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回來南坪鎮(zhèn)時,何彰化遺體也才從市里拉回來。
事故是在工廠車間里發(fā)生的,里面有一臺原老板留下的大機械
。何彰化喊了幾親戚說幫忙移出去,在搬移的過程中機械傾斜砸了下來。砸傷的人立刻送去醫(yī)院,一個親戚重傷,何彰化搶救無效身亡。
莊潔根本來不及難過,就被指揮著去處理各種事情。先去市里把莊研接回來,路上交待他一些作為長子應盡的喪事流程。家里一團糟,光發(fā)訃告都爭執(zhí)不休。當?shù)仫L俗如果家里有兒子,就要以兒子的名義發(fā)。不興以女兒或妻子名義發(fā)。
莊研身份尷尬,不是何彰化親生,理不該以親生子的名義送喪。但何裊裊年齡小,而且有些流程忌諱女人在場。單這個族里人就吵得不可開交。
寥濤拍板,就讓莊研以親生子的身份發(fā)喪。莊潔剛把他接回來,就被親戚扯著穿戴喪服。屋里長輩意見不統(tǒng)一,傳統(tǒng)的堅持要在家里發(fā)喪,家里布置靈堂,不興在殯儀館。稍微開化的認為只要亡人體體面面地離開,具體流程在哪可以靈活。
何彰化因為遺體稍微特殊,直接就從市醫(yī)院轉(zhuǎn)到了殯儀館。莊潔把莊研跟何裊裊安排好,然后去了殯儀館找寥濤。
她被人指引到逝者化妝整容室,寥濤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何彰化。陳麥冬穿著防護服,正要開始化妝。
莊潔側臉看寥濤,隨后全程拉住她手。
待整化好結束,陳麥冬朝逝者微微鞠躬,然后看了她們一眼,表示節(jié)哀。
寥濤過去撫摸了下何彰化的額頭,然后朝陳麥冬致謝。陳麥冬原本想阻止,不能直接觸碰逝者,但看見寥濤的眼神沒說出來。
寥濤看了何彰化最后一眼,身一轉(zhuǎn),朝莊潔道:“回吧。后面還有一攤事�!�
殯儀館布置好守靈區(qū),莊潔回去接了莊研和裊裊,他們要一起在禮廳守夜。后半夜倆人依偎著寥濤相繼打瞌睡,白天該哭的都哭完了,再充沛的精力也該耗盡了。寥濤蒼白著臉看她,“你去外面歇一會吧�!�
莊潔因為腿殘疾不能跪,坐著也不雅觀,已經(jīng)連著站五六個小時了。她先活動了一下腿,才一步步地往外挪,隨便找個臺階就坐下。
她開始捋思路,想接下來家里該怎么辦?寥濤該怎么辦?莊研和裊裊該怎么辦?醫(yī)院里還躺著一個重傷的親戚,回頭將是一筆不小的賠償。
當聽見聲音回頭看,陳麥冬遞給她支煙,她接過點上,接著陷入更深的沉思。
陳麥冬看了眼她脫在一邊的假肢,問她,“我有休息間,你要不要去歇會?”
“不用,我想自己靜會�!鼻f潔輕聲回他。
陳麥冬說了句:“節(jié)哀�!彪S后騎著摩托回了家。
*
喪禮結束的第三天,莊潔送莊研回學校上課,莊研焉嗒嗒地趴在門上看窗外,緩緩地問:“姐,你什么時間回上海?”
“過完頭七吧�!�
“姐,我感覺這幾天好像一場夢,我此刻正在夢里和你說話�!�
莊潔揉揉他頭,“別想太多�!�
她把莊研送回校,隨后折去醫(yī)院看望重傷的親戚,對方還在
ICU。她同家屬道完歉,又聊了會,往卡上存了八萬塊錢,說回頭藥費不夠隨時聯(lián)系她。
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又是門里親戚,家屬也沒太為難她。
傍晚到家的時候寥濤坐在院子里,地上有五六支煙頭,旁邊桌子上丟著一個拆開的快遞,里面是她發(fā)回來的膏藥貼。
莊潔也拉張椅子坐下,想安慰不知從何說起,索性沉默。
“冰箱里有速凍餃子,你跟裊裊煮著吃吧。”寥濤說了句。
“裊裊呢?”莊潔問。
“樓上玩平板吧�!�
“我下午去醫(yī)院了,先給二叔轉(zhuǎn)過去了八萬。又跟主治醫(yī)師聊了會,估計后續(xù)還得十萬八萬。”莊潔摸出煙說:“將來多少會落點毛病,重活估計是干不了了。”
寥濤沒接話。
莊潔轉(zhuǎn)著手里打火機說:“將來出院肯定會要點賠償。就看多少了�!�
大半天,寥濤吸了口煙問她,“你卡上還有多少?”
“六萬現(xiàn)金,三十萬的基金�!鼻f潔算了下說:“我還有兩張信用卡,額度各有十萬�!�
寥濤回屋找出賬本,拍在桌子上說:“家里還剩七萬。你爸葬禮花了幾萬,收禮金幾萬,差不多能扯平。買房花的不提,光工廠都前后填了二十萬�!彪S后補充道:“我這些年存了筆錢,也有十三萬�!�
“你存私房錢干什么?”莊潔看她。
寥濤沒細說,這錢都是莊潔這些年往家里拿的,她沒花,都私下攢著。
“家里有什么打算?”莊潔問她。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廠里前后投了二十萬,我絕對要繼續(xù)干。先把你二叔的醫(yī)藥費和賠償捂住。眼下每個月還有一萬二的房貸,兩套房,分了十年供。銀行不會因為家里死人就不收你錢。”
“我明天把基金賣了,把手頭的錢都轉(zhuǎn)給你�!鼻f潔問:“廠里的機器設備都買齊了?”
“買齊了�!绷葷魷鐭�,朝她道:“喊裊裊下來吃飯�!�
何裊裊磨磨蹭蹭地下樓,筷子尖把一個餃子戳的稀巴爛。寥濤罵她,“不吃滾上去�!�
何裊裊把筷子一拍,帶著哭腔同她頂嘴,“你整天就會罵人,除了罵人還是罵人!你罵莊研,罵我,還罵我爸!何媛奶奶說就是你太厲害了,你才把我爸克死……”
“裊裊——”莊潔剛開口阻止,何裊裊臉了就挨了一巴掌。寥濤罵她,“滾上去睡覺。”
何裊裊扭頭就上樓。
“媽你何必……”話沒落,桌上的一盤餃子就被揮了出去。
莊潔一句不再說,出去外面接電話。
電話是公司同事打來的,她說這家醫(yī)院太難搞,細節(jié)等她回來再說。院方也不著急簽合同,說要跟莊潔溝通清楚再簽,而且錢還沒批下來。
莊潔應下,說三天后回。
她回院里的時候寥濤已經(jīng)不在了,她拿著掃把清理了現(xiàn)場,然后上樓敲何裊裊的門。
何裊裊蒙在被子里哭,莊潔掀開她被子,讓她哭好了給寥濤道個歉。何裊裊有一兜一兜的委屈,說寥濤整天不講理,整天就會罵人。還說她對何彰化不好,跟個沒事人一樣,一點也不傷心,一滴淚也沒掉。
莊潔問她這些是自己的看法,還是聽人嚼舌根。何裊裊哭著說都一樣。
莊潔也累,安慰了這個安撫那個,索性讓她哭個夠,下樓騎著電瓶車出去轉(zhuǎn)。她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不知怎么就騎到了一片老墳地,墳是野墳,埋的不是死嬰就是各種原因入不了祖墳的人。連座墓碑都沒立。
事后回憶她都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幻覺。她看見一個穿著九十年代衣服的女人,肚子很大很大,她一直圍著墳頭轉(zhuǎn),而她身后趴著一個嬰兒跟著她轉(zhuǎn)。
她嚇壞了,以最快地速度沖回去。當置身于繁雜喧鬧的鎮(zhèn)里,她才敢回頭去看那片黑黢黢的野墳。
*
回上海那天是寥濤跟何裊裊一起送她。寥濤在停車場,莊潔交待何裊裊,“不要惹媽生氣,氣病了就沒人管你�!�
何裊裊撇著鞋子,扭著頭沒說話。
“有空了我?guī)闳サ鲜磕��!鼻f潔又說。
何裊裊伸袖口抿了下淚,轉(zhuǎn)身跑回了車上。
寥濤也沒過來,遠遠地朝她揮手,讓她進站。
回去的高鐵上她一直在想事情。她放心不下莊研,放心不下何裊裊,也放心不下寥濤。她也想起了離世的父親。父親去世那年她跟何裊裊一般大,而且在葬禮上奶奶全程指責和謾罵母親,母親就扛著肚子一滴淚沒流。
昨天晚上寥濤同她徹夜聊,說何彰化對得住他們兩姐弟,無論在情感還是生活上,他從沒有虧待過他們。而且他在她們母女最困難的時候,伸手拉了一把,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把這個家撐下去,而且越來越好。
莊潔在回上海的半個月后,終于下決心辭職,她打算回去幫寥濤。她遞辭呈的當晚和王西夏聊,聊自己徹夜難眠,聊放心不下家里,聊寥濤生莊研時,奶奶偷偷把莊研抱走,寥濤瘋了一樣地闖到奶奶家,拚命才把莊研搶了回來。寥濤怕拖累了娘家,就帶著自己租住在棚戶區(qū)。自己那時殘肢端發(fā)炎都不敢說,因為她清楚家里沒錢。
家里快揭不開鍋的時候,何彰化找了過來,然后帶她去骨科看醫(yī)生,做了新的接受腔。在何彰化照顧她們母女幾個月后,一天問寥濤愿不愿意跟他過,他帶她們回南坪鎮(zhèn),給孩子重新安排學校。寥濤想也不想地應下,第二天就抱著莊研牽著她回了南坪鎮(zhèn)。
莊潔說何彰化不會表達,但他會在她們姐弟生日的那天寫四個字,亙古不變的歲歲平安。他會給她們姐弟買當下時興的衣服,買上學騎的自行車,買城里人才讀的書籍。她同何彰化之間也和所有再婚子女家庭一樣,雙方都有一層難以言說的距離。
王西夏聽她一點點說完,說我早就料到這個結果,我知道你會回去的。上海有萬萬千千個莊潔,不缺你一個。而你媽只有你一個,你應該回去幫她。
莊潔望了眼窗外的東方明珠,第一次覺得它也不過如此,電視塔而已。
莊潔開始和公司做交接,十一月十五正式離職。部門同事對她不舍,一個接一個地輪番請吃飯。莊潔有時喝兩口,就會把自己的經(jīng)驗分享出來,光跑沒有用,要善于動腦善于用心,覺得實在啃不下就果斷放棄,把精力花在另一家。這個社會什么人都缺,唯獨不缺聰明人。絕對不要在院長或科主任面前耍心眼,他們能熬到這個位置有絕對的能力,自己才幾斤幾兩?在他們面前玩心思只會顯得自己滑稽可笑。
同事問她,“那該怎么拿下?”
莊潔說:“真誠。這個世界最能打動人也最容易被人察覺的就是真誠。其次就是部門培訓時常說的信賴感,首先要做一個讓客戶信賴的人,只有這種條件下對方才有機會買你的產(chǎn)品�!�
眾人起哄,讓她再多傳授點。莊潔說有些事要靠自己琢磨,要看臨場發(fā)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著從包里摸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都是自己當實習生時一點點鉆研出來的。
莊潔到家時有了醉意,手機響了幾遍她才接通,寥濤說何裊裊離家出走了,留了信說是去上海找她。她一早就出來忙了,直到晚上回家發(fā)現(xiàn)她不在。
莊潔安慰她別急,說她的年齡估計單獨買不了票,就算買到列車員也不會讓她乘坐。寥濤說她用何彰化生前的手機在網(wǎng)上買的票,里面有購票記錄,她臥室的存錢罐也被砸了,而且去年給她辦的身份證也不見了。
莊潔倒不擔心,這明顯是經(jīng)過縝密計劃的。以她的頭腦搞不好真能來上海。寥濤說她先去報警,調(diào)一下高鐵監(jiān)控看看。如果她真能憑本事去上海,她也沒白生下她。剛掛電話就提示有一通未接,莊潔有預感地回過去,對方是上海站的工作人員,有一個小妹妹說和家人走散了,麻煩她過來接一下。
莊潔接到何裊裊的時候?qū)λ文肯嗫�,問她吃飯了沒?她背著包搖頭,說高鐵上的飯貴,看起來還沒食欲。
莊潔先帶她去吃飯,吃飽了問她為什么鬧離家。何裊裊手指纏著衣角說:“我一個人在家害怕�!�
“害怕什么?”
“整天都我自己在家,晚上八九點媽才回來,我總感覺家里有鬼。”何裊裊說著就抿淚,“何媛奶奶老說爸爸會回來看,說他不放心我,我一聽就害怕,我害怕爸爸回來把我?guī)ё摺!?br />
莊潔哭笑不得,睡覺的時候告訴她人為什么會死,死了又會去哪。然后又描述了天堂的樣子。何裊裊憧憬地說:“那我們也去吧�!�
莊潔罵她童言無忌,說天堂里有學校,去的不是時候就要接受教育。何裊裊一聽就懵了,學校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存在。然后她就開始吐槽寥濤,說寥濤很暴躁,不能說事就事,她總會因為這一件錯事就把曾經(jīng)的錯事都翻出來,愛算后賬。
“不是說事就事,是就事論事�!鼻f潔改正她。
“管它呢都一樣�!焙窝U裊繼續(xù)說:“我長大會做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媽媽,就算孩子考零分是個笨蛋也沒關系,我也不會罵她,更不會打她�!闭f著又提到了自己的作文,說她的一篇作文被打零分,說到這里她就很生氣。
“為什么打零分?”
“因為老師讓寫”我的理想”,我就寫理想是拆遷隊長,將來我就指著這些學校說:拆、拆、拆、統(tǒng)統(tǒng)違建!”
莊潔仰頭大笑。
待何裊裊睡著后,她出去給寥濤打電話,說她已經(jīng)辭職了,先回去幫她一年,等穩(wěn)定了再回上海。
寥濤說行,幫她半年就行。
莊潔說行李已經(jīng)封箱陸續(xù)發(fā)回去了,讓她不要隨便拆,有幾件是易碎品。接著又聊了兩句裊裊。
寥濤嫌何裊裊玩性大太天真,一點事不懂。莊潔在她這個年紀都會為自己分擔家務了。莊潔勸她,說孩子原本就應該天真,早熟不是什么值得夸贊的品質(zhì)。
寥濤沒接話。
莊潔也察覺出這話不妥當,但也沒解釋。
第12章
人行,度量不行
莊潔帶何裊裊去了迪士尼,住了主題酒店,瘋玩了兩天后,拉著行李回了南坪鎮(zhèn)。
寥濤過來接她們,看了何裊裊一眼,沒搭理她。何裊裊嘴一噘,她現(xiàn)在有靠山了,才不怕呢。
寥濤接過行李上了面包車,待她們上車后說:“明天去看看自動擋車,你開著也方便�!�
“行�!鼻f潔說。
寥濤大致和她聊了方向,除了網(wǎng)上推廣外,看市里各大商超能不能鋪貨。她們倆一個負責生產(chǎn),一個負責銷售。
寥濤又交待她了些農(nóng)村的人情世故,要她入鄉(xiāng)隨俗,別整那些洋氣話。說前幾天誰家丫頭從國外回來,路上遇見一位門里親戚,她用普通話說:伯伯好,您吃飯了嗎?
莊潔大笑,快笑岔氣了。伯伯好,您吃飯了嗎?
“都土生土長的村里人,出去一趟回來普通話,能不被人出洋相?農(nóng)村人不講究,家常話就行�!绷葷f著停了車,朝外面的人打招呼。
莊潔笑著望過去,一看,是陳麥冬。
他也沒看莊潔,同寥濤說了句,騎著摩托就去殯儀館了。
“這小伙不錯。”莊潔隨口夸了句。
莊潔不置可否,人還行,就是度量不行。
“我給你爸在殯儀館辦手續(xù),前臺朝我雞鴨,她就留言:回頭拿到我廠里鹵。
沒一會王寶甃私信她:真的可以鹵么?
莊潔回她:沒問題,我把你養(yǎng)的雞做個標記就行。
王寶甃問:會不會太麻煩?
莊潔回:不麻煩。
聊著她就聞到一股味兒,何裊裊的卷子被落下去的煙灰燙了一個洞。
……
明天怎么跟老師解釋。
寥濤回來的時候莊潔都快要睡著了,她回廚房里熱了飯,盛出來說:“媽,回頭王寶甃去廠里鹵雞,你就幫她鹵一下�!�
“鹵雞?”寥濤不明白她哪的話。
“她自己養(yǎng)的有雞,你盡管幫她鹵,回頭我有事找她。”莊潔說完,聽到樓上的動靜,回去陪何裊裊睡。她膽小,夜里夢多易醒。
*
上午她去店里看裝修,經(jīng)過家粥屋,看見陳麥冬坐在那喝粥,她折回來進屋,手機掃了下碼,下巴朝陳麥冬那一桌一揚,“老板,多少錢?”
“10
塊�!�
她付完錢,看陳麥冬,“老同學,錢付了,你繼續(xù)吃�!�
看姐多大氣。
……
陳麥冬吃完去燒雞店找她,“借個衛(wèi)生間。”
“干什么?”
“撒尿�!�
陳麥冬咬著煙從衛(wèi)生間出來,看了圈店面問:“不走了?”
“再說吧,先幫我媽把家里安置好。”莊潔應了句。
陳麥冬點點頭。
“你刪我微信干什么?”莊潔看他。
“誤刪�!�
“誤個屁�!�
……
陳麥冬打開二維碼讓她掃,莊潔原本想著刪就刪了,免得生事。但最后奔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原則掃了。
她掃完說了句,“我爸喪禮那事謝了�;仡^請你吃飯�!�
“行�!标慃湺矝]客氣。
莊潔手指捻著耳垂,先尷尬了幾秒,隨后說:“這樣,我也不是個好東西,你也不是什么好鳥,咱倆就當扯平了�!�
“扯平什么?”陳麥冬看她。
這話把莊潔問住了,她想了半天索性道:“咱倆也別扯淡,就地鐵里那事,從今兒起就過了�!�
“親嘴那事?”
“行,過了,你要不說我都忘了�!标慃湺瑹o所謂,好像這吻只有莊潔當回事兒。
忘個屁,前天你還裝不認識我。但莊潔不能這么說,她朝他伸出手,“成,是我自作多情了。”
陳麥冬看了眼她的手,“我不和人握手�!�
“你手咋了?”
“我無所謂,會有人忌諱我的職業(yè),所以我從不握……”陳麥冬話沒落,莊潔握上去說:“恢復邦交�!�
“你這人啥都行,就是度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