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既然是彩禮，那就是給我們的，你拿著干什么？”夏建國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打破了夏夢美好的心情。
“我結(jié)婚的彩禮，怎么就是給你們的了？”夏夢冷笑。
“老子生你養(yǎng)你，你是我的種，你出嫁的彩禮怎么不是我的！”夏建國陰沉著臉，像是隨時要跳起來吃人。
“朱大壯的事情我還沒跟你們算賬，顧知青，既然你要娶我閨女，那禮至少要跟朱家一樣�！�
他像媒人一樣伸出一個巴掌。
“五百塊，外加三轉(zhuǎn)一響二十八條腿，少一樣也不行�！�
顧清衍看了夏夢一眼，轉(zhuǎn)身去堂屋門口拎起自己帶了一路的行李，桃花嬸子一直站在旁邊守著，這會兒見他拿走才松了口氣。
顧清衍把行李包打開，從里面拿出兩瓶酒，兩條煙遞給夏建國。
那兩條煙是大前門，夏建國連見都沒見過。
門口的幾個男人卻倒吸了口冷氣，“天哪，兩條大前門。這煙在大城市才有賣，一包就要五毛錢，一般人還買不到�！�
“那酒看起來也值錢的很吶！”
顧清衍又拿出兩捆布和兩罐麥乳精給了張淑芬。
就連站在張淑芬身邊的夏苗也得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他那個行李包像個百寶箱似的，好像能拿出無限多的東西。
夏春生和夏冬生見了，也抬起手準備著接給他們的東西。
誰知顧清衍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最后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靠近夏夢身邊。
“手伸出來�！�
夏夢聽話的伸出手，就見顧清衍從盒子里拿出一塊手表，銀色的表盤精致典雅，款式精美。
就算拿到幾十年后也一點不顯得過時。
顧清衍把手表戴到她纖細的手腕上，襯的她的手如玉一樣瑩潤白皙。
夏夢抬起手腕在眼前晃了晃，表盤反射出耀眼的光。
夏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
顧清衍的眼中也閃過笑意，淡淡開口道。
“這塊手表是買給你的結(jié)婚禮物，其他大件現(xiàn)在買了不方便，等我們?nèi)ゾ┦泻竽阍倏粗I�！�
“這么貴重的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張淑芳雖然為女兒高興，但看著兩捆布和麥乳精誠惶誠恐。
她從來沒見過那么好的料子，光是放在手上就細滑柔軟，她都怕自己手上的老繭把它給刮花了。
“你還是拿回去給家里人做衣服吧，我們農(nóng)村人哪里能穿那么好的布料，這就糟蹋好東西嘛！”
“媽，你就拿著吧，給你和小苗一人做兩身衣服，你都多少年沒做新衣服了，小苗更是從來沒做過，都是撿我們穿小的�！�
夏夢讓張淑芬把布料和麥乳精拿進屋，夏苗就抱著一包大白兔奶糖緊緊跟在后面。
夏夢又看向夏建國：“你還有話說嗎？”
瞅瞅懷里抱著的煙酒，夏建國想罵人的話一時有些說不出來了，畢竟這些東西看起來也不比三轉(zhuǎn)一響便宜多少。
最重要的是，三轉(zhuǎn)一響那些他也用不上，這些煙酒可的實打?qū)嵉�，都是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識過的好東西。
有了這些夠他在大隊里吹一輩子。
“一會把彩禮錢給我�！�
說完他就色厲內(nèi)荏的走了。
夏夢知道這個人沒那么好解決，他永遠都不會知足，后面還有的鬧，一想到這夏夢就想把他也按進水里。
村里人沒想到這好戲一出接著一出，看著比公社放的電影都精彩。
光聽著夏夢和顧清衍剛剛說的話，雖然很多人聽不太懂，但也不由從心里羨慕夏夢。
沒想到顧清衍真的要跟夏夢結(jié)婚，更沒想到他還愿意幫忙一起帶孩子，村里男人除了下地誰愿意帶孩子做家務啊，這些都是老娘們的事，讓他們做一下像是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還有他送的那些東西，乖乖�。『喼币阉齻兊难劬椿�。
誰家結(jié)婚彩禮送手表啊，聽說一塊就要好幾百，戴在手上就能隨時看時間，就連大隊長家都沒人有手表。
“顧知青，你要跟夏夢結(jié)婚了，酒席什么時候辦�。俊�
玉蘭嬸子挺為夏夢高興，大隊長前幾天就跟她說了夏夢的事情，還每天在家唉聲嘆氣怕她想不開，這下好了，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
夏夢和顧清衍對視一眼。
“怪麻煩的，別辦了吧�！鞭k酒的話還要耽誤時間，夏夢就怕夜長夢多，夏建國又搞事情。
“后天吧，請家里親戚吃個飯。”顧清衍道。
他知道夏夢現(xiàn)在在大隊的名聲很不好，要是不辦酒自己就跟自己走了，不知道還要受多少詬病。
這里畢竟是她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要不是辦酒需要準備肉菜一時半會買不到，其實明天辦也可以。
“行，我找?guī)讉�會做飯的人幫忙，冬生你去通知你姥爺家和你大姐家�！睆埵绶野才诺溃笈畠撼黾抟彩撬俪至�，這一套已經(jīng)熟悉。
夏家親戚不多，除了張淑芳的父母兄弟，也就一個出嫁的大姐，剩下的都是夏家村人，晚上走一趟就行了。
“都別看了，一天天的自己都沒事干嘛！快回去吧，沒聽上工的鑼都敲好幾回了�！�
夏春生幫著趕人。
轉(zhuǎn)頭又對夏夢和顧清衍說：“你們累壞了吧，夏夢你帶妹夫回屋休息會�！�
他一副笑模樣，好像剛剛沒收到東西變臉的不是他。
既然朱大壯已經(jīng)不成了，那只能從這個新妹夫身上找補了，說不定能撈更多的好處呢。
幫著夏夢把東西送進屋，顧清衍看著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破木箱子的房間，眸色晦暗。
“我要去一趟鎮(zhèn)上，你休息會。”顧清衍在心中想著需要準備的東西。
“這個時間去鎮(zhèn)上已經(jīng)買不到肉了，明天一早再去吧。”鎮(zhèn)上的就一家供銷社，肉都是一早就賣完了。
屋里連凳子都沒有，兩人坐在木板床的兩邊。
沉默了下，顧清衍突然說。
“等回京市我們就領(lǐng)結(jié)婚證�！�
第036章
全家共用一張臉
當晚夏冬生去了舅舅家，顧清衍住他的房間。
晨光熹微，顧青衍已經(jīng)穿戴整齊準時出門。
夏夢睡夢中隱隱聽到門外有壓低的說話聲，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屋外傳來車鈴聲和吵鬧聲。
窗外天光大亮，陽光刺疼了眼睛，她這才清醒過來。
房門被推開，探出個小腦袋，看到夏夢睜著眼又蹬蹬跑出去。
夏夢眨眨眼，還沒搞清楚這個小姑娘搞什么，夏苗就又小心翼翼的端著個碗回來了。
碗里還冒著熱氣，夏苗獻寶一樣端到夏夢面前。
“二姐，你喝，媽說你懷孕了，喝麥乳精補身體�！�
那么說著她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眼睛卻不敢往上看。
麥乳精的味道實在太香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
夏夢慢慢坐起身，她剛起床都沒刷牙洗臉，實在喝不下去那么甜的東西。
“你幫姐喝掉吧，等我起床再泡一杯�！毕膲裘兹椎哪X袋，頭發(fā)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沒梳了，亂七八糟的都打結(jié)了。
“真的嗎？”她的眼睛一下亮了，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夏夢慢吞吞的起床，聽著院子里的聲音越來越多，不知道又來了多少人。
“外面怎么了？”
“有人送了好多肉還有魚過來，他們還騎著好多自行車，特別拉風，大家都過來看熱鬧�！毕拿绻距洁胶韧暌煌臌溔榫猹q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你幫我去打盆水進來，你洗臉了嗎？”去廚房打水需要穿過院子，夏夢不是很想從那么多看熱鬧的人中間擠過。
“沒洗。”夏苗搖搖頭，又端著碗蹬蹬跑去廚房打水。
夏夢就猜夏苗沒洗臉，原主也是這么過來的，張淑芬在照顧孩子上面挺粗心的，可能是家里孩子多，她每天還要干那么多的活，實在精力有限。
所以家里的孩子從小都是糙養(yǎng)，男孩子還好點，夏天幾個人一起往河里一跳，游一圈就能洗頭洗澡了，但女孩就很不方便，總是弄的臟兮兮的。
原主上初中那會被班上同學排擠，說她又臟又臭，身上肯定長蟲子了。
原主手足無措，那時候才知道夏天要每天洗澡，不然身上會有味道。
夏夢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人說，窮人孩子早當家都是騙人的，他們可能早早學會了做家務，但他們的心理卻是晚熟的。
早早的承受生活的重擔，生長環(huán)境的閉塞，又沒有長輩言傳身教，這類人往往長大后才會發(fā)現(xiàn)人際交往為人處世，甚至生活常識都是欠缺的。
原主和夏苗就處在生活常識欠缺的狀態(tài)，很多事沒人教，就要自己摔得頭破血流，最后才懂人家一開始就知道的道理。
學校只能教你怎么讀書，只有父母才能教你怎么生活，夏家的孩子就是缺失了這一部分，所以走向了兩個極端。
夏苗還小，好好教還能掰回來。
“二姐，這些水夠嗎？我還從小鍋里加了點熱水�！毕拿缧⌒囊硪淼陌涯樑璺旁谔梦蓍T后的洗臉架上。
“夠了�！毕膲粝戳税涯�，又拿了條毛巾，讓夏苗自己洗臉。
除了洗臉，夏夢最想洗頭洗澡，坐了那么多天的火車，除了在招待所時擦洗了下，其他時間都在路上。
幸好她頭發(fā)自來卷發(fā)量也多，編著辮子也看不出來什么，要是油乎乎的貼在頭皮上，想想就是災難。
“鍋里還有熱水嗎？”
“還有呢，二姐你還要嗎？”
“把大盆拿出來，我們洗個澡洗個頭，明天二姐結(jié)婚，得好好收拾一下。”
“哦，好�！�
夏苗跑去床下拖出大盆，又去廚房打水，沒一會兒就裝滿了半盆。
小丫頭真挺勤快的。
夏夢在家里找了一圈，才找出一點皂角粉，這還是上回夏春生從縣城帶回來的。
村里人洗澡，講究的也就是用毛巾擦一遍，不講究的直接用水沖一下就行。
洗頭也就是用草木灰或者白堿，這些東西實在洗不干凈，特別是草木灰，夏夢懷疑這東西真不會越洗越臟嗎？
把門窗關(guān)嚴實，又讓夏苗守好門，夏夢總算好好洗了個澡，頓時感覺體重都輕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夏夢把夏苗也按進水里好好洗了遍，磋上皂角粉，用毛巾一拉一長條，夏夢都沒見過那么厚的灰。
“你多久沒洗澡了，你看看這灰都能糊墻了�！�
“二姐，冬天才剛剛過去，太冷了，我不敢洗澡�！�
“冬天不洗是沒辦法，現(xiàn)在天不涼了，你要常洗澡洗頭才行，每天做飯時小鍋里不是有熱水嗎？下次你就在睡覺之前洗個澡，身上太臟容易生病�！�
夏夢交代她，這孩子也不是懶，但她就是沒有要收拾自己的意識。
“我怕爹說我浪費水�！毕拿琰c點頭，又很快垂下腦袋。
“沒事，下次他說你就讓他說，他要是打你你就往外跑，別傻站著不動給他打。”
夏建國這種人，看幾個女兒干什么都不會順眼，事事順著他還不如無視他，反抗他。
這樣他反而會心生忌憚。
“姐你現(xiàn)在好厲害，你都不怕爹了，是不是結(jié)婚以后人就會不一樣，爹也就不打我們了？”
自從上回夏夢把夏冬生教訓了一頓，夏夢就變成了她崇拜的對象，她覺得二姐比大哥大姐和娘都要厲害，她以后也要變成二姐這樣。
“那倒也不是，你可別想著靠嫁人改變命運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變的厲害才是最重要的�！�
夏苗懵懂的點頭，雖然不是很懂，但二姐那么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夏夢不怕她現(xiàn)在聽不懂，總有一天會懂的，女人要是把自己的未來全都寄托在男人身上，那她的命運絕對是可悲的。
包括顧清衍，夏夢也不會把自己的未來全都交付給他，他是自己逆境里的跳板，是個轉(zhuǎn)機，但未來還是只能靠她自己。
洗干凈的夏苗人都白了一個度，小小的臉跟糯米團子似的，長大以后肯定也是個大美人。
張淑芬的基因是真不錯，三個女兒都遺傳到了她的好相貌，反而兩個兒子，長得都像夏建國。
不知道姥姥年輕時是不是也是個大美人。
原主記憶里的姥姥是個彎腰駝背的小老太太，個子不高，臉上全是皺紋，完全看不出年輕時的樣子。
姥爺更是武大山粗的，四方臉小眼睛，聽說祖輩都是獵戶，身板子特別壯實。
幾個舅舅也都像他，都長得又高又壯，一個個跟熊似的。
這么一想，張春花長得也跟他們一模一樣，骨架大，身板子壯實，臉盤子圓眼睛還小。
長得實在不好看。
都說外甥像舅，外甥女像姑姑。
張春花可一丁點也沒遺傳到張淑芬的外貌。
“姑，我爹娘爺奶來了，快出來迎一迎�！�
想什么來什么，夏夢剛在心里想著外公外婆一家，張春花的聲音就在院外嚷嚷起來。
張淑芬正在張羅明天要做的菜，聽到聲音在圍裙上擦擦手，快步就走了出去。
“爹，娘，你們怎么今天就來了？”張淑芬高興的問。
“這不是聽說小夢明天就要結(jié)婚了，我們提前來幫幫忙，你兩個嫂子都是做飯的能手。”小老太太弓著腰拄著拐杖，走路卻很穩(wěn)當。
“來來來，都進屋坐�！鳖I(lǐng)著人往堂屋走。
張家的兩個嫂子看著院子里停的幾輛自行車，還有廚房擺著的肉，眼睛都看直了。
“淑芬，你家這是發(fā)財了？”張大嫂瞪著雙眼睛問，視線都不愿意從肉上離開。
“這些都是顧知青為明天準備的，我家哪里買得起這些東西。”張淑芳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卻為顧知青那么重視女兒感到高興。
“怪不得姑娘們都擠破腦袋想往城里嫁，這城里的姑爺就是大方，沒想到小夢平時不聲不響的，倒是個有本事的�！睆埗╆庩柟謿獾恼f，話里卻帶著酸味。
“是啊，顧知青是個大方人�！睆埵绶彝耆珱]聽出她的諷刺，還樂呵呵的點頭。
張家兩個嫂子長得也都壯實，膀大腰圓的一看就很有力氣。
老太太當初為了找這樣好生養(yǎng)的媳婦也是費了一番力氣，這也成了她最自豪的事。
所以夏夢從屋里出來，一眼看到領(lǐng)著張家人進門的張淑芬，好像看到了誤入熊窩里的綿羊，反差感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張淑芬，這一家人簡直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全家共用一張臉。
這要是在消消樂里，碰一塊全得消除。
第037章
一對璧人
夏夢洗完澡換了一身新衣服，方領(lǐng)刺繡的確良襯衫配了條藍色系帶過膝長裙，正好是夏夢在百貨商城看重的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