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跟你打賭，等疫情過去，離婚率暴漲�！蓖跷飨某妥雷叩溃骸拔覀兗仪斑叧惩昙�，后頭就打架，兩口子對著罵�！�
“怎么不是�！绷葷釉挘耙郧皟煽谧佣脊ぷ�，有矛盾眼不見為凈。現(xiàn)在天天憋家里，不找事才怪。我們隔壁已經(jīng)冷戰(zhàn)三天了，男人吃完翹著腿玩游戲，一玩就是一天。女人洗衣做飯忙家務(wù)，一樣活沒落。要我說，忙個屁，拖把頭塞他嘴里�！�
王西夏大笑，廖姨說得對！
寥濤給她盛了一碗魚湯，“莊研想吃黃魚，我特意去超市買的�！�
“超市人多嗎？”
“不多，因為要挨個量體溫填表，去的人就少�！�
何裊裊大眼一掃桌上的菜，不是莊研愛吃的，就是莊潔愛吃的，到嘴的肉忽然就不香了，用力哼了一聲，“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寥濤問她，“你作業(yè)寫完了？”
“作業(yè)不寫完就不配吃飯？”
“不寫作業(yè)，不干家務(wù)，就不配挑飯�！�
何裊裊忍辱負(fù)重，把這口氣咽回去。
莊研給她夾了塊肉，“吃吧妹兒�！彪S后看下莊潔，“姐，我聽媽說冬子哥去市里了？”
莊潔看向寥濤，寥濤說：“群里討論的，回頭你常去看看陳奶奶。我廚房里熏了肉，明天你給拿去�！�
“行�！�
一桌人吃完，莊研把碗筷收拾了，寥濤燒了倆下酒菜過來，坐下陪她們一起喝。
王西夏問：“廖姨，你竟然都五十八了？看不出來。”
寥濤摸摸臉，“可不是，一臉的褶子，今兒莊潔還幫我拔白頭發(fā)�！�
王西夏嘴甜道：“您看起來像四十�！�
“虛偽了啊�！鼻f潔提醒她。
“人應(yīng)該虛點，虛偽使人快樂�！绷葷攘丝诰普f：“前幾天對門家生小孩，眼睛還沒綠豆大，我昧著良心說好看，人家爺爺奶奶可高興了。”
莊潔比大拇指，“看，我媽的金句，虛偽使人快樂！”
三人碰杯，寥濤問：“夏夏該辦事了吧？”
“看疫情吧。”
“疫情還不能讓人結(jié)婚？”
“疫情不能讓人領(lǐng)證，不能辦酒席�！鼻f潔說。
“對，這是正事。”寥濤又說：“感情好早一點晚一點都無所謂。”
“還行。”王西夏說。
“差不多行了，哪有一眼就看對眼的，日子都是跟自己過的�！绷葷橹鵁熣f：“我兩任都是盲嫁，沒想到都還不錯。莊潔他爸太理想化，整天想些不著邊際的事，但人不錯。裊裊他爸人不太講究，但有情有義，對我也掏心。倆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不會賺錢，全靠我……”
莊潔踢她，不讓她胡說八道，何裊裊還在沙發(fā)上坐。寥濤后悔，止了話。
王西夏說：“我這個對象家庭普通，但人不錯�！�
“人不錯就行，現(xiàn)在男人幾個不胡來？鎮(zhèn)上好幾個在網(wǎng)上賭博輸?shù)魩资f的，也不知道賭得啥，反正都挺浪蕩的�！�
莊潔沒接話，不懂，圈子里沒有愛賭博的人。
“現(xiàn)在很多小孩都可憐，能力跟不上欲望，或者反正我也買不起房，過不上更好的生活，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绷葷f：“周圍的幾個村里男人剩下的大把，姑娘沒幾戶，長得再不好也能挑著嫁�！�
“我聽二娘說了，鎮(zhèn)上統(tǒng)計適婚的男女比例是
8：1。”王西夏接話。
“可不是，八個男人才一個姑娘。而且有能力的人都出去發(fā)展了，剩下都是些歪瓜裂棗，就這情況還相互挑�！绷葷f著舉杯，莊潔同她碰道：“少喝點吧。”
“沒辦法，年輕的時候就愛抿兩口�！�
“在自己家喝，怎么痛快怎么喝。咱倆也難得陪廖姨喝一回。”王西夏腳踢她，不讓她掃興。
“行行，怎么痛快怎么來�！鼻f潔倒酒。
王西夏頭一扭，看向沙發(fā)上的人，“裊裊，我們都是壞榜樣，吸煙喝酒傷身，不能學(xué)哈。”
“傷身你們還喝？我同學(xué)的爸說女人就不能抽煙喝酒……”
“他是在放……呸呸、他這么說是不對的。男女都不應(yīng)該抽煙喝酒，因為它傷身�！蓖跷飨姆词〉溃骸拔覀儧]素養(yǎng)，我們不應(yīng)該在你面前抽煙�！�
何裊裊想起一件往事，“媽，我姐曾經(jīng)想弄死我。她上大學(xué)偷吸煙，吸完朝我臉上噴�！�
“你干過這事？”王西夏看她。
“幾百年前的事了�！鼻f潔都不知道有這事。
“你那時候幾歲？”
“我剛學(xué)會走路�！焙窝U裊想了會說：“應(yīng)該二歲吧�！�
“別扯淡了，你兩歲記個屁事�！鼻f潔說。
“文明文明，注意素質(zhì)�！蓖跷飨奶咚�。
“我就記事。你當(dāng)時戴的還是那種假肢……”何裊裊絞盡腦汁地想詞匯，索性比劃道：“那種很老舊，像服裝店模特腿那樣的假肢�！�
莊潔笑她，隨后道歉道：“行，對不起，不該朝你臉上噴煙。”
“上樓找你哥玩吧，明天媽給你煮好吃的。”寥濤打發(fā)她。
何裊裊上了樓，莊潔喝口酒說：“咱這家庭氛圍就不行，其實就不應(yīng)該在孩子面前又抽又喝�！�
“村里人哪那么多講究。”寥濤說。
“這不關(guān)村里城里的事，就是不應(yīng)該當(dāng)著小孩面……”
“得了吧，就你抽得歡。我也想學(xué)知識家庭，整天捧著書在孩子面前晃，但這裝不裝？”
“行�！鼻f潔無話可說。
“怎么教育小孩都是結(jié)合家庭自身情況，和父母的素養(yǎng)。咱們家特殊，裊裊心里啥事都懂，沒必要刻意學(xué)那誰、那誰家媳婦從小教孩子普通話，我就弄不懂了，家鄉(xiāng)話是嫌丟人還是咋了�！�
“小孩在鎮(zhèn)里上學(xué)，其他孩子都是家鄉(xiāng)話，他一口一個土不土洋不洋的普通話。她還要求全家在孩子面前必須普通話，她婆婆出來街上說，說就沒見過這么教育小孩的。她還給孩子起了一個很生僻的名，鎮(zhèn)上人沒一個喊對，連莊研都不認(rèn)識。就她鶴立雞群，就她脫俗�！�
王西夏大笑，她知道寥濤說的是誰了。
“教育小孩就是順其自然的事，隨意點就行了。你們姊妹哪個差？你跟夏夏都是在村里長大，可你們在北京上海不照樣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照樣混得風(fēng)生水起�！�
“夏夏跟他哥一個爹媽生的吧，一個家庭教育出來的吧？還是那句老話，性格決定命運。”
“行了行了，什么風(fēng)生水起�！鼻f潔也是服了。
寥濤摟起毛衣給她看腰上的一道疤，“你姥爺打的，他下手狠著呢。我也沒受他的影響往死里打你們呀，我最多就是嚇唬你們。”
“也很奇怪，我跟你舅舅也沒怨過你姥爺。不像你們一肚子怨氣，什么事都往家庭出身上推。城里人看不起農(nóng)村就算了，你們自己倒也……”
莊潔托起一條圍巾，獻哈達似的給她系上，嘴里唱著：我的草原我的馬，我想咋耍就咋耍，你懂個刁……
“咦�！鼻f潔發(fā)愣，“我這歌是從哪來的？我跟誰學(xué)的？”
寥濤摘下圍巾打她，“整天就你帶頭賣能，你妹妹全都是跟你學(xué)的�！�
莊潔冤枉，“我也不知道這歌哪來的，怎么突然從我嘴里……”
“一邊去�！绷葷R她。
莊潔大笑，緩了會，認(rèn)真道：“我真不知道這歌從哪學(xué)的，怎么會從我……”
王西夏不讓她扯淡，讓她坐下喝。
寥濤拍了下她腦袋，讓她有個女孩兒的安生樣。隨后又聊到鎮(zhèn)上誰家孩子有出息，年薪能拿到百十萬。
“年薪百十萬在北上深算中等。我圈子里好幾個都年薪幾百萬，上千萬的也有。”莊潔口氣很大。
“那你這中下等的水平，是怎么混進他們?nèi)ψ拥模俊绷葷龘p她。
“憑死皮賴臉�！蓖跷飨慕恿司洹�
莊潔仰頭大笑，連打她了幾下，起身不跟她們喝了。
王西夏把她扯回來，“行行，憑你優(yōu)秀的交際能力。”
“我就去過上海一回，不喜歡，聽不懂他們的話�！绷葷f。
“南方話是沒北方話親切�！蓖跷飨恼f。
“南方話顯高級主要是聽不懂，你聽不懂就不敢跟人亂來。不像咱北方話，一張嘴就是土渣子味，這邊打完，那邊拍著人肩膀：大兄弟，走，咱去喝一杯。你打完要是拍南方人肩，弄不好又得打一架。”寥濤捋著袖子，一手夾煙說。
莊潔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疼，扭頭跟王西夏一對視，倆人又笑癱。
寥濤喝完酒就話多，扯哪說哪。
莊潔把她攙回臥室的時候，都已經(jīng)十一點了。三個人喝了一斤白酒。寥濤喝的最多，西夏其次，她就喝了兩小盅。
回來樓上給西夏找牙刷，只見她癱在床上接電話。她過去踢踢她，把新牙刷仍她身上，西夏嫌她沒眼色，裹著被子繼續(xù)打。
莊潔嫌棄死了，怎么不脫外套就裹被子，她用著牛勁掀被子，讓她坐地毯上打。
等收拾完床鋪，洗漱完，王西夏還沒掛。她獨自躺了會，踢她，“你不洗漱？”
王西夏用手打她，讓她一邊去。
她裹著睡袍出去小陽臺上，點了根煙想事兒。王西夏說的沒錯，她朋友圈里那些年薪百十萬以上的，確實是她死皮賴臉加的，王西夏要不提，她都忘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從年薪七萬，一步步爬上來的。忘了初入職場那些遭白眼的日子，忘了那些吃泡面的日子，忘了她第一次去客戶家拜訪，進門就被一只發(fā)情期的泰迪抱著腿做不雅動作，而一屋子的人望著這一幕哄堂大笑。
王西夏掛完電話聽見陽臺的哼曲聲，過去也跟著哼了起來，曲哼完，倆人相視一笑，王西夏碰她，“想什么呢？”
“沒什么。”莊潔笑了聲。
倆人回屋躺床上小聊，聊工作聊感情，扯哪聊呢。王西夏話題一轉(zhuǎn)，問她，“你現(xiàn)在愿意？”
“愿意什么？”
“除了陳麥冬外，你愿意在別人面前脫假肢？”
莊潔一愣，說實話，“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以前不是不愿意脫，是你沒遇見陳麥冬�！蓖跷飨狞c她，“你跟季仝曖曖昧昧三四年，吻都沒接過吧？你跟陳麥冬才幾天？就干柴烈火地勾搭成情人。”
莊潔不置可否。
“好好想吧，有你痛苦的時候。你自己都承認(rèn)你愛他，你回頭還能屁股一拍，瀟灑地去上海？”
“再說。”莊潔還是那句話，“上海是絕對要去的�！�
“我當(dāng)然知道你會去，到時候你就不痛苦……”
“再說吧。幾個月后的事。”莊潔翻身睡覺。
王西夏見她逃避，也就沒再提，擠著她一起睡。
莊潔煩死了，“你能不能睡自己被窩？”
“我睡這個，你去睡那個�！蓖跷飨牟慌病�
“你想得美，我好不容易才暖熱�！�
“你應(yīng)該鋪個電熱毯。”王西夏抱著她說。
“不鋪，皮膚太干�！�
“干點怎么了�！蓖跷飨氖肿ニ�。
“滾蛋去�！鼻f潔罵她，“你老吃我豆腐，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蕾絲邊�！�
“人家愛你嘛�！�
“我天，我要吐了。”
第48章
指桑罵槐
莊潔觀察了幾天，鎮(zhèn)里沒那么嚴(yán)了，盡管還是封村，但氣氛不一樣了。她微信王西夏：我要不要下手？
王西夏上身西服，下身紅睡褲地坐在桌前開視頻會議，簡明扼要地回：要。
莊潔把烤箱里的面包拿出來，把砂鍋里的粥盛出來，坐在太陽下，邊吃邊朝寥濤說：“媽，下午我去鎮(zhèn)里問問，行的話就讓養(yǎng)雞場送雞，咱們自己先開工�！�
“鎮(zhèn)里會同意？”
“去問問吧，沒準(zhǔn)行。這幾天疫情緩解了，廣播里也不喊了，有些人拿著條就能出門了�！�
“行，你問吧�！绷葷f：“你秋姨一家昨天就回貴州做生意了�！�
“有些地方能開工了�！鼻f潔低頭喝粥，喝兩口驚為天人，“我熬的粥也太好喝了！”說著就讓寥濤喝，寥濤不喝，不喝不行，必須喝。然后又端著碗上樓，強行讓莊研跟何裊裊喝一口。
何裊裊正煩，學(xué)校已經(jīng)通知上網(wǎng)課時間了，而且老師要點名抽查寒假作業(yè)，她一共才寫了六頁。
莊研更煩，因為正畫著靈感沒了，何裊裊還抱著作業(yè)圍著他轉(zhuǎn)。他都說了回頭寫，回頭寫，但何裊裊非要他寫個保證書。他偏不寫，擱了畫筆就下樓曬太陽。
何裊裊抱著作業(yè)跟著他，蹲在他腳邊哼哼唧唧。寥濤不明白她哼唧啥，只說再哼唧就挨踹。莊潔喝著粥說：“你有這閑功夫，自己也寫完了。”
莊潔說完就打自己嘴，就是欠，因為何裊裊挪過來抱住她腿，讓她幫忙寫。
莊研正難受，警告何裊裊不許再哼唧，何裊裊不聽，莊研過來嚇唬性地打了她兩下，她咧嘴就哭。
寥濤罵了莊研兩句，出去門口聊天，看見這姊妹仨就煩。莊研沒想到自己就嚇唬兩下，就被訛上寫作業(yè)，而且是立刻馬上寫。他趴凳子上寫，何裊裊抽抽嗒嗒地啃甘蔗。
莊潔也是服了，騎上電瓶車去政府樓。同里面人聊了會，出來給養(yǎng)雞場打電話，讓他明一早把雞殺好送到鎮(zhèn)口，她過去接。隨后又聯(lián)系倆工人，讓明天過來開工。
想了會，又在鎮(zhèn)群里發(fā)微信，說飲料大促銷，曾經(jīng)六十一箱的，如今五十五。不求賺錢，只求保本。隨后把各個飲料品種發(fā)群里，可以送貨上門。
管理員，有需要飲料的聯(lián)系莊潔。婦女主任出來捧場，連著挑了好幾箱，群里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出來，大家七七八八都挑得差不多了。
連著一下午姊妹仨都忙送貨，莊潔說：“算是白折騰了�！�
“不賠就行，你看看那些養(yǎng)殖場，個個賠得盆干瓢凈�！绷葷膽B(tài)很好，“你們?nèi)ニ桶�，晚上給你們煮好吃的�！�
傍晚吃飯前，寥濤蒸了燒賣，讓她給陳奶奶送去。莊潔進門陳奶奶正在通話，看見莊潔和她手里的飯盒，朝著電話里說：“托你的福，奶奶又有好吃的了�！�
“奶奶，不托他福你也能吃。”莊潔好笑。
“那不行，我就想托孫子的福。”陳奶奶很高興。
“行，您隨意�！鼻f潔打開飯盒，回廚房給她調(diào)了蘸醬。
“小潔，幫奶奶用你手機打個視頻，奶奶沒通視頻的東西。”
莊潔大笑，沒通視頻的東西。
她微信打通給陳奶奶，陳奶奶打趣她，“那我先聊了。”
莊潔熄著煤爐，聽著陳奶奶說：“瘦了，滄桑了，胡子邋遢的成小老頭了�！�
陳麥冬說起得早，也冷，懶得刮。
“你鼻梁是咋了？”陳奶奶問。
“戴護目鏡的痕跡。”陳麥冬揉了揉。
“行，為人民服務(wù)，光榮�！标惸棠炭渌f著又把手機對著莊潔，問他，“想不想小潔？”
陳麥冬咳嗽了一聲，沒接話。
“吃啞巴豆了，咋不說話？”陳奶奶問。
陳麥冬看著鏡頭，說了句：“想�！�
陳奶奶拉著莊潔，讓她看視頻里的陳麥冬，問她像不像小老頭。陳麥冬躲開，手機對著天花板。
“咋了，我孫子是害羞了？”陳奶奶問。
陳麥冬又出現(xiàn)在鏡頭里，莊潔認(rèn)真看了眼，笑他，“你皮膚真糟�！�
陳麥冬不說話，看了她會，轉(zhuǎn)開了攝像頭。陳奶奶也是服氣，“你有點出息，也不能說你一句，你就紅眼呀�！闭f完看向莊潔，“你咋把他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