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女孩的一只手抓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環(huán)在她腰間，兩只手都很用力，緊到她感覺到了疼。
“明柚？”
“晏檸西，”明柚與之交頸，是為了不看晏檸西的臉，也不讓晏檸西看到自己的臉，“你對我的忍耐和關(guān)心，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初衷？”
經(jīng)歷過元旦那次，她已經(jīng)不敢問晏檸西喜不喜歡自己了。況且被當(dāng)做案例的證據(jù)就擺在眼前，她哪里還有資格這樣問。
電腦就在身側(cè)，晏檸西稍一偏頭就能看到屏幕。
而屏幕上，正是放假后才被她想起來刪掉的擱置了很久的那份文檔。
協(xié)會里的人都說，因為有教師身份的加持，她更容易獲得學(xué)生群體和家長群體的信任，尤其青少年的心理健康越來越受重視，以后慕名而來的人自然也會越來越多。同時她也需要積累案例，深入研究分析，才能對癥下藥，幫助更多的家庭。
最初的她是有想過把明柚作為一個典型案例來跟進，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自己對明柚的感情變化，她好幾次打開這個文檔，根本就無從下手。
明柚住進了她心里。
導(dǎo)致她一想到明柚，就無法正常思考。
“你看到的，是事實，我無力為自己申辯�！标虣幬骼潇o出聲，“我是老師，也是心理咨詢師，在日常中發(fā)現(xiàn)并記錄有代表性的案例，跟你認為的老師愛說教，是相同的性質(zhì)。”
案例，說教。
明柚兩樣都占了。
她心痛道：“所以對你而言，我不過是個工具，亦或是實驗品。成全你教師的身份，也成全你咨詢師的身份。是這樣嗎？晏老師�！�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明柚自嘲地笑笑，放開晏檸西。
關(guān)掉電腦，收進電腦包，放回了窗臺。而后拿了手機走出臥室，坐上沙發(fā)。
照她原來的脾氣，照文檔里寫的“躁郁傾向”，她應(yīng)該沖晏檸西發(fā)一頓火，再摔門而去，才能體現(xiàn)她的心理不健康。
但是在晏檸西洗澡的小段時間里，她掐著掌心將怒火壓了又壓，把晏檸西對她的好想了又想，并逼著自己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梳理并消化了一遍。
晏檸西拿她當(dāng)“工具”固然可氣，但她接近晏檸西的初衷不也是為了拿晏檸西當(dāng)報復(fù)何歡的工具嗎？
在對晏檸西動情后，她時常覺得有愧，害怕晏檸西知道真相。
這下好了，她們是真的扯平了。
負罪感減輕了一些，被當(dāng)做工具人的怒氣卻不能說消就消得干凈�；蛟S晏檸西一直不愿承認對她有感覺，就是在拿自己做餌，好跟蹤她心理上的變化，借此來完善這份具有代表性的案例分析報告吧。
她于晏檸西的價值，就只是個隨手拿捏的案例。
在晏檸西咨詢師的身份面前，她，就是個被剝奪了知情權(quán)的實打?qū)嵉摹熬癫∪恕�。而她們，是不對等的“醫(yī)患”關(guān)系。晏檸西對她的遷就，全都只是為了穩(wěn)住她的情緒，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xié)。
何來真心？
……
臥室里的人從被放開后，坐在床邊就沒動過。女孩沒有跟她大吵大鬧，但正是如此，晏檸西才更感到不安。
她知曉明柚有氣必撒的性子，寧愿她跟自己鬧一場把氣發(fā)泄了，也好過憋在心里。
錯了就是錯了。
那個文件的誕生就是一種錯。
余光瞥見手邊的衣服，思及女孩穿著睡衣就去了冰冷的客廳，晏檸西拿起床上的毛絨睡袍也走了出去。
剛走到轉(zhuǎn)角，明柚抬頭望來，立即起了身。
“放心，我不會大晚上穿睡衣跑出去挨凍。傻子一定是有病，但有病不一定是傻子�！�
走過去從晏檸西手里拿過睡袍穿上，又問：“今晚我繼續(xù)睡床上，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或者說，會讓你感到害怕嗎？畢竟你對我的診斷，是有躁郁傾向。如果怕，我睡沙發(fā)就行，反正也不是沒睡過。”
晏檸西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她看著女孩冷漠的神情：“不會�！�
明柚笑了下：“那睡吧�！�
幾分鐘后，晏檸西關(guān)了空調(diào)躺上床。不是為了節(jié)省電費，而是，在賭女孩的心軟�？膳]有像往常那樣急切地攬過來，反而背對她，睡在了靠邊的地方。
冰冷的被窩里，她斟酌著該怎么道歉，卻聽明柚先說道：“我想靜一靜，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晏姐姐�！�
晏檸西手指緊握，話到嘴邊，只剩一句：“�！�
屋子里的空氣是暖的，但她的人和心都是冷的。沒人知道她有多依賴明柚的懷抱。
是明柚不依不饒的強行靠近，才讓她漸漸習(xí)慣了和明柚相擁而眠，習(xí)慣了明柚懷里的溫度，也習(xí)慣了明柚的呼吸聲。
一米五的床，兩人相隔僅半臂的距離，只要伸手就能觸碰。無數(shù)次，她想攬她入懷，想像明柚攬她那樣，將人不留空隙地抱進懷中，再柔聲細語地哄一哄。
可被動習(xí)慣生活中多了一個人已非易事，再要主動哄人、主動示愛，對晏檸西來說就更難了。
第85章
不值
第二天早上，
晏檸西雷打不動地八點起。明柚在她起床時出聲道：“我今天要再去一趟藝校，跟朋友一起做ppt，還要熟悉專業(yè)老師的授課內(nèi)容，
午飯和晚飯都在外面吃，
你忙你的吧，晚上也不用管我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昨晚才約好的羊肉湯鍋，再次泡湯。這頓羊肉，
還真是一波三折，
怎么都吃不到嘴里。
晏檸西答了“好”。
她照常做了早飯，出門時明柚還沒起。往日明柚賴床都會在她起床后，面向房門睡到她這邊來，
好在她離家前向她撒嬌索吻。
但今天，明柚睡在床中間，
面向窗戶，
還用被子蓋住了臉。
晏檸西在門邊站了一小會兒：“早飯在廚房，
起了記得吃一些，晚上見�！被卮鹚模�
是寂靜無聲。
臥室門關(guān)上。
明柚睜開眼，
將被子往下推，
伸出了兩條胳膊。
果然。
晏檸西那個比她還冷傲的女人，
一步都不會向她靠近。自己只是賭氣后退了一步，她們之間就陌生得連普通朋友都不如。
她要得不多，只需晏檸西隨便哄哄她，
能向她多走一步，
她就順著臺階迎上去了。
可晏檸西就是個狠心腸的女人，
一步臺階都舍不得給她。
不知何時涌出的淚，滑過鼻梁，
又從眼角滴在了枕頭上。她也終于意識到，晏檸西那顆深藏在體內(nèi)的比她還冰冷無情的心，至今未被捂熱融化。
而晏檸西對她的所謂的“好”，也不過是咨詢師對病人的“治療”手段。
何歡如此，晏檸西如此。
在她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師眼里，她就是個典型的有“病”的問題學(xué)生，為了顧及她的心理狀況，她們才迫不得已，極大限度地包容她、忍耐她。
她們對她，都不是她想要的喜歡，更不是愛。頂多算女人“母愛泛濫”的天性，恰好被她激發(fā)出來罷了。
……
一整天，晏檸西都沒收到明柚的音信。但她還是買了菜回家，直至夜里九點，抱坐在沙發(fā)上的她才給明柚發(fā)了消息。
而明柚的回音是在半小時后：
等明柚的“”也發(fā)了過來，晏檸西才死心，才確信女孩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不只是今晚，而是明晚、后晚，之后的很多個夜晚都不回來了。
去年十二月底，女孩被自己的說教氣走過一次，但一月的第一天，女孩還是冒著寒雨，風(fēng)塵仆仆地去找她了。
農(nóng)歷新年前，女孩又被自己氣走了。
這次，她們又將分離多少天？又將在新年的何時何地才能再相見？見面時女孩會說什么做什么？她自己又該說什么做什么？
越是回憶女孩在自己這里受到過的種種委屈，晏檸西就越覺得難受，越替女孩感到不值。
她關(guān)了正在播放《貓和老鼠》的電視，去廚房把買來的食材都裝好放進冰箱。
明柚早上就說了晚上在外面吃，可晏檸西還是抱著一絲僥幸，萬一明柚回來晚了餓了，或者萬一她在外面就沒吃晚飯呢？
沒有萬一了。
晏檸西洗漱完躺上床，卻怎么也睡不著，最后擁著毛絨被去客廳，躺平在了沙發(fā)上。
沙發(fā)的寬度只夠一個人睡。這樣，或許她就不會因為身邊太寬太空，而無比想念明柚的懷抱了。
晏檸西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
她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間睡著的，只記得半夜醒來，玄關(guān)的燈和電視柜的燈都還亮著。可她一點都不想關(guān)燈，于是側(cè)身背對電視，把被子裹了又裹。
依舊，毫無溫度。
明柚也睡過沙發(fā)，不止一次。那些夜晚，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想到此，晏檸西心里更加堵得慌，再沒了睡意。
她拿起手機，翻看著和明柚的聊天記錄。從幾個小時前的“”，一直往上翻看到她們第一天加好友后的第一句話。
以及元旦前收藏的那句語音，也被她點開揚聲器聽了無數(shù)次。
——晏檸西，我好想你。
她多希望這句話是明柚此時發(fā)來的，那么她一定會誠實地回答她：“我也想你�！�
……
天亮后，還沒到八點晏檸西就給明柚發(fā)了“早安”。
今天，是明柚當(dāng)助教上班的第一天。
晏檸西聽明柚說過，藝校影視傳媒專業(yè)的學(xué)生八點二十上課，明柚最晚八點就得到校�？伤恢烂麒旨译x藝校有多遠，不知道明柚要開多久的車，更不知道，明柚有沒有像自己想念她那樣想念自己。
明柚的回復(fù)比晏檸西預(yù)計得要快�？苫貜�(fù)的內(nèi)容里，卻沒有她想看到的文字。
女孩最喜歡喊的“晏姐姐”，消失了。
于是又一整天，晏檸西心神不寧，精神狀態(tài)比昨天還糟糕。甚至在與咨詢者的聊天中，還幾度走神。
好在對方不是第一次來，沒有怪晏檸西失職，反而給了她關(guān)心。
明柚離開的第二晚、第三晚，晏檸西還是睡在了沙發(fā)上。手機里沒有“”，也沒有“早安”。
第四天，一則“xx景區(qū)纜車墜落致兩死兩傷”登上熱搜。晏檸西直到下午五點忙完，才延遲接收到了這條熱度高居不下的新聞。
坐在辦公室，看著電腦上目擊者拍攝的視頻，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記錄了纜車從搖搖晃晃到下墜的全過程。
驚魂瞬間，觸目驚心。
回想起去年在山上經(jīng)歷的纜車懸停一幕，當(dāng)時未覺得多可怕，是因為有明柚在身旁。此時此刻僅僅只是看著別人的經(jīng)歷，她都渾身發(fā)麻，心有余悸。
四個人，兩死兩傷，會有多少家庭多少活著的人陷入生離死別的痛苦之中？
可世事難料，意外和明天，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
或許昨天還好好站在你面前有說有笑的人，今天就與你天人永隔了。來不及道別，來不及擁抱，甚至連人生中的最后一面都見不上。
生命是唯一的，生命的損失，不是亡羊補牢就能挽回的。
看完新聞，晏檸□□自在辦公室坐了很久，想了很久，才收拾東西下班離開。
家里沒有明柚等她，她也不再歸心似箭。走出大樓后，去鄰近的商場里閑逛，想鬧中取靜，沖走腦子里的胡思亂想。
路遇一家品牌名表店，就是明柚最初戴的那款手表的專賣店，只有前幾次碰面見她戴過，后來大概是因為進了水，被她閑置了。
晏檸西走了進去。
店員緊跟著：“歡迎光臨。女士是自己戴，還是為朋友挑選呢？有沒有喜歡的款式？”
“簡約秀氣的機械表，適合20歲左右女孩戴的。”
“年輕女孩子戴的話，重點給您從一個館走到另一個館，不經(jīng)意間抬頭，竟來到了第一次和明柚在外面吃飯的那家店。
時間已過七點，但餐廳生意火爆，里面還是滿座狀態(tài)，要拿號排隊等位。
迎客的服務(wù)員好意詢問：“請問女士您幾位？確認要在這兒用餐的話，我給您取號。小桌1-4人，前面還有三桌，大桌的話前面只有一桌，您看……”
“不用了，謝謝。”
她迷失在了人來人往的餐廳門口，想抬腳離開此處，卻不知接下來該往哪里走，腦子里亂糟糟又鬧哄哄。
她承認，她想明柚了。從那天早上離開公寓，就開始想了。一日比一老朋友里邊有一個是我前任，但我事先真不知道她要來。我指天發(fā)誓，我跟她早就斷絕來往了，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舊情復(fù)燃。我心里就只有齊老師的位置。”
敵情，原來是“情敵”？
晏檸西問齊雪歆：“你見過那個人了？”
“見了�！�
魏可嘉補充說明：“我第一時間就跟他們介紹了齊老師是我女朋友，也讓他們……”
齊雪歆抓起桌上的打.火.機扔過去：“滾開，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心煩。滾去招待你朋友，給我和晏老師多來幾杯酒。老實點啊，晚點兒再跟你算賬�！�
接住打.火.機，魏可嘉前傾，把齊雪歆的煙盒也一并拿走，哄道：“寶貝，我是你的人，不會讓別人隨便占便宜。再說，你剛才不都在他們面前對我宣示主權(quán)了嘛？”
“滾！”齊雪歆聽了更來氣。
哪是她宣示主權(quán)，分明是她被魏可嘉當(dāng)眾“強吻”。
“好好，我馬上滾。”魏可嘉起身，“那晏老師，麻煩你幫我看著她點兒，有事及時叫我，我隨叫隨到。”
才一轉(zhuǎn)身，就迎面撞到了“詐尸”的前任。魏可嘉臉色一變：“你過來干什么？”
第86章
錯過
幾位老朋友來找魏可嘉，
是事先跟她約了的，但沒人跟她說她的舊情人也會來。
魏可嘉如實向齊雪歆報備請示，并邀她陪她一起聚會，
好正式把她介紹給朋友們。哪曉得詐尸的前任也混在其中，
直接來了個前任和現(xiàn)任見面的修羅場。
她算是被這群好心辦壞事的朋友給坑慘了，心里苦還無處喊冤。
前任比魏可嘉大兩歲，跟魏可嘉好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