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方不容分?地將酒杯從她的手中拿開，換成一杯溫水。
正好桌上最后一道?菜上來，是一大碗面條。
蒲子銘為她盛了一碗，其余什么話也沒多：“吃點面條吧�！�
戚媽媽其實?也注意到女兒今天晚上有點不對勁，在女兒喝第三杯酒的時候，她就想?話，可是她坐女兒對面，而且老被丈夫的話打岔。
好在女婿是個貼心細致的人。
戚媽媽站起來，：“來來來，大家吃面條，吃了這碗長壽面，接下來一整年都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
吃完這頓跨年飯，四個人準備打車回家，等了十分?鐘沒打上車，戚媽媽便提議干脆走回去算了，反正也沒多久。
于是走著走著變成了戚彤雯和蒲子銘走在前面，戚爸爸和戚媽媽走在后面。
“2023要結(jié)束了，明天就是了……”戚彤雯問：“蒲子銘，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嗎？”
“希望爸媽身體健康，也希望你?永遠開心。”
“沒有其他嗎？比如升職加薪什么的……”
“那也行……”
“什么叫那也行，你?回答得好敷衍……”酒精上頭到底，對人的大腦有些影響，戚彤雯低頭踩著自己的影子，腳步有些不穩(wěn)，差點栽到蒲子銘身上。
蒲子銘及時地用手護住她的后腦勺，以免她一頭撞到自己的胸骨上，到時候還要怪自己的骨頭太硬。
“要是戚主任愿意給我升職加薪，我是很?情愿的。”蒲子銘開玩笑地道?。
戚彤雯當時沒聽?懂他的意思，輕拍了一下他：“正經(jīng)一點�！�
他們打鬧的動作落在身后的父母眼里便成了恩愛的表現(xiàn)。
戚媽媽感?慨：“雯雯選擇結(jié)婚的這個男人，選得是不錯的，有能力、有擔當，我也是放心了�！�
這次來女兒女婿家里走一遭，不僅僅是為了看病，戚媽媽和戚爸爸還想?來看看女兒的婚后生?活。
同為男人的戚爸爸也不得不承認，在男人里面，蒲子銘做丈夫是做得很?合格的。
戚爸爸忍不住叮囑妻子：“哎！你?別忘了我和你?的事情……可千萬別忘了……”
戚媽媽瞪他一眼：“知道?了！從昨天到今天，我耳朵都要起老繭了！還有幾天就要做手術(shù)了，不要再這些不吉利的話！”
戚爸爸不服氣：“我這叫未雨綢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總要留點東西給女兒……”
第
29
章
今夜，
小房子都顯得擁擠。
賽恩斯聽見動?靜，從沙發(fā)底下探出腦袋：“喵？”鋪在沙發(fā)上的毛毯被它用爪子勾下來，然而它在被毛毯困住之前敏捷地跳了出來。
這是今年被賽恩斯抓壞的第8張毛毯。
自?從下半年開始，
蒲子銘和戚彤雯先后擔任住院總，兩個人?就極少同?時在家，
賽恩斯也逐漸習慣了家中多數(shù)時候只有一個家長，
甚至需要一只貓獨自?在家找點事情消遣。，盡在晉江文學城
但是今晚……怎么突然來了四個人?類四腳獸？在賽恩斯的視角來看。
蒲子銘從地上撿起被賽恩斯抓壞的毛毯，
身邊的妻子已經(jīng)沉下臉，準備從茶幾和沙發(fā)之間的空隙中?抓住罪魁禍首，
可賽恩斯太機靈，已經(jīng)躲到?了男主人?身后。
“你讓開�！�
蒲子銘無奈地看了一眼明顯沒有認錯之心?的貓，
他像一個任勞任怨的家庭調(diào)解員，阻止了一場“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
他拉住酒意微醺t?的妻子，
輕聲慢語哄她：“這是個好兆頭?，
比如……”
“比如？”
“比如賽恩斯送paper……”
因為生理期的到?來，
激素的變化?，戚彤雯本就比平時煩躁，
回家看到?大貓拆家，
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放屁！”
蒲子銘的勸說雖然沒用，
但是成功轉(zhuǎn)移了火力。
賽恩斯的外公外婆就站在他們身后，臉上還有不明狀況的疑惑：女兒女婿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么就“劍拔弩張”了？
他們不好不勸：“賽恩斯不懂事，再?買一張?zhí)鹤泳秃昧��！?br />
戚媽媽還佯裝要打賽恩斯：“太不聽話了，
媽媽每天上班那?么累，
你還搗亂！”
賽恩斯甩了甩尾巴，跳到?戚彤雯懷里，
爪子上還留有一塊“罪證”——一塊破布。
戚彤雯已經(jīng)預見了日?后教?育孩子的困難。
教?育賽恩斯的事情，因為“外公外婆”和“爸爸”的介入，
最終還是輕拿輕放。但是戚彤雯向蒲子銘表達了不滿：“慈父多敗兒！以后我教?育孩子你不許和我唱反調(diào)！”
蒲子銘當然說好。
戚彤雯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床邊抹頭?發(fā)精油，蒲子銘斜倚在旁邊的靠枕上，單手瀏覽工作?群里的消息，空閑下來的另一只手摸到?了老婆身上，卻被打開。
“認真聽我說話！”
蒲子銘說：“我盡量做嚴父，但是雯雯，一想到?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實在沒法對她太兇……”
“再?說……”蒲子銘十分豁達：“小孩子只要健康開心?就好了，你說呢？”
雖然這個孩子至今連受精卵都不是，還沒影的事，戚彤雯已經(jīng)認真地和丈夫討論?起來：“健康開心?當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學習也不能太差吧？至少、至少要在國內(nèi)讀個高?中?吧？”
蒲子銘已經(jīng)習慣處于生理期的老婆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擔心?，他并沒有不耐，而是詼諧幽默地說道：“雯雯，也許你應(yīng)該對你和我的智商有點信心?�！�
他們都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從小到?大都沒為學習考試頭?痛過。
戚彤雯說：“我對自?己的智商當然有信心?，要是孩子學習上有困難，一定是你的問題！”
她這樣強詞奪理，蒲子銘也不反駁：“好，到?時候我來負責學習問題�！�
戚彤雯吹完頭?發(fā)，準備關(guān)床頭?燈：“我關(guān)燈了？”
“好。”
于是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寂靜之中?，以至于呼吸心?跳變得?清晰。
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鎖屏的時間跳到?了：“00：00”。
“雯雯，到?了�！�
“嗯。”戚彤雯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已是半夢半醒之中?。她翻身的時候，發(fā)絲落下來，纏到?蒲子銘的手上。
蒲子銘小心?將她的頭?發(fā)順好，凝視著她睡夢中?的臉龐，從初戀到?婚紗，從醫(yī)學生到?醫(yī)生，他們都陪伴著彼此走過最重要的時光。
熱戀時的點點滴滴，清晰如昨。而現(xiàn)在，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在過去的半年里，聰明敏銳如他，怎么會不知道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但是好在，這場危機似乎要過去了。
……，盡在晉江文學城
年1月2日?。
禮拜二?。
元旦假日?過后的第一個工作?日?上午，戚彤雯就在工作?群里收到?了讓人?差點心?臟驟停的消息：
HIS系統(tǒng)也跳出提示：ICUC病區(qū)4床患者，住院號年1月2日?09:12:53觸發(fā)膿毒癥高?危預警（PCT），請及時至膿毒癥預警系統(tǒng)進行核查。
DOC.QI：
這個ICU病人?原本是胡姣負責的，但是胡姣出科了，新入科的規(guī)培同?學對科內(nèi)情況還不熟悉，所以這個病人?就轉(zhuǎn)給這個月仍留在心?內(nèi)科的山令慧負責。
山令慧迅速發(fā)了幾張圖片過來：
DOC.QI：
DOC.QI：
山令慧：
DOC.QI：戚彤雯本來想說找趙希，因為趙希也負責科內(nèi)的教?學工作?，但是想到?之前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戚彤雯決定還是不多事了。
孫新華是組里年資較高?的主治醫(yī)師，業(yè)務(wù)能力過硬，人?也和氣好說話，規(guī)培生向他求助他不會不管。
因為戚彤雯去了急診，所以這個月的新規(guī)培生來的時候，是趙希做的入科培訓，新來的兩個規(guī)培生一個去了2組，一個去了3組，所以現(xiàn)在只有山令慧一個人?在1組。
雖然各個組之間有“恩怨情仇”，但這些規(guī)培生實習生只是來輪轉(zhuǎn)的，將來也不留在心?內(nèi)科，甚至大家都是“小黑工”，所以不影響他們拉小群開始吐槽。
山令慧說道。
趙希沒詳細教?，以至于新來的兩個人?一頭?霧水，尤其是分到?2組的規(guī)培生，2組的上級醫(yī)生以為會有人?教?，誰也沒閑工夫去指導新來的規(guī)培生；而趙希認為不是她們組的人?，分給2組就是2組的人?“調(diào)教?”了。
杜磊在群里冒泡，
正在急診內(nèi)科的戚彤雯不禁連打兩個噴嚏，同?事正在帶她熟悉工作?環(huán)境和講解工作?流程，關(guān)心?道：“怎么了？感冒了？”
戚彤雯忙表示自?己沒事。
同?事說：“反正最近流感、肺炎的病人?也挺多的，你要注意防護�！�
同?事帶她匆匆逛了一圈，中?途的時候被人?叫走，“小戚，我那?邊處理個病人?，反正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急診的情況和門診、病房都不一樣，一定要謹慎小心?！”
急診分為早班、中?班和晚班，也分為急診病房班、急診ICU班、急診搶救室班等等。戚彤雯在上學和規(guī)培期間都來過急診輪轉(zhuǎn)，但那?個時候有上級老師，她只是跑腿的，不做決策。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在急診獨立坐班，下面有小的，上面有大的，她是中?間的餅干夾心?，但是這意味著許多事情要她自?己拿主意。
戚彤雯深呼吸一口氣，感到?了壓力。她當“同?學”的時候，有什么事情都可以call上級，上級對她也比較寬容。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同?學”，如果什么事都叫上級，只會收到?上級冰冷的目光：
“你這點事都不會處理嗎？”
不同?于急診外科多是外傷病人?，急診內(nèi)科多是感冒發(fā)燒頭?暈頭?痛胸痛胸悶的病人?，這些癥狀都是可輕可重，需要戚彤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準確的判斷，否則就會貽誤病情，很有可能會造成戚彤雯難以承受的后果。
急診死人?，尤其是大醫(yī)院，不是稀奇事，只要死人?，就有紛爭，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待在急診，戾氣太大，無賴太多，待多了折壽。
不過，這對于戚彤雯來說，也是個新的經(jīng)歷和體驗。過往，只有急診給她打電話，現(xiàn)在輪到?她給各個科室打電話，讓他們下來收病人?了。
急診的上午比戚彤雯想象中?要風平浪靜，多是感冒發(fā)燒，留觀室里咳嗽聲此起彼伏，宛若一個大型病毒培養(yǎng)皿。
倒是急診外科收了不少來做清創(chuàng)縫合的病人?，還有一個車禍來的病人?，一送進來就搶救告病危了。
戚彤雯瞧著那?人?血肉模糊的模樣，想起從前選導師時，一個師兄和她說：“神?經(jīng)外科雖然強，但也只是因為我們醫(yī)院在神?經(jīng)外科領(lǐng)域闖出了一片天。放到?其他醫(yī)院，根本收不到?病人?，就算要收，也都是車禍傷，送過來血肉模糊，長此以往壓力很大的……”
戚彤雯忽而覺得?內(nèi)科也蠻好的。
直到?晚上，是的，還是她，因為她要上白連夜，也就是24小時。等到?明早八點才能下班，下班之后直接去心?內(nèi)科病房，繼續(xù)上班。
晚上t?的急診內(nèi)科，忽然變得?熱鬧起來，許多睡不著覺的老爺子老太太把急診變成了菜市場，嘴上叫得?一個比一個響亮。
戚彤雯頓悟，急診內(nèi)科和外科沒有誰更輕松的說法，一定要選的話，戚彤雯會說，不要學醫(yī)，學醫(yī)也不要當醫(yī)生，請去外企。
半夜一點半，戚彤雯還有75個病人?。她的嗓子開始冒煙，懶得?再?和擠在診室門口的人?說讓他們好好排隊。
一個看著未成年的小姑娘抱著肚子、步履蹣跚地走進來，唇色蒼白，戚彤雯看見她的時候眼皮就跳了一下。
“醫(yī)生，我是245號……”女生有氣無力地說道，她還沒來得?及報上自?己的名字，就被一個老太太扒拉開：“醫(yī)生，我心?慌，心?跳都120了，你幫我先看看吧……”
女生想開口：“可是……”
老太太見她年輕，不容分說地推開她：“誒呀，讓我先看嘛，你一個年輕人?，要知道尊老愛幼！”
女生大概是疼得?太難受，聲音都是飄著的，她孤身一人?，吵不過老太太，便想著算了，再?等一個人?也沒關(guān)系，她也不想讓這位年輕的女醫(yī)生為難。
女生小聲說：“醫(yī)生，你先給她看吧�！�
放在從前，戚彤雯也許真的會給這個老太太先看。一來老頭?老太太確實風險高?，本身就多有高?血壓高?血糖這些基礎(chǔ)疾病，大半夜跑過來說胸痛心?慌，搞不好真是心?梗；二?來么，老鬼難纏，糾纏起來沒完沒了，還影響看診速度。
但是今天，也許是到?后半夜了，戚彤雯本身有些火氣，又或許是這個女生讓戚彤雯覺得?不安。在臨床工作?久了，便會進化?出一種神?奇的“第六感”，在關(guān)鍵時候常常能救命。
戚彤雯沒有讓步，“請你在外面等一等�！彼龥]有和老太太糾纏太久，直接喊來診室外的保安，并讓保安在把老太太“勸”出去的時候帶上了診室的門。
“哪里不舒服？”
“肚子……肚子痛……”女生的額頭?掉落豆大的汗珠。
戚彤雯看了她一眼，當時只是順嘴問了一句：“成年了嗎？有其他人?陪你來嗎？”其實電腦上可以看到?她的年齡，顯示21歲。
女生長相偏幼態(tài)，以至于她進來的時候，戚彤雯以為她是個小孩。
“成……成年了�！币驗閯×业奶弁�，女生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戚彤雯也就沒聽出她的心?虛。
在急診分診的時候，護士就量了血壓，戚彤雯在她的急診就診記錄里看到?：9660mmHg，血壓稍微偏低，但是女生身形偏瘦，這個血壓也不算特別低。
引起腹痛的原因有很多，闌尾炎、腎結(jié)石等等，總之腹痛兩個字，范圍太大了。年輕女性腹痛，首先要排除宮外孕。宮外孕破裂出血，是十分緊急的事。
“有性生活史嗎？末次月經(jīng)是什么時候？”
“沒……沒有。我月經(jīng)不規(guī)律，經(jīng)常不來……上次，上次大概是半年前吧�！迸プ×似萃┑氖郑骸搬t(yī)生，我可能是腸胃炎，你給我開點胃藥吧，掛水也行。”
女生再?三和戚彤雯保證她沒有男朋友，也沒有性生活史，堅持要開腸胃藥。
“先抽個血，好吧？基本的檢查我們肯定是要做的，你看你疼得?這么厲害，我也不能光靠你說，就給你診斷腸胃炎，我們是要講究依據(jù)的，如果真出了什么問題，誰來負責呢？”
戚彤雯給她開了hcg和腹部彩超。hcg，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在孕早期會升高?。
女生可能也懂一些，看見有這個檢查很不開心?：“我不要查這個，我肯定不是懷孕�！�
戚彤雯堅持：“還是要排查一下，你現(xiàn)在血壓低，心?率快，很有可能已經(jīng)存在出血，如果真的是宮外孕之類的，是會危及生命的。”
女生也疼得?沒力氣爭吵了，捂著肚子往外走。戚彤雯不放心?她，叫學生陪她去，也怕女生直接走掉。
戚彤雯給婦產(chǎn)科值班醫(yī)生打了電話：“哎，我急診，對……我們這邊來了個年輕女生，懷疑是宮外孕，現(xiàn)在去抽血做彩超了，心?電圖好的，血壓9660，心?率119，月經(jīng)不規(guī)律，末次月經(jīng)是2023年10月份，說是沒有性生活史，但是看著不對勁，最好過來一下�！�
有時候，就是“感覺”救了命。
事實證明，戚彤雯的直覺沒有錯。腹部彩超做完之后，彩超室直接打來電話，說這個病人?腹腔全是血塊，問戚彤雯怎么辦。
電話里聲音十分嘈雜，隱約傳來女生的哭聲，戚彤雯問：“小陶在不在？”
小陶就是急診安排給戚彤雯的小幫班，剛才被戚彤雯派去送女生做彩超。
“老師我在！”
“把她送到?搶救室，叫個推車師傅，反正不要讓她自?己動?�！逼萃┒诘溃骸拔乙粫䞍壕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