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反鎖上房門,把剛找來的椅子扔到陳景深旁邊,然后彎腰打開右邊第一個抽屜——
陳景深看到滿滿一柜子的應(yīng)急藥品。
說是藥品都算美化了,實際就是消毒水,繃帶,創(chuàng)可貼這些能應(yīng)付了事的東西。還有一罐沒有標(biāo)簽的透明玻璃罐,里面是暗紅色的液體。
喻繁挑出幾樣擱桌上,撩起衣袖說:“手拿來�!�
陳景深攤開手放到他手里。
樓下傳來收廢品的喇叭聲,偶爾有汽車鳴笛,樓層低,樓下麻將砸桌的聲音都聽得見。
陳景深很散漫地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滿臉傷的人小心翼翼地拿棉簽給自己那小傷口消毒。
口袋里的手機(jī)振了一下,陳景深手指輕輕一蜷。
喻繁立馬停下來:“疼?”
陳景深沉默兩秒,繃著嘴角:“很疼。”
消個毒都疼??
“怕疼還過來干什么?乖乖呆在教室考你的試不行?”喻繁嫌棄地擰眉,下手輕了一點。
陳景深看著他的發(fā)旋,忽然問:“墻上的都是你的獎狀?”
“不是�!�
“‘親愛的喻繁小朋友,恭喜你在菲托中小學(xué)生夏令營中表現(xiàn)突出,獲得最熱心小朋友稱號’……”陳景深念出來,“小朋友干什么了?”
“……”
喻繁抬眼看了一眼墻,還真看到了這么一張獎狀。
“誰記得�!庇鞣闭f,“再廢話,把獎狀塞你嘴里�!�
陳景深很輕地眨了下眼,莫名有點躍躍欲試。
收拾好傷口,喻繁打開那個玻璃罐,一股濃濃的、有些嗆鼻的味道傳出來。
“是什么?”陳景深問。
“藥酒,我爺爺留下的。”喻繁想起這位同桌有多金貴,蘸了藥酒的棉簽停在半空,“不過很臭,你擦不擦?”
陳景深沒說話,只是抬了抬手,把青了的地方抵到了棉簽上。
藥酒抹上皮膚,喻繁把棉簽扔到一邊,拇指抵在上面很輕地摁了兩下。
邊按邊說:“忍著,要按一會才好滲進(jìn)去�!�
按好之后,喻繁松開他的手。
然后重新拿出一根棉簽給自己消毒。
陳景深坐著看他:“要我?guī)湍銌幔俊?br />
喻繁熟練地把棉簽往傷口上懟,眉毛都沒皺一下:“不要,我手又沒斷�!�
幾分鐘后。
喻繁艱難地把手繞到后背,棉簽伸進(jìn)后衣領(lǐng),努力地摸索疼痛的位置。
媽的,怎么會有傻逼跳起來用手肘頂人后脖子??
陳景深起身:“我來�!�
喻繁:“不……”手里的棉簽被人拿走。
陳景深走到他椅后,往他后領(lǐng)里看了一眼。
脖頸下方到肩這一塊,青紫一片。
陳景深眼神沉了下,棉簽剛要沾上去。
面前坐著的人忽然解開一顆校服襯衫的紐扣,然后隨意地把衣領(lǐng)往后一拽,露出大片皮膚。
“快點�!庇鞣卑殃惥吧畹囊巫永^來,手肘支在椅背上,腦袋一趴,催促,“隨便涂涂就行�!�
平時他脫了上衣擦藥會方便很多,今天陳景深在,他莫名有點不想脫,才會磨蹭半天都沒弄好。
拉點衣領(lǐng)倒是無所謂……
個屁。
喻繁脖子很直也很細(xì),陳景深手指摁在上面涂藥酒時,無意識地比了一下。
喻繁倒吸一口氣。
“痛?”陳景深問。
喻繁硬邦邦地說:“沒。”
“那你抖什么。”
“……誰特么抖了?”喻繁一字一頓地說,“行了……別按了�!�
他說著就想起來,卻被陳景深桎住脖子,不讓他動。
“等會,還沒滲進(jìn)去。”陳景深說。
“……”
喻繁后悔了。
他就應(yīng)該等陳景深走了再上藥。
隨著陳景深一句“好了”,喻繁立刻坐直,猛地把衣領(lǐng)拽回來扣好。
他抓起東西亂七八糟塞回柜子里,桌上的手機(jī)嗡地響了起來。
左寬在電話那頭非常激動:“媽的。我逃考準(zhǔn)備出來救你,結(jié)果翻墻的時候被胖虎抓個正著,罰我在他辦公室站到現(xiàn)在!草,你人沒事吧??”
喻繁起身,倚在窗沿邊說:“沒事。”
“怎么回事?你真被堵了?”
“嗯�!�
“來了多少個人?你去之前怎么不叫上我們。”
“挺多�!庇鞣钡�,“他們找了丁霄把我騙出去,我以為只有他一個。”
單挑的話很快,他兩下就能把丁霄干翻,絕對來得及回來考試。
沒想到那傻逼居然認(rèn)識隔壁學(xué)校的人。
他往后瞄了一眼,看見陳景深也拿出了手機(jī),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翻著消息。
左寬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才掛。
喻繁放下手機(jī)轉(zhuǎn)頭,陳景深正好拎起書包起身。
陳景深把滿屏都是未讀訊息的手機(jī)扔進(jìn)口袋:“我回去了�!�
把人送到樓下,陳景深攔了輛出租車,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問。
“晚上九點能視頻吧�!�
喻繁雙手抄兜站著,聞言愣了一下:“……嗯�!�
“今晚講物理�!标惥吧钅粗腹戳艘幌聲鐜�,話鋒一轉(zhuǎn),“你上期末數(shù)學(xué)只考了9分。”
喻繁:“?”
“所以這科缺考也無所謂,其他科目拉高分就行�!�
喻繁剛想說不會聊天可以閉嘴,可張嘴的下一瞬間就啞了聲。
陳景深很短暫地摸了一下他的頭,隨意一揉,淡淡道,“走了,晚上說。”
車尾消失在紅綠燈拐角。
喻繁站在原地,半晌沒動,直到又一個紅綠燈過去才回神——
等等?
剛才陳景深是不是又把手懟他頭上了??
喻繁手還抄在兜里,很僵硬地轉(zhuǎn)了個身,慢吞吞地往回走,表情時冷時猙獰。
陳景深今天碰了他頭兩次。
他要削陳景深兩只手指。
陳景深怎么敢的?手怎么這么欠?很熟么就伸手?
喻繁抓了一下頭發(fā),心想這必須給點警告。
今晚視頻一開就往桌上扔把刀,讓他先道一百次歉。
晚上,喻繁心不在焉地玩了一會久違的貪吃蛇。
九點,視頻準(zhǔn)時彈了過來。喻繁拎起那把削完蘋果的水果刀,面無表情地接通,剛要說話——
“手機(jī)拉高點。”陳景深掃了一眼屏幕,說。
“干什么?”
“再高點�!�
磨嘰什么?
喻繁皺起眉,抬手拿起東西準(zhǔn)備嚇唬他。
“好了�!标惥吧罘_題集,“剛才看不見你�!�
“……”
喻繁面無表情地跟屏幕小窗口里自己那張臭臉對峙了一會兒,把刀放下了。
第34章
翌日清早,實驗樓最后一個考場頗為熱鬧。
第二組最后一桌周圍圍了十幾個男生,嘰里哇啦說個不停。
“我有個朋友跟丁霄一個考場的,他說那狗比到現(xiàn)在都沒來學(xué)校�!�
“急什么,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周一就去他班門口堵他!”
“他先往后稍稍,挑個時間去把隔壁學(xué)校的干一頓。十幾個人圍一個,也就一幫慫狗才做得出來……”
一群人越聊越激動。
只有當(dāng)事人滿臉鎮(zhèn)定,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中間看物理公式。
左寬總結(jié):“反正兩邊的帳都得算�!�
“就是!”王潞安大嚷,“看把我兄弟的帥臉都打成什么樣了!”
喻繁終于抬起頭:“你現(xiàn)在去隔壁學(xué)校看看�!�
王潞安:“看什么?”
“看我和那幫廢物誰傷得更重。”
王潞安:“……”
一生要強(qiáng)的七中男人。
“行了,先顧顧眼前的事行不行?”章嫻靜坐在旁邊的桌子上,倚墻翹著二郎腿,“昨天你們十幾個人一塊翹考試,胡龐現(xiàn)在估計都在磨刀了�!�
這里圍著的人,除了她和王潞安是莊訪琴監(jiān)考,沒跑掉,其余的昨天都溜出考場了。
十幾個人一塊從實驗樓出逃,那畫面,簡直壯觀。
“我無所謂,考不考都一樣……”左寬想到什么,話頭一轉(zhuǎn),“不過我沒想到你們班那學(xué)霸居然這么講義氣�!�
差生逃考試,除了老師沒人在意。
但年級第一的座位昨天是空的,一晚上過去,半個學(xué)校的人都知道了。
直到喻繁昨晚被問得受不了,簡單說了句“陳景深把我?guī)ё叩摹保麄儾胖滥昙壍谝痪尤皇菫榱擞鞣甭N的考。
王潞安:“那當(dāng)然!學(xué)霸人一直都很好。”
“不過……”有人想了一下那個畫面,“陳景深又不會打架,對面十幾個人,他怎么敢沖過去的?”
屁的不會打架,一腳就把別人給踹翻了——
等會兒。
喻繁忽然反應(yīng)過來,背公式的思緒停頓了一下。
對啊,陳景深為什么會打架?
力氣再大的人沒點技巧也很難把人踹開,更不用說陳景深那種弱雞……
“別問,問就是感天動地同桌情。”王潞安說,“我聽說他還是當(dāng)著監(jiān)考老師的面走的,太特么牛逼了。哎我跟你們說,昨天訪琴不是監(jiān)考我么,她坐在講臺上,那臉黑的——”
“你等等�!庇鞣卑櫰鹈�,“陳景深是開考后走的?”
“差不多吧……后來訪琴還下講臺問過我知不知道你倆去哪了,我說不知道。當(dāng)時我偷瞄了一眼她手機(jī),上面在跟學(xué)霸的媽媽通話呢�!�
考試前十分鐘,學(xué)校大門就關(guān)了。
陳景深翻墻出來的?
“沒什么大不了。”左寬擺擺手,“少拿一次年級第一而已,他之前都當(dāng)了這么多次了,就當(dāng)讓讓后面的人唄。”
“就是次次拿年級第一,突然有一次拿不到了才更容易失落吧�!迸赃叺娜苏f,“而且回家肯定要挨批�!�
后面他們絮絮叨叨又說了什么,喻繁都沒再仔細(xì)聽了。
他盯著物理公式,看了幾遍都沒看進(jìn)腦子。直到口袋里的手機(jī)振了一下。
喻繁:“……”
這什么語氣?你是家長嗎?
喻繁把手機(jī)揣兜里,突然從座位上起來。
周圍在聊天的人都停下來看他:“干嘛去?”
喻繁頭也沒回,扔下一句:“老師辦公室。”
-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陳景深拿起筆往教室走廊走。
把文具放進(jìn)書包里,他拿出手機(jī)翻了一下。一個多小時的考試時間,他收到了十一條短信。
……
和昨天的通話內(nèi)容大同小異。
陳景深冷淡地看完這些短信,然后退出界面打開微信,問置頂上的人試卷有沒有寫滿一半。
對面沒回復(fù)。陳景深拎起書包,轉(zhuǎn)身剛要離開,就被人叫住。
“陳景深,”監(jiān)考老師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胡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陳景深到主任辦公室門前,剛準(zhǔn)備敲門——
“主任,我要補(bǔ)考�!�
聽見熟悉的聲音,陳景深動作一頓,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他透過窗戶往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