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裴長淮睜開淚眼,怔怔地看向趙昀。他黑沉沉的眼睛紅透,盛著悲痛:“你讓我殺了你,好讓你去跟他們在一起,裴昱,那我呢?你答應(yīng)過的,永遠(yuǎn)不會丟下我。”
裴長淮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裳,“趙昀……”
“這不是六年前了,你現(xiàn)在是大梁正則侯裴昱,還沒有到絕路,你還想再放棄一次嗎?”
裴長淮咬了咬牙。
趙昀撫摸著他的臉,而后抵上他的額頭,道:“裴昱,我不想看你再這樣痛苦,這樣后悔。這次我在你身邊,我們一起殺出去,殺到最后一刻。”
雪在落。
木牢外傳來急切的呼喚聲,步伐雜亂,但都逐漸在朝木牢靠近。
趙昀將一柄彎刀撿起來,遞到裴長淮的手上,握住裴長淮的后頸,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道:“從此以后,不管前路多么兇險,我都在你身邊,你我二人同乘風(fēng)雪,共赴生死,再也不要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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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見月明(一)
裴長淮咬牙咬得渾身發(fā)抖,死灰一般的心因趙昀這句話再度燃起烈火。
走馬川一戰(zhàn)過后,裴長淮才知道原來人命可以如此脆弱,一直被他視作天神一樣強大堅實的父兄,像星子一樣璀璨、仿佛永不墜落的謝從雋,竟那樣說死就死了。
他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依賴任何人,他害怕自己的那一點依賴就成了別人生命里無法負(fù)荷的重量。
故而先前趙昀再三表露心跡,他也沒辦法全然信任,他不信趙昀,不信趙昀有這樣的心力,能夠與他一同背負(fù)沉重的往昔和充滿變數(shù)的未來,更不信自己,不信自己還配有這樣的福氣……
非要到了生死關(guān)頭,裴長淮才能真正看得清楚,將他從罪孽的深淵里救下來是趙昀,陪他走到死境還不曾有一絲怨恨的是趙昀,愿意與他同生共死的也是趙昀。
除了趙昀,再無第二人。
“趙攬明,我不會忘了你現(xiàn)在對我說過的話�!迸衢L淮忍下眼淚,對趙昀回以親吻,吻得倉促又深情,“如果今日能渡過此關(guān),我……”
他也不知許諾什么好,半晌,他眼神逐漸堅韌,終于應(yīng)了趙昀先前說過多次的戲言:“我要你以身相許�!�
趙昀不想裴長淮會這樣回應(yīng)他,驀地一笑:“那小侯爺要好好準(zhǔn)備聘禮了,本都統(tǒng)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娶到手的。”
說著,趙昀撕下一截衣袍,緊緊纏住自己受傷流血的腿,隨后撿起一柄彎刀,杵著刀站起來。
他額上冷汗淋漓,忍住劇痛,朝地上的裴長淮伸出手,道:“走!”
裴長淮眼睛一點一點染上光亮,抿起唇來,而后將手交給了他。
……
方才賀閏一路跑回帳子,滿身的恐懼與憤怒無處發(fā)泄,他將營帳里能砸得東西全都砸了,又抱起一壺烈酒猛灌。
耳邊全是裴長淮一聲聲肝膽俱裂的質(zhì)問與吶喊。
賀閏手指緊緊揪著頭發(fā),大吼兩聲,
他沒有錯。
錯的不是他。
當(dāng)時謝從雋已經(jīng)成那個樣子了,倘若交他出來,崇昭帝一定不會放過北羌,到時候戰(zhàn)爭再起,北羌要死人,梁國也要死人。
為了北羌,為了梁國,謝從雋都該死。
他沒有錯,沒有錯!
賀閏失魂喪魄地跌坐在地上,終是痛苦地流出眼淚。
過了不知多久,他忽地聽見營帳外躁動起來,有士兵大喊著:“不好了!不好了!”
看守木牢的兩名士兵在外面聽到一些輕微的動靜,進(jìn)去查看情況,發(fā)現(xiàn)寶顏薩烈倒在地上,一雙渾濁的眼猙獰外凸,鮮血染地。
他們大驚失色,一時叫喊起來,又不敢貿(mào)然進(jìn)去,只得狂奔到牢外叫人。
雪下得紛紛揚揚。
北羌的士兵一手執(zhí)明火,一手拿著兵器,兵刃明亮,皆直挺挺地指向木牢那黑黢黢的門。
他們謹(jǐn)慎又緊張,步伐一點一點朝木牢圍攏過去。
忽而“砰”地一聲,一個巨大的身影撞破牢門,從中飛出來,而后重重地墜在地上!
眾人低聲驚呼,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定睛一看,正是寶顏薩烈的尸首。
忠于薩烈的士兵頓時驚痛至極,一下跪倒在薩烈身邊,欲要扶起他來,可面對滿身的血跡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他們伏在薩烈身邊,哭喊道:“少主!少主!”
木牢里傳來腳步聲,在那沒有光亮的牢門深處,唯有兩抹寒光在閃爍,一團(tuán)身影漸漸從黑暗中浮現(xiàn)。
裴長淮一手架著趙昀,一手拖著刀,刀尖拖在地上,劃出一陣一陣冰冷悚然的響聲。
趙昀半靠在裴長淮身上,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腿上負(fù)傷似乎令他狼狽到了極點,但當(dāng)那柄彎刀隨著趙昀的手腕輕盈一轉(zhuǎn),此刻的他越是狼狽,這一轉(zhuǎn)刀就越顯凜然殺意。
先前鷹潭十二黑騎余下那些人也來到這臨時駐扎的營地,與寶顏薩烈匯合,此刻見薩烈少主竟然橫死,憤怒與悲痛交加,爆發(fā)出一聲怒吼:“裴昱!你個雜種!不得好死!殺!給我殺了他們!”
戰(zhàn)勢一觸即發(fā)!
一波接一波的北羌士兵沖向裴長淮和趙昀,兩人背對彼此,橫刀砍殺,戰(zhàn)意與斗志在生死間越燃越烈。
裴長淮雙手握刀,狠厲劈下,敵人的鮮血猛燃潑出,飛濺到他的臉上!裴長淮輕微瞇了一下眼睛,冷冷地看向撲來的士兵,只一眼就讓那些人下意識發(fā)怯,猶疑進(jìn)退。
黑騎怒目圓瞪,喝道:“怕什么?殺!”
士兵再殺,裴長淮以退為進(jìn),正當(dāng)此時,他的余光捕捉到一桿長槍自趙昀后方刺入,裴長淮閃身追去,翻刀一掀,將那柄長槍擋開,繼而一拳打士兵胸口,反手奪下長槍!
“接著——!”
趙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隨即扔掉手中那把已經(jīng)砍出豁口的破刀,伸手接住裴長淮拋來的長槍。他旋身退步,將槍身一展,側(cè)首看向裴長淮,朗然笑道:“算不上好兵器,姑且一用。”
裴長淮道:“正則侯府不缺神兵,回去本侯送你一桿好槍�!�
趙昀笑得越發(fā)痛快:“小侯爺一諾重千金!”
此時此刻兩人早已殺到熱血沸騰,淡忘生死,談笑間,趙昀槍出如龍,裴長淮刀似流星。
“來都來了,不如再燒他一把火�!�
趙昀說著,隨即,長槍杵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把,陡然一挑,火把打著旋兒沖向營帳,火舌舔上帳布,轉(zhuǎn)眼就燒了起來!
冷雪與烈焰交織。
寒的刃揚起紅的血。
鷹潭黑騎齊齊攻向二人,趙昀長槍翻轉(zhuǎn),一記橫掃卷起千層雪浪,黑騎一時迷失了視野,剎那間的分神就足以致命,那槍帶著凜冽寒芒襲來,一槍直接捅穿其中一名黑騎的心臟!
裴長淮在旁策應(yīng),招架著傾瀉過來的刀光劍影。
營地里充斥著哀嚎聲與呼喝聲,一波士兵倒下,一波再涌上,猶如滾滾車輪,亦或者滔滔江水,接連不斷地圍攻上來。
二人逐漸戰(zhàn)至精疲力盡。
忽地,趙昀左腿的傷處被一柄長槍掃中,疼痛扯得他膝蓋一震,登時就要跪下,裴長淮架住他的手臂,頓時揮刀回?fù)簦瑢⒛鞘勘蛲�,爭得片刻喘息之機。
趙昀倚著他站穩(wěn)身形,額角汗水混著鮮血淋漓地淌下,他喘著,在一片混亂的聲音當(dāng)中,他仿佛聽見遙遠(yuǎn)的夜天中傳來鳥雀的鳴嘯。
黑暗當(dāng)中,顯現(xiàn)一粒星辰般的寒芒。
趙昀忽地問:“裴長淮,你說過的話,到了黃泉還算不算數(shù)?”
裴長淮目光寸寸冷視眼前的敵兵,他握緊刀,還沒打算放棄抵抗,嘴上卻堅定地回答:“到哪里都算�!�
趙昀笑道:“那就好�!�
說著,他卻回身撲向一旁的裴長淮,抱著他一同跌到一個營帳后,揚聲大喝:“放箭——!”
霎時間,一波流箭密如雨,傾盆而下!
裴長淮正茫然著,北羌士兵中箭到底,乍然哀嚎遍野,緊接著,從營地外傳來一陣陣豪氣干云的咆哮聲!
一伙不明來歷的人馬急馳闖入,馬蹄奔騰著,撼天動地,奇襲了寶顏薩烈的軍營。
裴長淮還未分清來者是敵是友,身旁的趙昀卻松開一絲輕快笑容,手指在裴長淮背后撫了撫,道:“別怕,是我的人。這群狗東西,來得真夠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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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見月明(二)
兩人仰坐在營帳后,趙昀伸出手臂勾住裴長淮,將他攬到懷中,指尖還下意識地?fù)崃藫崴募绨颉?br />
裴長淮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身上,莫名的感覺令他有些恍然。
趙昀眼色一深,銜住手指連吹兩聲口哨,哨聲穿透夜幕,緊接著從側(cè)翼又殺進(jìn)來一隊人馬。
這處營地是寶顏薩烈臨時駐扎的地方,因位置隱蔽,周圍未設(shè)太多支援,如今寶顏薩烈一死,北羌士兵又群龍無首,根本無法應(yīng)對這樣的突襲。
無盡的殺戮中,呼喝聲與哀嚎聲此起彼伏,鮮血每濺一道,就有一個身軀沉重地倒下。
不多時,戰(zhàn)局的形勢逐漸明了,趙昀手下的士兵越殺越勇,北羌士兵潰不成軍,最后丟盔棄甲地逃了。
一隊人馬去追殘兵,其余的人則留在營地當(dāng)中,等候趙昀下一步指令。
一名為首的將領(lǐng)摘下頭盔,屈膝跪到趙昀面前:“屬下來遲,望都統(tǒng)恕罪�!�
“本都統(tǒng)還沒死,就不算遲。”
趙昀欲起身,裴長淮扶著他一起站起來,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收手時,趙昀瞬間倒抽一口涼氣,大半邊身子都朝裴長淮傾過去,仿佛站都站不穩(wěn)了。
“小心。”裴長淮以為趙昀腿上疼得厲害,便一直攙扶著他,沒再松手。
趙昀忍下笑意,又對那跪在地上的將領(lǐng)說:“來,見過正則侯�!�
對方顯然沒見過正則侯的真面目,訝然地抬頭看了裴長淮一眼,又忙垂下頭,拳頭抵在胸口,朝他行了武陵軍的禮:“末將萬泰,參見正則侯�!�
裴長淮蹙了蹙眉,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萬泰?你是西南流匪之首,萬泰?”
萬泰羞赧一笑:“末將慚愧。”
“這件事回頭再跟侯爺解釋�!壁w昀握了一下裴長淮的手,隨后對萬泰吩咐道,“你帶隊清理戰(zhàn)場,能繳走都繳走,統(tǒng)統(tǒng)帶回雪海關(guān),此地不宜久留,動作一定要快。”
萬泰抱拳道:“末將遵命�!�
裴長淮忽地想到賀閏,四下去尋,卻并未看見他的身影,忙追問道:“賀閏呢?”
萬泰雖不曾見過賀閏,但武陵軍威名在外,他自是聽聞過這位第一猛將的名字,他并不知賀閏是奸細(xì)的事,只回道:“侯爺莫急,賀將軍先前被關(guān)押在哪兒了?末將這就帶人去尋。”
方才與裴長淮殺出重圍時,趙昀就未見賀閏的蹤影,沒多久萬泰就帶人突襲進(jìn)來,許是賀閏見勢不妙,立刻逃了。
趙昀一皺眉,賀閏劍法出色,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他立刻對萬泰命道:“放焰火,將追殘兵的人馬都叫回來,切勿窮追猛打,以防他們反撲一口�!�
萬泰道:“是!”
萬泰起身朝后方的士兵打了個手勢,士兵見狀,立刻從腰間拿到一口爆竹筒,引火點燃。
明亮的赤色火焰一下竄上夜幕,在頂端陡然炸開,巨大的震響在冷風(fēng)中久久回蕩。
賀閏不知去向,眼下只能等萬泰清掃完這方營地后,再行核查。
裴長淮忍下心頭恨意,緊緊一握拳,對趙昀說:“將寶顏薩烈的尸首帶回雪海關(guān)�!�
趙昀問:“小侯爺想做什么?”
裴長淮眼神一點一點變冷,道:“我要切下他的右腿,送給寶顏屠蘇勒�!�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北羌蒼狼當(dāng)年如何對待裴文、裴行,裴長淮就要如何回敬給屠蘇勒。
趙昀微笑起來,應(yīng)道:“好法子�!�
整頓好兵馬,一行人即刻啟程趕回雪海關(guān)。
趙昀負(fù)傷太重,到中途就開始發(fā)起高燒。
裴長淮與趙昀同乘一匹快馬,將他抱在懷里,裴長淮用臉頰貼了貼他的額角,燙得像塊熱炭,可趙昀卻又冷得瑟瑟發(fā)抖。
偏生在這個關(guān)頭他還在說玩笑話,哄著裴長淮抱他緊一些,裴長淮急得斥他總不知輕重,趙昀本想再說些什么,可眼前陣陣發(fā)黑,很快就徹底昏厥過去。
裴長淮心急如焚,一頓快馬加鞭,終于在第二日午時趕到了雪海關(guān)的營地。
不等別人接應(yīng),裴長淮就背上趙昀,奔入帥帳當(dāng)中,請安伯來為他查看傷勢。
經(jīng)過先前在薩烈軍營里的那一番激戰(zhàn),趙昀腿傷急劇惡化,傷口流了毒膿,加上這兩日天氣詭異莫測,邪寒入體,才致他一直高燒不退。
安伯先用烈酒洗過刀刃,直接剜去趙昀腿上的爛肉。趙昀一下子疼清醒了,反仰起頸子,咬住牙關(guān),嗬哧嗬哧喘著粗氣,拼命地壓抑住叫喊聲。
裴長淮坐在床邊,緊緊握住趙昀的手,他心驚膽戰(zhàn)的,掌心里捏出一層冷汗。
趙昀像是被燒糊涂了,不知眼前都是何人,很快劇烈掙扎起來,不斷怒喝道:“滾開!別碰我!滾!滾!”
“趙昀!”裴長淮一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狠狠壓制下來,“別動!”
趙昀疼痛難忍,眼睛赤紅得像惡鬼,不分青紅皂白,張嘴咬在裴長淮的胳膊上。
裴長淮疼得一下擰起眉頭,但始終沒松手,任由他狠命地咬著,好一會兒,他才輕聲安撫道:“是我,是我……趙昀,你別動,很快就會好了……”
趙昀猙獰的神色沾了點疑惑,兩顆漆黑的眼珠像是浸到湖水里,一時模糊又迷離。
他終是松了嘴:“長、長淮?”
裴長淮沉下一口氣,再道:“別怕,有我陪著你�!�
趙昀原本繃緊僵直的身體在他溫雅的聲音中一點一點松弛下來,沒再不安地掙扎了。
安伯匆匆瞥了兩人一眼,面不改色地低下頭,繼續(xù)替趙昀縫合傷口。
清創(chuàng)縫針上藥包扎,這一趟下來,連安伯都被折騰了一身汗。
一切妥當(dāng),安伯背上藥箱,躬身告退。裴長淮本想送一送他,奈何趙昀在昏迷中還捉著他的手腕不放,裴長淮只得留下,朝安伯點了點頭,以示謝意。
安伯離開帥帳前,腳步一頓,古怪地看了一眼裴長淮和趙昀,臉色明顯黑了下來,隨即拂袖離去。
裴長淮守在趙昀身邊,聽他難受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沉穩(wěn),燭火在靜靜地燃燒著,風(fēng)平浪靜之后,裴長淮的精神也漸漸支撐不住了,躺到趙昀身邊,與他一同睡去。
直到這日深夜,裴長淮忽地從虛浮的夢境中醒過來,他恍然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以為還在木牢里,驚著去找趙昀,一轉(zhuǎn)頭看到他還在他身旁睡著,這才松下一口氣。
裴長淮倚靠著床頭,借著黯淡的光,認(rèn)真專注地望著趙昀一會兒。
他臉頰上、眉骨上還有些淺細(xì)的傷口,應(yīng)該是跌落懸崖時被樹枝劃破的,人看著憔悴不少,即便如此,也不妨他英俊。
裴長淮不曾好好欣賞過趙昀的面容,不過獨獨記得他一雙眼睛,看人時如逐水桃花、隨風(fēng)柳絮,總是又輕薄又風(fēng)流。
“二兩�!�
嘶啞低沉的聲音驀地傳來,裴長淮愣了愣。
身旁的趙昀慢慢睜開眼睛,裴長淮撞上他的視線,只覺自己似是跌入他的眼潭當(dāng)中。
“你醒了?”見趙昀醒來的驚喜之情很快被疑惑取代,裴長淮問,“你說什么,二兩?”
趙昀點點頭,說:“小侯爺再看我,就要給錢了。二兩�!�
裴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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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見月明(三)
趙昀這副浪蕩的樣子,有時可愛,有時可恨。譬如現(xiàn)在,裴長淮只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才好。
趙昀見裴長淮笑也不笑的,怕他還擔(dān)心憂懼,想伸手抱他到懷里來好好哄一哄,不料裴長淮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裴長淮刻意避著他受傷的腿,趙昀倒沒疼,眼睛里有些驚訝。
“本侯家財萬貫,夠看許久了。”裴長淮一手托在他的后頸處,“趙攬明,別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本侯瞧你就算見了棺材,也難有正經(jīng)的時候�!�
“此言差矣。”趙昀忍俊不禁,“說一句正經(jīng)話,倘若小侯爺現(xiàn)在想親我,不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