)婚的大小伙子,別人家生孩子你瞎湊什么熱鬧。”
“生孩子九死一生,我不幫忙,方大娘出事怎么辦?”
“他們家呢,不是只有你一個鄰居,你都沒有生過孩子,就算去幫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彼貌蝗葜靡傻恼Z氣指點道,“現(xiàn)在,你立刻回去,去找苗家大娘和苗家?guī)讉嫂子,就說孫大娘突然要生,翠兒找你幫忙,你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
他還要再說,姜菱瞪他,“快去!”
這么冷的天,孫大娘坐在三輪車上醫(yī)院,那還不如在家生。
鄰居的大娘嬸子都生過不少孩子,也有給自家兒媳婦接生的經(jīng)驗,找她們最合適不過了。
把陳向陽趕走之后,姜菱和宋觀書沒有再操心這件事,晚上兩人都上炕了,又有人敲門。
姜菱神秘兮兮問他:“你信不信是陳向陽�!�
“嗯,估計是生了。”
姜菱迅速鉆進(jìn)被窩里,“我已經(jīng)躺下了,你去開門。”
不開門,陳向陽恐怕會一直敲門,宋觀書下地開門。
姜菱躺在被窩里,聽見兩人的對話。
陳向陽十分激動,“哥我是來跟你報喜的,方大娘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
“好事�!彼斡^書的聲音平靜。
只看見宋觀書,沒有看見姜菱,他疑惑地問:
“姜菱呢?”
宋觀書攔在門口,“她睡下了,我明天早上再轉(zhuǎn)告她這個好消息�!�
沒能當(dāng)面轉(zhuǎn)達(dá)這個好消息,陳向陽有些失望,不過姜菱已經(jīng)睡著,他總不好再過去打擾。
他依依不舍地離開,“哥,你別忘了跟姜菱說。”
“不會忘記�!�
關(guān)門后,宋觀書回到臥室,就看到被子里面探出個小腦袋,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宋觀書同志,你這個人一點都不真誠,還騙他說我睡著了�!�
晚上的臥室是獨屬于他跟姜菱的私人空間,他不愿意讓外人踏足,關(guān)系再好的朋友都不行。
“我不真誠,下次真誠的人自己去開門。”
姜菱迅速滑跪,“真是太巧了,我這個人也非常的不真誠�!�
宋觀書點頭,“兩個不真誠的人�!�
“對呀,天生一對嘛�!�
這張嘴里,似乎總能說出令他欣喜若狂的話。
然而還不等他找到合適的話來回答那句天生一對,姜菱已經(jīng)想到了別的地方,“哎呀,方大娘生了幾個招娣,終于生出了個耀祖,方大娘和孫大爺應(yīng)該很高興了�!�
機(jī)會就這么錯過了,宋觀書恨自己腦袋太笨。
姜菱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自顧自說得很開心,“不過,方家的幾個招娣應(yīng)該不會很開心�!�
本來家里三個女兒,還能夠得到家產(chǎn)。
現(xiàn)在方老太生了個兒子,她鐵定不可能把家產(chǎn)給閨女了。
沒等到他的回應(yīng),姜菱不滿地推了他一下,“你說呢�!�
宋觀書面色如常地回答她,“你說得對�!�
好敷衍地回答。
“我明天會跟陳向陽去慶城一趟,晚上會回來,回家時間不確定,你下班回家以后要立刻鎖門,我會帶鑰匙。”
姜菱沒問他出去做什么,好像是跟做包裝的廠子商量包裝的事情。
她嗯了一聲,“帶上介紹信,晚上回不來就在外面住一晚�!�
第二天,姜菱還記得宋觀書的叮囑,回家后立刻鎖門。
她以為宋觀書不會至少也得半夜才回家,甚至直接不回來了。
沒想到他就在她后面回了家,聽見大門口有動靜,姜菱探出頭,就看見落湯雞一樣的宋觀書。
“這是咋的了?”他身上不知道為什么濕透了,數(shù)九寒冬,濕衣服穿在身上涼是一方面,主要是會凍住。
外套已經(jīng)凍出了硬挺的殼子,頭發(fā)上覆蓋著一層薄冰,修長的雙手被凍得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