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換做別人,怕早傳出“畏妻”的名聲,可褚永臻是皇帝,底下那些人……即使心里這么想,也不敢說出來。
褚永臻之前多年的心疾,養(yǎng)成了他清冷寡淡的性子,在他眼里,這世上女子只分兩種,關(guān)凝華和別人。
關(guān)凝華當初寧死也要同池少衡和離的決絕,他也聽聞過,生怕自己哪日也會這樣失去她,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好在一年兩年過去,關(guān)凝華始終都陪在他身邊,不曾有離開的意思。
“那些異族美人,也是才被使者帶入宮中罷?我又不管你前朝之事,如何得知?”
“那你今日……”
“這幾日我覺著身子有些不適,便給自己把了脈……”關(guān)凝華仿佛在陳述病情一般平穩(wěn)道,“應(yīng)該是喜脈�!�
褚永臻頓時傻住,遲疑地重復(fù)了一遍:“喜脈?”
關(guān)凝華點頭。
寧帝三年,皇后關(guān)氏有孕,帝大喜,赦天下。
來年春,關(guān)皇后誕下一女,寧帝愛屋及烏,對長女喜愛尤甚,賜封號“華珠”,食邑千戶。華珠公主滿月之日,寧帝再赦天下。
連久被圈禁的恪王,也被赦免,從禁府中放了出來。
此外還有因恪王謀反,而被牽連的池少衡,以及池家子孫后輩,他們被流放千里數(shù)年,終得赦免。
只是池少衡卻再未帶著族人入京,而是于一處山村落腳分家,有些分支從了商,有些分支做了農(nóng)戶。
池少衡生而富貴,后半生無妻無子,晚年清苦,只有村中一孤童相伴。
“池老頭,你這寫的是什么鬼畫符?”半大的孩童,嘴里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指著地上的字問道。
孩童身邊的老者張口,沙啞蒼老的聲音響起:“是‘關(guān)’字。”
關(guān)關(guān)雎鳩的關(guān)字。
“你沒事寫它干嘛?又沒什么用,也變不出一頓飯來……”
“是啊,我寫它做什么?”老者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透過千山萬水,問那個大半生不曾相見之人。
“又沒什么用�!�
第64章完結(jié)篇·孽生姻(1)...
一望無際的黑色蓮海里,有一黑紅交織的王座浮于蓮海上方。
王座之上,坐著一位玄袍黑蓬的女子,她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銀光神鏡。
聶因手肘撐著王座扶邊,精致的下顎閑散地放在手背上,她漫不經(jīng)心的瞧著窺世銀鏡里不斷掠過的畫面。
在視線掠過某個畫面時,聶因似是瞧見了什么讓她感興趣的事物,倏然坐直了身體,抬手將畫面倒回。
窺世銀鏡中慢慢浮現(xiàn)一個少年的身影。
說是少年,其實他的身形高大非常,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壯不少,眉眼冷峻,不薄不厚的唇緊緊抿著,劍似的長眉微微蹙起,攏成眉峰,整個人看起來戾氣煞氣四沖。
“玄獬?”聶因仔細瞧了那少年片刻,唇角微動口中吐出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
她倒是不知,這眾神淵縫隙中誕生的兇獸身上,竟也會有這孽緣線。
聶因突然來了興趣,她有些好奇,這玄獬身上孽緣線的另一頭,到底牽系著何人。
她抬手將窺世銀鏡中的畫面轉(zhuǎn)換,緊接著便看到少年模樣的玄獬,低下頭顱,跪在一處臺階下。
玄獬生來兇戾,桀驁不馴。哪怕畫面里,他此時正轉(zhuǎn)世于輪回小世界,只是一普通妖修,也透著一股不可一世的味道。
讓他低頭已是極難,而讓他下跪……
聶因的視線順著臺階上移,結(jié)果看到了一個隱于一層光罩下的身影。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過。
聶因微微一怔,過了好半晌,才失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她給了許多人斬斷孽緣線的機會,偏沒想到,有一日,她聶因也會成為他人孽緣之所系。
“怪不得這家伙,當初一見著我,就有那么大敵意,死活不肯俯首稱臣�!�
眾神淵有潛在的法則,神淵之中,一旦誕生真正的主人,其它生靈皆要于其座下稱臣。當初聶因誕生,玄獬若無意外本該成為她的左膀右臂,可不知為何,他如何不肯遵從法則。
為此連刑淵的魏帝都曾向其施壓,還是聶因替他擋下了,后來聶因同玄獬幾番斗法,終究還是將其收服。
聶因一直以為,玄獬如此不馴,不肯臣服,是因其天性。沒想到,這其中還另有緣故。
聶因盯著窺世銀鏡上的畫面半晌,手指不自覺拂過袖口處的玄獬圖紋,突然笑嘆一聲,到底還是伸手,于半空撕裂出一道空間縫隙,抬腳踏了進去。
烈日炎炎。
不少模樣怪異的飛禽走獸,圍在一處快要干涸的小水塘旁邊,大口喝著里面渾濁的塘水。
一只頭上長著根螺旋狀小細角,背上生著一對鱗翅,不足兩掌高的小獸,從一旁的草叢縫中探出腦袋來。
它盯著小水塘里的濁水,喉間忍不住吞咽了幾下,它實在太渴了,已經(jīng)連續(xù)許多天沒有喝過一滴水。如果那水塘旁邊,沒有那么多大小妖獸在看著的話,它恐怕早就沖過去喝個痛快了。
需要喝水的妖獸太多,沒一會兒,那個小地可憐的水塘里面,水線就見了底。
已經(jīng)喝足水的妖獸開始陸續(xù)離開,僅剩的幾只將那點水喝干凈后,也邁著疲累的步子離開去找新的水源。
渴極的小獸撐起力氣走到水塘邊,卻只能舔到被水潤濕的泥土,最后絕望地軟倒在地,氣息漸漸微弱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獸感覺自己被人拎了起來,接著有一股細細的水流順著嘴角滲入它嘴里。出于求生的本能,小獸下意識地捕捉那道水流,大口吞咽著喝起來。
恢復(fù)意識的玄獬,睜開眼便看見一個通身泛著薄淡靈光的人族,盤膝坐在他身旁。
玄獬立刻戒備地離那人遠了一些,這個世界人族和妖獸之間的關(guān)系可不怎么友好,說是死敵也不為過。
聶因察覺身邊的異動,抬眼朝小獸看過去,目光里帶著幾分新奇。
這么年幼的玄獬,她在此之前從未見到過。
在她印象里,玄獬這家伙一直都是威風凜凜,桀驁不馴深淵惡獸。哪怕受傷最虛弱的時候,也是一副兇戾模樣,仿佛下一秒便能站起來將敵人生吞活吃了。
“過來。”聶因朝它招手,順便招了一道水流出來。
玄獬看到水,目光一閃,似是有些心動,但又顧忌著聶因是個陌生人族,沒有貿(mào)然上前。
第65章完結(jié)篇·孽生姻(2)...
“喝吧,這水沒毒�!�
“你說你這么大點兒的小妖獸,我殺了你有什么用?”
玄獬低頭想了想,似乎覺得聶因說的有道理,而且先前若不是她給的那道水流,他恐怕早就渴死了。
饒是如此,玄獬在喝水的時候,還是萬分戒備的用眼角余光盯著一旁的女子。生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這種警戒已經(jīng)深刻于他骨子里。
聶因給這小家伙喂了水,便作勢要走,誰知那玄獬喝完水,卻像是上癮了一般,遠遠地跟在聶因身后,自以為她不會發(fā)現(xiàn),孰不知他那點隱藏行跡的手段,如何能瞞得過聶因的感知。
“你跟著我做什么?”聶因把那只隱于樹叢里的小妖獸,拎著后脖頸的皮毛提溜了起來。
玄獬覺得這個姿勢太煞他的威風了,一臉屈辱地拼命掙扎,且齜牙咧嘴作出要攻擊撕咬聶因的架勢,然而鋒利的爪子卻始終沒有真的傷到聶因。
“大路朝天,誰都能走,這條路又不是你的地盤,你憑什么說我跟著你?”小妖獸張口吐出一串稍顯稚嫩青澀的少年音。
其實他是想跟著眼前這人,從她那里混點水喝。
大荒的干旱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久,不止是妖獸缺乏水源,連人族也是同樣。
偏偏能行風降雨的巫族,又極為稀罕,出現(xiàn)一位便會被大荒各族拉攏供奉。
玄獬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巫師,又跟巫師一族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只知道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還肯給他水喝,除非他傻了,才會放棄跟著對方的機會。
大荒每日都有無數(shù)生靈被渴死,如果不跟著她,玄獬覺得自己怕是活不過兩天就會被曬成獸干。
“你愿意跟,就跟著�!甭櫼蛞矝]把這小家伙趕走。
她回到這元世初期,除了想看看這些輪回世界里的景象,另外就是為了這只小玄獬。
聶因住的地方,在一處綠洲上。那綠洲邊緣,與大荒黑漠相接,以一道結(jié)界為屏障,把黑漠和綠洲分隔開來。
玄獬看到這么大片的綠洲,獸瞳中露出些許不可思議。
大荒如今正值天旱,大部分區(qū)域都是寸草不生。唯有少數(shù)地方,才會有綠植、水源出現(xiàn)。
那些個綠洲大都被各大族群占據(jù),許多搶不到地盤的小族群只能依附于那些大族群生存下去……
玄獬是天生天養(yǎng)的異獸,他自打出生起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遑論有什么族群。不過大荒之中,像他這樣沒有族群的流浪妖獸,也多的很。
“這么大的綠洲都是你的?”玄獬問她。
聶因搖頭:“我只是覺得這地方還不錯,暫住這里�!�
這地方確實是她弄出來的,但也只是她的暫居地。
玄獬本就是喜水的異獸,見到偌大一片清湖,嗷嗚一聲,什么都顧不得,直接沖進湖里撒歡了個痛快。
湖邊有些許食草獸類三兩成群,臥在湖邊休憩,見到玄獬沖進湖里,大都只是側(cè)目看了他一眼,連驚慌逃跑都沒有,似是沒有一點外界獸類的警戒性。
玄獬在湖里玩了半晌,又上岸追著幾只白角鹿繞著大湖一圈又一圈地跑。
一直到天黑時,玄獬才玩夠了,聞著飯食的香味,回到聶因的木屋里。
聶因正在吃著一鍋菌菇肉湯,味道很是鮮美,玄獬隔著老遠便嗅到肉湯的香味。
“要不要吃一些?”聶因問他。
玄獬攏起鱗翅,甩著身后的尾巴,假意客氣道:“我沒打獵,怎么能吃你的東西……”
聶因見這小東西明明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還在那裝模作樣,忍不住笑了一聲:“真的不吃?我已經(jīng)吃飽了,這肉湯可不能久放,你要是不吃,我就倒了。”
“哎別!那多浪費!”玄獬忙上前,用爪子扒著那個盛肉湯的石鍋。
玄獬也顧不得再矯情,忙低頭去喝鍋里的肉湯。一口下去,那鮮美的味道讓整只獸都快飄起來了。
他喝了好幾口,才遲鈍的意識到,聶因就在旁邊看著自己進食。
像他這樣的妖獸,休息或者飲水進食的時候,一般是警惕性最高的時候,玄獬還是頭回這么“心大”。
玄獬見聶因沒有避開的意思,便調(diào)了個頭,用毛絨絨的屁.股對著她,繼續(xù)大口喝肉湯。
第二日一早,聶因便看到自己床邊蹲著一只頭上長角,背生鱗翅的小妖獸。
他見聶因醒來,忙用爪子把自己獵來的野雞和野兔往前一推,意思再明顯不過。
這綠洲極為富饒,幾乎什么都不缺,玄獬從昨晚就開始想著今早要吃什么,天一亮,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獵了幾只獵物。
聶因不需睡眠,但她卻喜歡像凡人那般,吃飯喝水睡覺。
待聶因把那幾只獵物清洗處理完,再做成早飯,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