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可如今看，便是皇上也是輸家。
做皇帝的丟了心，也是一樣的痛不欲生。
這皇宮就是個囚籠，誰又能真的逃出去呢？
到底，還是景貴妃聰明，走的轟轟烈烈，叫人怎么能遺忘呢……
————————正文完
第699章
番外：帝王心
齊懌修看見了周氏是無意中，可第一眼看那雙眼，他就愣怔當(dāng)場。
那人去了之后，他就不喜歡后宮有人模仿她的樣子。
在他眼里，誰也模仿不了她，她獨(dú)一無二。
可新來的小嬪妃不懂。
也或者，是有人指點(diǎn)，所以，那本就與那人相似的一雙眼，竟也畫了如那人一般的妝容。
齊懌修一時(shí)間像是心口被拉出一個小口子。
六年了。
他一直都覺得有些茫然。
雖然依舊是那個英明神武的皇帝，能平衡后宮的皇帝，對太子盡心的父皇，也疼愛皇子皇女的父皇。
可他自己覺得有些朦朧的，心口處蒙著一層什么。
不敢深想。
也就是再見這樣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心口的口子，緩緩的告訴他，他很痛苦。
那一瞬間，他就昏了過去。
太極宮里，齊琰候著多時(shí)了。
見他醒來，他才忙湊來：“父皇好些了？”
齊懌修看著他。
燭光下，昔年還稚嫩的太子殿下也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
六年過去了，他的樣貌竟越來越與他年輕時(shí)候一樣。
“你娘要是看到了如今的你，定是很喜歡。你娘，最喜歡父皇的臉了。”齊懌修笑了笑。
齊琰一滯：“父皇，娘去了好些年了，您要保重身子�！�
“父皇之前不懂。今日，像是一下想通了。叫人送周氏出去吧，她如此，定有人指點(diǎn)，不管是誰，降位吧�！饼R懌修道。
齊琰應(yīng)了，叫初四去辦。
很快，周氏被送出去，林氏降位。
齊懌修不需要一個與那人相似的，那是對她的侮辱，沒人能取代她。
齊懌修身子一向好，可這一回，竟一時(shí)半會好不了。
太醫(yī)的意思是郁結(jié)于心。
等稍微好一點(diǎn)了，他終于重新走進(jìn)了玉芙宮。
玉芙宮里，金鎖和銀壺依舊守著。
六年過去，似乎這里的時(shí)光被停滯了下來。
依舊如她還在的時(shí)候一樣。
那是當(dāng)然，太子每年都會叫人好好修葺。
小花園里，花朵正想吐艷。
齊懌修坐著，看著：“她是三月初一生的，三月十一去的。今日是三月二十�！�
初四不敢說話。
“朕還記得，這小花園，是她生辰朕送的東西，看來看去，她最愛這個。竟是走也走在這里�！�
“是貴妃娘娘惦記著皇上您呢�！背跛暮瑴I。
“是啊，惦記著朕呢。這個女人，腦子太好。哄騙了朕一輩子。真話說的像是假話，偏假話又說的如同真話。”齊懌修笑了笑。
唱念做打，他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這后宮里，在沒有比她會做戲的。
“可她又心善，做不出那些惡心事�；畹亩喙饷骼诼涞囊粋�人？”
“是啊，貴妃娘娘做事，都明著來�！背跛牡�。
“初四啊，這些年，朕不敢深想，一想就渾身都沉了。朕……之前想不到這里，如今也明白了，朕多喜歡她。從年輕時(shí)候她張牙舞爪，到她年歲大些，沉穩(wěn)了，卻更會抓著朕的心思。這后宮里，來來去去，朕能記得的人很多，可沒有一個能有她這樣的感覺�！�
“昔年意妃身亡，朕也難過。過去都說朕最寵她，可寵和喜歡不一樣。景貴妃沒了，朕連想都不敢想�！�
“朕一生，只得這么一個景貴妃。記得她生辰，記得她忌日，記得她口味。還有她的名字。朕都記得，可她真絕情。”齊懌修看著滿園子的花輕聲道：“朕都記得，她倒是走的干脆�！�
“也不知道下輩子，能不能再見，要是再見了，朕……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齊懌修從玉芙宮起駕，去了皇后宮中。
皇后這幾年，甩手甩的干脆，后宮大半的事都丟給了太子妃。
反正鳳藻宮的人你隨便用，只要不出錯。
而她自己，幫著二公主帶孩子去了。
二公主頭一胎是女兒，沒想到出了對月子才三個月，又懷孕了。
皇后頭回動怒，把個韓駙馬罵的不輕。
然后為叫二公主養(yǎng)身子，第二個是兒子生出來就被皇后接進(jìn)了宮。
基本就是皇后跟前長大的。
這幾日孩子送回去了，皇后也得了空閑。
齊懌修來皇后這里的路上，也想通了皇后。
他也沒什么惱怒的，拜周氏所賜，他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所有后宮女人。
皇后從不求恩愛，她這個皇后做的極好。
坐在皇后宮中，皇后知道他只是來坐坐，也就只陪著。
“朕去了玉芙宮�！�
“三月里，總是個叫人記得深刻的時(shí)候，景貴妃去了六年又九日了。”皇后道。
“皇后倒是也記得�！饼R懌修笑了笑。
“自然記得，后宮人多，可如她那樣的，能有幾個？臣妾自然忘不了。后宮也沒人能忘記的�！被屎笥中α诵Α�
“是嗎？皇后甚少夸她們�！饼R懌修道。
“臣妾不夸，是沒必要。只是景貴妃獨(dú)特。世家出身的貴女對上臣妾這個朝國來的皇后，要么如謙淑妃那樣不知好歹，要么如麗德妃那樣聰明克制，可如景貴妃這般的，哪里有？”
“臣妾自認(rèn)活的不糊涂，可景貴妃要比臣妾還明白�！被屎笮α诵�。
齊懌修覺得來對了，也只有皇后，才會與他無所顧及的說起那個人。
皇后說的很對。
她清醒克制，也有皇帝從不寵愛的緣故。
可沈初柳，從寶林到貴妃，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什么恩寵沒得過？
可她越爬越高的時(shí)候。反倒是還有了過去沒有的寬容。
“手段，決斷，心性，心境。臣妾也不及。端看她入宮二十一年，對臣妾的敬重，又有誰比她強(qiáng)？臣妾還佩服她有情義。伺候她的人，前前后后，大大小小，都有歸處。臣妾再是沒想到，她臨終想的不是沈家裴家，而是她身邊的人。如今后宮里奴才們說起來，哪里有主子比她強(qiáng)？”
齊懌修也笑了笑：“你還不知，她就連琰兒和朕這里，也沒留下一句關(guān)于沈家裴家的話。她并非如此無情，只是覺得……各有緣法吧。”
“少了她，臣妾再沒見過誰能唇槍舌劍還不難看�！�
皇后這樣說。
齊懌修想，少了她，在沒有人說去請安是看戲演戲。
第700章
番外：長辭
皇帝與皇后這一番談話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后宮里，送走了一個周氏似乎也不是大事。
只是，皇上進(jìn)后宮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
后宮中，自打慶元二十六年，陳寶林生了十五皇子晉位成了才人之后，就再也沒有子嗣出生了。
年輕的嬪妃不死心，拿這事跟皇后說，皇后自然不管。
又不是沒有。
而從慶元三十年起，皇帝基本上一個月能進(jìn)后宮三次就算多。
如今就連皇后，都保證不了初一十五了。
不過皇后無所謂。
皇后已經(jīng)生出了許多皺紋，但是也少了年輕時(shí)候的冰冷，含飴弄孫，日子越來越舒服了。
御花園里，寧妃遇見了妍妃。
如今，寧妃的孩子早就住進(jìn)了瑞慶宮，妍妃的今年也送去了。
兩個人見了面，以前是無話可說的，如今都是失寵的人了，倒也能說幾句話了。
“倒不如一起坐坐？”寧妃邀請。
妍妃點(diǎn)頭，兩個人就一起坐在了亭子里。
四月里，風(fēng)吹過，吹來不知名的花香。
“真沒想到，妍妃你失寵也快�！睂庡鋈恍ζ饋怼�
妍妃也沒生氣：“如今誰不失寵呢？”
“是啊，北宮苑里，劉氏不成了，你知道么？”寧妃問。
“她也夠能活了。這么些年了。”妍妃道。
“是啊，可她，也不過跟我差不多的年歲。”寧妃笑了笑搖頭：“我們這幾個從潛邸出來的，能到如今還活著，身居高位，已經(jīng)是福氣了，我是，順妃是，慧妃是�！�
“寧妃姐姐如今平和多了�！卞馈�
“是吧？我這半輩子，其實(shí)也慫的很，什么都不敢做。比不得你厲害，只是你汲汲營營，最后也不過如此�！睂庡馈�
“不是的。群毆從一開始，就最怕要進(jìn)承安寺。所以我只能生孩子，或者爬上去�！卞钗豢跉猓骸斑@個后宮里，不是誰都有景貴妃娘娘那般的膽氣。簡簡單單一句不去承安寺，許多人就做不到�！�
寧妃不說話了。
是啊，過去沒有養(yǎng)育十二皇子的時(shí)候，她也怕啊。
“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愛慕皇上呢？無非是不想受苦�！卞残α诵Γ骸叭缃衲阄叶家粯樱^去的事，何不就他消散了？日子漫長，你我身子也都不算差，還要活上許多年呢�！�
寧妃半晌噗嗤一笑：“你說的很對�！�
是啊，日子漫長，她們還要活著許多年呢。
北宮苑里，劉氏咽下最后一口氣。
她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哪里還看得出是當(dāng)年那個康德妃？
她臨咽氣之前想，后宮里究竟是沒有贏家的。
誰都沒贏，她也看不到結(jié)局了。
三皇子已經(jīng)有好幾個孩子，日子過的不錯。
她沒什么好掛念了。
她如今，好想念她那個孩子。
或許這一去，就能見了吧，也或許見不到。
那孩子干干凈凈，可她一身罪孽。
誰知道呢，反正，她就走了。
慶元三十三年，景貴妃過世的第九年隆冬。
慶元帝齊懌修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今年，也不過五十六歲。
最后這兩年，因身子不好，他已經(jīng)放手，叫太子監(jiān)國。太子齊琰，已經(jīng)十分的熟悉這些了。
他是個好皇帝，吏治清明，知人善用，對老臣厚待，對文人寬容。
平亂，治水，開運(yùn)，鑄造錢幣。重開內(nèi)閣。
他子嗣也多，在位三十三年，是大懿朝開朝以來國庫最為豐盈的時(shí)候。
與后來的啟豐皇帝并稱二圣慶元三十三年，啟豐五十一年，因盛世，鑄造錢幣成為后面幾朝最好的錢幣。
更是千年后價(jià)值最高的錢幣。
此時(shí)，齊懌修躺在龍塌上，下面跪著許多人。
“朕……就要去了�！�
下面人都在哭。
“朕去后，琰兒當(dāng)尊你母后為太后，你母后一生辛勞，你要知道孝順�！饼R懌修道。
“是，父皇放心�！饼R琰哭道。
“朕知道你會善待兄弟，就不必吩咐了。你娘的追封，朕都寫給你了。朕也放心。國家大事，朕教導(dǎo)你夠多了，你如今比朕強(qiáng)。”
“父皇永遠(yuǎn)都是父皇，永遠(yuǎn)能教導(dǎo)兒子。”齊琰道。
“好孩子。朕的后宮諸人，也有你和皇后安排。都是伺候過朕一場的，不要苛待她們。朝中大臣，你也是個會用人的，朕不擔(dān)心。你的老師裴大人如今病重，若是不幸去了，只用帝師之禮葬，就不要牽連你娘了。免得倒叫世人多想。”
他寵沈初柳，是因沈初柳。
裴建成能有今日，也是憑自己。
連在一起，是辱沒了他們兩個。
“是，父皇。”
“朕最后留一句話，日后你立太子，也當(dāng)如朕這般，盡心竭力�！饼R懌修道。
“是�！饼R琰擦淚：“爹，您就放心吧。我不敢說別的，但我做皇帝的時(shí)候，定然不會辜負(fù)了爹您這些年的辛苦�！�
“好孩子，把那個匣子給朕，朕要帶進(jìn)棺材里的。”齊懌修笑道。
初四將一個扁平的盒子打開遞給他。
里頭是一副黃金做圈，鑲嵌紅寶石和瑪瑙的項(xiàng)圈。
“瞧，你娘的。她就喜歡這樣花里胡哨的�？伤髦婧每窗 ！饼R懌修費(fèi)勁的合上盒子，放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