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Sean]
蘇洄這才想起Sean還寄了禮物,心情好了很多,從包裹里拿出那個藍色禮盒,撕開來,發(fā)現里面是一個不算厚的小冊子,封面是一只手繪的蝴蝶。
準確說是相冊,因為打開后他發(fā)現,里面竟然是他之前在西雅圖展出的那個作品的照片,是他做的“網”,被放置在一間雪白的房間,背后是一個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漂亮的海。
每一頁都印了照片,乍一看前后幾張并沒有什么分別,但蘇洄注意到右下角有手繪的小蝴蝶,前后幾張有微小的區(qū)別。
不知道是哪兒冒出來的念頭,蘇洄將冊子彎曲,拇指壓在側面,然后松手,任其一頁頁快速翻動。
就在這瞬間,所有的相片竟然組合出流暢的動態(tài)畫面——他所疊的無數只紙蝴蝶在風中飛舞,而相片的背景從日出到日落,再歸于沉郁的黑夜。
而右下角的小蝴蝶,作為線索,也在頁面的翻動下翩然起舞。
幾百張相片,組成這份作品完整的“一天”。
要想做出這么好的效果并不容易,蘇洄很清楚,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定時定點拍攝,選好照片,每一張照片的位置和排布都要設置到沒有誤差的程度,否則翻動后不會這么流暢。
蘇洄的心里延伸出感動與共鳴,他沒想過會有人這么認真地對待他的作品,并用這樣的方式給予反饋,就像是將一個美好的日子摘取下來,與他分享。
這個作品的主題是“你的誕生”,而他剛好在生日那天收到,簡直就像是一份生日禮物。
“蘇洄?”
寧一宵叫了他幾聲,發(fā)現并沒有反應,情緒開始低落,他故意弄倒了桌面的杯子,發(fā)出聲響。
蘇洄回過神,“嗯?我在,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打翻了東西�!�
寧一宵有些吃味,原來這個人在和自己打電話時也會走神,“你在做什么?”
蘇洄又翻動了一次相冊,語氣帶著笑意,“看我的禮物�!�
“禮物?”
寧一宵想到了景明給他發(fā)的照片,那杯令人厭惡的雞尾酒,壓著情緒,故作輕松。
“蘇老師魅力不小,走到哪兒都有禮物收,這次又是誰送的?”
蘇洄頭腦昏沉,無端想到貝拉在酒吧說的八卦,接著聯想到寧一宵辦公室的大束鮮花,那是寧一宵收到的禮物,于是也沒那么開心了。
仗著寧一宵不在眼前,蘇洄借著酒意故意挑釁,輕佻地將寧一宵對他說過的話照單奉還。
“你猜?”
第61章
N.誤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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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是片刻的安靜,
很快,蘇洄聽到寧一宵低沉的輕笑。
他不猜,笑得像調情。
蘇洄有些熱,
將小冊子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了大衣,倒在地板的床墊上。皮膚和枕頭摩擦的聲音傳遞過去,
帶著早春夜晚的溫度。
“蘇洄,
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這句話聽上去并不像贊美,但蘇洄酒精上了頭,昏沉間竟覺得寧一宵的聲音好聽得說什么都像勾引。
“唔……”他將臉埋在枕頭上,
腦子一團亂,好像每一根神經都試圖逃離寧一宵語氣的控制,但又會因為他的一個呼吸聲而顫動。
很混亂,
蘇洄產生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幻覺——他看到寧一宵此時此刻就躺在他身邊,
安靜地凝視他。于是蘇洄側過頭,
也望著他的幻影。
“今天出去喝酒,沒遇到什么搭訕的人嗎?”
幻覺比真實還真實,蘇洄知道是假的,但還是伸了手,撫摸“寧一宵”眼角的痣。
“有啊,
不知道為什么會找我,怎么會一眼就發(fā)現我喜歡男人呢?”蘇洄說著說著笑了,
“好奇怪,
想和我date的男生好像越來越多了�!�
“因為你很漂亮�!睂幰幌y得直白。
和西方人熱烈的美不同,
蘇洄的身上帶著一種隱忍的東方情.欲,裹得越緊,
這種緊繃的欲望便越是流溢。落魄、頹廢,一碰就碎,碎后會像煙塵一樣消失,仿佛每一晚都是失控的最后一晚。
蘇洄又笑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靠向床的另一側,就好像靠在幻象中寧一宵的肩膀。
頭好暈,語言系統(tǒng)也開始混亂起來。
“Are
you
flirting
with
me
now?”
寧一宵很喜歡他說英語的腔調,軟軟的,尾音很勾人。
但他還是想先澄清,“我只是陳述事實,沒有任何調情的意思。”
“Yeah……”蘇洄又嗯嗯唔唔了幾聲,只用黏膩的擬聲詞回應。
不知為何,寧一宵莫名被取悅到,他喜歡蘇洄說英語時略帶黏軟的音色。
可想象一下,如果其他任何人看到他這樣,寧一宵都倍感煩躁。
把他關起來好了,不許出門,不讓見任何人。
很快寧一宵便從這個可怕的念頭里清醒過來。
他做不到,因為蘇洄很愛自由。
這樣聊下去不太妙,寧一宵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
“喝醉了就早點睡。”他低聲說,“�!�
蘇洄聽到他掛斷的聲音,可還是沉浸在方才曖昧的氣氛中。
思緒紛雜,找不到重心和支點,就像被線纏的海所淹沒,在窒息和亢奮間,寧一宵殘存的幻影像一片云那樣,覆蓋在蘇洄身上。
他的語氣彌漫著熱的水汽,但音色是冷的,會令蘇洄想到他下命令的語氣,強勢,壓抑著欲望。
蘇洄有些自暴自棄地解開了扣子,手很冰,也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樣。
在拋高的溫度里,他想,或許寧一宵是在意他的,所以才會一再幫他,給他溫暖和看上去很像愛的情感,也會因為他喝酒表示擔憂。
但這些不夠,蘇洄更希望他最好還恨自己,因為恨最難消解。
幻覺開始像消亡的恒星那樣,不斷地向外擴散星塵。
他莫名想象出朱利安捧著花的樣子,不知道是什么花,或許是玫瑰,又或者是他之前為寧一宵一朵朵剪下來的朱麗葉月季。
這名字和他們也很般配,而寧一宵也很喜歡大束鮮花。
他想起餐桌上他們對朱利安的形容——熱情,執(zhí)著,喜歡送禮物,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喜歡藝術……
這和過去的蘇洄很像。
寧一宵或許會喜歡上他,因為他曾經為類似的這些特性動過心。
蘇洄壓抑著,很小聲地反復念著他的名字,好像只是念給自己聽的咒語。
在痛苦與歡愉的幻夢里,結束了這個苦澀的自.瀆。
清醒后,蘇洄起身,把身體都埋進浴缸的水中,放縱并沒有讓他好起來,反倒是愈發(fā)空虛和想念。
第二天起床時,蘇洄頭很痛,他又一次看到Sean送的禮物,很感動,于是特意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感謝郵件。
午飯后他收到了回復。
[Sean:不用謝,你只需要把這當成一個小小的反饋,畢竟是你的作品,只是被我收藏了,內核和意義都還是屬于你的。]
不知為何,蘇洄始終覺得這個Sean和自己溝通時帶著明顯的克制和收斂,但又很懂自己。
他越發(fā)覺得自己其實很幸運。
三天后,在外調研的懷特教授打電話過來祝賀蘇洄攝影展上的成功,還轉告他,說學校領導邀請他為新生做一次討論會。
“我?”蘇洄不太確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何況這次也是意外,是私人的工作,很多細節(jié)不方便講解�!�
當初他接這個活兒,教授不放心,學校那邊也不是很認可,誰也沒想到大眾反饋這么好。
“你就挑能講的做一個簡短報告吧。”
“我試試吧�!�
“Eddy,這次媒體的反饋很不錯,藝術周刊聯系到我,想對你進行專訪,不過我暫時還沒答應,看你怎么想。我想提醒你的是,這次之后應該會有很多工作找到你,你做選擇時要慎重,不要過分消耗自己的靈氣,但也不要錯過好的機會。”
蘇洄嗯了一聲,“我明白的,您放心�!�
“Eddy,成功不是洪水猛獸,你還需要更有野心一點�!�
教授待他就像對待親生孩子一樣,這樣提點的話沒幾個人會對蘇洄說,所以更加珍惜有這樣的良師益友。
他說得沒錯,成功并不是壞事,最起碼可以遠離困窘,能照顧自己想照顧的親人。
更何況,如果自己不是一個潦倒的藝術學院助教,而是一個在業(yè)內有一席之地的人,站在寧一宵身邊,也不會那么有失平衡。
蘇洄突然有點想戒煙,于是把之前買的都鎖進柜子里,打算短時間內不要碰。
要做個態(tài)度積極的人。
打開短信,蘇洄意外發(fā)現貝拉的助理又打了一筆不菲的款項,打電話詢問時,貝拉說,“這是尾款和獎金啊。”
“太多了。”
“一點都不多,你是完全不了解外面的市場價嗎?相比起你給我們的,這根本不算什么。再說了,你是憑本事掙錢,就應該好好拿著。我現在還有點忙,要走了,替我向你外婆問好啊。”
“謝謝。”
“不客氣啦,我們是朋友哎�!�
貝拉給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機會,依托克洛伊的名氣,讓蘇洄被大眾看到,不僅如此,還有豐厚的報酬。
蘇洄內心的報恩因子開始作祟,于是拿出那份企劃書,認真起來。
他花了一個下午看完,每張貝拉的手稿都細細觀賞,才發(fā)現原來她工作這么認真,而且非常有才華,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有自己的巧思。
看完后,蘇洄下去遛了狗,買了個冰淇淋,吃完后打電話告訴貝拉,自己愿意加入她的新品企劃。
貝拉高興地在電話那頭尖叫起來,蘇洄立刻把話筒拿開,放到雪糕的耳朵邊,嚇得雪糕一臉警惕,然后又委屈巴巴盯著蘇洄。
“可憐小狗�!�
第二天他就去了貝拉的工作室,這一次前臺換了人,但和上一位說了一樣的話。
“請問是來試鏡的模特嗎?”
蘇洄想了想,“算是吧�!�
他向前臺報了自己的名字,沒想到前臺寫著寫著,突然抬起頭,“你就是Eddy
Sue?”
蘇洄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嗯�!�
“上次的攝影展!”前臺小姐有些激動,“那里的裝置藝術是你做的對嗎?我真的超級喜歡,拍了好多照片,到現在那里還保留著,都快成了那間酒店的必去打卡地了!”
“謝謝�!�
蘇洄回以微笑,第一次感受到被關注的實感。
“不客氣,我?guī)先�,這邊請�!�
前臺小姐還笑著說,“沒想到您還是模特,這就是傳說中的斜杠青年嗎?”
蘇洄只好笑笑,一上樓便見到了貝拉,她戴了頂牛仔貝雷帽、配以皮衣牛仔褲,很是干練。
一見面貝拉便熱情地擁抱他,拉著他的胳膊便往里走,“正好,造型師也剛到,你們前后腳來,能節(jié)約不少時間�!�
“很趕嗎?”
“不是啊�!必惱χ此崎_造型間的門,“你以前是不是從來沒染過頭發(fā),漂色很費時間的�!�
“沒有。”蘇洄笑了笑,想起一些往事,“其實我十八歲的時候,因為躁狂發(fā)作,很想染頭發(fā),但剛進理發(fā)店就被我媽抓回去了,發(fā)型師連染料都來不及涂,我還戴著他們的披肩�!�
他笑起來,“后來我媽就不允許我自己去外面理發(fā),會叫人來我家�!�
“天哪,真苛刻,要是我一定會逃出去染完�!必惱瓫]有接受過這樣的家庭教育,很是不理解。
她讓蘇洄和造型師見了面,按照之前的策劃囑咐了蘇洄造型的要求。
“效果好的話可以抓緊先拍一組試妝照�!�
蘇洄坐在鏡子前,這種時期的他總是對一切新鮮的事物懷有期待,染發(fā)就像是一次全新的改變,很好地應和了他目前的亢奮。
于是蘇洄很乖順地任由發(fā)型師擺布,聊一些有的沒的。
“你的頭發(fā)是自來卷嗎?”
“嗯,有一點。”
“我還以為是燙過的微卷呢,這個弧度好自然。那我們還是保留這個弧度吧,只稍微對前額和頭頂的做造型,長度上稍微剪短一點,到脖子這里,剪個層次。”
蘇洄對此都不甚了解,也很久沒有剪過頭發(fā),“嗯,就按照貝拉想要的來吧�!�
一旁的貝拉笑了,“干嘛這樣說,搞得好像你是我買的芭比娃娃�!�
發(fā)型師也笑了,“哈哈哈哈!”
漂色的時間很長,蘇洄一開始坐著,后來漸漸地坐不住,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從桌上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坐在窗邊看樓下來來往往的年輕人。
三月底了,紐約還是這么冷。
后來他干脆走出造型室,外面的工作人員和模特一大堆,各式各樣新鮮漂亮的面孔。這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洋娃娃櫥窗,夢幻奪目。
貝拉見他出來了,便正好拉蘇洄一起討論面料和剪裁。
蘇洄摸了摸眼前的料子,“這個面料不錯,薄紗比較適合春夏,但太多會膩,其實可以加一點中性面料拼接一下�!�
“你說得對�!必惱瓕χ碚f,“記下來,等會兒選一些皮革、牛仔過來,我再看看�!�
“你頭發(fā)是不是要漂第二遍了?”貝拉提醒他。
蘇洄立刻返回造型室。
實在做了太久,蘇洄已經吃了兩根棒棒糖、一小盤黃油曲奇和兩小塊芝士蛋糕,甜的吃得多了,智齒又開始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