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娘!娘!你怎么了?”王建強離得最近,也顧不上多想,忙幾步跑過去,蹲下身想扶起王嬸。
他伸手一托王嬸的后背,手上就沾滿了黏糊糊的血。
王建強也被這滿手的血嚇了一跳,心跳都漏了半拍。
但他定睛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王嬸手臂下面正壓著一只沒了頭的雞,血淋淋的,脖頸處的血還在微微滲出。
“爹!你瞎叫喚啥!娘沒死!喘著氣呢!這都是雞血!”王建強松了口氣,沒好氣地把那只死雞從王嬸身下拎了起來,沖著王癩子嚷道。
“哎呀我的媽呀,怎么又殺雞了?這雞……”王家大媳婦一看見雞,眼睛就亮了,下意識地問,“今天還吃雞��?”
“吃吃吃!就知道吃!”王家老大瞪了自己媳婦一眼,“沒看見娘還躺在地上嗎?還不趕緊搭把手把人扶起來!”
王家院子里這動靜實在太大了,又是尖叫又是嚎喪的,把周圍的鄰居都給吵醒了。
“砰砰砰!”
很快,他家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老王家!出什么事了?”
隔壁的周木匠最先過來敲門,還有對門金家的也都過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王家老大心煩意亂地過去拉開院門。
門一開,外面的鄰居忍不住探頭往里看,就見院子里又是血又是躺著人的,也都嚇了一跳。
“這是怎么了?我剛才好像聽見喊殺人了?”
對門的金家媳婦伸長了脖子往里瞅,一臉擔(dān)憂地問,“我說老王家的,這大清早的,可都是自家人,千萬不能鬧出人命��?”
“金叔?金嬸?你們來得正好!”王建強看見來人,像是看到了救星,“金叔,您快給我娘看看,她這是怎么了?”
跟在金家媳婦后面,背著手的一個中年男人聞言,立刻快步走進了院子。
這金叔以前是農(nóng)村的赤腳醫(yī)生,雖然現(xiàn)在不干了,但附近鄰居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都是找他給看看,省得跑醫(yī)院了。
王家人趕緊七手八腳地把金醫(yī)生請到王嬸跟前。
金醫(yī)生蹲下身,先是探了探王嬸的鼻息,又給她按了按手上的幾個穴位,最后伸手在王嬸的人中上用力掐了一下。
沒一會兒,王嬸就“哼唧”了一聲,迷迷瞪瞪地醒了過來。
她眼神還有些渙散,眼珠子遲鈍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正好對上王建強手里拎著的那只還在滴血的死雞。
“呃——!”王嬸整個人猛地一哆嗦,眼看又要厥過去。
金醫(yī)生眼疾手快,又在她身上幾個地方掐了幾下,這才讓她緩過氣來,沒再暈過去。
“拿走!快拿走!”王嬸回過神來,看見那死雞就渾身發(fā)毛,手腳并用地撲騰著,想讓人把雞快點弄走。
“王萬琴,你這是怎么了?一大早神神叨叨的�!苯疳t(yī)生的媳婦看著王嬸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哎喲——我的老天爺�。∵@日子沒法過了�。 �
聽到金家媳婦問話,王嬸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拍大腿,扯著嗓子就嚎了起來。
“作孽��!真是作孽��!那個喪門星!她要殺了我��!”
王癩子也回過神,兩人開始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把昨晚張小草半晚蹲在他們床頭磨刀,又想砍人,最后殺雞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兩口子說得是繪聲繪色,跟唱大戲似的。
隨著這邊的吵鬧,王家門口聚集的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少人甚至端著早飯碗就過來了,一邊吃一邊聽,聽到驚險處,人群里甚至有人發(fā)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驚呼。
第243章
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金醫(yī)生聽著夫妻倆的描述,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關(guān)注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而是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茬,若有所思。
“聽你們說的這個癥狀,感覺有點熟悉啊�!彼烈鞯馈�
“我看她就是被鬼上身了!”王嬸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
雖然現(xiàn)在不讓搞封建迷信,但很多人心里還是信這個的。
“什么鬼上身不鬼上身的,別瞎說!”金醫(yī)生擺擺手,打斷了她,“我聽著倒像是得了夜游癥,就是人晚上睡著了自己起來活動,跟做夢一樣,自己干了啥都不知道�!�
“你們把人叫出來,我問問就清楚了�!�
外面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屋里的張小草卻一直沒出來。
這會兒王家那兩個兒媳婦對視一眼,一起進屋去叫人,才發(fā)現(xiàn)張小草還睡著呢,睡得那叫一個沉,推都推不醒。
兩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張小草給搖醒了。
被拽出屋子的時候,張小草還打著哈欠,揉著眼睛,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掛著沒睡醒的懵懂和茫然,好像完全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金醫(yī)生看著她這副樣子,開口問道:“張小草,你跟叔說說,你記得昨天晚上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你公公婆婆說你半夜起來磨刀,還殺了家里的雞,有這回事嗎?”
張小草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地搖頭:“沒有��!金叔,我昨天晚上睡得可香了,一覺睡到剛才嫂子叫我才醒呢!我怎么可能半夜起來磨刀殺雞呢?”
她說著,還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那樣子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在撒謊。
金醫(yī)生點了點頭,心里有了數(shù),對王家人和圍觀的鄰居說道:“看見了吧,她自己完全不記得了,這就是典型的夜游癥癥狀,也叫夢游�!�
這話一出來,圍觀的人群里頓時就炸開了鍋。
“夢游?還是頭一回聽說�!�
“我倒是聽人說過,聽說這種人不能叫醒�!�
“怎么以前沒聽說王家三媳婦夢游�。渴遣皇鞘艽碳ち�?”
“肯定是受刺激了,你看她臉上還帶著傷呢,聽說就是公公婆婆打的,做人公公的動手打兒媳婦,可不把人逼瘋了嘛!”
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看王家人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一個平時跟王嬸不太對付的鄰居陰陽怪氣地開了口:“俗話說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看啊,你兒媳婦就是被你們老王家給欺負狠了,心里憋著氣,又不敢說,這才得了這夜游的毛��!”
“對對對!”立刻有人附和,“肯定是平時受的委屈太多了!這人都被逼得不正常了!”
“聽說得了這種病,就算夢游的時候殺了人,都不犯法的!”人群里突然有個聲音悠悠的說。
“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們這么欺負人,指不定哪天,人家夢游的時候,真把你們?nèi)叶枷耠u一樣抹了脖子。”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了一瞬。
大家互相看了眼,也沒發(fā)現(xiàn)這話是誰說的。
特別是聽在王嬸耳朵里,再想想家里兩只被剁了腦袋的雞,現(xiàn)在可只剩一只活的了,要是雞腦袋剁完了,是不是就輪到人腦袋了?
想到這里,王嬸只覺得后脖頸子一陣涼,生怕自己哪天晚上睡著后就腦袋搬家了。
她可還跟老三媳婦睡一個屋呢,這時候再也顧不上其他,轉(zhuǎn)頭就對老大家兩口子說,“你們從老三家屋子搬出來,讓她回自己屋睡去!”
“娘,不是都說了這屋子以后給我們嗎?我們東西都搬過來了,出去我們住哪?”老大媳婦不情愿的說。
“你們的屋子就快修好了,你們這幾天搬到我們屋住,把屋子還給她!”王嬸大聲道。
“我們一家三口人,虎子都那么大了,我們在你們屋擠像什么樣子?”王家老大更是皺眉不情愿。
之前都說好了,修好的房子夫妻倆住,老三家的房子就留給虎子,老婆肚子里又懷了個小的,往后一個屋子怎么能住下四個人?
“我說搬就搬,都是不孝的玩意,你們都想害死我是不是?”王嬸這會兒只想把張小草弄走。
可能是早上的畫面實在太刺激,她現(xiàn)在看到張小草那張臉都頭皮發(fā)麻,以往隨口就來的罵人話,這會兒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只覺得胸口發(fā)悶。
王家老大和媳婦見說不動王嬸,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那么多鄰居在場,他們也不可能跟王嬸對著干,再加上房子本來就是老三家的,這會兒又被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出來,臉上難免沒光。
王家老大氣的飯也不吃了,拿起東西就去上工了。
老大媳婦不情不愿的去收拾東西。
張小草一直安靜的站在門邊,手指攪著衣角,一句話沒說,但聽到婆婆說要把房子還給她,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心里忍不住高興,覺得聽夏夢的話一點都沒錯,她往后也要一直那么做,以后丈夫?qū)λ隙ㄒ矔兒玫摹?br />
“老二,去把你三弟找回來,就說家里有事,讓他快點回來!”王嬸又把老二叫過來交代。
王建強聽了,轉(zhuǎn)身就跑出去了,這件事確實要跟三弟說一下。
金醫(yī)生見事情都解決了,見王家人那么緊張,又說,“你們別那么緊張,這夜游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以后多注意點就行。”
“她這樣多半是精神壓力大,心里郁結(jié)引起的,你們以后對媳婦好點,讓她心情舒暢了,說不定這毛病慢慢就好了。”
“還有,晚上睡覺前,把家里的刀具什么的都收好,免得再出什么意外�!彼詈笳Z重心長地說。
說完,他搖搖頭,背著手走了。
其他鄰居見沒啥熱鬧可看了,也三三兩兩地散了,一邊走還一邊議論著。
隔壁院子里,夏夢聽著外面的動靜漸漸平息,嘴角勾起一抹笑。
下一刻,她家院門就被推開了,夏花快步走了進來。
“小夢,你讓我說的話我都說了,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嚇住�!毕幕ㄒ贿呑哌M屋一邊小聲說。
“只要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就沒有不害怕的,除非他們不想活了。”夏夢說。
第244章
少一分都不行
又過了兩天,隔壁王家的熱鬧戲碼一天比一天精彩。
夏夢雖然人在屋里坐月子,耳朵卻沒閑著,隔壁每天的雞飛狗跳她可一點也沒錯過。
前天王家老三才從鄉(xiāng)下匆匆趕回來,著急忙慌的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回來后才知道只是因為老婆夢游,頓時就埋怨家里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也打擾他。
但既然都回來了,肯定要在家住兩天再走。
結(jié)果在家睡了一晚上,半夜迷迷糊糊睜眼,就看見自家媳婦張小草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直挺挺站在床頭,手里還拿著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王建業(yè)一個激靈,差點沒當(dāng)場嚇暈過去。
他想喊,嗓子眼卻像被堵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張小草面無表情地放下菜刀,又直挺挺地躺回身邊,瞬間睡死過去。
等他從驚恐中回過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褲子已經(jīng)濕了,身子底下一片溫?zé)帷?br />
哆哆嗦嗦在床上熬到天亮,他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換,連滾帶爬地穿著濕噠噠的褲子沖出了屋門。
結(jié)果被剛起床的虎子撞見,一看自家三叔居然跟自己一樣尿了褲子,頓時就嚷嚷起來。
最后巷子里的人全都知道王家老三那么大一個人,居然尿褲子了。
他這下臉面丟盡,整個人都蔫兒了,聽說好幾天都沒敢出門。
夏夢聽著這些八卦,躺在床上直樂呵,感覺這不能出門的月子生活,因為隔壁這出大戲,都沒那么枯燥無味了。
這也算是給夏夢單調(diào)的月子生活增添了一些樂趣。
“張小草還真是個潛力股,這演得是越來越逼真了�!毕膲羧滩蛔≌f。
王家這回,怕是真的要被嚇破膽了。
轉(zhuǎn)眼到了周天。
王若男和她丈夫周木匠一起抬著新做好的嬰兒床送了過來。
“夏妹子,嬰兒床給你做好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王若男笑著走進來。
嬰兒床被小心地放在屋子中央。
夏夢仔細看了看,這床確實比市面上常見的要大上一圈,用料扎實,邊角都打磨得十分光滑,沒有一點毛刺。
最讓夏夢滿意的是,床的一側(cè)護欄按她的要求做成了可拆卸的樣式,卸下來后,嬰兒床的高度正好能跟自家的大床齊平,拼接在一起,既方便照顧孩子,又節(jié)省空間。
“王姐,周大哥這手藝真好,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夏夢真心實意地夸贊道。
“麻煩你們了。”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周木匠憨厚地笑了笑,他不太習(xí)慣進坐月子女人的屋子,放下東西后,就自覺地退到了院子里,摸出煙點上,站在屋檐下抽了起來。
夏夢早就準(zhǔn)備好了錢,數(shù)了十五塊遞給王若男:“王姐,這是工錢和料錢,你點點�!�
王若男接過錢,也沒細數(shù),揣進了兜里,然后又把手里一直拎著的那個布包遞給了夏夢:“夏妹子,你看看這個。”
夏夢好奇地打開布包,眼睛頓時一亮。
里面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全是小巧精致的木頭積木!方的、圓的、三角的、長條的。
各種形狀都有,粗略一數(shù),少說也有四五十塊,每一塊都打磨得異常光滑,邊角圓潤,還帶著淡淡的木頭清香。
“呀!王姐,這是你做的?”夏夢驚喜道,“這才幾天功夫,你就做了這么多?你的手也太巧了吧!”
這些積木可比后世那些塑料玩具有質(zhì)感多了,純天然無污染,給小孩子玩最合適不過。
王若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紅暈:“也沒什么,就是用做家具剩下的邊角料做的,隨便切了切形狀,打磨了一下。這東西不費事,我就是閑著沒事做著玩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爹就是木匠,我從小就喜歡看他干活,有時候也跟著瞎鼓搗,其實還挺喜歡的。”
“原來叔叔也是木匠�。俊毕膲粲行@訝,“那你丈夫也是木匠,這可真是太巧了�!�
“嗯,”王若男點了點頭,神情柔和了些,“老周他就是我爹的徒弟。我爹看他人老實,手藝也好,又肯干,就把我們倆撮合到一起了�!�
說到這里,她的臉更紅了些。
“原來是這樣啊,那也是難得的緣分呢�!毕膲粜χf。
“是啊,”王若男輕輕嘆了口氣,眼神卻很平和,“我們結(jié)婚前就常見面,他對我們家也一直挺好的,對我爹也孝順。總比嫁給一個只見過一兩面,連脾氣秉性都摸不清的人要強�!�
“王姐你看得真通透。”夏夢由衷地說道。
在這個年代,自由戀愛還是少數(shù),包辦婚姻和熟人介紹仍是主流。能嫁一個知根知底、人品可靠的男人,確實比盲婚啞嫁要好得多。
“王姐,你做了這么多積木,費了不少心思,這也得算個價錢,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毕膲舭巡及屑毷蘸�,認真地對王若男說。
“哎呀,不用不用!”王若男連忙擺手,“都說了是些廢木料做的,不值什么錢,你拿著給孩子玩就是了,別跟我客氣�!�
夏夢見她真的不想拿錢,那么推脫下去也沒必要,干脆也不推脫了。
想起大姐之前做童裝的時候還有幾套做的有點瑕疵的,這些肯定是不能賣給外國友人的,不如一會就拿一套給珍珍穿。
和人相處就是那么回事,有來有往。
說完這件事,夏夢又想起上回說的房子的事情。
她還以為王若男回去商量后會很快給答復(fù),結(jié)果這幾天一直沒動靜,剛想要開口問問,王若男卻先開口了。
“那個,夏妹子,上次說的房子的事�!蓖跞裟杏行╇y以啟齒。
“有什么事王姐你說。”夏夢以為她是想通了不想賣了。
卻聽王若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家老周說那房子就定一千五,一口價,少一分都不行,所以……””
夏夢聽明白了,這個房子的價格沒法商量。
這跟前幾天王若男那種猶豫不決、似乎價格還有松動的態(tài)度完全不一樣。
一千五百塊,在這個年代,對于普通工人家庭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
雖然夏夢手里有錢,但這個價格確實超出了她的預(yù)期不少,讓她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
第245章
講究個先來后到
“那……”夏夢剛想說再考慮考慮。
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陣清脆響亮的女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