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喻繁從手臂里抬頭,沒什么表情地看向吳偲。他上星期受的傷沒痊愈,嘴角還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模樣頗有震懾力。
吳偲嚇到了,尷尬地抿了下唇:“喻同學(xué),我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不想換座位的話就算了……”
“誰說我不想?”喻繁幾乎是脫口而出。
下一秒,喻繁坐起身來靠到椅背上,硬邦邦又丟出一句,“愛換換,無所謂�!�
那你為什么表情這么兇……
吳偲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教室里吵吵鬧鬧,喻繁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不知怎么的,忽然覺得手有點癢。想抽煙。
吳偲:“那學(xué)霸……”
“不換,你問別人吧�!�
喻繁聽見旁邊的人冷淡地應(yīng)。
那股忽然冒上來的火氣忽然就消失了。
這一來一去的情緒讓他覺得有點莫名。桌子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緊跟著面包被放到他桌上。
王潞安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面包:“喻繁,你沒來得及吃早餐吧?我剛?cè)ナ程庙槺憬o你買了一份。”
“謝了。”
“對了,我跟你說,期中考試出來了�!蓖趼喊驳靡庖恍Γ霸L琴剛跟我說我考得不錯。你看著吧,等成績一發(fā),我馬上去跟訪琴提換位置!”
他得意完還不忘了拍恩人馬屁:“學(xué)霸,這次多虧了你,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陳景深:“不用�!�
“學(xué)校閱卷這么快?”章嫻靜疑惑,“不過你考得好不好,你倆不都得換座位嗎?”
王潞安:“那不一樣,換位置可以,但必須是我開口提的!不然我多沒面子!”
“確實�!庇鞣焙鋈坏�。
王潞安這么一說,喻繁一下就明白自己剛才為什么會惱火了。
他對陳景深,就是王潞安對紀(jì)律委員的那種心態(tài)。
坐不坐在一起無所謂,但陳景深不能自己去跟老師申請調(diào)走……也不能被人撬走。
陳景深掃他一眼,沒有說話。
莊訪琴跟陣風(fēng)似的走進(jìn)教室。
“趕緊坐好,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我簡單跟你們說一下這次的期中考試……王潞安你趕緊吃。”她皺眉,“還有,某些同學(xué)怎么又沒去升旗??”
某些同學(xué)坐得散漫:“遲到了�!�
換做以前,喻繁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站到黑板報去了。
但今天莊訪琴似乎格外好說話。
“以后遲到也得給我到操場來……不是,以后不準(zhǔn)遲到了!”莊訪琴清了清嗓子,“行了,回歸正題。這次期中考試,我們班進(jìn)步……非常大�!�
說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堆得一層一層,卻不顯丑。
“每個同學(xué)分?jǐn)?shù)或多或少都有進(jìn)步,我們班的平均分排到了年級第八。”她邊說邊打開多媒體電腦,成績表很快出現(xiàn)在屏幕中,“年級第一依舊是我們的陳景深同學(xué),其他科目都考得挺好的,就是這語文……作文還是扣了挺多,等著吧,語文老師已經(jīng)在籌備和你的私下談話了�!�
看到陳景深的各科成績,班里人全都沒忍住,回頭往后面看。
和公布上學(xué)期的期末成績那會兒一樣,當(dāng)事人捏著筆低頭,對自己的分?jǐn)?shù)毫不在意。
這就是大佬吧。眾人在心里感慨。
她往下滑:“時間不多,我重點表揚一下進(jìn)步最大的幾名同學(xué)。王潞安,胡玉珂,陳曉曉……喻繁�!�
喻繁正想著陳景深怎么又裝逼,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抬起了頭。
“總分往上提了八十多分,尤其是數(shù)學(xué),9分提到了49分�!鼻f訪琴微笑著看著他,“你這不是能學(xué)的嗎?”
第一節(jié)
課下課,各科老師陸續(xù)過來,讓課代表把試卷發(fā)下去。
“我草!我草!”王潞安說,“我草!”
喻繁繃著表情:“……有病去治�!�
王潞安抓起喻繁的數(shù)學(xué)試卷仔細(xì)端詳:“兩星期不到,你數(shù)學(xué)能提尼瑪40分?你補考的那份數(shù)學(xué)試卷不是挺難嗎??”
喻繁壓下嘴角,故作不在意地說:“學(xué)習(xí)而已——”
“學(xué)霸你也太牛逼了吧!”章嫻靜滿臉佩服,“兩個星期就能把兩坨爛泥糊上墻!”
“……”
誰是爛泥?
喻繁后靠在椅子上,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
很奇怪。
陳景深明明跟剛才知道自己是年級第一那會兒一樣,沒什么表情。但喻繁卻能感覺到,對方此刻有一點開心。
陳景深淡淡道:“不全因為我,他們有天賦�!�
“不必再說了,學(xué)霸�!蓖趼喊舱f,“這次的成績,是我爸看到要瘋了一樣往我手里塞錢的程度——這周末,我和喻繁做東,請你去百樂街玩一天!”
喻繁:“?”
誰要跟他去玩?
帶這種書呆子出去有什么好玩的?
章嫻靜正想說學(xué)霸是沒有周末的,就見陳景深偏過頭去問他的同桌:“真的?”
喻繁:“……”
喻繁雙手揣兜里,很勉強從喉嚨地擠出一個嗯。
王潞安:“那就這么說定了!我都想好了,我們先去吃頓午飯,下午就找點事做,唱歌看電影玩密室都行……”
喻繁覺得他吵,剛想趕人。
陳景深從書包拿出一疊被白色袋子裝著的紙堆,放到喻繁桌上。
喻繁愣了一下,警惕地問:“什么東西?”
“考試進(jìn)步的禮物。”
“�。坎皇前蓪W(xué)霸,他有我沒有?”王潞安一下就不平衡了。
見喻繁沒動,他酸溜溜的用手指把那塑料袋挑開,露出里面的東西,邊看邊說,“學(xué)霸你這不行啊,怎么還偏心呢,怎么說也得給我送——”
塑料袋貼在紙面上,隱隱透出上面的田字格。
“字帖�!标惥吧顔�,“你也想要?”
王潞安:“謝謝,不用了。我想了一下,你和喻繁的關(guān)系確實是要比跟我好一點,偏心是理所當(dāng)然的,我不委屈�!�
喻繁:“……”
他扭過頭問:“你什么意思?罵我字丑?”
王潞安震驚地想這話你也問得出口?
陳景深陳述:“你語文扣了五分卷面分�!�
“五分怎么了?我有61分讓他扣�!�
“卷面最多只能扣五分�!�
“……”
王潞安手欠,翻了一下那些字帖:“哎,喻繁,第一張字帖居然就是你名字里那個“喻”字�!�
“我自己打印的。”陳景深道,“先從名字練起吧�!�
柯婷聽了好久,忍不住插話:“名字不是寫了好多年了么?還需要練呀?”
章嫻靜在喻繁桌上隨便抽了張試卷,豎起來給她同桌看喻繁寫的名字:“你看看�!�
柯婷:“……”
柯婷:“好像是……是可以練練�!�
喻繁:“……”
喻繁咬牙,準(zhǔn)備把字帖塞進(jìn)陳景深嘴巴里。
“這個還能自己打��?真的哎,下一張字帖是“繁”字�!蓖趼喊灿址乱豁摚澳窍乱粡垺�?陳?”
他再翻,“景�!�
他頓了頓,再翻,“……深?”
章嫻靜、柯婷:“……”
喻繁:“……”
第37章
兩張課桌之間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幾人全都被這個禮物深深地震撼到了。
喻繁練他自己的名字我能理解。
練你的名字干嘛?
而且這禮物吧,別人喜不喜歡他不知道,喻繁肯定不喜歡。
王潞安有點納悶,又有點好奇這張字帖下面又會是什么字,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往下翻——
砰。
喻繁一手把字帖給摁下了。
王潞安心想果然——
只見喻繁抓起白色袋子,一邊擰著眉嫌惡,一邊把字帖塞進(jìn)了自己的抽屜里。然后扭頭問:“陳景深,你欠揍吧?”
王潞安:“?”
兄弟你是不是塞錯地方了?不該塞回學(xué)霸抽屜里么?
送禮物的當(dāng)事人一臉鎮(zhèn)定,一邊手臂放松地搭在桌上,手指沒什么力氣地夾著支筆。
“之前沒打印過字帖,就用自己的名字試了一下�!标惥吧钫f,“不想寫那幾張可以扔掉�!�
“……用你教?我扔之前還要撕成碎片�!�
陳景深:“嗯�!�
章嫻靜瞇起眼,目光在他倆之間轉(zhuǎn)了一圈。
她怎么覺得哪兒怪怪的,又說不出來。
上課鈴響,生物老師出現(xiàn)在走廊外。
王潞安剛準(zhǔn)備回座位,忽然想到什么,朝喻繁攤開手掌:“你怎么這么懶?垃圾桶就在后面,我順路幫你扔了吧�!�
陳景深抽課本的動作停了一瞬,抬起眼皮冷冷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王潞安:“?”
他的手被推開。
“我自己會扔,”喻繁把手又放會口袋,含糊飛快地說,“回你座位�!�
王潞安:“……”
-
喻繁原打算等期中考試一結(jié)束,就把抽屜里的那些什么《五三》、《笨飛》練習(xí)冊全燒了,然后在課桌上大睡三天三夜。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喻繁這幾天的狀態(tài)跟前兩個星期一樣,每節(jié)課都支著下巴懶洋洋地在聽。
兩星期的埋頭苦讀把他的生物鐘給憋壞了。白天睡不著,晚上十二點,看完陳景深發(fā)來的講題視頻就犯困。
明明之前經(jīng)常和陳景深視頻到半夜兩點……
周五大課間,左寬從窗戶探出身子:“喻繁,走,去廁所抽煙!”
“不抽�!庇鞣本芙^,“抽了上課睡不著。”
“不抽你也不睡。我看出來了,你是打算卷我卷到高中畢業(yè)。”王潞安耷拉著肩膀往外走,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走,左寬,我陪你抽去�!�
“喻繁!陳景深!”高石站在教室門口喊道,“老師叫你們?nèi)ズ魅无k公室!”
胡龐有兩個辦公室,一個在教師辦公樓,一個就在七班教師樓下。為了方便巡視教室,胡龐一周有四天都在這棟樓的教室。
兩人剛到辦公室外,喻繁往里看了一眼。
胡龐辦公桌對面坐著一個女人,丁霄就站在她身后,雙手交錯放在身前。
陳景深剛要敲門,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進(jìn)去別說話。”扔下這句話,喻繁伸手?jǐn)Q開門,懶散地喊了一聲,“報告。”
喻繁掃了丁霄一眼。對方看到他,立刻把腦袋壓得更低,肩膀都微微一聳。
丁霄媽媽之前已經(jīng)見過喻繁一次了,這次見他情緒更加激烈。
“主任你看看!”中年女人指著喻繁,她面容瘦削,語氣激動,“你看我兒子一見到他就害怕!說明我兒子肯定受過他不少欺負(fù)��!”
胡龐擺手:“哎,家長別激動。我們好好談�!�
待女人稍微平靜下來,胡龐才看向剛進(jìn)來的兩個人:“喻繁,你自己說,高一食堂那一次后,你還有沒有欺負(fù)丁霄同學(xué)?”
喻繁說:“沒有�!�
“那他為什么這么怕你!”丁霄媽媽問。
“不知道�?赡芤驗槟銉鹤邮莻慫貨吧。”
女人瞬間炸了,猛地拍了一下桌:“你這小孩子怎么回事?說什么呢��?你家長呢?上次你家長就沒有來!不行,我必須跟你家長見一面,讓他們好好教教你——”
喻繁云淡風(fēng)輕:“不用操心,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就行。你看看他,都成什么逼樣了�!�
胡龐皺眉,剛想讓他好好說話。卻見面前的女人忽然暴起,抓起手包就往學(xué)生臉上砸去!
喻繁眼底一冷,剛要有動作,肩膀忽然被人抓住往后拽——
陳景深站到他前面,一揚手,女人的手包被他拍開,嘭地一聲掉在地上。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莊訪琴及時趕到,她在窗外看到了剛才那一幕,震驚又不解:“怎么回事主任?今天不是丁霄要給我班里的同學(xué)道歉嗎??這位家長是在做什么??”
學(xué)�;藥滋斓臅r間查清了學(xué)生逃考的事。
他們首先是調(diào)了后門的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正好能拍到臺球館附近那條小巷的巷口。能清晰看到喻繁的確是被隔壁學(xué)校的人帶進(jìn)去的,也的確是陳景深進(jìn)去把他帶出來的。
后來他們聯(lián)系了隔壁學(xué)校的負(fù)責(zé)人,負(fù)責(zé)人很快依著容貌特征找到了那幫學(xué)生。那些人本身和丁霄也不熟,巴不得找個帶頭的出來扛事,就一字不落全說了。
有個平頭學(xué)生手機里還有和丁霄的聊天記錄,真相很快清晰。丁霄知道喻繁跟隔壁學(xué)校的有仇,于是就聯(lián)合對方搞了這么一出。
隔壁學(xué)校是想打喻繁泄憤,丁霄是想舉報他打架,讓他退學(xué)。
但他們都沒想到,以前被高二高三輪流約架,打得鼻青臉腫都一聲不吭的喻繁,這次居然會為了補考,把打架的事情告訴老師。
“丁霄說他在學(xué)校長期被喻繁霸凌,才會作出這種事情�!焙嬵^疼,敲了敲桌子嚴(yán)肅道,“但這位家長,你剛剛的行為也是在使用暴力。你如果真的想好好處理這件事就坐下,不然只能請你現(xiàn)在離開,我們下次再談�!�
女人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勉強平靜下來,然后憤恨地瞪了喻繁一眼。
可惜另一個男生一直擋在他前面,那男生個子太高,她這個眼神并沒能傳達(d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