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你昨晚去醫(yī)院做什么了?”
喻繁解釋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騙你的,我是揍他了。”半晌,喻繁倚在墻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那副尖子生德行我看著就煩,保不準下次還揍�!�
莊訪琴挑眉,靜靜看著他。
她帶了喻繁一年多,男生說的是真話還是胡扯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果然,下一刻,喻繁說:“所以你趕緊把他座位調(diào)走,省得我再動手�!�
莊訪琴提了一晚上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沒打架就好,喻繁現(xiàn)在身上還背著處分,再記一個大過,那問題就嚴重了。
這也是她心里雖覺得喻繁不會無緣無故對同學(xué)動手,但還是要叫出來問清楚的原因。
不過既然喻繁心里這么排斥,那這座位或許是該考慮換一換。
兩個同學(xué)之間如果連和平共處都做不到,那就更別指望其他的了。
“行了,”莊訪琴朝教室揚揚下巴,“進去早讀。”
喻繁回到座位上,才發(fā)覺班里一半的人都在看這邊。
他早習(xí)慣這種注目禮,但今天覺得特別不舒服。于是他繃著眼皮,一個個回望過去。
等那些腦袋全轉(zhuǎn)回去后,喻繁才去看旁邊的人。
陳景深今天穿得比昨天單薄,只套了一件大衣,正在跟著念英語單詞。
他神色懶懶,嘴唇也有點白,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病懨懨的。
看來是真體虛。
喻繁后知后覺,那昨晚他脫了外套在醫(yī)院坐了一晚上,不得更虛了?
陳景深音量不大,但他嗓音比其他人要低沉一點,在兀長拖拉的朗讀聲中脫穎而出。
念著念著,他突然掩唇咳了一聲。
喻繁回過神,把羽絨服粗暴地塞給他:“昨天忘了,還你。”
陳景深昨晚刷題刷晚了,沒什么精神。
他“嗯”一聲,接過來放腿上,撐起眼皮繼續(xù)看單詞。
喻繁后靠到椅子上,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兩分鐘后,又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
直到英語課代表抱著課本下臺,他才忍無可忍地叫了一聲:“喂�!�
陳景深才像剛發(fā)現(xiàn)似的:“什么?”
“硌到我了�!庇鞣甭N著二郎腿,用膝蓋頂了頂他腿上軟綿綿的羽絨服,皺眉,“穿上�!�
陳景深保持著把課本塞進抽屜的動作,轉(zhuǎn)頭過來看他。
喻繁被他盯得眼皮跳了一下,冷冰冰地問:“看什么看?”
“沒�!标惥吧畎延鸾q服套上。
然后偏過頭,咳得更厲害了。
喻繁:“……”
大課間,王潞安約喻繁去抽煙。
旁邊人問:“繁哥,昨天看到左寬發(fā)的圖,我還真以為你把陳景深揍了�!�
“我都說了,喻繁不可能動班里人的,”王潞安吐出一口煙,“所以你們昨天到底去醫(yī)院干嘛?”
喻繁懶得解釋,胡扯道:“我經(jīng)過,他從醫(yī)院出來,正好碰上。”
王潞安哦一聲:“我看你們挨得這么近,還以為你們結(jié)伴去的�!�
“可能么?”喻繁看著窗外,“跟他不熟�!�
下節(jié)訪琴的課,他們抽了一根就匆匆回教室。
莊訪琴一進教室便開門見山:“我剛才粗粗翻了一下你們昨晚的作業(yè),抓到好幾個偷懶的,有些題根本沒抄到十遍。這些人自覺一點,周末把抄少了的題重新再抄十遍給我。”
“還有,”她從課本里拿出夾著的作業(yè)本,“喻繁,你站起來自己說。”
又有他什么事。
喻繁慢吞吞地站起來:“我說什么?”
“你這份作業(yè)是別人寫的吧?”莊訪琴晃了晃他的作業(yè)本,“你字能有這么好看?你自己看看里面的字和外面的名字,能是一個人寫出來的嗎?”
“……”
“我可以接受你少抄甚至不交,”莊訪琴說,“但你不能強迫別的同學(xué)幫你寫作業(yè),這是非常惡劣——”
“嘩”地一聲。喻繁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旁邊人挪開椅子起身。
“老師,他沒有強迫別人。”
莊訪琴一愣:“什么……”
陳景深:“是我主動幫他寫的�!�
喻繁:“……”
莊訪琴:“……”
王潞安:“???”
兩個人一塊抱著課本站到了教室外。
一個站得筆直,一個歪歪扭扭。
他們教室挨著走廊,走廊上面兩扇窗戶都大敞著。
喻繁煩躁地站直了一點,擋了擋風(fēng)口。
“你傻逼嗎?”他忍不住問,“站起來干嗎?”
陳景深瞥他一眼:“抱歉�!�
“……”
倒也沒必要道歉。
喻繁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么。
陳景深:“我沒想到你的字會那么丑�!�
“……”
“以后還是練練吧。”
“……”
“至少名字要寫得能讓人看懂……”
“你再多逼逼一句,”喻繁捏著課本,磨牙道,“我就把你那垃圾情書貼學(xué)校公告欄去,讓全校人一起欣賞你那破字——”
旁邊人輕飄飄地看過來:“你還留著?”
“……”
班里人盯著外面那兩個貼在一起說小話的人很久了。
這叫跟他不熟?王潞安茫然。
這叫看著就煩?莊訪琴捏緊拳頭。
她剛想說你們這么能聊干脆上講臺來聊,就見喻繁捏著課本轉(zhuǎn)身,露出通紅的耳根。
他走到后門站定,跟陳景深隔出了一個教室的距離。
第13章
下課鈴響,喻繁轉(zhuǎn)身回教室,心里唯一的念頭是。
今天回家就把那封情書撕了。
經(jīng)過第二組的時候,王潞安忍不住拉了一下他衣服,問:“你剛和陳景深在走廊說什么呢,聊得這么開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聊了?”
班里除了你倆外40個人,加上訪琴,82只眼睛可都看見了。
他看了眼喻繁的臉色,敢想不敢說。
喻繁回到座位,剛交上去的抄寫本已經(jīng)被發(fā)回他桌上。
今早組長收作業(yè)的時候太急,他隨便寫了個名字就交了,也沒打開看過。
左手寫的字能有多好看?正常人左手都寫不出字來。肯定是訪琴看他的作業(yè)太仔細,從筆觸里找到的端倪。
喻繁抱著這個想法打開了本子。
“……”
然后又合上了。
陳景深回到座位,見他拿著作業(yè)本,朝他手里掃了一眼——
砰。
喻繁眼疾手快地把手按在自己的名字上擋住,然后粗暴地抓起作業(yè)本,塞進了抽屜里。
章嫻靜轉(zhuǎn)過頭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干嘛呀?嚇人家一跳。”她拍了拍胸脯,然后眨著眼看向陳景深,“陳同學(xué),聽說你這次考試又是滿分,真的好厲害呀�!�
陳景深往后一靠,從桌肚抽出下節(jié)課要用的課本:“謝謝�!�
“剛才上課的時候我走了一下神,卷子有道題沒聽懂,你可以給我講一下嗎?”
陳景深問:“哪道?”
章嫻靜伸手,隨便指了一道題,露出自己手指上可愛的粉色創(chuàng)可貼。
陳景深:“你的手……”
“哎呀,”她把那只手指嬌羞地縮回來,“我錯的題太多,昨天抄寫答案的時候太累了,雖然不是什么大問題,但真的好疼,如果有人幫我抄的話該多——”
“擋住題了�!�
“……”
喻繁看著章嫻靜的臉色,覺得她可能會比自己先動手。
陳景深抽過草稿紙,簡單地給她講了一遍。
喻繁不想聽,但無奈挨得太近,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
章嫻靜原本只是想找個借口搭話,沒想到陳景深說著說著,她還真的聽懂了。
陳景深:“明白了嗎?”
“明白了……謝謝啊。”章嫻靜抓著試卷,扭回身子。
幾秒后,她猛地回神。
草,她又不是真的要問問題!
章嫻靜猛地又轉(zhuǎn)過頭來。
“陳同學(xué),”章嫻靜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忍不住問,“你不是喜歡戴眼鏡的么?”
喻繁玩手機的動作一頓,大概猜到了接下來的戲碼。
他不愛聽這些八卦,有點猶豫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沒這么說過�!标惥吧钫f。
“那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是不是小眼睛?厚嘴唇?個子瘦瘦小小的?”
“不是�!�
章嫻靜心說王潞安你死定了,然后扯出笑:“那臉上有很多痘痘或者麻子的呢?”
旁邊沒了聲音。
喻繁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收起手機,剛要起身走人——
陳景深朝他看了過來。
漆黑的眸子冷淡又直接,在他臉上輕輕轉(zhuǎn)了一圈。
很快,陳景深收回視線,然后說。
“也不是�!�
喻繁:“……”
在章嫻靜疑惑的視線轉(zhuǎn)過來之前,喻繁先拿起校服外套往自己腦袋一套,趴到桌上睡覺裝死。
-
每學(xué)期開學(xué)的第一周,莊訪琴都會重點找出一些上學(xué)期表現(xiàn)不好的學(xué)生出來談話。
下午,王潞安從辦公室回來的時候,眼眶紅紅。
他反著身坐到喻繁前桌:“我覺得訪琴說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喻繁最不擅長的就是哄人,看到王潞安的表情,他有些頭疼,給貪吃蛇點了個暫停:“她是啰嗦了點,但都是為你好……”
“她說我再這樣下去,以后就只能跟你一塊去撿垃圾�!�
“……”
感覺到陳景深做題的動作都慢了點,喻繁冷聲道:“在我把手機扔你臉上之前自己閉嘴�!�
“開玩笑的�!蓖趼喊矅@了一聲氣,“不過我真有點茫然,訪琴剛才幫我劃了一下我上學(xué)期期末分數(shù)能上的學(xué)校,一排下來全是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一個本科都沒有!我要是未來考個技術(shù)學(xué)院,那我爸不得往死里抽我……”
“訪琴還說,如果我上了技術(shù)學(xué)院,人生的路就變窄了,可能最后只能去幫人要債。染比雞還紅的發(fā)色,紋狗看了都搖頭的文身,到時候父母厭棄我,朋友遠離我,美女也不會愛我——”
喻繁快聽睡著了,終于聽到那一句結(jié)束語。
王潞安:“所以我痛定思痛,決定以后要好好學(xué)習(xí)。”
“嗯,”喻繁說,“祝你成功。”
“一定,兄弟。日后如果我大富大貴,大紅大紫,一定會把你從垃圾場里救出來——”王潞安手握成拳,在胸前錘了兩下,“我現(xiàn)在就回去學(xué)習(xí),為了我和你的未來�!�
喻繁擺擺手,示意他快滾。
王潞安剛滾沒兩步,又回過頭來。
“那等會兒放學(xué)去上網(wǎng)嗎?”
“……”喻繁說,“未來不要了?”
“勞逸結(jié)合,偶爾去放松一下也不算過分,更何況今天周五�!蓖趼喊舱f,“就去后門那家‘酷男孩’吧,近點。”
走之前,王潞安撞掉了桌沿懸著的筆。
他一愣,撿起來放好:“不好意思啊學(xué)霸,蹭到了�!�
陳景深手指輕輕一勾,把筆重新握回手里:“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