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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孫公公,這可怎么辦?”雪盈擔憂道。

    孫良言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小福子在一旁猶猶豫豫道:“要不然,找胡二總管討個主意?”

    孫良言瞪了他一眼。

    小福子驚覺自己這么說會讓師父很沒面子,便縮縮脖子退了回去。

    孫良言卻又瞪他:“站著干什么,你倒是去找他呀!”

    小福子很是無語,心說師父的心思快和萬歲爺一樣不可琢磨了。

    寢殿里,祁讓躺在床上,將那根簪子握在手里來回摩挲,仿佛那不是一根簪子,而是美人兒的纖纖玉指。

    四周一片黑暗,他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十根凍得像胡蘿卜一樣的手指。

    那十根手指撫摸過天底下最柔軟的綢緞,也解開過天底下最尊貴的龍袍。

    如今卻要去碰觸一個沒根的老男人的身體。

    這個念頭就像火星子一樣引燃了他周身的血液。

    他心底升起騰騰怒火,掀開被子下了床,準備叫人更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裳根本就沒脫。

    他穿上鞋,摸黑出了寢殿,猛地拉開了殿門。

    第37章

    奉旨打更的胡盡忠剛被小福子叫過來,正貼在門縫上聽里面的動靜,門突然打開,叫他措手不及,一跟頭栽進了祁讓懷里。

    祁讓正上火,突然被一個太監(jiān)投懷送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拎著他的脖領(lǐng)將他甩了出去:“狗東西,你在做什么?”

    胡盡忠摔出老遠,打更的梆子銅鑼掉在地上咣當響,嚇得他顧不上喊疼,爬起來跪在地上直磕頭。

    孫良言想笑不敢笑,迎上前問道:“皇上怎么起來了?”

    祁讓壓著火氣睨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地往外走。

    孫良言大喜,連忙叫小福子去拿皇上的斗篷,又對胡盡忠說:“胡二總管,別磕了,快跟上吧!”

    “孫大總管,您可害死我了!”胡盡忠疼得齜牙咧嘴,不敢怠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去追祁讓。

    孫良言胸中郁悶一掃而空,往暗處一招手,早就準備好的護衛(wèi)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

    晚余今晚沒閂門窗,點上大紅的喜燭,鋪好大紅的錦被,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獵殺時刻。

    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她就像個賭徒,用自己的命,賭另一個人的命。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影探頭進來,壓抑著興奮叫她:“小乖乖,公公來疼你了�!�

    晚余坐著沒動,卻瞬間繃緊了全部的神經(jīng)。

    賴三春關(guān)上門,迫不及待地向她走來,邊走邊道:“你別說,這紅燭一點,鴛鴦被一鋪,還真有點洞房花燭夜的意思�!�

    晚余仍舊坐在床上,沒有吭聲。

    賴三春走到她面前,伸手就去摟她。

    晚余一把將他推開,羞澀地指了指床,又指了指他的衣裳,示意他先脫衣上床。

    賴三春被她羞答答的模樣撩撥得渾身都像著了火似的,三兩下就把自己脫得只剩一條褻褲,急不可耐地掀開被子往床上鉆:“小乖乖,你也快進來吧!”

    晚余對他笑了笑,沒急著解衣裳,抬手抽掉了挽發(fā)的銅簪子。

    一頭青絲如瀑布滑落,賴三春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催促道:“快脫,快脫……”

    晚余突然彎下腰,一只手蒙在了他眼睛上。

    賴三春一愣,繼而笑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害羞什么,要不然公公親自幫你……”

    那“脫”字還沒說出口,一根尖利的東西就刺穿了他的咽喉。

    “啊……”他發(fā)出一聲悶悶的慘叫,扒開蒙住他眼睛的手,正對上晚余充滿仇恨的雙眼。

    他張口想罵人,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栽在一個賤奴手里,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但他死也要先弄死這個賤人。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晚余先他一步拔出簪子,拉起被子將他蒙住,死命地壓在上面,手里的簪子一下一下隔著被子往他頭上臉上扎下去。

    也不知扎了多少下,起初賴三春還嘶吼著拼命掙扎,慢慢的,聲音小了,掙扎的力道也小了。

    再后來,就什么動靜也沒有了。

    晚余又接連捅了十幾下,直到累到無力,才停下來,顫抖著手揭開被子。

    被子下面是一張被捅成馬蜂窩的臉。

    賴三春的眼睛,鼻子,嘴巴,額頭,脖子,全都被捅得血肉模糊,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晚余渾身抖得像篩糠,哆哆嗦嗦地把被子團成一團扔在一旁,脫掉自己的外衣扔在地上,把里衣撕破,露出半個香肩在外面,然后坐在那里等待。

    很快,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燈籠火把照得外面亮如白晝。

    晚余向外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血在臉上,又拿起簪子對著賴三春的臉扎下去。

    “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踹開,祁讓大步闖了進來。

    孫良言,胡盡忠和小福子提著燈籠跟在后面,燈光充滿整間屋子,也照亮了床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祁讓倒吸一口冷氣,瞪大眼睛看著床上那個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的女人,看著她像個殺人狂魔一樣,握著個什么東西一下一下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上扎。

    那尸體只穿了一條褻褲,白花花的一堆肉,像一頭剛被宰殺的肥豬,臉已經(jīng)被扎爛,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行兇的女人似乎已經(jīng)嚇傻了,根本沒察覺他的到來,仍然當著他的面,一下一下重復著殺人的動作,臉上,身上,全都是血,裸露在外的肩膀白如凝脂,血濺在上面,越發(fā)的觸目驚心。

    跟在后面的三個人也嚇傻了。

    都是見過不少死人的人,這樣的殺人現(xiàn)場,他們還是頭一回見。

    “皇上……”孫良言叫了一聲要上前。

    祁讓擺手制止了他,自己走到床前,在晚余又一次舉起手的時候,抓住了她被鮮血染紅的手腕。

    “啊啊啊……”晚余身子一震,嘴里發(fā)出粗啞的嘶吼,拼命掙扎著將手里的簪子向他捅過去。

    祁讓手上加重力道,鉗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看清楚了,是朕,你要連朕一起捅死嗎?”

    第38章

    晚余仿佛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向他看過去。

    四目相對,片刻后,晚余眨眨眼,眼淚奪眶而出,混合著臉上的血跡向下滑落。

    祁讓冷漠的目光追著那顆淚,在那顆淚即將滲進女孩子顫抖的嘴角時,伸出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截住,指腹向外抹開。

    似乎不想讓這么臟的血,污了那櫻花一樣的唇。

    他開口,聲音還是寒涼如冰:“現(xiàn)在,朕再問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朕回去?”

    晚余癡癡看著他,不吭聲,只默默流淚。

    祁讓的心就像是鐵做的,仍然不為所動,又問了一遍:“你要不要跟朕回去?”

    晚余還是不吭聲。

    祁讓轉(zhuǎn)身就走。

    邁步的瞬間,袖子被人扯住。

    祁讓回頭,就看到女孩子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子,全身都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逼钭屟鄣椎暮疀鐾巳�,解下自己的斗篷將她整個罩住,打橫抱起向外走去。

    “皇上,賴三春怎么辦?”孫良言問。

    “剁碎了,喂狗!”祁讓丟下一句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孫良言和胡盡忠對視一眼。

    胡盡忠驚魂未定地攤了攤手。

    床前地上散落著一堆衣服,還有一塊黃澄澄的牌子掉在旁邊。

    孫良言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塊牌子。

    他認出來,這是皇上私下里賜給賴三春的免死金牌,賴三春每天當命根子似的隨身攜帶。

    而今,這個仗著免死金牌作威作福的人,卻被人捅成了馬蜂窩。

    “胡二總管,你回去聽候皇上差遣,這里交給我吧!”孫良言對胡盡忠說道。

    胡盡忠巴不得這樣,連句客氣話都沒有,立刻就追著祁讓跑了出去。

    小福子剛回魂似的問孫良言:“師父,這里血滋糊拉的,您干嘛不讓胡公公留下來善后,咱們回去伺候皇上多好�!�

    “你懂什么。”孫良言擺手道,“趕緊叫人把這孫子抬出去,按照皇上的旨意,剁碎了喂狗。”

    “真剁呀?”小福子瞪大眼睛。

    “廢話,這是皇命,當然要剁�!�

    孫良言心說,雖然皇上現(xiàn)在很憤怒,可賴三春畢竟對圣母皇太后有救命之恩,萬一皇上事后追究起來就麻煩了。

    不如趁著皇上這會子顧不上,先毀尸滅跡再說,反正這命令是皇上自己下的,他總不能回過頭來追究自己。

    要說晚余姑娘真是個狠人,平時瞧著柔柔弱弱的,誰都能欺負她,沒想到關(guān)鍵時候這么下得去手。

    難怪人家說兔子急了也咬人,可不是嗎,老實人被逼到絕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現(xiàn)在,皇上把人抱走了,應(yīng)該不會再讓她回來了吧?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通的,竟然主動請自己幫助她回到皇上身邊。

    難道她真的死了心,不想再出宮了嗎?

    ……

    祁讓抱著晚余一路疾行出了掖庭,侍衛(wèi)們打著燈籠火把跟在他身后,狹長的宮道上空曠寂靜,只有踏踏的腳步聲在夜風里回蕩。

    掖庭到乾清宮很有一段距離,胡盡忠唯恐累壞了皇帝,追上來問:“萬歲爺,您累不累,要不要奴才替您抱一會兒?”

    祁讓偏頭掃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

    胡盡忠卻嚇得縮起脖子,抬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他可真是昏了頭,竟敢質(zhì)疑皇上的體力,還想抱皇上心尖上的人。

    雖然他是個太監(jiān),到底也是男人,晚余姑娘剛被另一個太監(jiān)害成這樣,皇上這會子肯定看見太監(jiān)就來氣,恨不得再殺幾個太監(jiān)給晚余姑娘出氣。

    難怪孫良言主動留在掖庭善后,讓他跟著皇上回來。

    這老狐貍,真是太狡猾了,虧得自己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

    他再不敢吭聲,哈著腰跟在祁讓后面回了乾清宮。

    祁讓把人抱進寢殿,徑直就往龍床去。

    胡盡忠壯著膽子叫住了他:“皇上,晚余姑娘身上有血,就這樣睡在龍床上怕是不好,不如先讓她在偏殿清洗過后再說。”

    祁讓略一猶豫,接受了他的提議,又把人抱去了偏殿。

    晚余一路上都無聲無息的,放在床上之后,還是無聲無息。

    祁讓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拿開斗篷,見她臉色發(fā)白,雙目緊閉,心里咯噔一下。

    “晚余?”他叫了一聲。

    晚余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

    “江晚余?”他又叫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晚余還是沒有反應(yīng)。

    祁讓慌了神,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感覺到她鼻端尚有微弱的氣息,連忙叫胡盡忠去傳太醫(yī)。

    胡盡忠跑出去,先吩咐人去太醫(yī)院,又吩咐人燒熱水,準備干凈衣服,再準備些容易克化的宵夜備著。

    乾清宮的燈火重新點起來,上上下下忙成一團。

    太醫(yī)很快過來,給晚余診了脈,說她身體無礙,可能是驚嚇過度引發(fā)的昏厥,扎幾針就好了。

    祁讓就坐在那里看著太醫(yī)扎針。

    幾針下去,晚余果然睜開了眼睛。

    她根本沒有昏厥,只是不想面對祁讓,可太醫(yī)的針扎下去,她不醒也得醒。

    胡盡忠歡喜道:“好了好了,終于醒了,奴才就說晚余姑娘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祁讓自己也松了口氣,卻嫌棄地瞪了胡盡忠一眼:“你什么時候說的?”

    胡盡忠噎了一下,訕訕道:“奴才,奴才在心里說的�!�

    祁讓懶得理他,在晚余失神的目光掃過來時,起身冷冷道:“叫人給她清洗干凈,別弄臟了朕的地方�!�

    說罷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胡盡忠領(lǐng)著太醫(yī)跟出去,不大一會兒,幾個小太監(jiān)抬了兩大桶熱水進來,雪盈捧著洗漱用的東西跟在后面。

    晚余看到雪盈,眼里有了些許神采,打著手勢問她的病好了沒有。

    雪盈走到床前,看著她支離破碎的模樣,心疼道:“你自己都這樣了,還來操心我,這才幾天功夫,你怎么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晚余想起出宮那日和她道別,兩人約好了明年這個時候在宮外相見,不禁悲從中來,滿腹心酸都化作眼淚流出來。

    雪盈也忍不住流淚:“我以為你終于熬出頭了,怎么臨了臨了又出了那樣的變故呢,那玉佩到底怎么回事,我打死也不相信是你拿的�!�

    晚余的委屈無法言說,流著淚搖頭,叫她別再問了。

    “好,我不問了,不問了,我先給你洗澡,別的以后再說�!�

    雪盈擦掉眼淚,扶她下床,坐進浴桶里。

    晚余冰冷的身體被熱水包圍,閉上眼睛發(fā)出一聲嘆息。

    她出了掖庭,卻又回到了乾清宮。

    她不知是該慶幸自己死里逃生,還是該悲哀自己重回牢籠。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得究竟是對是錯。

    第39章

    晚余在雪盈的幫助下洗去一身血污,換上雪盈給她準備的干凈衣裳。

    這衣裳還是她走之前拿給雪盈的,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穿,沒承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穿在了身上。

    她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亦不知道是該恨祁讓絕情,還是該恨天意弄人。

    雪盈方才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她今晚的遭遇,溫聲勸慰她:“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皇上把你一路從掖庭抱回來,瞧著不像是要追究你殺人的意思,你不如趁他這一時的心軟,趕緊去給他磕個頭,求他赦免你的罪過,否則等他冷靜下來,興許就改變主意了�!�

    晚余點點頭,叫她幫忙把自己的頭發(fā)挽起來。

    雪盈說:“別挽了,你頭發(fā)還沒干,就這樣披散著,更顯得可憐�!�

    晚余從來沒有在祁讓面前披頭散發(fā)過,一時有些猶豫。

    雪盈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出了門,直奔祁讓的寢殿。

    胡盡忠忙活了半天,這會子正靠著殿門外的廊柱歇氣兒,見兩人過來,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晚余身上:“晚余姑娘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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