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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張宗林惶恐道:“下官、下官不敢!這是大公子的命令……”

    謝知章見勢正要賠罪,徐守拙對張宗林沉聲道:“你也不必攀扯旁人。我想你是最近遇上了難事,又聽聞肅王府與趙昀有些過節(jié),這才拿著趙昀的把柄找上謝大公子,想以此換他助你一臂之力,是也不是?”

    張宗林不想徐守拙如此洞若觀火,不敢再隱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下官主持修建的河壩,今年發(fā)洪水的時候塌了,淹了十幾號人……下官怕皇上查問起來,保不住腦袋,這才、這才……”

    徐守拙哼笑一聲,道:“彈劾你的折子還在我手底下壓著,皇上還不知曉此事�!�

    張宗林一時大喜過望,忙叩首道:“只求太師手下留情,給下官指明一條生路!下官愿為您做牛做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徐守拙道:“自有用你的時候,不過往后少在我面前自作聰明�!�

    這話似是跟張宗林說,也似是跟謝知章說。

    張宗林抹了抹額上的熱汗,連忙稱道:“是,下官再也不敢了。”

    徐守拙道:“退下罷。”

    張宗林再三跪拜,這才躬身退出了會客廳。

    謝知章在旁看著,不得不暗暗佩服徐守拙為官的本事,他向徐守拙一鞠躬,道:“學(xué)生慚愧�!�

    “大公子,你讓張宗林來告訴我這些事,無非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趙昀,借刀殺人這個法子不錯,但你記著,在朝堂上殺人有兩忌,一忌‘親手’,二忌‘露鋒’�!毙焓刈绢D了頓,又微微笑著問,“你知不知道庚寅年淮州府為什么會發(fā)生科舉舞弊一事?”

    這話問得奇怪,謝知章回答不上來。

    徐守拙神秘莫測地一笑,道:“因?yàn)槟悄甑闹骺脊偈桥嵛摹!?br />
    謝知章道:“太師這話就更奇怪了,作弊的都是那些心術(shù)不正的考生,不論主考官是誰,他們總要作弊的。況且裴文品行清正,有他主考,旁人更不敢才是�!�

    徐守拙卻道:“皇上一直嫌我掌權(quán),有意抬舉裴文上位,為了給他鋪好一條亨通官路,那年就點(diǎn)了他去做淮州府的主考官。是我派人到考生中散布小道消息,說可以買通提調(diào)官劉項(xiàng),提前拿到試題……你也知道的,世上總有人經(jīng)不起名利的誘惑,只要有那么一兩個,就足以毀掉裴文。”

    謝知章聽著,后背隱隱發(fā)涼,這樣的隱情他竟不知。

    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徐守拙不過是令人散布了幾句消息而已,此后應(yīng)試作弊的是那四名考生,監(jiān)考失職的是裴文,冤死趙暄的是劉項(xiàng),每個人都與徐守拙毫無干系,就算查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謝知章這才明白,徐守拙說的殺人兩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于無形中就斬斷了裴文晉升的官路。

    何況在走馬川一戰(zhàn)……

    謝知章不敢再細(xì)想下去,抱扇拜道:“學(xué)生受教了�!�

    徐守拙卻沒有怪罪誰,轉(zhuǎn)而問道:“我記得告訴過肅王爺,我們要想成大事,還需趙昀這樣的人才。先前聞滄不喜歡他,一見面就針鋒相對,可你是個穩(wěn)重寬容的孩子,現(xiàn)在正值用人之際,怎么也想著自己人殺自己人呢?”

    謝知章道:“趙昀是不是自己人還未可知。敢問太師,此次他去雪海關(guān)助陣,可曾請示過您?”

    徐守拙道:“這事不必放在心上,皇上明面上對裴昱又打又罰,但心底一向疼愛他,這次派趙昀秘密前往襄助,本在意料之中�!�

    謝知章道:“可太師就不曾疑心過么,他一身通天的本事從何而來?先前聞滄提及過他的劍法卻與那個人有些相似,若看長相也有三四分……”

    “要不是長相有三四分像,皇上也不會見了他就肯如此重用�!毙焓刈具t疑片刻,再問,“不過劍法一事,從何說起?”

    “聞滄與他交過手,那時他未使銀槍,用了兩招劍法,聞滄感覺很像清狂客的路數(shù)�!�

    正值此時,門外柳玉虎求見,謝知章讓他進(jìn)來,柳玉虎附到謝知章耳邊匆匆說了兩句話,謝知章越聽,眼睛越沉。

    不一會兒,柳玉虎退居一側(cè),謝知章對徐守拙說道:“正說一團(tuán)迷霧,可巧知情人就來了,請?zhí)珟煖?zhǔn)見�!�

    徐守拙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快柳玉虎押著一個瘦竹竿似的男人出來。

    那“瘦竹竿”畏畏縮縮的,見到徐守拙忙跪下行禮,也不知道該稱呼什么,就會請安。

    謝知章溫聲一笑,令柳玉虎為這“瘦竹竿”拿了把椅子,道:“別怕,請坐,不過是讓你回幾句話,你只需要如實(shí)說就罷了。”

    “瘦竹竿”滿頭大汗,依言坐下,但仍弓著背,一副瑟縮的姿態(tài),自言道:“小人王四,外號王瘦子,以前在軍營里當(dāng)過半年的兵,后來因?yàn)榉噶它c(diǎn)小錯……是因?yàn)橘錢,被踢回了老家,現(xiàn)在到處做點(diǎn)小買賣�!�

    謝知章繼續(xù)問道,“你說你以前做過士兵,那么是在誰的手底下差使?頂頭的統(tǒng)帥又是誰?”

    王四說:“回公子,小人以前在雪海關(guān)當(dāng)兵,頂頭的是正則侯府的大公子裴文,那該是八年前的事了,他當(dāng)時在邊關(guān)鎮(zhèn)守,就是走馬川那一帶……裴文治軍嚴(yán),不讓士兵賭錢,我就是因?yàn)檫@個才被踢出來的。也怪我倒霉,你說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來邊關(guān)做甚?他來之前,別人都賭,又不只有我才賭,就因?yàn)檫@個……”

    說著說著,王四不禁滿腹牢騷,還沒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立刻滑跪在地上,連賞自己兩耳光,道:“小人多嘴,小人賭錢活該除去軍籍,小人萬萬沒有抱怨的意思�!�

    王四不知道裴文這樣的公子哥會去鎮(zhèn)守邊關(guān),徐守拙卻是清楚。

    淮州庚寅年科舉舞弊一案過后,考生趙暄含冤而亡,身為主考官的裴文未能予之平反,主動辭去兵部侍郎一職,自請去邊關(guān)戍守。

    之后裴文便在各地輾轉(zhuǎn)任職,八年前正到了走馬川一帶,兼任雪海關(guān)大統(tǒng)領(lǐng)。

    想必這王四說的就是那時的事。

    謝知章看王四是個軟骨頭扶不上墻的,也就沒再請他坐,只讓他跪著回話了。

    他不疾不徐地問:“那本公子再問你,你在軍營的時候,可認(rèn)識一個叫‘趙昀’的人?”

    王四想了一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道:“聽過這個名字,但不知道跟公子問的是不是一個人。”

    謝知章道:“你不必知道我問的是誰,你只管說趙昀這個人,身份,來歷,你可清楚?”

    王四道:“知道一些,他老家好像是淮水的,還是淮州哪個地方的,我記不太清了。聽說裴文將軍跟他好像有點(diǎn)舊交情,他才因此入伍的,他在軍營里很得裴文將軍的信任,槍法也不錯,所以我們都不敢招惹他�!�

    “后來呢?他去了哪里?”

    “后來小人就被趕出了軍營,再也沒見過他了。不過六七年前走馬川一戰(zhàn),聽說我那個營里的人全都戰(zhàn)死了,就連裴文將軍都沒幸免,估計趙昀也……還好我沒去,不然也……”

    謝知章問道:“你沒記錯么?這事可不敢說謊。”

    王四連忙搖頭:“不敢,不敢!那時趙昀跟小人住一個營帳,他又在裴大公子面前長臉,小人敬畏他,一直想多跟他攀交攀交,所以記不錯�!�

    謝知章道:“好,你下去罷�!�

    他執(zhí)著手中折扇往門外一點(diǎn),柳玉虎領(lǐng)命,就帶著王四下去了。

    待得堂中就剩下他與徐守拙二人時,他才躬身道:“太師,別怪我多心,您的學(xué)生怕是瞞了您不少事。”

    徐守拙似是古井無波,問:“這人你是從哪里找來?”

    謝知章如實(shí)答道:“我見趙昀很懂得用兵之道,疑心他以前入過行伍,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趙昀的軍籍,沒想到他曾經(jīng)在走馬川從過軍,這個王四就是與他一并入伍的�!�

    提到“走馬川”一句時,徐守拙擱下了手中茶盞。

    他眼睛發(fā)著沉,氣場霎時間變得冷冰冰的,頗有一股不容直視的威嚴(yán)。

    謝知章垂首道:“太師,您想想,趙昀在雪海關(guān)入伍,又與裴文關(guān)系匪淺,偏偏有兩招劍法那么像清狂客,說不定就是跟謝從雋學(xué)來的,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證明,他當(dāng)年參與過走馬川一戰(zhàn)……這些往事,他可曾告訴過您?”

    徐守拙瞇著眼,沉默不言。

    “趙昀有意隱瞞著這些過往,是何居心?他千方百計攀附上太師府,說自己想要升官,想要為他兄長報仇,可他一早就見過裴文,要報仇早就能報了,何必等到今日?或許他根本不是為了報仇,只是為了接近您。”

    徐守拙若有所思著,再次端起那半涼的茶盞,垂首飲著茶。

    謝知章唯恐自己說得不夠明白,再道:“他很可能在走馬川一戰(zhàn)中知道了什么內(nèi)情,所以才伺機(jī)來到您身邊,想要探查當(dāng)年的真相……”

    徐守拙將最后一口茶水飲盡以后,沒有回答謝知章這些猜測,抬首看向會客廳外,問道:“張宗林何在?”

    張宗林一直在外頭侯著,聽到徐守拙傳,就立刻進(jìn)來聽命。

    徐守拙手指一搭一搭地敲在桌子上,敲了很久很久。他兀自沉默著,其他人也沒敢說話,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在越扯越緊。

    終于,徐守拙道:“你以前還是裴承景一手提拔上來的兵,方才說愿為本太師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當(dāng)真么?”

    “老侯爺仙逝多年,”張宗林道,“如今還有機(jī)會為太師效勞,乃是下官的榮幸�!�

    徐守拙將一副鐵令牌交給張宗林,道:“北營都統(tǒng)趙昀居功自恃,私懷不臣之心,在邊關(guān)圖謀叛逆。由你領(lǐng)兵將之緝拿,他倘敢不從,格殺勿論——!”

    張宗林一臉錯愕,完全不知自己這一出堂一進(jìn)堂的工夫怎的就忽然變了風(fēng)向。

    他卻也只好領(lǐng)命:“是。”

    一旁的謝知章斂起手中折扇,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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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7:20

    第116章:攜玉龍(三)

    不久,謝知章離開會客花廳,柳玉虎還在外頭等候。

    見謝知章出來,柳玉虎上前小聲問道:“公子,那個王四該如何處置?放他回鄉(xiāng)嗎?”

    謝知章?lián)哿藫凵砩系娘w塵,漫不經(jīng)心地說:“活人的嘴巴不嚴(yán),去送他一程。做得干凈些,別惹出什么麻煩。”

    他說得足夠輕描淡寫,柳玉虎心下一驚,卻依舊低頭領(lǐng)了命:“是�!�

    謝知章抬首望著這晴好的天,愉悅地笑了笑,搖著折扇走過綠蔭走廊時,正撞見徐世昌。

    徐世昌手里提著個鳥籠,籠子里裝著兩只“金衣公子”。

    這兩只鳥似是受過訓(xùn)練,見著人就仰起小腦袋啾啾啾地唱歌,瞧著甚是喜慶。

    徐世昌看到謝知章,不由地驚喜道:“謝大公子,稀客稀客,怎的今日記得來太師府上走動走動了?”

    謝知章從容地回答道:“哦,我最近正尋些孤本,聽說太師收藏過不少典籍,就想借來觀摩觀摩。你呢?這是從哪兒得來的鳥,怪可愛的�!�

    謝知章拿折扇敲了一下鳥籠,那兩只金衣公子被驚了一下,撲騰著翅膀亂蹦亂跳。

    徐世昌哈哈一笑,道:“雪海關(guān)大捷,長淮哥哥為咱們大梁打了那么漂亮的仗,再過不久他應(yīng)該就會回京了,我想著給他尋些喜慶的小玩意兒賀一賀。這不正巧在花鳥市上看到這小東西,怎么樣,大公子,你看好玩么?”

    “這方面你是個好手,送的東西自然不會差。”謝知章輕瞇眼睛,神態(tài)儒雅柔和,低聲道,“你有這份心,怕是正則侯府的人都比不上你掛念裴昱�!�

    徐世昌笑得有些癡憨,道:“他待我好,我就該待他更好些�!�

    “待你好的人那么多,但你跟裴昱就格外親近一些,”謝知章聽他這話,若有所思片刻,微笑著說道,“瞧著比親兄弟都更勝一籌了�!�

    徐世昌滿臉的理所當(dāng)然,道:“那是,我跟長淮哥哥一同長大,在鳴鼎書院時就是同窗,平日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自家兄弟還長呢,情誼自然比旁人要深一些�!�

    說著,他又想到這次趙昀也受旨去了雪海關(guān),聽聞從邊疆傳回的捷報上,長淮哥哥還親自為趙昀請了功,皇上看了之后龍顏大悅,在朝上直言要大行封賞。

    自從在辛妙如口中得知蒼狼主要派鷹潭十二黑騎去刺殺裴長淮,徐世昌的一顆心就日夜懸著,有好幾次他都快忍不住告訴父親了,但倘若給父親知道,他定會追查到底,屆時再牽連出辛妙如來,那就更不妙了。

    好在這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徐世昌心底除了高興還是高興。

    原先趙昀和裴長淮在北營針鋒相對,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下可好,總算是一團(tuán)和氣。

    往后有趙昀做橋梁,太師府和正則侯府就算一條船上的,等裴長淮和趙昀回來,他就跟他們一同去飲酒縱馬踏春風(fēng),投壺聽曲逛花樓,樣樣都要玩?zhèn)痛快!

    他想著想著,又記起辛妙如來,便問謝知章:“大嫂嫂近來還安好嗎?之前我有個香囊袋壞了,因是別人送的,我珍惜得很,幾次去府上拜訪,想順道找她請教些女紅方面的事,可府上的下人說她抱病,不宜見客,不知近來可好些了?”

    謝知章道:“妙如入春后就一直病著,請?zhí)t(yī)去診治,情況好轉(zhuǎn)不少,但也見不得人�!�

    徐世昌盤算著說道:“既還病著,那就算了,我再找找別人�!�

    謝知章一笑,望著他手中兩只黃鶯,沉吟片刻,才道:“錦麟,你的性情與你那些哥哥們都不大一樣,難怪太師總那么擔(dān)心你�!�

    徐世昌以為他在譏笑自己不上進(jìn),面上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好哥哥,怎么連你也替我父親說教起我來了?我老爹總擔(dān)心我不成器,可我上頭的哥哥們能成器就夠了,好竹也會出歹筍呢,我認(rèn)命了,我天生不是一塊讀書做官的材料。”

    “別多心,我只愿往后能如裴昱一樣跟你親近,怎會說教你呢?”謝知章笑得謙遜溫和,又道,“再過不久就是聞滄的生辰,他與你也有同窗之誼,屆時請你定要過府一聚。”

    徐世昌雖不怎么愛跟他們肅王府的人混跡在一起,但京都的名門世家大都有千絲萬縷的干系,永遠(yuǎn)免不了這些人情世故。

    他只好應(yīng)承道:“放心,我一定會去。”

    ……

    走馬川,雪海關(guān)。

    自從在鄭觀的密信中得知崇昭皇帝生病以后,裴長淮就看出趙昀有些心神不寧。

    崇昭皇帝素來賞識趙昀,于他有知遇之恩。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趙昀向來重情義,他心中掛懷著皇上也是在所難免。

    何況裴長淮也一樣擔(dān)心,近來大梁正值多事之秋,水患瘟疫戰(zhàn)亂接連不休,京都保不定會出什么動蕩。

    不過皇上希望趙昀趕回京都的話只是出自鄭觀的一封密信,公不算公,私也不算私,趙昀沒即刻動身,只想盡快處理好北羌諸事,再與裴長淮一起啟程回京。

    這天趙昀應(yīng)邀與周鑄比試,一開始以打代教,指點(diǎn)了一下周鑄的刀法。

    周鑄不多時就學(xué)得融會貫通,自信滿滿地說道:“這次來真的了,趙都統(tǒng)你且小心,看刀!”

    裴長淮坐在臺上觀戰(zhàn)。

    趙昀善于籠絡(luò)人心,裴長淮原以為趙昀利用這次會故意放水,不讓周鑄在自家兵崽子面前丟臉,不成想趙昀三下五除二就將周鑄撂了。

    勝下比武以后,趙昀瀟灑地高舉起銀槍,笑著接受眾人的喝彩,一身得意的驕氣。

    裴長淮看周鑄輸?shù)脤?shí)在太慘,不由地扶額嘆息。一旁的萬泰還納悶:“小侯爺,我們都統(tǒng)勝了,你難道不高興?”

    裴長淮無奈地笑道:“本侯當(dāng)真高看他了。”

    這人脾氣有時候跟孩子似的,在輸贏上一點(diǎn)也不肯讓。

    周鑄雖輸在趙昀手上,但心底欽佩他,直稱贊他是英雄豪杰,勾住趙昀的肩膀要拉著他去痛飲三碗好酒。

    趙昀也不忸怩,同他喝過酒,又將一套他自創(chuàng)的槍法教給周鑄,這套槍法簡單卻扎實(shí),用于練兵再好不過。

    待周鑄一門心思都在鉆研這套槍法時,趙昀才趁機(jī)溜回帥帳去找裴長淮。

    趙昀懷里抱著一壇酒,大步流星走進(jìn)帳中,仿佛炫耀似的放在裴長淮面前的書案上。

    他道:“小侯爺,嘗嘗,這從周統(tǒng)領(lǐng)手里贏來的酒就是格外的香一些。”

    裴長淮擱下毛筆,搖頭笑道:“周鑄以后還要在雪海關(guān)領(lǐng)兵,你下手也不知留些情面?”

    趙昀歪倒在一側(cè)的榻上,晃蕩著墜子,回答道:“比武就是要贏的。何況小侯爺還在看著,我可不想在你面前輸給任何一個人�!�

    裴長淮放下手頭的公務(wù),走到趙昀身邊,伸手捉住他垂落在胸前的辮發(fā),道:“你不知收斂,還怪在本侯的頭上?簡直是無理取鬧。”

    趙昀一仰首,笑吟吟地看他:“我無理取鬧,侯爺想怎么罰?”

    “讓本侯想想……”裴長淮仿佛還真在思考一般,攏著趙昀的下巴望著他,而后低頭他唇上溫柔地吻了一下,“罰你回京去罷。”

    趙昀一怔,目光錯愕地看著他。

    “比武時我就看出你心不在焉的,可還是在憂心京都的事?”裴長淮微笑著說,“雪海關(guān)公務(wù)纏身,我離不開,南方近來又發(fā)了瘟疫,從前我二哥治過幾次水害,寫過一些經(jīng)驗(yàn)手札,我知道這事拖下去,受難的總是那些貧苦的百姓。我打算處理好北羌的事就向皇上請命,乘船南下,去疫源地看一看,所以一時半刻回不到京都去。我心里掛念皇上,衛(wèi)福臨也還在京都,就只能罰你先回去,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替我去侯府探望一下�!�

    趙昀驀地笑起來,順勢將裴長淮帶到自己懷里來。裴長淮沒想他說動手就動手,不防地跌到他身上。

    他們之間仿佛無需再做其他解釋。趙昀吻了一下他的額頭,似嘆似笑:“知我者,唯裴長淮也�!�

    裴長淮給他挾抱著,兩人姿勢實(shí)在沒個體統(tǒng),趙昀又跟個哈兒狗似的在他頸間亂嗅亂聞,半晌,他說:“可我答應(yīng)過你,我們再也不分開�!�

    裴長淮笑道:“難道還能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不成?”

    趙昀一本正經(jīng)地反問:“怎么就不能?你還想跟我分開?”

    他的口吻強(qiáng)硬起來,裴長淮看他不是在開玩笑,于是也認(rèn)真地回答他:“攬明,我們的心近在一處,天涯海角都不算分離�!�

    從前兩人調(diào)情,只有裴長淮招架不住趙昀的份兒,現(xiàn)在趙昀也險些招架不住他。

    “小侯爺這蠱惑人的本事越發(fā)見長�!壁w昀按住裴長淮,與他癡纏著親吻,“我們不單是心近,身上更近。”

    趙昀附到他耳邊說了兩句葷話,哄著他行歡,齒間銜著裴長淮的手指又吮又咬,指尖上的酥麻一直傳到他心里去。

    裴長淮耳尖都紅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狗東西……”

    趙昀抱著他,笑得張揚(yáng)肆意:“罵得好�!�

    翌日,趙昀準(zhǔn)備啟程,他將萬泰等一眾暗甲軍留給裴長淮遣派,自己則率領(lǐng)三百輕騎,與衛(wèi)風(fēng)臨一起南下回京。

    趙昀離開以后,大梁進(jìn)入雨季,就連雪海關(guān)也接連下過好幾場雨。

    裴長淮這日處理公務(wù)到深夜,身心有些疲憊,往常有趙昀陪著,耳邊總沒個安生,他似有說不盡的風(fēng)流話,即便不說話,也會習(xí)慣性地晃蕩他的玉墜子,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聽著雨聲滴滴答答,裴長淮抬頭欲問趙昀要不要喝口茶水,恍然發(fā)覺他不在身邊,才知寂寞。

    他取出趙昀送他的短笛,吹了一首《金擂鼓》,乃是他與趙昀在芙蓉樓初見時他聽的那一首曲子。

    曲至中途,營帳外忽然傳來周鑄的聲音:“小侯爺。”

    不等他準(zhǔn)見,周鑄就火急火燎地帶著一個人闖了進(jìn)來,道:“你看,誰來了!”

    來人雖然披著蓑衣,但渾身還是被雨淋得濕透,頭發(fā)、袍角都滴著水珠,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煞白的臉,他聲音都在發(fā)抖,看著裴長淮喚道:“三叔�!�

    裴長淮一時驚疑不定:“元茂?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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