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蔣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合同里看到的內(nèi)容。
氣急攻心，剛平穩(wěn)的眼淚再次涌出，蔣淮一個沒控制住，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蔣淮把手里薄薄幾頁的合同翻得嘩嘩作響。
開頭幾句還算合理。
—乙方需在法律范圍內(nèi)滿足甲方一切合理需求。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傷害甲方。
直到第三條。
—介于甲方有夜間失眠的困擾，乙方需每晚哄睡甲方，使用包括但不限于睡前故事、搖籃曲等形式，確保甲方在不使用藥物的情況下入眠。
電子音滋滋啦啦，只說了三個字就讓蔣淮收了聲。
蔣淮面無表情，眼淚不停往下掉，抱臂坐在沙發(fā)里盯住虛空一點。
腦海里回憶剛剛包廂里那張不過二十幾的臉。
左云鶴是嗎。
蔣淮磨磨后槽牙，但凡敢和奉尋有牽扯他就棒槌左云鶴。
又坐了一會，等到自己終于不再流淚，蔣淮摸出茶幾上的洗臉巾，把臉上的淚痕一點點擦干凈。
介于蔣淮總流淚的緣故，家里只要有臺面的地方都放上了紙質(zhì)優(yōu)良的洗臉巾和軟面巾。
擦著擦著，蔣淮想到什么似的，把手里的洗臉巾扔出去。
都怪這淚失禁。
收整收整自己的衣服，蔣淮從沙發(fā)上站起，手機忽然在這一刻響起，蔣淮接起手機。
“小姨，我這就過去了�！�
“嗯，嗯，好�！�
蔣淮一邊回著一邊向外走，突然在出門前頓住。
“我肯定不會穿西服的，你放心吧。”
蔣淮快步走回室內(nèi)，往樓上走去。
“會穿的，一定會穿。”
“好，等下見。”
蔣淮兩步上樓，鉆進自己的衣帽間。
衣帽間收得整整齊齊，三面墻都打了和屋頂同高的衣柜，房屋中間有著一個大圓桌，上面放著琳瑯滿目的飾品。
柜子里的衣服都被疊好，不在柜子里的衣服都用上了防塵袋，被細致掛好。蔣淮一頭扎進去，左一件右一件開始扒拉自己的衣服。
記得上次小姨送了自己幾件衛(wèi)衣來著，去哪了
蔣淮急得鼻尖冒汗，實在沒能從自己的衣服里找出那件小姨嘴里青春洋溢的衛(wèi)衣。
這么一急，鼻頭又開始發(fā)酸，眼見就要落淚。
他都三十多的人了，還青春洋溢，蔣淮穿著西服，毫無形象蹲在衣帽間誹謗小姨的想法。
這該咋辦，小姨等下不得念叨幾句，蔣淮解開袖扣，有些一籌莫展。
又想到，小姨每次買東西都愛買雙份，除了給自己之外，還會給她兒子留一件。
蔣淮就這么蹲在地上，兩手捧著自己的手機，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喂，表弟，上次小姨買的衛(wèi)衣你還有嗎？”
“藍白色的�！�
“對，對，借我穿一下。”
“等下你把衣服放在你車旁邊就行�！�
解決了衛(wèi)衣的問題，蔣淮心理放松了些，對面提出的問題也全部一口答應。
“行，行，幫你，幫你。”
終于解決了衛(wèi)衣的事情，蔣淮一個用力，徑直從地上站起，兩條折疊的長腿完全舒展。
跨步走下樓梯，中間把自己剛亂扔的洗臉巾放進垃圾桶。
蔣淮坐進自己的車里，終于能去參加聚餐了。蔣淮看了一眼時間，又把油門往下從踩踩，黑色的轎車在路上頂著超速之下的速度靈活在車隊中穿梭。
這要是遲到了，小姨估計會生氣，不過，還好這次聚餐的主角不是自己。
蔣淮趁著等紅燈的空隙，從車里摸出打火機和煙盒。手夾著煙盒一磕，不多不少，剛好彈出一支煙。
蔣淮吸煙不過肺，對此也沒有癮。他只是輕輕抿了口，就極快把煙吐出。
他只是，有點說不上來的喜歡這個味道，蔣淮想著，一口咬下嘴里的爆珠，酸奶的味道頓時在口腔炸開。
酸酸甜甜的，混著煙草味，蔣淮垂眸，又輕輕吸口煙，口腔里的味道又濃了些。蔣淮目光放回車流中，終于想回這次聚餐的正事，好像是表弟要帶自己的對象來見家長。
就這么件事，小姨從幾天前就火急火燎通知自己。蔣淮吐了口煙，手夾著煙落在方向盤上。
說起來他這小姨，或許是因為外公外婆老來得子的緣故，從小就寵得不行。這就導致他小姨從小想法就天馬行空。兩人雖然年齡差了十幾歲，介于此，簡直像是同齡人。在她兒子沒出生之前，自己可是受了好一番折磨。
什么爬樹下河掏鳥窩，統(tǒng)統(tǒng)都被他這小姨哄著干過。年幼的他可謂是被他小姨哄得團團轉(zhuǎn)，稀里糊涂認下來不少自己沒做過的事。
等蔣淮再大一些，終于學會了反擊。想他表弟出生的時候，蔣淮還特地去產(chǎn)房門口等著，就為了給他小姨拍一張力竭之后的丑照，雖然這不太道德，他當時還在一眾焦急的家屬里反思了一下自己。
產(chǎn)房開門的時候，他還是端著自己的相機，靈活利用當時還不太高的個子，擠到了床旁邊。
十幾歲的蔣淮尚沒能參透成人世界的心機，蔣淮對著他小姨一頓亂拍，最后被他小姨夫一個頭錘送出產(chǎn)房。
深覺自己已經(jīng)獲得勝利的蔣淮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開始欣賞自己剛剛的照片。慶幸自己終于能抓到小姨的把柄。
照相機里的照片多數(shù)因為手抖沒拍清人臉，少有幾張拍清的，越看越不對勁。
蔣淮眉頭越皺越緊，終于在確認完所有照片后，忍不住罵出聲。
MD，竟然沒有一張是素顏的。
只見幾張照片，因為妝容到位，再加上蔣家一脈相承的美顏加持。即便他小姨發(fā)絲凌亂了些，還是拍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的病美人之感。任誰看這幾張照片，都會忍不住心疼照片里女子的遭遇。
不僅如此，蔣淮還敏銳發(fā)現(xiàn)他小姨在幾張照片里位置有些許不同。
這人分明算到他會來拍，提前做好準備等著呢。
蔣淮冷笑幾聲，覺得自己在產(chǎn)房開門前那幾秒的愧疚就仿佛是在打自己的臉。
不過，也得虧表弟的出生和蔣淮后來正趕上學業(yè)繁忙，兩人才算把過去的戰(zhàn)爭放下。想蔣淮當時拍的那張生產(chǎn)結(jié)束照，現(xiàn)在就在他表弟周歲照片日記的第一頁。
蔣淮后來也不是沒起過從表弟身上把這筆帳討回來的心思，結(jié)果不知道他表弟咋長的，從小就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任蔣淮做啥，對方都沒能有什么大反應，反而顯得蔣淮長不大似的，蔣淮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
真是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即便現(xiàn)在想到，蔣淮還是忍不住磨磨自己叼在嘴里的煙嘴。
想到表弟現(xiàn)在在家里還被一致認為比自己成熟，蔣淮上下牙一合把煙嘴咬出一條整齊的牙痕。
不過，也得益于大家一起吵吵鬧鬧長大，幾人感情都相關(guān)深厚，所以小姨覺得這種表弟帶著對象見家長的事一定要有他參與。
蔣淮慢慢停了車，把煙按進煙灰缸，繞到地下停車場另一輛車旁，裝著衣服的白色紙袋靜靜待在車邊。
蔣淮手一勾，提著袋子鉆進自己車里，不一會，車里鉆出一個大不相同的身影。
純白的衛(wèi)衣，直筒的牛仔褲，再配上雙純白的休閑鞋。
噴了發(fā)膠的頭發(fā)被蔣淮隨手抓亂，有部分發(fā)絲就蓋在蔣淮額前，除卻有些原有的矜貴，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校園里的大學生。
蔣淮繞到后備箱，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又對著后視鏡整理下，確定自己沒什么不妥，才往屋里走去。
“密碼正確”
蔣淮空著的手推開門，走出玄關(guān)，和沙發(fā)上幾人對上眼。
“小姨，小姨夫�！�
蔣淮先和正對自己的小姨和她丈夫打了招呼，順勢坐到了小姨旁邊。
對面兩個人從他進門就站著，其中一個陌生青年更是想說些什么的模樣。
“你和小米一樣叫我表哥就好�！�
看出陌生青年的猶疑，又想到來之前表弟再三叮囑，蔣淮貼心開口解圍。
“坐下吧，都站著干嘛�！�
米靖之牽著柏歌闌坐下，又很快轉(zhuǎn)身，給兩人介紹。
“哥，這是柏歌闌，我對象�！�
“蘭蘭，這是我表哥，大姨家的�！�
蔣淮和柏歌闌友好握手一下，中間還暗暗驚奇看了米靖之一眼。
毫不夸張的說，這是他第一次見自家表弟這副模樣，還蘭蘭，溺死人了，蔣淮搓搓自己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所以，這是怎么了，看起來小姨不怎么開心��？”
穿著米靖之剛救命的衣服，蔣淮還是帶點良心的。剛他進門就隱約察覺到屋里氛圍不太對，且不說小姨也沒回他的招呼，小姨夫還趁著小姨背著頭跟自己擠眉弄眼打眼神。
“你讓他自己說。”
蔣曦兩手一插，不說話了。
蔣淮暗道壞了，只能再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膬扇耍馗桕@看起來更緊張了，坐立不安，似乎下一秒就要從沙發(fā)上站起。
“咋回事啊，小米？”
蔣淮不自覺放小了聲音，他來之前本來以為不過走個過場，畢竟聽說米靖之都談兩年了。
“你問我媽。”
米靖之又把這個皮球踢回來，蔣淮一個頭兩個大，只覺得這事不好處理。米靖之這么不冷靜的時候可少有，想必來之前的局勢一定相當緊張。
“要不，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蔣淮舔舔唇，頂著屋里不愉快的氣氛繼續(xù)開口道。
“不吃�！�
蔣曦是一點情都不留，蔣淮眼見這對面的柏歌闌被嚇得一抖。
室內(nèi)氣氛一下僵住。
半天都沒人說話。
蔣淮跟著急得鼻尖發(fā)酸。
蔣淮:他什么身份，也配哄我。
第49章
金主5
“surprise！”
剛還板著臉的小姨忽然叫出聲，其余幾個人也跟著臉色一松。蔣淮眨眨眼，把眼淚逼回去，瞬息就明白了當下的劇情。
蔣曦“讓你下次再遲到�！�
“小姨，我那是……”蔣淮試圖辯解一下。
“還穿著小米的衣服來�！�
蔣淮閉嘴。
室內(nèi)的氣氛重又緩和起來。
“蘭蘭演技真好，我剛差點以為我真的是惡毒婆婆了�！�
“不愧是演過戲的人啊�！�
蔣曦看向柏歌闌，興致勃勃開口。
柏歌闌被夸得紅了耳尖，蔣淮這才細細打量對方。
他不太關(guān)注娛樂圈，剛只覺得對方有點眼熟，現(xiàn)在想來，應該是因為不知道在哪里見過對方的gg牌。
演員啊，不知道對方認不認識左云鶴，蔣淮忽然想到今天包廂里的男生。
“來了，來了，吃飯了，就等你了�！�
收到蔣曦白眼的蔣淮乖乖坐進餐桌，一句話也沒敢多說，低頭就開始干飯。
“所以你們在我來之前就已經(jīng)聊完了？”
“對�！�
餐后蔣淮和米靖之坐在一道，聽著他們愉快拍板決定捉弄自己的全過程。
“虧我還真為你擔心一把�！�
蔣淮甩了個白眼給自家表弟，真是坐實了芝麻餡湯圓的說法。
“說真的，剛我媽要是不出聲，你是不又要流淚了�！�
米靖之忽然壓低聲音，顧及著他的面子，小聲調(diào)侃道。
蔣淮淚失禁這個事米靖之也是機緣巧合才知道的。
米靖之從小雖然話不多，但畢竟是蔣曦的親兒子，壞心眼子也不少。年少的時候沒少在背后賣了蔣淮，還把對方哄得給自己數(shù)錢。
這樣的日子在米靖之小時候的日子里時有發(fā)生，直到那一次。
米靖之小時候有段時間胃不好，大概六歲左右吧。恰逢當時在國外上高中的蔣淮放假回家，管住米靖之不讓對方吃涼的任務(wù)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蔣淮身上。
兩人去了當?shù)刈畲蟮挠螛穲@，米靖之實在是看冰淇淋看得眼饞，又總被蔣淮阻攔。烈日炎炎下，幾次三番，米靖之又還小，實在做不到現(xiàn)在這樣這么波瀾不驚。
再他又一次被蔣淮攔腰抱起的時候，米靖之一口咬上了身前的小臂。
“嘶——”
果不其然，蔣淮被疼得松了手，逮到機會的米靖之直直就沖著冰淇淋店跑過去。
“米靖之！”
一句話
米靖之愣在原地，轉(zhuǎn)頭就去看蔣淮的臉。
十七八歲的蔣淮是個十足的沒人，少年人的骨架還沒完全長開，各處線條也沒有任何棱角。那張雌雄莫辨，從米靖之出生就統(tǒng)一了他審美的臉，此刻紅了一片，眼淚順著臉頰連著往下掉。
鼻尖、額頭、下巴、耳垂都是紅色，淚水里米靖之看見了那天有些刺眼的陽光。
剛剛就是因為聽見話里的哭腔，米靖之才停下了腳步，這下更說不出自己什么感受，只愣愣看著蔣淮謝過一圈好心的游客，向自己走過來。
我沒用力。
我只是輕輕合了下嘴。
米靖之看著蔣淮止不住的眼淚，在心里為自己辯解。
少年人總是害怕眼淚的，尤其是美人的落淚。
又一次被蔣淮抱起，米靖之便動也不動，乖乖掛在蔣淮身上，趴在對方懷里聽著蔣淮再次謝過一圈包圍上來關(guān)心的陌生人。
“弟弟下次要聽話，不要再把哥哥惹哭了�！�
嘈雜的人群里，不知是誰說的話，一字不落被米靖之聽到心里。
米靖之用自己短短的胳膊環(huán)住蔣淮的脖頸，趴在他耳邊道歉：“對不起，哥哥，我以后不會再惹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