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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陳麥冬挨個收,“別扯淡,給錢�!�

    幾個人望向莊潔,“嫂子,你說這局算不算?”

    “算了。”莊潔大手一揮。

    “嫂子局氣!”

    莊潔讓陳麥冬坐,她去洗把臉,有點困了。

    “困了你去睡會兒?”陳麥冬看她。

    “不睡,我要守歲�!�

    莊潔洗了臉,泡了杯咖啡,坐在陳麥冬身后看。

    天泛亮,陳麥冬去廚房煮早飯,那幾個人去露天陽臺上喘氣。

    莊潔望著天空的東邊,心里許愿:保佑親人愛人平安喜樂,萬事順意,希望疫情快點結束,國泰民安。

    當許完愿,才驚覺脫口而出的是“愛人”而非“情人”。她笑了笑,倚著露天護欄往對面看,對面陸續(xù)出來兩戶守歲的家庭,小孩捂著耳朵遠遠地躲開,大人拖著長長長長的一串紅氣球,用著工具劈里啪啦地捋爆。

    幾個朋友圍過來,朝對面喊:“兄弟,牛逼�。 �

    對面也回:“兄弟,新年快樂!咱們都稱心如意,大吉大利!”

    “稱心如意,大吉大利!”

    “稱心如意,大吉大利!”

    第38章

    疫情

    大年初一莊潔生日,她在鎮(zhèn)西口擺了一溜的飲料禮品,王西夏陪她邊賣邊聊天。陳麥冬同何裊裊在三百米外的燒雞店門口賣。寥濤和莊研在家準備生日餐,晚上打算擺一桌。

    倆人埋頭嘀咕,王西夏不建議再出來擺攤,疫情越來越嚴重了,風險太大。莊潔猶豫,車間還有一半的飲料沒賣。

    有熟人過來買,莊潔往她車上搬著純奶說:“嬸兒,戴這個棉口罩不行,得戴藥店買的外科……”

    “礙啥事兒,棉口罩主要擋風。”

    莊潔也不再多說話。一個上午過來十個買禮的,九個都沒戴。

    “這不行,明天別擺了。”王西夏說。

    “行�!鼻f潔點頭。說著過來幾個戴口罩的干部,明文規(guī)定,不許商販再出攤了。

    倆人對視一眼,莊潔小聲問:“咱屯的口罩咋辦?”

    “早兩天我有考慮捐武漢,但后來看市醫(yī)院也缺,就沒敢亂動�!�

    “賣掉?”莊潔問。

    “咋賣?”王西夏問。

    “朋友圈賣?”

    “你愿意在朋友圈賣?”王西夏反問。

    “丟不起那人�!鼻f潔說實話。

    “我也嫌丟人�!蓖跷飨母胶�,說著就看見朋友圈有人賣口罩,防疫必備外科口罩:一百八十塊一盒,一盒五十個。N95

    口罩:五百一盒,一盒五十個。

    “操�!�

    倆人相視一眼,王西夏說:“不能賣,回頭再說�!�

    “行�!�

    王西夏想了會,說:“咱倆就發(fā)不了大財。他們合伙弄了臺機器,接單都接爆了。一百八十塊五十個,不比你賣飲料強萬倍�!�

    莊潔反腳踹了一下飲料。

    “你要真屯一車間口罩,我也算高看你�!蓖跷飨挠终f。

    “失算了。”莊潔開始上愁,“我怕影響到雞,沒敢備貨,都屯了飲料�!�

    王西夏一時也沒主意。

    那邊何裊裊騎著單車過來,兩腳踩地,脫了口罩就說:“姐,溝佛村一個人被急救車拉走了,車上下來的醫(yī)生都穿著防護服,還有人舉著東西亂噴�!�

    “你親眼看見的?”

    “我本來去找同學,他們村攔著不讓進,說是有疑似病例�!焙窝U裊說完,鎮(zhèn)廣播就播: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剛剛溝佛村拉走一例疑似新冠肺炎患者,對方四天前從武漢返鄉(xiāng),現(xiàn)在全村封閉隔離,大家請注意!大家請注意!不要去溝佛村附近!不要去溝佛村附近!

    莊潔聽完,擺手,“收攤。”隨后看何裊裊,“你不賣飲料跑溝佛……”話不及完,何裊裊掉頭就跑。

    王西夏低頭看微信群,撞撞她,讓她看內(nèi)容。莊潔閉眼搖頭,“腦仁疼�!�

    倆人麻利地收攤,莊潔不死心,“你說,我在咱鎮(zhèn)群上吼一聲,說可以送禮上門行不行?”

    “別扯淡了�!蓖跷飨恼f:“等過這一陣再說吧�!�

    一行人忙完回家,朋友圈有了確切消息:溝佛村那個人是從武漢偷跑回來的,發(fā)燒三天不退,也不往上報,他父母把他藏起來了!

    沒一會,又一則消息:已經(jīng)確認了,他父母也被控制了,現(xiàn)在整個村都在消毒!

    寥濤從廚房出來,招呼西夏和陳麥冬坐,隨口就提了句,“我把你那一箱口罩拆了,分給工人了一點�!�

    寥濤不等她說,一句話又堵回去,“就分了兩盒。你拉回來的時候他們見了,鎮(zhèn)上又買不來,我自然就分了。

    “沒事兒,兩盒口罩�!蓖跷飨恼f。

    “給就給唄,多大點事兒。”莊潔也應了句。

    “我晚會給我堂哥拿回去一盒�!蓖跷飨膭冎晒f。

    莊潔看陳麥冬,“你要不要拿回去點?”

    “我不缺�!标慃湺f:“殯儀館有。”

    莊潔坐下調(diào)到新聞臺,王西夏戴著耳機聽微信語音,何裊裊坐在另一側玩手游。陳麥冬看了一圈,碰碰莊潔,“我去廚房幫廖姨�!�

    “想表現(xiàn)��?”莊潔問得意味深長。

    陳麥冬不理她,卷著袖子去了廚房。寥濤輦他,“不用不用�!�

    “沒事兒廖姨,我煮慣了,家里都是我煮飯�!标慃湺^去接莊研手里的魚,“我來處理�!�

    寥濤也留了個心眼,讓莊研回屋,她同陳麥冬邊忙邊聊家常。

    王西夏回著微信,看了一圈,碰她,“人呢?”

    “誰?”

    “陳麥冬�!�

    “他在廚房幫忙。”莊潔吃話梅糖。

    “你們有意思啊�!蓖跷飨臄D她,“在街上眉來眼去的。”

    “去你的,才沒有�!�

    王西夏貼著她耳朵說悄悄話,莊潔推她,“滾蛋兒�!�

    王西夏手機響了,她噓聲,上樓接電話。

    莊潔起身去了廚房,寥濤同陳麥冬聊家常,問他平常有什么消遣。陳麥冬收著貓爪,極有教養(yǎng)地回答。

    寥濤扭頭看見她,“站門口干啥?”

    莊潔進來,隨手捏了片牛肉吃,寥濤拍她,嫌她手臟,接著拿出一塊鹵香牛肉,秘制鹵雞,給陳麥冬裝好,“我自己鹵的,晚會拿回去給你奶奶嘗嘗�!�

    “好,謝謝廖姨�!标慃湺f。

    “謝啥。”寥濤說著出了廚房。

    “裝�!鼻f潔哼哼兩聲。

    “你在奶奶面前不裝?”陳麥冬回她。

    “誒,陳麥冬,西夏說你是新上門的小媳婦兒�!�

    “我是有風度,不好意思看廖姨自己忙。”

    莊潔哼哼兩聲,不說話,讓他自己品。

    陳麥冬老實剝蒜頭,不理她。

    莊潔看了眼門口,嘴欠,低頭親了他一下。

    陳麥冬本能看門口,隨后離她遠點。莊潔跟上去,輕踢他。

    陳麥冬時刻注意門口,撂狠話,“等著。”

    莊潔又踢他,“等什么?”

    陳麥冬挪地。

    莊潔踢他。

    倆人一打一鬧,聞見腳步聲,如驚兔。

    寥濤回來,她捏了片牛肉回客廳,站在何裊裊身后看她打手游。王西夏打完電話下來,說用她電腦發(fā)個文件。

    她幫王西夏開了電腦,又隨意站在沙發(fā)旁看電視。陳麥冬擦著手進來,看她一眼,下巴朝樓梯口一揚,人就上去了。

    莊潔看不懂,穩(wěn)如泰山地站那看電視。接著手機震動,收到他微信:上來。

    莊潔哼哼兩聲:樓上冰窖似的,上去干哈?

    陳麥冬回:別作,上來。

    莊潔回:不上。

    陳麥冬回:求求你了,上來吧。

    莊潔收了手機,闊步上樓。

    陳麥冬斜倚著墻,隨手指著一間房,“你臥室?”也不等她回,直接推門進去。

    莊潔跟進來,看他四下打量,又見他挑起床頭的一件內(nèi)衣,放鼻尖聞了聞。

    莊潔翻翻眼,摸出兜里的話梅糖,也不理他。

    陳麥冬撐坐在床上,拍拍腿,“過來�!�

    莊潔不為所動。

    “生日呢,抱你一會兒�!标慃湺瑴厝岬卣f。

    莊潔坐他腿上,乖馴地趴在他肩頭。

    “你房間真香,我像是來過千千萬萬回�!标慃湺f。

    “來干什么?”

    “你說呢?”陳麥冬吻她額頭,“寶貝兒,生日快樂�!�

    莊潔吻他,把嘴里話梅糖渡給他。

    陳麥冬拍著她背輕晃,莊潔閉著眼,手無意識地玩他喉結。

    倆人就這么安靜了幾分鐘,莊潔吻他,陳麥冬也回吻她,然后喊她:“寶貝兒�!�

    “嗯。”

    “我愛你�!标慃湺统隽诵摹kS后拉她手放在自己胸口,讓她自己感受。

    莊潔吻他,兒戲般地回了句:“我也是,我也愛你�!�

    “是么?”陳麥冬心稀碎,隨后一改溫柔,露出痞態(tài),手往她毛衣里探,“我檢查檢查,看我們小寶貝兒……”

    “不要臉�!�

    陳麥冬一笑,直接咬了上去。

    莊潔笑他,推他,說他有冒出來的胡茬。

    正嬉鬧,王西夏微信她:夠了啊,迅速下來吃飯。

    倆人一前一后,從容自如地下來,何裊裊分著筷子問:“姐,你們在樓上干什么?”

    “看莊研的畫�!�

    王西夏盛著米說:“確切消息,溝佛村那個人沒事兒,估計晚上就回來了。他武漢回來有登記,不是群里轉(zhuǎn)發(fā)的那樣,逃回來藏家里。”

    “那他發(fā)燒是咋回事兒?”寥濤端著菜上桌。

    “應該是被嚇壞了�!�

    “被嚇出來的發(fā)燒?”

    “對。”王西夏點頭。

    寥濤在餐椅上坐下:“跟你們說,真有人能被嚇破膽。我還在娘家當閨女的時候,村里抓到一個偷牛賊,然后嚷嚷著燉了一壺滾水,說要從他頭上澆下去,那人直接嚇尿褲子,后來人就傻乎乎的。”

    “那澆了嗎?”莊研問。

    “沒澆,就是嚇唬他�!�

    *

    年初二,陸續(xù)傳出封村的消息,鎮(zhèn)廣播每天喊著:勤洗手常消毒,出門戴口罩,盡量不串門,不聚堆聊天,不去人流密集的地方。

    年初五,各個村基本都已經(jīng)封了。村口小的,一輛車橫擋著,村民輪流值守,禁止外人進村。村大的,一排檔車桿,需要村委開的證明書,才可以進出。也有個別極端挖路的,被鎮(zhèn)里點名批評,不可效仿。

    白事一切從簡,紅事改日子。

    莊潔憋家了兩天,還好,第五天已經(jīng)不行了。天臺上轉(zhuǎn)轉(zhuǎn),門口轉(zhuǎn)轉(zhuǎn),然后無人的麥田里轉(zhuǎn)轉(zhuǎn)。

    陳麥冬很忙,每天背著一大桶兌好的消毒液,挨家挨戶地消毒。

    盡管每天有大喇叭循環(huán)播:出門必須戴口罩,不扎堆聊天,不串門。第一天還好,第二天也還行,第三勉強,第四天已經(jīng)陸續(xù)有人探頭,站在自己門前戴著假冒偽劣的口罩和鄰居聊天。

    起初兩天大家還保持距離,后來男人拎著保溫杯,女人揣一把瓜子,三兩圍在電線桿或路口聊天。

    聊武漢,聊疫情,聊國家大事,聊中美局勢,聊也不知道從哪聽說的,有直升機會在夜里噴灑消毒液。

    從華南海鮮聊到軍運會,從每天急速攀升的確診人數(shù)聊到死亡人數(shù),再聊到有沒有瞞報。從最初的害怕恐慌以及對確診和死亡人數(shù)的悲憐,到最后去他媽的吧,男人想著法的玩撲克搓麻將解悶,女人開始研究吃什么以及怎么做。

    莊潔跟著朋友圈學做涼皮,怎么也學不成,她惱了,把沉淀了一夜的洗面水掀了。莊研說她應該沉下心,何裊裊說她太暴躁。

    王西夏約她去陘山放風箏,說有一條無人的小徑。她領著莊研跟何裊裊正出門,同倉皇回來的寥濤撞個滿懷,還沒問怎么回事兒,一位年長的志愿者聲音洪亮:一個個都長里可排場?都出來亮相哩?憋幾天尾巴能扎出來?嘴皮子磨破,不讓扎堆不讓扎堆,十幾個人圍一塊也不戴口罩,早晚都給你們拉醫(yī)院里去。

    ……

    莊潔上去天臺往外看,這位大爺一條街一條街地挨個罵。昨天是一位大學生當志愿者,他斯斯文文地勸,建議大家不要聚堆。大家不但沒人聽,還反調(diào)戲他一頓,說回頭給他介紹個漂亮媳婦兒。

    莊潔從樓上下來,“心里舒坦了吧,好好跟你們說話不聽,非討一頓罵�!�

    寥濤說:“我可是戴口罩……”

    “你自己戴沒用,最有效的防范就是大家都戴。”莊潔看著微信群,仰躺在沙發(fā)上。

    鎮(zhèn)里人拉了一個大群,每天吃什么果蔬群里報,菜店的老板會統(tǒng)一買回來。鎮(zhèn)里大小商鋪基本都關了,只剩一家菜店和超市的生鮮區(qū)開放。

    特殊時期,群里除了買菜,誰家缺什么急需物,也會在群里吆喝,看誰家有先借用借用。這邊剛有人借完小孩的尿不濕,那邊就有婦女張口大借衛(wèi)生巾,群里亂笑,管理員立刻就跳出來,讓有些婦女說話文雅點。

    婦女不依,說我借衛(wèi)生巾咋了?你老婆你媽就不用衛(wèi)生巾?

    莊潔可愛看群消息了,一大樂事。

    這邊沒笑完,那邊就有人轉(zhuǎn)發(fā)了一條視頻,說武漢醫(yī)院跟黑海似的,大批大批的確診病例得不到救治,門口堆得都是尸體,醫(yī)生也全面崩潰。

    莊潔還沒點開視頻,管理員就出來再次警告,說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不許發(fā)群,尤其是過于負面的,否則直接踢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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