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或許，這是我給她最后的仁慈。

    餐廳選在一家安靜的小館子，我們面對面坐著，氣氛壓抑而沉默。

    服務(wù)員端上菜后便離開了，整個包間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低頭吃飯，懶得看她一眼。

    突然，馮安沖進包間，他臉上寫滿了憤怒和不可置信。

    他指著馮婷婷，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你不是說回家拿東西嗎？怎么會在這兒跟他一起吃飯？你心里是不是還有他？”

    馮婷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慌亂地解釋道：“馮安，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只是想跟他做個了斷。”

    “了斷？”馮安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神中充滿了嘲諷與痛苦，“所以你所謂的‘了斷’就是和他共進晚餐，那吃完飯是不是……”

    “夠了�！蔽医K于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馮安，這頓飯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之后我會徹底離開她的生活。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別再浪費時間在這里質(zhì)問她，而是好好想想怎么收拾殘局�！�

    “收拾殘局？”馮安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至極的話，“沈一寧，你裝什么好人！當時你明明去了老爺子家里，為什么不強行把他帶走？誰知道你跟他說了什么，是不是故意害他留下！不然全村人都撤了，他怎么會不走？！”

    “閉嘴！”

    馮婷婷突然爆發(fā)，她猛地站起來，雙手攥成拳頭，雙眼通紅地盯著馮安。

    “不要把所有責任推給別人！如果不是你關(guān)掉我的手機，如果我當時接到電話，爺爺就不會死！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我懶得爭論，嘆了口氣，笑道：“看來你們倆還真是天作之合，一個關(guān)掉手機逃避現(xiàn)實，一個胡攪蠻纏推卸責任。爺爺?shù)乃廊�都是你們自作自受。怎��，現(xiàn)在還想把鍋甩給我？”

    然而，就在這時，馮安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雙眼猩紅地朝我撲了過來�！吧蛞粚�，就是你在我們之間挑撥離間！我今天非要給你點教訓！”他怒吼著揮舞刀刃。

    “小心！”馮婷婷驚呼一聲，毫不猶豫地擋在我身前。刀刃精準地插入她的腹部，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她的衣服。

    “婷婷……”馮安呆立原地，手中的刀掉落在地，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悔恨。

    馮婷婷踉蹌著抓住他的衣領(lǐng)，眼神中充滿了怨恨與決絕，她反手奪過刀，用盡全力朝馮安刺去，一刀、兩刀、三刀……直到他癱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得如此迅速，竟來不及阻止。

    警察很快趕到，將渾身是血的馮婷婷帶走。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含著淚水，輕聲問道：“一寧，你能原諒我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兩世，故事的結(jié)局其實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馮婷婷的錯都是別人來承擔。

    只不過承擔的人不同而已。

    第8章

    法院很快宣判了馮婷婷的死刑。罪名是故意殺人，手段殘忍且情節(jié)惡劣。

    我沒有出席庭審，也不想再見到她。

    律師告訴我，她全程表現(xiàn)得很平靜，只在最后陳述時提到了爺爺和我，說她希望時間能倒流，回到火山噴發(fā)前的那個晚上。

    “但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蔽覍β蓭熣f道，語氣淡漠，“她的選擇決定了今天的結(jié)果�！�

    幾天后，監(jiān)獄方面通知我可以去見馮婷婷最后一面。

    我沒有答應(yīng)，直到他們強調(diào)這是她的請求，我才勉強同意。

    或許是因為某種復(fù)雜的情緒作祟，我想知道，在生命的盡頭，她還有什么話要說。

    會面室里隔著厚厚的玻璃，馮婷婷坐在對面，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瘦弱。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遲遲沒有開口。

    “你找我做什么？”我先打破了沉默，聲音冷得像冰。

    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半晌才緩緩說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回到了火山噴發(fā)的那天晚上。你拉著我一起去找爺爺，強行把他帶走了。所有人都活下來了，包括馮安……”

    “可是后來呢？”我笑了笑，語氣平靜卻帶著鋒芒，“我也做過那個夢。在夢里，馮安依舊查出了絕癥，但他沒有你的陪伴，在醫(yī)院跳樓自殺了。而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于是，你買來毒鼠強，親手放進了我的飯菜里……”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安弧�…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樣做！夢里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是怎樣的人？”我冷笑了一聲，“現(xiàn)實中的你，不正是這樣嗎？推卸責任、自私自利，甚至不惜用別人的命來填補自己的愧疚。你以為夢境能改變什么？不過是另一種逃避罷了�！�

    她怔住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片刻后，她低聲喃喃：“或許……你說得對。無論是在現(xiàn)實中還是夢里，我都無法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夢境不過是幻想的產(chǎn)物，事實卻是冰冷的——你殺了馮安，害死了爺爺。這些都不是夢可以改變的。”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用力拍打玻璃窗，聲音嘶啞地喊：“騙我一次！哪怕只有這一次！告訴我說，其實你心里還有我，好不好？”

    我站起身，沒有理會她的呼喊，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身后的哭聲漸漸遠去，而我的腳步卻愈發(fā)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