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玄獬先前還急得不行,這會兒卻十分沉得住氣,蹲在飯桌前一動不動。
“你打算什么時候離開?”聶因突然問道。
正在埋頭苦吃的玄獬,動作立時頓了住。
小妖獸糾結(jié)半晌,才不怎么有底氣的問道:“我能不走么?”
聶因就等著他這一句,便開口說:“你留下來又能為我做什么?”
玄獬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試探問了一句:“幫你放天馬?”
聶因開辟的那處大湖湖畔,有一群背生雙翼的天馬,平時缺乏管束,到處亂跑,糟蹋了不少湖邊的綠植。
“放天馬?”聶因看了他一眼。
她是真沒想到,幼年期的玄獬會這么……難以形容。
“也行�!�
玄獬成了綠洲的“牧馬官”后,整日可勁兒地在湖邊一帶撒歡,沒幾日,那些大小獸類就都躲著他走了。
綠洲里的生活,雖然自在,但時間久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是以玄獬,有時也會趁聶因不注意,偷偷溜出綠洲,到黑漠里跑一圈。
聶因也不攔他,似是并不在意他的去留。就這么過了一陣子,玄獬有回從黑漠里回來時,還帶了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族回來。
“她應(yīng)該是在黑漠里迷路了�!�
“你自己帶回來的人,你自己處置�?傊疫@里不留閑人�!甭櫼驍[擺手,讓玄獬把人帶走。
那女子只是饑渴交加暫時昏迷,在喝了湯后很快便醒了過來。
她沒有在這里久待,只停留了不到一天,便帶著水囊和肉干離開了綠洲。
第66章完結(jié)篇·孽生姻(3)...
那個女子走后不久,一直持續(xù)天旱的大荒終于下了一次雨。這場雨持續(xù)了整整三天三夜,雨停之后,立刻就有生命力頑強的靈花靈草從濕潤的土壤中冒出芽來。
玄獬跑出綠洲的次數(shù)逐漸增多,有時一連好幾日都不見他回來,每次回來都帶著傷,傷勢時重時輕,看樣子遇到的對手還不是同一個。
聶因每回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都會順便教他一些術(shù)法的破解法門。
玄獬生性桀驁,但也清楚聶因教給他的東西都很有用,學(xué)的很認(rèn)真。起先還一口一個“聶因”地喚她,后來便打心底里服氣了,尊其為師。
聶因從不過問他在外面做什么,就像玄獬也不曾問她從哪里來。
養(yǎng)一只小崽子并不容易。尤其這崽子還比較熊,聶因不輕易動怒,卻偏被玄獬這小崽子,氣得幾次冷下臉,最后更是連生氣都懶得了。
每回聶因要揍他,玄獬總能辯出一堆歪理來,阻止聶因動手。
“這次的對手是巫族?”聶因看著玄獬傷口上殘余的能量問道。
玄獬上回?fù)旎貋淼呐右彩俏鬃�,只不過她是被從族群中放逐出來的,身為巫族的天賦神通,已經(jīng)被族中強行剝除,不然也不會那么狼狽的昏迷在黑漠里,險些命喪黑漠。
玄獬疼得齜牙咧嘴,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道:“對,就是那個巫族的大祭司�!�
“那老頭看不慣我很久了�!�
“不過這次,他也沒討地了好!”
如今這大荒,強者林立,但足夠做玄獬對手的,還當(dāng)真沒幾個。
那巫族大祭司縱然厲害,可要重傷玄獬,他自己怕也得自損八千。
聶因沒多問。其實玄獬這一世的命運軌跡,她在窺世銀鏡里,已經(jīng)看了個大概。不問也大概能猜得出,他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巫族祭司的力量偏陰柔,你以蠻力破之,定是不易,倒不如用‘借力打力’之法,更適合你。”
聶因治好了玄獬的傷,又指點了幾處玄獬和巫族大祭司交手過程中的錯漏之處。
“時候不早了,你那個房間還留著,若是留下就直接回去睡,若是不留,結(jié)界牌子,我已經(jīng)放在外頭茶桌只上了,你自取便是……”
說著聶因便一副困倦的模樣,回了自己房間。
玄獬沒有離開,也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化出原形——一只半大的獨角鱗翅獸,扇了扇翅膀,盤身臥在聶因的房門口。
次日聶因出門,險些一腳踢上門口的妖獸。
玄獬睜開眼,起身又變?yōu)槠饺绽锏纳倌昴�,他看了眼聶因的裝束,朝她問道:“師父這是要出門?”
很少見聶因穿除了玄黑以外的顏色,她眼下一身銀白,看起來沒著黑色時那般詭秘,卻更多了幾分高不可攀的冷然。
這是聶因的淵主神袍,她穿過的次數(shù)很少,這一次也是因為要去拜訪一位很少露面的淵主。
“對,你怎么還在這?”聶因以為這家伙不會在這待很久。
玄獬卻沒有回答,只是問她:“那……師父還會回來么?”
聶因想了想道:“不一定�!�
這個綠洲只是她暫居之處。住的久了,想換個地方住也很正常。
“那我之后要怎么找到師父?”
“你找我做什么?”
玄獬臉上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他看得出,聶因是真沒把他考慮在內(nèi),就好像他這個人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一樣。
他們相處這么多年,便是養(yǎng)只普通獸類,也該有了感情罷?難道這人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
“自然是我的實力還不夠,想著以后若是碰著難纏的對手,再向您求教破法……”
聶因擺擺手:“若我在,你永遠(yuǎn)都會有難以解決的對手�!�
至高之道,也至孤,從來容不下第二人。
玄獬一連說了好幾個理由,都被聶因駁回,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聶因離去。
聶因離開了輪回世界,便徑自前往刑淵。
刑淵魏帝,同聶因一般,也是元世時期誕生的淵主。只不過她身為刑淵之主,同時也司掌眾神淵刑獄。
魏帝瞧著氣質(zhì)陰冷讓人生畏,這刑淵卻被她打理地如同仙境,縹緲出塵。
“聶帝既是來了,那便請罷�!蔽号R抬手,召出一座神獄大殿。
破空之力,幾乎每一個淵主都具有,像聶因這般從現(xiàn)在破空回到元世初期的,不少淵主都能做到。
但即便是淵主,也不能隨意破空,倒轉(zhuǎn)空間,更改輪回軌跡。
聶因跟魏臨其實也算老相識了,她自來不是循規(guī)蹈矩之人,時常在魏臨的原則底線邊緣徘徊,沒少被她關(guān)進(jìn)神獄大殿受罰。
“這次得關(guān)多久?”聶因作為大殿的�?停牭轿号R的話,不慌反笑問了一句。
“比上次長一倍�!�
魏臨于刑罰之上,自來說一不二。這次卻是例外。
聶因的刑期還未到,她便被放了出來。
問了刑淵的司命使,方才得知魏帝自入輪回世界,臨行之前,下令將聶因等受罰者提前釋放。
聶因再次回到大荒,距離上次蒞臨的時間已過去了數(shù)百年。
大荒災(zāi)難頻發(fā),百族林立。她離開那會兒,百族之間還為了生存資源爭斗不休,如今卻都被統(tǒng)一歸入妖帝座下。
聶因找到當(dāng)初曾暫居過的綠洲,意外的是這里面竟然被打理地極其干凈,好像有人長期在這居住一般。
她推門走進(jìn)木屋,只見堂中亮著燭火明光,一玉冠長發(fā),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對著她,坐在那里,極為耐心地在燭臺上挑著燈線。
“誰?”那人似是沒想到這里會有他人突然進(jìn)來,聽到動靜,便起身回轉(zhuǎn)過頭。
下面的質(zhì)問卻在他看到聶因的一瞬間,被堵在了喉間。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啞著聲音喚了一句:“師父�!�
聶因離開數(shù)百年,玄獬便在這綠洲木屋守了數(shù)百年。
不管外出多遠(yuǎn),每到晚上玄獬都回返回木屋居住。
“你終于回來了�!�
聶因這次依舊不能久留,在綠洲待了幾日便離開了元世初期的大荒世界。
而這一走,就再也沒回去。
玄獬巫族新任大祭司招攬旗下,那位女祭司曾為玄獬所救,原是巫族放逐的罪人,卻不知怎地又翻身成為巫族萬人之上的大祭司。
玄獬帶著巫族,征戰(zhàn)四方,直至百族歸臣,爭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大荒,終于趨向平靜。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數(shù),玄獬脫出輪回,重返情淵,其后歷史果真如窺世銀鏡中所展現(xiàn)地那樣發(fā)展下去……
聶因手指拂過袖口的異獸圖紋,不禁想起在大荒養(yǎng)小崽子的那段時期。
誰能想到在外面橫行兇戾的惡獸玄獬,幼崽時期,還做過“牧馬官”,替她豢養(yǎng)一群天馬?
回神之時,聶因發(fā)覺自己已然下了召令,命替她掌管輪回世界眾生生死的異獸玄獬,從輪回世界返回情淵。
距離上一次傳見玄獬,已過去許久,好在玄獬并未違抗召令,收到之后便立刻回了情淵。
聶帝王座之下,高大的人影直挺而跪,明明是臣服的姿態(tài),卻讓人感覺不到他的依順。
第67章完結(jié)篇·孽生姻(4)...
“玄獬?”聶因喚了他一聲。
回應(yīng)她的卻不是當(dāng)年那聲“師父”,而是盡顯距離的“帝尊”。
若是沒在窺世銀鏡里看到玄獬,也不曾破空回到元世初期,在輪回世界見到幼年時期的玄獬,聶因確實沒有這些記憶,也不知她跟玄獬會有這樣的交集。
聶因雖屬于元世淵主之一,卻是元世中期才誕生,而玄獬在元世初期便已存在。
元世初期的輪回世界,與她誕生那會兒,差別不大。只不過荒蕪世界多了一些,不少世界兇獸橫行,還沒有人類的影子。
玄獬是誤吞了輪回果,被神淵強行墮入輪回,于大荒轉(zhuǎn)世。
他跟聶因,生于不同時期,按說少年時期的玄獬,同聶因之間應(yīng)該沒什么聯(lián)系……
但誰又能想到半個紀(jì)年過去,聶帝于窺世銀鏡中看到了玄獬孽緣線另一頭的自己。
銀鏡畫面里,聶因一念心生,破開空間,踏入元世初期的輪回世界,找到了墮入輪回的玄獬,兩人的糾葛由此而生。
玄獬曾在大荒苦等她多年,只是他所求的,聶因卻無法給他。
即便聶因能停滯在元世初期的大荒,卻終究不是那個時期的人,最后還是要回到現(xiàn)在。
“你在輪回世界待了多久了?”聶因問道。
她以前僅是把玄獬當(dāng)做“手下敗將”,將他遠(yuǎn)派輪回世界,壓根沒去在意過他被派出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