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喜歡女孩養(yǎng)的花，每天回到空蕩蕩的家里，花是唯一的色彩。
看到嬌艷欲滴的朵朵鮮花，就如同它們才被剪枝修整。而她們，也還沒有分別多久。
晚上晏檸西才跟明柚說，周天上午和下午都有工作要做，中午她可以自己在家吃，也可以去步行街，她陪她在外面吃。
雖不知當(dāng)老師的周末還有什么工作要做，明柚充分秉持“乖巧聽話”的行為準(zhǔn)則，一口一個“好”。
夜里索吻成功，比白天做什么都強。
周天早上，晏檸西離家前給了明柚一把鑰匙，還問她：“前天晚上為什么不敲門？我要是睡了看不到消息，你預(yù)備怎么辦？在門口蹲一晚，還是去酒店？”
驚喜驚喜，驚和喜是雙胞胎嗎？走哪兒都像個連體嬰。
腹誹完，明柚看著掌心里的鑰匙，賣乖道：“不怎么辦，我知道你會等我嘛。鑰匙給我了，要是我?guī)е�匙跑了，你怎么辦？”
“不怎么辦�！标虣幬髑昧怂挥浤X門，“你家鑰匙只有一把？”
她家…不是只有一把，是一把鑰匙都沒有，反正她手里是沒有。樂在其中地沖門外的人揮手：“中午見呀晏姐姐！”
握著鑰匙如獲至寶，喜不勝收地拍了照片，登錄企鵝發(fā)布空間動態(tài)：
……
入冬后，衡原的氣溫極速下降，一夜之間從十七八度下降至□□度，跟蹦極似的。鄰省的懷安市走的則是階梯式下降路子，每隔三五天降它個一兩度。
又逢周五，晏檸西說臨時有晚自習(xí)要上，明柚也就不趕著回去，下課后，跟顧希芮和林藝陽商議節(jié)目事宜。
和林藝陽組隊的好處就是，她那人爭強好勝，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會盡全力做到最好，所以節(jié)目的籌劃、選本、排練等事宜，明柚通通不管，全都交給她和顧希芮了。
定好了節(jié)目形式和選題方向，林藝陽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去食堂的路上，顧希芮絞盡腦汁想著怎么開口問明柚關(guān)于“談戀愛”的事，她的直覺告訴她不是空穴來風(fēng)。
“這兩個月，你的種種表現(xiàn)都很不同尋常。同學(xué)們都在傳，你戀愛了�！�
明柚坦然：“戀愛沒有，但有一個喜歡的人�！�
顧希芮頓足。
明柚笑問：“怎么了？很不可思議？”
“沒什么，我只是感慨，愛的力量真的很偉大。”顧希芮笑出聲，“明柚，看到你振作，我很高興�！�
明柚聳聳肩：“我承認(rèn)前兩年，不，是這學(xué)期以前的每一年，我都很頹廢�！�
她看著地面上錯落有致的樹葉，在腦中勾勒出晏檸西的臉，笑容不自覺地浮上嘴角：“喜歡上她以后，開心的事有很多，想給她的東西也很多，包括細(xì)水長流的愛情，包括精貴的物質(zhì)和品質(zhì)的生活，當(dāng)然也包括，一個能讓她引以為傲的完美的戀人�！�
能這么坦然地對朋友說起自己的感情，是晏檸西的回應(yīng)，給了她信心。
聽完明柚的表述，顧希芮敏銳地察覺到，她喜歡的那個人，就是讓她不遠(yuǎn)千里奔赴異省的“姐姐”。
“明柚，不管你愛的人是誰，只要她值得，我都會支持并祝福你們。不管她是貧是富，也不管她是男是女，作為好朋友，我希望你們幸福。”
“謝謝。如果哪天我跟她在一起了，我第一個告訴你�！�
……
高鐵上，明柚收到晏檸西的消息：
明柚很納悶，晏檸西先前可是約法三章地說了不允許她去學(xué)校找她，今天怎么就自己破例了？
要是她沒鑰匙，還說得過去，可晏檸西給了她家門鑰匙了啊。真這么“大膽”？
八點多，懷著好奇心打車到懷安三中，門衛(wèi)十分負(fù)責(zé)，光靠報了老師名號并出示身份.證登記是不可行的。
不是說晚自習(xí)？不是上課不看手機？還能這么及時回復(fù)？
僅過了五分鐘，晏檸西就來校門口把明柚給接進去了：“給他們發(fā)了試卷在做。”
“哦。晏姐姐聰明，知道我在想什么�！�
“吃了飯才回來的吧？”
“你都說了晚上不能陪我吃飯，我只能吃了再回來呀。”五點半就跟顧希芮去了食堂吃晚飯，也打了一葷一素兩個菜，但胃口不佳，飯菜剩了一半。
她很想去拉晏檸西的手，可這是在學(xué)校，她要顧及晏檸西的形象。
晏檸西不是一般聰明，發(fā)現(xiàn)女孩越走越落后，放慢腳步并行，拉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就松了。
但就是這一握，就讓明柚很歡愉了。
到了教學(xué)樓，辦公室和教室在左右兩個方向。晏檸西說道：“我辦公桌的書架上有幾本課外書，你可以看。我去教室了。”
女孩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我乖乖等你下課�！�
辦公室里沒幾人。
何歡不在，李老師在。
明柚走進去跟李老師打招呼：“李老師晚上好呀，我又來了。”
李老師抬頭看清來人，吃驚后笑道：“這回也是私心吧？來等晏老師下班？”
“私心又不止一個，來看望您也是私心之一呀�！睘榉奖愀罾蠋熃涣鳎麒窒胝覀�椅子坐。他對面倒是沒人，但那個男老師她不認(rèn)識，不好隨便坐他的位置。再后面就是背對著的何歡的工位了。
何歡教過她。
是熟人。
就坐坐椅子，不碰她的東西，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她把走到何老師的椅子前，沖著李老師的方向坐下：“我周末�；貋黻探憬隳莾翰滹�。晏姐姐之前周五晚上好像沒課誒？”
李老師留在學(xué)校不是有課，也不是在做什么要緊工作，純粹是班主任職責(zé)所在，現(xiàn)在有人陪他嘮嗑，也能嘮嘮。
“晏老師是替何老師代班。何老師…母親病重，請假回家了。今晚是之前何老師班上調(diào)了課，晏老師臨時接替。高三嘛，哪一門學(xué)科都不能耽誤久了。”
原來如此。明柚心里不太好受。
從何歡以前提到過的家事來看，何歡跟她母親的感情很好，母親病重，她一定很難過。
生老病死，世事無常。
明柚再無聊天的欲.望，默然把身體轉(zhuǎn)了回去。
“帶你們那屆的時候，她母親就病了。也還好她那個班爭氣，年級第二名第三名都在她班上，你又是語文單科第一，也是對她付出那么多心血的一種慰藉了�！�
那幾年就病了？印象中何歡沒有請過長假，只偶爾有一兩天調(diào)課，她周末也時常跟何歡獨處，竟然對此事毫不知情。
一個黑影自左側(cè)擋住了光線，是李老師走來了她邊上，伸手在書架上找什么東西。
“找到了，你看看這個。”
李老師俯身，壓低聲音對她說道，“上回你來說有私心，我還以為你是特地回來看何老師的，結(jié)果還不是。人家何老師當(dāng)年對你不差吧？”食指點了點桌面上的文件袋，“你呀，別讓何老師寒了心�！�
第55章
動心
算上這一屆，
李老師是第二次跟何歡搭檔帶同一個班了。他曾是明柚的班主任，怎么可能真的就完全放任不管呢？
明柚的成績時好時壞，明柚要參加藝考，
明柚要請長假去集訓(xùn)，
明柚的家校通聯(lián)，這些事他沒操心，是因為都被何老師一手包辦了。
填報志愿那會兒，
李老師也問過何歡，
知不知道明柚的意向大學(xué)是哪一所？
他那時就查過京平傳媒大學(xué)和衡原傳媒大學(xué)，得知明柚報了衡傳，還很不理解，
打算親自打電話給明柚的家長。
是何歡說，她跟明柚的家長聯(lián)系過了，
都表示尊重明柚自己的選擇。
明柚上次回母校來辦公室，
直到晏檸西下課，
是一句話都沒跟何歡講。他刻意提及此事，也只是為了提醒明柚，
別只顧著跟她的晏姐姐“親親我我”有說有笑。
李老師已經(jīng)回了座位。他再次點醒明柚，
是在幫何老師討一個“公道”。
牛皮紙文件袋的封面上，
什么都沒寫。只在右上角用紅色簽字筆畫了一個圓，
中間是一個英文單詞——My
打開，里面裝著一疊作文復(fù)印件，都是明柚高中時期大大小小考試的作文，
還有她每一次考試的成績單，
有文化課的，
也有藝校的。
在藝校的考試，她偶爾才發(fā)給楊桂淑過目，
但一次不落的不管考得好與不好都拍照發(fā)給了何歡。發(fā)了就發(fā)了，她竟不知何歡把截圖全都整理打印保存了下來。
可何歡搜集這些能說明什么？說明老師對學(xué)生的良苦用心？還是說明老師對學(xué)生的格外關(guān)注？
照何歡自己的話來說，老師對學(xué)生不都如此嗎？
作文對折的中間，夾著一張相片。是她們在校園小橋上的那張合影。
這張照片晏檸西也發(fā)給過她，她看都沒仔細(xì)看就刪除了。今天再次看到，心還是有點痛，但更多的是愴然。
明柚把文件袋裝好放回書架，又在書架里看到了一個朱紅色封面的筆記本——禪心。
那是她送給何歡的。
何歡對自己，不是“不差”，是“很好”。
無論高一高二住校，還是高三集訓(xùn)住在藝校，周末放假，何歡只要有時間都會提前發(fā)消息跟她約定好，做她喜歡吃的菜，買她喜歡吃的水果和糕點零食，陪她看書練字，帶她聽講座和音樂會，教她護膚化妝，從不讓她洗碗收拾，也從不留她過夜。
何歡對她的好，都像是“浮于表面”的賓客之禮，而她對何歡的依賴，也只能放在了心里。
待她這樣好的人，她何曾想過要忘恩負(fù)義寒她的心？可就是她，把從前以為的“怎可能”變成了“可能”。
看著桌上翻至12月份的臺歷，再過不久，就是何歡三十歲的生日。
前年，她送了何歡一個肩頸按摩儀。去年，她送了何歡一套故宮文創(chuàng)13件，筆記本和臺歷都是其中之一。而今年的禮物，夭折在了她和他的喜帖中。
她起身把椅子擺好，走到對面晏檸西的工位。
辦公室里很安靜，右邊的陳老師轉(zhuǎn)頭看了看，見女孩盯著窗外發(fā)呆，也就沒叫她。
……
晚自習(xí)結(jié)束，姜萊抱著試卷跟晏檸西一起來了辦公室。
“明柚學(xué)姐！”
見到她，姜萊三步并作兩步蹦了過來。
桌面上攤開的，不是課外讀物，而是晏檸西的語文課本。明柚從扉頁開始，逐字逐句翻看她寫的批注。
晏檸西的字鐵畫銀鉤，一撇一捺都是帶有筆鋒的那種。好看也好認(rèn)。
“又見面了，姜同學(xué)。”她合上課本，站起來給晏檸西讓座，“請坐吧，晏老師。”
姜萊把試卷放下：“外面好像飄雨了，晏老師你們有沒有帶傘呀？沒有的話，我去拿給你們�！�
“我包里有，謝啦。”回來前，明柚看了懷安市的天氣預(yù)報，陰轉(zhuǎn)小雨。
近幾次回來，她都背了雙肩包。晴天就裝墨鏡太陽傘等，陰雨天就裝大號折疊雨傘，防曬霜棒球帽充電寶是常帶的，這次還裝了一瓶新買的身體乳。
“那…學(xué)姐再見，晏老師，明天見�！�
“再見�！�
跟姜萊道完別，明柚把掛在椅背上的背包取下來背上，問晏檸西，“現(xiàn)在走，還是等會兒再走？”
晏檸西還沒坐，恰好陳老師也在，上次答應(yīng)過她的事，她一直沒忘。言出必行，抬手撫上明柚的背，引著她走向陳老師。
“明柚，這是陳老師。上次你來給老師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陳老師也想認(rèn)識一下你�！�
頂著一頭問號的明柚，規(guī)規(guī)矩矩向陳老師禮貌問好：“陳老師，您好�！�
“你好�！标惱蠋熮D(zhuǎn)向兩人。
今日見明柚，介紹她跟兒子認(rèn)識的想法倒也沒有前次那么急切了，微微頷首后說道，“聽他們說你在衡原上學(xué)，讓我想起了也在衡大上學(xué)的兒子，就跟晏老師提了提。我兒子是他們學(xué)校外聯(lián)社的社長，聽他說，衡大跟衡傳聯(lián)合舉辦過一些聯(lián)誼活動，他也去過幾次你們學(xué)校，或許你們有緣見過也說不定�！�
女孩聰慧過人，怎會不懂話外之意：“我沒加入社團，也很少參加對外的活動。”
就在晏檸西以為女孩要冷臉以對時，又聽她話鋒一轉(zhuǎn)：“陳老師，方便借一下您的紙筆嗎？”
陳老師把右手邊的簽字筆和翻開到空白頁的筆記本拿到左邊：“給�！�
“謝謝�！泵麒謴澭诠P記本上寫下一串?dāng)?shù)字，面帶微笑，“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微信同號，下次他再來衡傳，我請他吃飯。”
同處一個辦公室，為了不讓晏檸西失信于人，為了不讓晏檸西日后在和陳老師相處時尷尬，明柚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也說了自己不想說的話。
李老師這回沒搭腔，他揣好手機，拿著雨傘走來對晏檸西說道：“多帶兩個班，這兩周完辛苦晏老師了�！�
晏檸西應(yīng)道：“李老師客氣了，我會平衡幾個班的教學(xué)進度，爭取不給何老師拖后腿�！�
……
冬日的雨天，不似春日滋養(yǎng)萬物，不似夏日風(fēng)急雨驟，也不似秋日浪漫唯美。冬日的雨，陰冷潮濕，少了詩情畫意，唯有悱惻寒意。
從教學(xué)樓出來，晏檸西和明柚各撐一把傘走入雨中。
“晏老師再見”，“晏老師明天見”。這兩句再見，短短幾百米的路程，明柚聽了得有幾十遍。
走出學(xué)校，明柚也依舊保持著兩三米的“安全”距離，跟在晏檸西身后。
買這么大的雨傘有何用？從前的何歡，現(xiàn)在的晏檸西，誰都不會屈尊來到她的傘下。她們是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師者，她們的工作圈子處處都貼著為人師表、身正為范的標(biāo)簽，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影響。
戀愛攻略說，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要尊重她的職業(yè)。
她喜歡晏檸西。
就要尊重教師這個職業(yè)帶給晏檸西的一切。
理論是這么說，她也在努力說服自己，可還是郁結(jié)于心。李老師談及之事，陳老師給兒子牽線一事，很難讓明柚不懷疑晏檸西叫她去辦公室等她的動機。
鑰匙插.進鎖孔。
一邁進屋，氣不順的明柚就圈住晏檸西迫使她坐在換鞋凳上。
雨傘落地，她的吻如狂風(fēng)驟雨，席卷了晏檸西的口腔，靈活的舌.頭攪得晏檸西應(yīng)接不暇。
又一次，舌.頭被咬。
女孩紅著眼眶：“晏檸西，我們都接吻了，你卻還想著把我推給別的男生？”
晏檸西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調(diào)整因接吻而紊亂的呼吸，凝視著她：“不是我想不想，明柚，未來的五年、十年，像今天這樣的事，你我都不可避免�！�
女孩站直身體：“所以呢，你今天特意叫我去，就是為了給我上這一課，對嗎？”
“可以這么理解�！彼皇巧钤谙笱浪锏闹赏膊皇亲≡诔潜だ锏墓�，無論是不婚主義，還是找同性.伴侶，要面臨的現(xiàn)實問題太多了。
明柚還小，還沒有進入社會，還沒有被催婚，也沒有背負(fù)債務(wù)，沒有來自工作、經(jīng)濟上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