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陳景深低眼,在他手上掃過去:“你手里的水是我的。”
“……”
怎么可能?他只喝過兩口水,石椅上其他瓶子都是空的——
余光瞥見什么。喻繁低頭,看到了滾落在地上,還剩大半瓶的礦泉水瓶。
“……”
喻繁手里的礦泉水被捏得“咔噠”響了一聲。
他嘴里還含著一小口沒咽下去的水。
陳景深,喝過,的水。
……
剛被冰水消退下去的熱意如同瀑布又沖回腦子,喻繁站在原地,傻逼似的半鼓著嘴。
陳景深:“喝好了?”
喻繁愣著沒動,很低地發(fā)出一聲“嗯”。
“那?”
喻繁跟機器人似的,把水往外遞出去。
直到手中一空,喻繁才反應過來,瞪大眼含著水說:“嗯嗯,嗯嗯嗯嗯嗯……”
等等,這我他媽喝過,你等我再給你買一瓶——
陳景深拎著水瓶,脖子微微仰起,嘴巴抵著瓶口,把剩下的水喝了。
他凸起的喉結線條一滾一滾,喻繁的心臟也隨著一蹦一蹦。
咕嘟。
喻繁把嘴里的冰水咽進去了。
陳景深放下瓶子:“說什么了?”
喻繁:“……”
嘴里一片發(fā)麻,喻繁下意識想舔嘴唇,臨到頭又變成了抿嘴,“沒什么�!�
男生打球經常十來瓶水放在一起,喝錯太正常了。
都是男的,有什么大不了??
休息了一會兒,大家收拾東西離開。
后面的男生還在熱熱鬧鬧地聊剛才球賽的事。陳景深扭頭問:“一起吃飯?”
喻繁悶不做聲地搖頭。
陳景深:“作業(yè)帶了沒?”
喻繁沒什么表情地點頭,走路的速度快了一點。
陳景深轉頭掃他一眼,沒再說話。
喻繁本來想走快點把人甩掉,誰料正好碰上放學高峰期,門口烏泱泱都是學生。喻繁只能放慢速度。
他和陳景深并肩走著,身邊人忽然叫他:“喻繁�!�
“你現在是,”陳景深忍了一下笑,“又不能和我說話了嗎?”
第44章
喻繁往旁邊看了一眼。
陳景深紐扣還沒系上,衣領和前額頭發(fā)都還有點亂,身上那獨有的書呆子氣散了很多,五官線條也沒有繃得那么冷了。
陳景深垂下眼的那一刻,喻繁立刻收回腦袋。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很煩。”
出了學校大門,路就一下通暢了。喻繁不自覺捏緊手里帶著的作業(yè),匆匆扔下句“走了”,頭也不回地走進人流之中。
今天周五,又是放學時間,街上人流很大。就連老小區(qū)前面一間無名小吃鋪門口排的隊伍都占了半條道。
再前面是喻繁平時最常去的理發(fā)店。
店面很小,玻璃門敞著,不知名的土味DJ歌曲從里面?zhèn)鞒鰜�。理發(fā)店門外放著一個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筆寫著:“老板談戀愛了!今日所有項目都打折!”
看到打折,喻繁下意識在門前停了一下。
下一秒,玻璃門立刻為他敞開。
熟悉他的店員頂著一頭殺馬特紫發(fā),朝他揚揚下巴:“喻繁,放學了?”
喻家父子在這一片已經打出“名氣”,街坊鄰居唯恐避之不及。倒是這店里的殺馬特精神小伙們不太在意,喻繁每次來剪頭,他們都要跟他聊上兩句。
喻繁嗯一聲,指著那牌子:“你們老板不是二胎了?”
“他說他和老板娘永遠熱戀�!睂Ψ胶俸僖恍�,“別問了,剪頭不?今天打折,剪頭就八塊。剪嗎?”
剪,當然剪,還要推光。他今天都在陳景深面前放了話了,更何況現在還打折。
喻繁站在原地沒動。
“喲,你還帶課本回家了?”看到他手里的東西,殺馬特怔了怔,又問,“話說你這頭發(fā),學校也不抓你�。俊�
正在店里給客戶剪頭的另一位店員哼笑道:“可能老師也覺得這樣挺帥�!�
喻繁前額頭發(fā)有點長,但不是那種直愣愣的長�?赡芤驗樗綍r喜歡抓頭發(fā),頭發(fā)總是很自然的蓬松鼓起,是其他男生洗完頭都要求吹出來的造型。加上他的臉和那兩顆淡淡的痣,氛圍感太強了。
喻繁單手抄兜,突然偏過臉問:“你會剃字母么?”
對方愣了一下:“會。26個字母我都能給你剃出來�!�
喻繁思考幾秒:“能剃雙龍戲珠嗎?”
“……不能�!�
“哦�!庇鞣鞭D身走人,在風里留下一句,“那不剪了�!�
“……”
回到家,喻繁徑直回房間,掏出自己房間鑰匙時微微一頓。
他皺了下眉,彎腰仔細看了一眼。
他房間的門鎖旁邊有兩道不太明顯的劃痕。
他們這一片地方前幾年治安不好,他家大門經常被撬,被撬開的門鎖要么壞了,要么被劃得傷痕累累。
他這門上的顯然要淺得多,刮得也不多。但要說是歲月痕跡,又有點過長了。
喻繁手指在上面磨了一下。然后把鑰匙按進去,順通無阻地開了門。
門鎖沒壞。
喻繁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起身進屋。關門之前,他掃了一眼隔壁喻凱明緊閉的房間。
晚上九點。陳景深視頻彈過去,直到快掛斷才被接起來。
陳景深從題集中抬頭看向屏幕。他人還沒看清,對面就已經率先發(fā)難——
“看什么看?”喻繁盤腿坐椅子上擦頭發(fā),表情不爽,硬邦邦地說,“理發(fā)店今天關門�!�
“……”
陳景深道:“周五關門?那他們挺不會做生意。”
喻繁撇開眼,含糊地嗯一聲:“明天剪�!�
講完一道經典題型,陳景深又劃了一道相似題型出來讓他現做。最近學的東西越來越難,喻繁看得頭疼,整個人趴在桌上抓頭發(fā)。
視頻里安靜了兩分鐘。陳景深忽然開口:“其實不剪也行。”
喻繁動作一頓。
他開的后置攝像頭,這會兒手機正平躺在桌上,只留給陳景深一個漆黑的影像。
但陳景深還是抬起眼看了過來,像是在跟他對視。
“剪了的話,以后上課睡覺很容易被發(fā)現吧。”陳景深淡淡地說。
“……”
不知多久沒在正經課上睡覺了的喻繁眨了一下眼睛:“……哦,是吧�!�
“而且推了的話,會挺刺的,睡覺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
“很小的時候嫌熱,推過。后來那段時間一直沒睡好�!�
“嘖�!庇鞣表樦_階滑下來了,一副很煩的語氣,“那算了……以后再說�!�
陳景深嗯一聲:“題做出來沒?”
“沒,在看,別催�!边@次是真煩。
陳景深低頭轉了兩下筆,說:“好�!�
-
那天胡龐帶著一幫人氣勢洶洶沖到高二七班,最后撲了個空。
章嫻靜見到他后一陣瞎編,說陳景深病了,喻繁和王潞安送他去醫(yī)院。
胡龐對陳景深是百分百信任,當即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大手一揮,讓后面的人把章嫻靜的卷發(fā)尾給剪了。
因為這事,章嫻靜第二天把氣都撒到王潞安的手臂上,差點給他錘出肌肉。
期中考試后沒多久,又是一場月考。不過南城七中的月考流程沒有期中考試那么復雜,甚至不用換座位,類似課堂測試。
周三剛考完,周五老師們就批改完畢,發(fā)下來開始講卷子。
下課,王潞安拿著喻繁的數學卷子,艱澀道:“你,數學,憑什么能比我高3分……”
仲夏炎炎,空氣燥熱,教室頭頂幾個大風扇沒氣兒似的吱呀轉。
喻繁正疊起物理卷子在扇風,聞言抬眼:“什么意思?”
“不是,我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數學比你高幾十分。這次數學卷子這么難,你特么能考70分……”王潞安無法接受,“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補課了?”
章嫻靜翹著的二郎腿晃了晃:“可能嗎,他……”
“算是吧�!�
喻繁手勁很大,扇出來的每陣風都能徐徐飄到他同桌臉上。
兩人都是一愣。
章嫻靜震驚地看著他:“真的假的……”
“我就知道!不然成績怎么可能沖這么快!”王潞安湊上來問,“哪個補課班?我跟你一起去。”
喻繁扇風的動作慢了點,下意識瞥了陳景深一眼。
不知怎么,喻繁有點不太想說。
明明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件挺正常的事,吧?
陳景深正在做卷子,表情冷淡專注。
喻繁本以為他沒在聽他們說話,下一秒陳景深就撩起眼皮跟他對視,淡淡道:“你找的不是一對一的老師么�!�
王潞安:“是嗎?”
喻繁:“……是吧�!�
“那提高得快很正常啊,一對一老師都是針對性教學的�!眳莻屏嘀鴱垊偹⑼甑木碜舆^來,說完彎腰道,“學霸,這題你選的什么?”
吳偲現在跟王潞安坐在一塊。當初莊訪琴去問他愿不愿意換座位的時候,他一口就答應了。一個是他不近視,坐哪都行;另個是他覺得王潞安平時說話也挺有意思。
坐了一段時間后,他覺得這位置換得還不錯。周圍的同學雖然成績比較低,但上課不吵,下課還熱鬧。
陳景深直接從抽屜抽出卷子給他看。
“行吧,一對一貴不貴啊?”王潞安問。
喻繁拿出手機打開游戲,含糊道:“還行�!�
“陳景深。”
窗外傳來一道很低的聲音。
正好一局貪吃蛇游戲結束。喻繁眼皮跳了下,側頭看過去。
窗外站了個男生。
他校服跟某人一樣,都是系到最頂上那顆,有點矮,頭發(fā)有點自然卷。
可能是聽過喻繁不少光榮事跡,兩人對上目光的時候,對方有點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陳景深:“有事?”
“能出來一下嗎?”男生聲音挺輕的,“想跟你討論一下明天物理競賽的事�!�
陳景深放下筆出去了。
陳景深轉來班里這么久,第一次見到有其他班的同學來找他。
王潞安支著下巴往窗外看,有點好奇地說:“這男的幾班的?感覺沒見過�!�
“五班吧�!眳莻普f。
“你怎么知道?”
吳偲一愣:“我和他以前一個班,當然知道。他是學霸以前在一班的同桌,物理很牛逼的,競賽水平,叫苗晨。”
哦,以前的同桌。
喻繁往外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繼續(xù)低頭貪吃蛇。
“這樣�!蓖趼喊不腥唬澳撬趺炊疾桓愦蛘泻�?”
吳偲:“我和他不是很熟,他跟女生關系好一點……還有學霸。他算是以前我們班里為數不多能和學霸多說兩句話的人了吧�!�
門外那兩人站在后門說話。喻繁挨得近,兩邊都聽得見。
“明天的競賽,我們能一起過去嗎?”苗晨咬字很清晰,說話挺好聽,像他們學校每天下午放學時廣播里的聲音,“考場是在御河中學吧?我對那的路不太熟。”
“不了�!标惥吧钫f。
“哦……”苗晨頓了一下,“那考完正好十二點,能不能一起去吃午飯?我有點想對答案�!�
上課鈴聲響起,長達十秒的《致愛麗絲》把后面的對話全都掩蓋住了。
鈴聲結束時,喻繁只聽見苗晨說:“那我們微信聊。”
“嗯�!�
陳景深從后門回來,坐下后從抽屜拿出這次月考的卷子。
這節(jié)課是自習,他問:“今天講卷子有沒聽懂的題么?”
“沒。”喻繁頭也不抬地繼續(xù)玩貪吃蛇。
陳景深轉頭看他:“最后一道大題聽懂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