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沒忍住低頭打了個噴嚏。
“Bless
you.”
身旁傳來寧一宵的聲音,真實感加倍。
蘇洄嚇了一跳,剛要抬頭,第二個噴嚏又沒忍住,
冒出來,
“阿嚏——”
“Bless
you.”
寧一宵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又將這句美式俗語重復(fù)了一遍。
國外呆了這么些年,蘇洄下意識想回“thank
you”,
但愣了愣,慢半拍地去找抽紙,忽然想起就在不久前他伸了手,
還摸了寧一宵……
他的身體反應(yīng)遠比大腦及時,
直接往后退開,
和寧一宵拉開距離,因為太尷尬,來不及思考,拿沙發(fā)靠枕擋住了自己的臉。
寧一宵真的好奇這些年蘇洄的年紀都長到了哪里,臉還是過去的臉,
性格好像比以前還要小朋友了。
他沒提方才的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一本正經(jīng)道:“按照以前的經(jīng)驗,
再打一個噴嚏你就要感冒了。”
蘇洄的手不自覺下移了些,
靠枕也隨之往下,他的一雙大而清純的眼露出來,
眨了眨。
“我應(yīng)該沒有……”
剛想否認,就打出了第三個噴嚏。
完全被猜中。
“我?guī)湍銢_個感冒藥預(yù)防一下吧。”寧一宵站起來,去樓上醫(yī)療箱找了藥,下樓回到廚房接了水,也看到被蓋起來的許多盤子。
他有些意外,知道蘇洄要做蛋糕,但不知道他還做了這么多吃的。
佯裝一無所知,寧一宵回到沙發(fā)前,將杯子遞給他。
“……謝謝�!碧K洄盡管一點也不想喝,但現(xiàn)在拒絕好像也不太合適,只能乖乖就范。
喝完之后,寧一宵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把杯子接過去,蘇洄看了他一眼,有些尷尬,“剛剛我搞錯了……”
“什么搞錯了?”寧一宵望著他,鏡片映著光,他的眼神蘇洄看不真切。
“我……”蘇洄總不能說自己做了夢,還把現(xiàn)實的他當成了夢里的寧一宵。他清了清嗓子,“我睡糊涂了,以為是雪糕�!�
“是嗎?”寧一宵嘴角略勾著笑意,“我還以為是把我認成你的學(xué)生了�!�
蘇洄一下子變了表情,很小聲說:“怎么可能�!�
“什么?”寧一宵沒聽清,下意識挑了眉。
“沒什么�!碧K洄放開靠枕,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安全范圍以內(nèi),“你是剛下飛機嗎?天都黑了……”他一看時間,已經(jīng)快七點半,“這么晚了�!�
他起身,渾身又酸又麻,于是扒住冰箱門,順勢壓了壓肩膀,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就在他伸懶腰的時候,寧一宵看過去,他細白的窄腰露出一小截,隱約還能看到前面多出來的一點紋身痕跡。
竟然還在。
他還以為會被蘇洄洗掉。
寧一宵走過去,明明已經(jīng)看到了蘇洄在家學(xué)做蛋糕的全過程,卻還佯裝不知,故意問:“所以我的生日禮物呢?”
蘇洄把冰箱門拉開,暖黃的光充盈了他的周身,他回頭望過來,這一眼令寧一宵回到過去。
“還沒做完,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
連說的話都一樣。
寧一宵清醒過來,低頭苦笑了一下。
“什么時候做完?”他調(diào)侃道,“蘇老師,你動作這么慢,怎么教學(xué)生?”
蘇洄心跳得有些快,他不做聲,將蛋糕從冰箱里取出來,放到臺面上,小聲反駁,“本來也需要時間啊�!�
寧一宵開了廚房的燈,“還有蛋糕。”
“過生日嘛。”蘇洄很不熟練地撒謊,“樓下蛋糕店買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寧一宵不太喜歡他說的后一句話,但沒說出來,手放到蛋糕盒子的蝴蝶結(jié)上,他知道這大概是蘇洄系了半天才系好的。
“謝謝�!眲偞蜷_盒子,來不及夸一句,門鈴聲傳來。
蘇洄愣了愣,看向?qū)幰幌?br />
“我讓卡爾訂了餐,除夕夜總得有年夜飯�!睂幰幌f完,又補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做了,不然就不讓他訂餐了�!�
蘇洄立刻說沒關(guān)系,“我做的也不好吃……”
“比以前進步很多�!睂幰幌f完,走到玄關(guān)去開了門。
蘇洄一個人站在中島前,腦子里回響寧一宵說過的話,他很害怕寧一宵說“以前”這個詞,又不免會因為這個詞而產(chǎn)生一些妄想,覺得自己還沒有被寧一宵遺忘。
但同時他的心又無端產(chǎn)生一絲酸澀。
寧一宵的記性本來就是很好的,但是相較于他們交往的那段短暫時光而言,六年更長,在這期間他或許也和其他人有過“以前”,這些寧一宵也都記得嗎?
蘇洄總是避免想到這件事,想到其他可能存在過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寧一宵是很有魅力的人,追求者從來都很泛濫,哪怕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対他示以好感。
所以當他知道寧一宵要訂婚時,一點也不意外。
有別的感情才是正常的,畢竟他那么好。
一旦想到這些,蘇洄又很自暴自棄。
都什么時候了,為什么還在在意這些?
反復(fù)思考這些事本來就夠荒唐,夠自我意識過剩了,還因此感到困擾,好像真的產(chǎn)生了什么妄想。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利弊權(quán)衡下的決定,蘇洄并不完全天真,很清楚規(guī)則,無論從哪方面來考量,他都不是適合的人選,也并不般配,需要更有自知之明才対。
蘇洄彎下腰,手肘擱在臺面上,臉垂下去埋進手掌,反復(fù)默念著“朋友”兩個字,企圖逃避這些危險的想法。
忽然,他聽到寧一宵站在玄關(guān)說話,但好像面対的并非送餐員。
“誰讓你來的?”
“我這不是怕你寂寞嗎,大過年的!”
景明?
蘇洄直起身子,朝門口走去,露出小半張臉悄悄地看。
誰知景明的視線一下子就捉到他,高舉起手,越過寧一宵的肩線用法語沖他打招呼。
蘇洄也只好站出來,笑一笑,“晚上好�!�
“我來陪你們過年的�!本懊骱苤涝趺醋晕艺写�,把拿來的葡萄酒放到玄關(guān)柜子上,自己鉆進來換了鞋。
寧一宵也拿他沒有辦法。
“你以后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景明卻不以為意,“怎么,難不成壞了你的好事兒啊�!�
蘇洄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發(fā)尾,感覺自己看上去可能不太精神,于是走到客廳,從茶幾上拿了發(fā)圈,抓了一半的頭發(fā)綁起來。
“家里黑咕隆咚的�!本懊鬟沁前阉袩舳即蜷_。好巧不巧,寧一宵正要關(guān)門,送餐的人也來了。
“正好!”景明非常開心,“沒想到還有這么多好吃的,不錯不錯,今天算是來対了�!�
他頗為熟絡(luò)地坐到沙發(fā)上,還招呼蘇洄坐下。
寧一宵不知道他又打了什么算盤,但看他帶來的半箱酒就知道這家伙沒安好心。
果不其然,景明剛坐下,手機便響了,他接通后直接報了寧一宵家的門牌號。
“你又叫了誰?”寧一宵瞥了他一眼。
景明掛了電話,“放心啦,我沒有帶女伴過來,今天咱們是走心局,叫的都是能純聊天的朋友�!�
他的話不知道戳中了蘇洄哪根神經(jīng),竟然把他逗笑了,在這么尷尬的氣氛下。
寧一宵扭頭看了蘇洄一眼,蘇洄很快收斂笑容,解釋說:“景明的中文說得真的很地道�!�
景明嘚瑟地拋了個媚眼,很快就收獲了寧一宵充滿殺氣的一瞥。
門鈴響了,景明翻過沙發(fā),跑去開了門,令他們都有些意外的是,來的人竟然是貝拉和她的女朋友。
看到她們,蘇洄撞破接吻的畫面又一次浮現(xiàn),拿杯子的手晃了晃,水撒到膝蓋上。
剛要抽紙,一張面紙已然遞過來。
“看到誰了這么激動?”寧一宵開口有些漫不經(jīng)心。
“不小心而已。”蘇洄清了清嗓子,擦干凈水,把杯子也放下來。
怎么攻擊性變得這么強了,搞不懂。
雪糕似乎是餓了,想吃飯,蘇洄便將他的餐盤放到餐桌前,和大家一起。
好好的二人聚會突然變成五人聚餐,寧一宵心里不太樂意,表面功夫都不太想做,還是蘇洄小聲用中文提醒他,“你別掛臉啊�!�
寧一宵扭頭看他,露出一個笑容,“這樣?”
蘇洄心里覺得他可愛,故意挑刺,“有點兒假�!�
寧一宵勾了勾嘴角。
蘇洄指過來,“這樣比較好。”
寧一宵心跳有些快,撇過頭不再看他。景明他們將菜都擺在大餐桌上,幾個人倒了酒,氣氛突然熱鬧起來,倒真有點過年的意思了。
“這是我第一次過春節(jié)。”貝拉很新奇,抓了抓克洛伊的手,“我之前就想過,她說只有兩個人很奇怪,我們又不能跑去唐人街�!�
寧一宵毫不客氣,“過情人節(jié)就可以了,還來湊中國人的熱鬧�!�
貝拉嘖嘖兩聲,“看他這張嘴,怪不得單身。”
景明瞥了一眼蘇洄,發(fā)現(xiàn)他聽到這個詞兒很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覺得有趣,故意逗他,“哎,Eddy也是單身吧�!�
聽到自己被點名,蘇洄抬起頭,“��?是……”
“這不正常!”貝拉用手托腮,另一只手拍打著餐桌,“你怎么會單身呢?追你的人應(yīng)該超級多吧�!�
克洛伊握住了她的手,也看向蘇洄,表示贊同,“確實�!�
蘇洄有些不自在,正要否認,沒想到身旁的寧一宵開了口。
“是挺多的。”他挑了挑眉,“以前就不說了,之前那個醫(yī)生,還有你現(xiàn)在帶的那個學(xué)生,叫什么來著,萊特?萊多?萊……”
蘇洄糾正,“萊恩。”
寧一宵端起酒杯,手腕晃了晃,“你自己很清楚啊。”
景明覺得有好戲可看,頗為激動,故意起哄,“真的嗎?大學(xué)生?師生戀?!”
蘇洄趕緊解釋,“不是的,是他亂說。”
寧一宵抿了一口紅酒,挑挑眉。
克洛伊抓住了重點,“以前?Shaw之前就認識Eddy嗎?”
具體情況貝拉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同學(xué)來著�!�
蘇洄本來有些尷尬,但被她圓了回去,也就沒多說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貝拉拉著克洛伊的手,対蘇洄很真誠地道了歉,“我之前欺騙你了,其實我和Shaw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是有女朋友的……”
克洛伊更正,“當時是前女友�!�
貝拉瞥了她一眼,“好吧,反正我騙了Eddy,Eddy太認真了,我都有點不忍心�!�
蘇洄早就知道,但也沒拆穿,笑著說:“沒關(guān)系,可是你已經(jīng)付了錢了,那那個裝置藝術(shù)怎么辦?”
貝拉吃了一口菜,驚為天人地捂住了嘴,慢半拍地回答蘇洄,“哦,那個,我們目前的打算是把訂婚禮從公開轉(zhuǎn)為私密的小型儀式,地方從酒店改成我家在紐約郊外的一處莊園,這樣媒體就沒辦法去拍了,反正前期造勢已經(jīng)有了,后面就不需要他們了�!�
她接著說:“估計到時候只會有我爸媽出席,再找個牧師,連朋友我都不想請,按照我爸的協(xié)議,結(jié)束之后的一周內(nèi)我就可以拿到信托金,到時候再去找他攤牌,反正他都答應(yīng)我了。你做的裝置藝術(shù)那么漂亮,當然不能浪費在這個假的訂婚儀式上。”
貝拉看了一眼克洛伊,眼神滿是愛意,“場地還是不變,也都還是按照你的設(shè)計來,只不過我會把那里變成克洛伊的首次個人攝影展�!�
蘇洄這下子明白了,他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也被兩人的甜蜜氣氛所感染。
之前找貝拉談的時候,他也發(fā)現(xiàn)所有的要求都和寧一宵的喜好毫不相干,現(xiàn)在看來也全是按照克洛伊的標準來的,從頭到尾這個訂制品,也都是為克洛伊準備的。
“我的榮幸。”他看著貝拉,“不過,你不擔(dān)心瓊斯先生會因為知道真相為難你嗎?”
寧一宵瞥了一眼蘇洄。
“不擔(dān)心啊。”貝拉聳聳肩,“我做的離經(jīng)叛道的事也不止這一兩件了,他充其量生一段時間的氣,之后還是會原諒我的。再說了,就算這次不原諒,該我分到的財產(chǎn)一樣沒少,我還是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
蘇洄很羨慕貝拉的坦蕩和自信,這背后都是從小到大的寵愛和包容,但凡她受過一兩次的打擊,都不會這樣毫不畏懼后果地反將一軍。
真羨慕。
寧一宵突然間対他說:“需要酒嗎?”
他拿著醒酒器,蘇洄點了點頭,任由寧一宵倒了一杯,“謝謝。”
“不客氣。”
“給我也來一杯�!本懊鞅佣忌炝诉^來,寧一宵卻把醒酒器放回桌上。
“自己倒。”
景明対著見色忘義的損友無話可說,嘖嘖了幾聲,飯吃得差不多,但他總覺得差點意思,眼神四處打轉(zhuǎn),忽然看到了中島上放著的蛋糕盒,法國人愛吃飯后甜點的基因忽然起了作用。
“這是什么��?蛋糕嗎?”
寧一宵直接站了起來,在蛋糕盒被染指之前將其放回冰箱,“這個是我的�!�
蘇洄耳朵有些發(fā)燙,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臉也熱熱的。
“什么��?這么小氣。”景明覺得不対勁,想了想,八成也就是蘇洄給的,他故意開玩笑,“什么好東西沒吃過,難不成是你喜歡的人送的?”
克洛伊本來在喝湯,聽到這句也好奇,“Shaw有約會的対象了?”
貝拉眨眨眼,“不知道啊,不過他在S大就有大把的人追,男生女生都有,你知道那個誰嗎?那個叫朱利安的時尚總監(jiān),他媽媽搞雜志社的……”
貝拉和克洛伊的談話,蘇洄已經(jīng)聽不太進去,他的心跳得極快,懸在胸口,好像在怕什么。
寧一宵選擇閉口不談,沒有一句辯解,更像是默認。
“被我說中了!”景明故意拿肩膀撞他,看著寧一宵吃悶虧的感覺頗為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