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孟聽泉人都要裂開了,好在那之前,幻境先裂了。
孟聽泉是擦著冷汗清醒過來的,氣都沒喘勻就被聞耀抓著手放到他脖子里:“看,熱乎的�!�
說完還朝他傻狗似地嘿嘿笑了兩聲。
姜雀怕他還沒醒,在他耳邊師兄師兄地喊著。
再重的陰霾也被這兩人散得干干凈凈。
孟聽泉捏了捏聞耀的臉,一一看過眾人,看得用力又認(rèn)真。
隨后低下頭重重呼出一口氣,微紅著眼笑了:“真好�!�
聞耀見孟聽泉紅了眼,一把攬住他的肩,說:“哭吧哭吧,聞師兄的肩膀借你靠�!�
孟聽泉:“……”
師弟總想找死怎么辦?
聞耀憑實(shí)力迎來第二場暴揍。
“師妹救命!”聞耀邊跑邊扯著嗓子喊。
姜雀正想去給他搭把手,耳邊突然響起許久沒有聽過的混亂腳步聲。
其中夾雜著幾句男人的咒罵還有鐵棒從樓梯上呲啦劃過的刺耳聲。
她緩緩抬眼,一眼看見熟悉的晃晃悠悠的昏黃吊燈。
姜雀仰著脖子伸了個懶腰。
該她了。
第294章
坑爹坑得越來越熟練了
沈別云幾人都安靜下來,沉默看向姜雀的心魔幻境。
孟聽泉和聞耀也逐漸停下動作,走到眾人身邊。
“這是......師妹曾經(jīng)的家?”孟聽泉看著那間奇怪的房間,輕聲開口。
沈別云略微垂下眼,低聲回答孟聽泉:“應(yīng)該是�!�
他停頓半晌,祭出寒霜,上前幾步,站到了姜雀身后。
拂生和照秋棠緊隨其后,其余諸位也各自進(jìn)入備戰(zhàn)狀態(tài),像盾牌一樣護(hù)在姜雀身后。
不需要商量,每個人都只是做出了擔(dān)心時的本能反應(yīng)。
他們不知道姜雀的心魔對她的影響有多深。
她能自己勘破最好。
如果不能,還有他們。
昏黃吊燈晃到第七下的時候,追債人的腳步聲已到門邊,姜雀從沙發(fā)里猛地彈起,掀開身上薄毯就沖進(jìn)客廳斜對面的小臥室。
“穆春枝,快起來!”她一把掀開床上人的被子,把校服拉鏈拉到頂,語氣鏗鏘,“新的冒險(xiǎn)開始了!”
穆春枝撐起身體,用凹陷的眼眶翻了她個白眼:“叫媽,死丫頭�!�
“哐!哐!哐!”鐵棒砸門的聲音壓住了穆春枝的話,姜雀已經(jīng)跑過去推開窗,又沖回來給她穿鞋,“別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趕緊跑才是正經(jīng)事。”
“這些追債的可不管男女,揍起來都下死手,你現(xiàn)在這身體連半棒子也扛不住�!�
砸門聲越來越重,夾雜著各種不堪入耳的罵聲,震得房頂?shù)陌谆叶荚隗碌簟?br />
姜雀被白灰砸了滿頭,給穆春枝的穿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顧不得去擦頭上的灰,只又沖到對面的臥室,從酒瓶堆里扒拉出姜振業(yè)的一雙鞋,走回來時還拐到廚房里摸出兩個裝菜留下來的塑料袋。
她用塑料袋裹住穆春枝的腳,這才給她穿鞋:“你的鞋穿不進(jìn)去了,先湊合一下,等回來我給你好好洗個腳�!�
她的肝壞了,腹部生了積水,腳和腿也腫得不成樣子。
“洗個澡吧要不�!蹦麓褐φ{(diào)皮地動了動腳,聽著塑料袋嘩嘩作響的聲音說,“我估計(jì)也就這兩天了�!�
姜雀穿鞋的動作一頓,頭也不抬讓她趕緊呸呸呸。
說完又一陣風(fēng)似地跑了出去,沖到廚房接了滿滿一盆水,走到姜振業(yè)的房間,卯足了勁朝正在昏睡的姜振業(yè)臉上潑去!
“還!我一定還錢!”姜振業(yè)被水巴掌給扇醒,喊著話翻身彈起,抹了把臉才看清床前站著的是姜雀。
他縮著的肩瞬間挺了起來,指著人就要開罵,被姜雀一水盆砸頭上。
姜雀砸完就跑,姜振業(yè)翻身就追。
她跑進(jìn)穆春枝的房間,一把拍上門反鎖,姜振業(yè)在門上踢了一腳就沒了動靜。
姜雀走到床邊背起穆春枝往窗邊走。
門外傳來戶門被撞開的聲音、鐵棒砸翻東西的聲音、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以及追債人的咒罵聲和姜振業(yè)的求饒聲。
穆春枝趴在姜雀肩膀上笑出聲:“讓姜振業(yè)挨揍幫我們拖延時間,你坑爹坑得越來越熟練了。”
姜雀也輕輕哼了聲:“這揍本來就該他挨,希望這次回來能看到姜振業(yè)的尸體。”
這幫追債人每次都不下死手,真的讓她很遺憾。
“抱緊。”姜雀雙手抓著窗邊,膝蓋跪上去撐起兩人,然后慢慢將身體轉(zhuǎn)到窗外,一點(diǎn)點(diǎn)踩到地面,由衷感嘆了句,“把房子租在一樓是姜振業(yè)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
她背著穆春枝快走起來,不能跑,穆春枝會很難受。
她背著人走出老舊小區(qū),躲著眾人的視線走到附近的一處爛尾樓。
那樓里有許多房間,姜雀在最偏僻的一間里用磚頭搭了個床,上面鋪著厚厚的舊衣。
穆春枝又一次躺在這個磚床上,朝背對著自己喘粗氣的姜雀喊了聲:“今日冒險(xiǎn)大成功,過來跟媽擊個掌�!�
姜雀低頭看了眼自己顫抖的手,沒回頭:“等會兒,我喘口氣�!�
穆春枝其實(shí)已經(jīng)很瘦,但她還是不能背著她走很遠(yuǎn)的路。
她的力氣不足以支撐她長久地背起自己病重的母親。
許久,姜雀終于緩過來,轉(zhuǎn)身走到‘磚床’旁邊,和穆春枝慶祝了一下這次勝利:“安全。”
“你的學(xué)校怎么還不開學(xué)?”穆春枝這會兒精神很好,還有力氣跟她聊天,平常這樣跑一遭,到這里她都倒頭就睡。
“要到九月了�!苯缸诖策�,溫聲回應(yīng)著穆春枝。
“九月啊。”穆春枝從只建了一半的窗戶望出去,目光落在路邊盎然的柳枝上,心里默默埋怨,好遠(yuǎn)啊。
現(xiàn)在才八月中旬。
再開口,穆春枝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真不叫我一聲媽嗎,我雖然是你后媽,但也掏心掏肺把你從六歲拉扯到這么大,你再不叫我可聽不到了�!�
姜雀:“......我十歲那年喊的那聲是喊給狗了?”
“真不怪我�!蹦麓褐σ幌肫疬@事就想笑,“誰讓你非要在高燒剛好的時候喊我,嗓子都燒啞了,我只聽見一聲‘嘎’,誰能聽出來那是一聲‘媽’�。俊�
姜雀第一次喊她媽,給穆春枝笑得前仰后合:“你這孩子,學(xué)鴨子學(xué)得真像�!�
小姜雀被氣夠嗆,從此只喊她穆春枝。
“不說這個了,我打工的工資發(fā)下來了,明天帶你去醫(yī)院看看�!苯概牧伺淖约嚎p在衣服里的兩千八。
穆春枝扭過頭:“不去,白花錢�!�
姜雀把她的頭轉(zhuǎn)過來:“必須去�!�
穆春枝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瘦到只剩一張皮的臉上:“丫頭,我是肝癌晚期,從醫(yī)院回來就是來等死的�!�
“你那錢對我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卻夠你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fèi)�!�
“姜振業(yè)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你把這錢花給我,開學(xué)時你怎么辦?”
姜雀沒有收回手,也沒有順著穆春枝的話往下說,只皺著眉問了她一句:“你到底怎么看上姜振業(yè)的?”
穆春枝的話頭成功被引走,悠悠道:“還能怎么看上的,瞎了眼看上的唄。”
“而且,他一開始也不這樣,你不也知道?”
確實(shí)。
姜雀八歲以前,日子過得還像個人。
第295章
你也咒我死?!
媽媽的樣子已經(jīng)很模糊,只記得是個很冷漠的人,姜雀有記憶以來沒有被她抱過。
姜振業(yè)那時候也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不酗酒、不賭博也不怎么理會姜雀。
她從上幼兒園開始就寄宿,早上走,晚上回,回來可以看會電視,然后就被送進(jìn)房間休息。
上小學(xué)后一周回來一次,家里經(jīng)常只有她一個人,她寫作業(yè)、吃飯、睡覺,沒有朋友。
后來媽媽就消失了,穆春枝來了。
穆春枝原來不叫穆春枝,叫穆萱云。
見面第一天,她身上帶著暖融融的香味,介紹完自己后半跪在姜雀面前問:“你為什么叫姜雀�。俊�
姜雀不知道,抬頭去看姜振業(yè)。
姜振業(yè)無所謂地笑了聲:“隨便叫的,她出生那天醫(yī)院窗外的麻雀叫得人鬧心�!�
穆春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起身給了姜振業(yè)一捶。
后來的某一天,穆春枝突然拿著自己的身份證給姜雀看:“小丫頭,我改名字了�!�
姜雀已經(jīng)認(rèn)字,看著那三個字眉頭擰得死緊,不明白這女人為什么要把那么好聽的名字改得這么土。
“難聽。”那時候的姜小雀,嘴像淬了毒,一開口就沒好話。
穆春枝也不生氣,高深莫測地對她說:“你不懂�!�
姜雀確實(shí)不懂,只知道從那天起她的生活變了。
家里開始變暖、變亮、變吵,沙發(fā)罩和床單也帶上了陽光暴曬后的味道。
她衣柜里的衣服和書包里的零食總是多到塞不下。
回家開始有人接,會在她寫完作業(yè)后帶她去超市、去公園、去游樂園。
不知不覺間,她漸漸有了朋友。
也開始跟人爭執(zhí),起沖突,會在別人罵她沒媽時沖上去干架。
穆春枝火急火燎沖進(jìn)學(xué)校,問她怎么了,姜雀指著那孩子委屈巴巴:“他咒你死�!�
穆春枝:“�。�!”
在座老師、對方家長以及被打掉門牙的熊孩子紛紛震驚。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崩蠋熂泵忉�,“我們真以為姜雀沒媽�!�
穆春枝:“你也咒我死?!”
老師:“......”
熊孩子家長:“老師不是這個意思,而且現(xiàn)在的是你孩子打掉了我家小孩的門牙,你就說怎么辦吧?”
“只有你孩子受傷了?我家孩子難道就沒有......”穆春枝把姜雀抱起來仔細(xì)看了看,懵逼了,還真沒有受傷。
穆春枝輕咳一聲,看了眼對方家長,跟姜雀咬耳朵:“怎么辦啊,我沒處理過這種事情啊姜小雀�!�
姜雀看她一眼,伸手捏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門牙。
她換牙換得晚,八歲才開始。
這顆門牙也就這兩天掉。
姜小雀深吸一口氣,在眾人愕然的視線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了自己的門牙,并朝對方家長扔過去,漏著風(fēng)說:“賠你們,別為難穆春枝�!�
對方家長下意識伸手接住新鮮現(xiàn)拔的門牙,原地愣成了鵪鶉。
隨后一聲尖叫,扔掉牙齒沖出辦公室,沖到一半又沖回來,拎走了自家熊孩子。
穆春枝上前撿起牙齒,笑著對老師說了聲:“再見。”
老師:“......”
還是別再見了。
姜勇士和穆春枝一戰(zhàn)成名,學(xué)校里再也沒人咒姜雀沒媽。
穆春枝護(hù)著她陪著她,一年又一年。
直到姜振業(yè)開始賭,然后酗酒、家暴,不過一年的時間,日子就爛得不像樣。
追債人也越來越多,起初兩三個月來一次,后來兩三天就來一次。
沒關(guān)系,等中考結(jié)束她就和穆春枝在別的地方租個房子,離姜振業(yè)遠(yuǎn)遠(yuǎn)的。
她本以為日子再爛也就這樣了。
但她沒想到穆春枝會生病,姜雀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期。
她周末回家,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姜振業(yè)在發(fā)瘋,打開門,穆春枝在挨打。
翻倒的桌柜,遍地的酒瓶碎片,穆春枝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頭上都是血。
“你個賠錢貨!生了病就去死啊,住什么院?!一周花了老子七八萬,好不容易贏來的錢都被你敗光了!”
姜振業(yè)還在踹她,邊踹邊罵。
姜雀腦袋嗡的一聲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過去的,清醒過來時她正死死掐著姜振業(yè)的脖子,姜振業(yè)倒在地上,滿腦袋的血。
“松、松手!”姜振業(yè)掙扎著去掰姜雀的手。
她沒有姜振業(yè)有力氣,被掀翻在地,姜振業(yè)捂著頭,連滾帶爬地跑了。
那天,姜雀知道穆春枝快死了。
那天之后,姜雀每天中午晚上都回家。
姜振業(yè)不太敢跟她動手,只要她在,穆春枝就不會挨打,若有討債的人來,她還能帶著穆春枝跑。
穆春枝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從能跑能跳,到臥床不起,不過三個月。
“你到底為什么要改名字?”姜雀從回憶中抽離,靠在磚床的邊上,伸腳撥拉著一塊碎磚石,用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問出這么多年最想不通的事。
姜雀等了會兒,沒聽見穆春枝的回答,她猛地回頭看去,盯著穆春枝胸膛看了好一會兒,確認(rèn)在正常起伏,緊繃的嘴角才緩緩放松。
她趴在床邊陪著她,直到月亮升起。
追債人一般不會待太久,姜振業(yè)應(yīng)該被打得不輕,這會要么在醫(yī)院要么在賭場,反正不會在家。
姜雀背著穆春枝往回走。
走進(jìn)樓道時,有戶人家的小丫頭在哭,她的貓找不見了。
穆春枝被小丫頭的哭聲吵醒,趴在姜雀肩膀上不是很清醒地嘟囔了句:“我還以為是你在哭。”
姜雀背著她上臺階:“我小時候從來沒哭過�!�
穆春枝立刻反駁:“哪有,你小時候睡覺的時候經(jīng)�?蓿依鲜前胍雇低蹬苋ズ迥�,你都不知道。”
姜雀:“......做好事不留名啊穆春枝�!�
穆春枝悶聲笑:“那是�!�
回到家,姜雀給穆春枝洗完腳,又照她的吩咐給她洗了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