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提前謝謝大金主�！弊笤弃Q狀似不經意握住蔣淮放在桌面的左手，語氣真誠道謝。
“沒事�！笔Y淮稍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克制住了把手抽出來的沖動，“快吃飯吧�！�
“好，大金主你人真好。”對面的左云鶴一掃幾日的陰霾，揚起一個有些不符合他人設的燦爛笑容，淺咖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蔣淮的身影。
有點像Cissy，蔣淮有些愣神，又想到起名的事，把狗狗新名字告訴了左云鶴，左云鶴沒什么異議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后續(xù)的晚飯兩人沒再說過話，桌上只剩刀叉叮叮當當?shù)穆曇�。吃完蔣淮也很快收拾收拾回了房間，幾乎可以說是全程無交流。
但兩人都沒為此感到不自在，自從左云鶴和蔣淮住到一起，兩人這種自做自事的情景已經不少見，仿佛已經適應了彼此的存在。
左云鶴把碗筷收櫥柜，低頭站在廚房，身段修長，即便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襯衣立在那里，做著家務瑣事，也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高山之上覆蓋在斷崖絕壁的層層冰雪，望而生卻，周身冰雪縈繞。
忽然，有低低的笑聲從左云鶴的嘴角瀉出，笑意隱忍而克制，似乎是真的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由自主心情舒暢流露的笑意。
細聽之下，笑意綿延，纏著難以言狀的欲望，又夾雜讓人難以察覺的偏執(zhí)。
剛剛還澄明的淺咖色眸子因為缺少光線暗了不止一個色度。
蔣淮，他唇輕啟，默念，蔣淮怎么能這么好呢。腦海里回憶自己這幾天和蔣淮相處的細節(jié)，洶涌的感情終于在這間沒有蔣淮的小廚房里噴涌而出，幾乎讓左云鶴手腳發(fā)麻，心跳也終是壓不住一路飆升。
左云鶴從來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即便自己上輩子的結局那般慘烈，左云鶴也從不否認自己的劣根性。
他本來能救那個孩子，那個叫奉眠的孩子，就在那孩子自殺前一天晚上，在一切還沒開始之前。
合同爆出來之后，左云鶴和奉尋確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于是，在左云鶴住址周圍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時候，他和奉尋還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奉尋早出晚歸，兩人沒什么機會碰上面就是了。
那天，是奉尋宣布放棄繼承權的前一天晚上。因為左云鶴和奉尋的手機是一起置辦的同款，兩人又都只用裸機。所以，那天晚上，奉尋累極睡倒在沙發(fā)上的時候，左云鶴拿錯了兩人放在一起的手機。
接到陌生男生的電話的時候，左云鶴才反應過來自己拿錯了手機，他本想很快就把手機還回去。
但手機里那個聽起來年紀不大的男生所說的內容讓他停住了腳步。
手機里那個清朗的聲音，壓抑著痛苦，說：“哥哥，我求你告訴我，你喜歡的到底是不是我……”
這是替身撞上白月光了，左云鶴拿著手機，面上看不出任何想法，一聲不出，靜靜聽著。
中間夾雜著幾聲啜泣聲，長時間的沉默讓手機對面的男生似乎確認了什么，他再開口嗓音已經有些嘶啞，“哥哥，我求你，別這樣……”
依舊是不發(fā)一言的沉默，對面男生似乎受不住了，沒再多說什么就掛斷了手機。
左云鶴把手機換回去的時候，奉尋還躺在沙發(fā)上睡覺。比起告知奉尋這通電話的內容，左云鶴刪除了手機里的通話記錄。
他那時說不出到底什么驅動他做出那樣的選擇，可能是一輩子心血毀于一旦的怨恨，又或者是單純看奉尋不順眼。
又或許，歸根結底，他不是一個足夠善良的人。
沒把男生求救似的信號當真
男生最終走到那樣結局，當有他一份錯。
所以，自重生以來，他一直在找機會和奉尋見面，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上輩子兩人能見面的機會這輩子反而都被錯過。
只是聽說對方前段時間出了事故，身體不大好。左云鶴隱約有些預感，但沒有十足把握，他還不能定論。
Cissy：美人！美人！我來啦�。蛽洌�
蔣淮：（愧疚避開）（心虛垂眼）對，她就是那條會咬人的狗
左云鶴：（笑）
第58章
金主14
不過那些在他心里算不得大事，他已經看出，這輩子他和奉尋的交軌已經因為蔣淮的介入而漸行漸遠。
蔣淮，左云鶴想著這兩世里唯一一個變數(shù)，打開冰箱，拿出其中提前凍好的布丁，奶白色的固體拿出來時還順著動作左右搖晃。
為什么來到他身邊，為什么會突然進入他的人生，又為什么會對他這么好，左云鶴原把這些通通歸于奉眠替身一事。
左云鶴仔細想著自己這幾日在蔣淮面前幾次過分的要求，雖說自己略施小計，但都被對方一一應承下來，對一個擺件似的替身，需要這般縱容嗎？
行至書房門前，左云鶴稍微注意了一下盤子里還在左右輕晃的布丁，飽滿均勻的乳白色頂端微微凹陷。輕敲兩下門，沒等蔣淮出聲答應，就踏進了書房。
書房比得上兩個臥室大，中間偏西的部分放置了一扇屏風，隔開了屏風之后滿滿當當幾個書架的書，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書直接摞在地上，書籍涉及各行各業(yè)，有幾本關于戲劇知識的已經有翻閱的痕跡。
屏風外，放著蔣淮的辦公桌，側對著房門方向，靠著占據(jù)了半面墻大小的窗戶邊。
蔣淮就坐在那里，身上還穿著剛回家時的西裝，不過脫去了外套，原本被Cissy弄皺的地方被一一撫平，表情嚴肅。
電腦屏幕的藍光幽幽打在蔣淮臉上，側向的角度更顯出蔣淮顱骨的形狀完美，高挺的鼻梁也落下陰影。
聽到開門聲音的蔣淮習以為常，只是抬了個眼，和左云鶴點頭示意，就重又和屏幕里的人交流，用低醇的嗓音說著有些陌生的語言。
在開會
左云鶴領會蔣淮的意思，確保把布丁放在鏡頭之外但蔣淮無需起身就能夠到的位置，貼心把小勺子擺好。離的近了，左云鶴才辨認出，原來說的是法語。
左云鶴上輩子有過一次需要講法語臺詞的經歷，雖然只有幾句話，但為了卻把語調和發(fā)音完美，也練了好一陣。
此刻，看到蔣淮流利交流的模樣，左云鶴稍稍吃驚一下，如果沒記錯，蔣淮應該是在E國留的學。
沒再多打擾蔣淮，左云鶴繞過書桌，拉上了里側的窗簾，緊接著關上門離開了。
想著蔣淮等下會低垂著眼，乖乖吃布丁的模樣，左云鶴抬手附上胸口，過快的心跳讓他眼前模糊了幾瞬，但他卻毫不在意，面上揚起了和上樓前別無二致的微笑。
不管蔣淮是為了什么，左云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讓對方離開。
心理咨詢的過程實在無聊，左云鶴走出咨詢室的大門，看了眼比約定提前20分鐘的時間。
左云鶴一腳踏出了咨詢室的大門，他記得這條街上有家面包卷做的一絕的咖啡店，20分鐘足夠他買回來等蔣淮了。
恰逢周末，又在市中繁華的街區(qū)上，街上人并不算少，逆著人流，左云鶴想起自己剛剛在心理醫(yī)生面前的表現(xiàn)。
蔣淮看上去已經提前告知了他的情況，醫(yī)生幾個話題都在點子上，左云鶴真話摻著假話一一回答了，掩下了自己對于蔣淮的偏執(zhí)。
他答應來看病也不過是為了在蔣淮那里裝裝柔弱，實則根本沒想過要認真看病。
咬人的那一瞬間，他確實沒能控制住自己山崩海嘯般洶涌的欲望和沖動，但后來種種一切卻全是他順勢而為，依勢而動，皆為了能留住蔣淮的目光。
他在蔣淮面前，是個有的放矢的演員，他驚訝于自己沒有在那時入戲太深，又或者，因為他在演他自己，是人是戲，是真是假，他都沒法完全分清。
但他確定，在每次蔣淮彎起眼睛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跳飛快的就是他本人。
他好像意識到讓自己快速出戲的方法了，那就是離蔣淮近一點，再近一點。讓他的心跳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未曾因戲中人物有過真實的心動，
他用對蔣淮的心動確定真實。
腦海里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在不經意間讓蔣淮知道他是自己出戲的關鍵，目標咖啡店的門頭映入眼簾。
恰巧就在十字街角的交界線上，大大的玻璃上還貼著標語。左云鶴跟著沒等幾秒的路燈穿過路口，目光不甚在意劃過那幾行咖啡店常見的標語，卻忽然在某一處定住了目光。
“嘀嘀——”
有喇叭的聲音驟然響起，左云鶴回魂，看到面前不知何時變紅了的交通燈，幾步退回路口外，視線卻仍不停瞥向那個方向。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會在一起出現(xiàn)在這里。
手心一陣濡濕，指尖生生嵌進肉里。
—綿木：稍等五分鐘，路上有些堵車。
蔣淮回了一句沒關系，又戳了口自己面前的巴菲，目光幾次看向自己身邊大大小小一堆補品，確保把自己想帶的都帶齊了。
見面是綿木和他早就承諾好的事，只是一直沒實現(xiàn)，直到兩天前，綿木說自己的身體好了一些，兩人這才約定了此次的見面。
本來顧及綿木的身體，蔣淮想把地點定在對方的醫(yī)院，但綿木堅持想約在醫(yī)院以外的地方。最好是他喜歡的地方，蔣淮記得綿木當時的原話，他不想讓醫(yī)院的消毒水破壞了兩人第一次見面。
蔣淮這才選了這處自己常來的咖啡店，剛好離左云鶴看病的地方也比較近，方便自己等下去接他。
無所事事轉下頭，咖啡店的玻璃上映出自己身上深藍的衛(wèi)衣，蔣淮挖了一勺冰激凌，忽地有些緊張。
涼涼的冰激凌入口即化，蔣淮被冰得抬了下臉，看到門口走進一個拄著拐杖的男人。
蔣淮還舉著勺，愣愣看著對方向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男人稱得上瘦削，襯衣都有些空蕩。右手架著拐杖，一步高一步低向自己走過來，身后亦步亦趨跟著一個年輕男生，手臂虛張，環(huán)在男人身側，呈保護姿態(tài)。
離的近了，蔣淮這才注意到對方蒼白的臉和寡淡的唇色，細小的汗珠在幾步之間掛上了男人的鼻梁，本該一副病氣纏身的虛弱模樣，但又因著雕塑般的臉，平添些易碎感。
眼見對方一個趔趄，拐杖向外一撇就要摔倒。蔣淮心一緊，站起身。卻看到男人被身后男生穩(wěn)穩(wěn)扶住，蔣淮這才歇了一口氣，把目光放到男生身上。
那是一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男生，看起來還像大學生，面容有些綺麗，但蔣淮不知怎么的，在兩人因為攙扶動作湊近的那一瞬，他敏銳的覺得兩人長得有些相像。
尤其是如出一轍的眼睛，只是一雙暗淡沉穩(wěn)，一雙透亮活潑。
“蔣淮？”
男人已經走到桌前，開口便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
男人輕笑出聲，揮退了自己身邊的男生。男生看起來很不情愿離開，半天才磨磨蹭蹭走出咖啡廳，隔著玻璃目光灼灼看向兩人的位置。
“你來中國沒多久，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圈里有多出名�！�
男人慢慢開口替蔣淮解惑，在病中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低沉�！安贿^我倒真沒想到降回是你。”
又是一聲低笑，男人突然咳嗽了兩聲，蔣淮忙探過身子想幫對方拍背，卻被對方冰涼的手輕輕擋住。
“……不礙事，不必這般小心�！笨纫馐諗恐螅腥饲迩搴韲�，鄭重開口，“你好，降回，我是綿木，真名——”
蔣淮忽然心跳得很快
“奉尋�！�
奉尋兩字一出口，蔣淮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從對方進門，他進隱約覺得自己見過對方這張臉。
蔣淮忽然想到剛剛的男生，“……那個是？”
順著蔣淮指尖的方向，奉尋和門外的男生對上眼，笑容有一瞬間不自然，但很快掩飾下去，“我弟弟，奉眠�！�
兩個幾十天之前只是文字里的紙片人，此刻都活生生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還和自己關系匪淺。
而且，且不說奉尋的身體狀況，奉眠此時不該呆在國外讀書嗎，莫不是因為自己插足劇情的原因，蔣淮撐圓了眸子，一時間有些收不住自己的震驚。
或許是他把綿木害成這樣的，蔣淮心臟驟縮。
“怎么了，小回？”男人敏銳察覺到蔣淮的心緒波動，關心地問。
蔣淮眼圈又有些泛紅，茫茫看向對面男人，“你——你什么時候受的傷？”
奉尋笑笑，把紙巾疊成四方塊輕輕拭去蔣淮剛剛溢出的眼淚，“有三個月了，已經好很多了，莫要多擔心了�！�
三個月，在自己遇見系統(tǒng)之前，蔣淮肩膀一松，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桌下一堆補品，“這些都是給你買……”
話音越來越小，蔣淮猛地反應過來，奉尋是灃西集團的公子，想來必定缺不了這些。
這些補品莫名就有些拿不出手了，即便是自己一點點挑選出來的東西。
“好，我會好好用的�！狈顚た雌饋砗敛辉谝馐Y淮的遲疑，溫柔應下對方的話。
果然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綿木，這番略帶包容的語氣和蔣淮十年來想象的幾乎不差分毫，很好沖淡了蔣淮對于見面的緊張感。
兩人重新點上飲品，終于能好好交流一番。
蔣淮也細致感受了綿木一如既往的溫和，窗外的光透過貼玻璃的字畫，斑駁落在對面侃侃而談的奉尋身上，照得他前額發(fā)絲透成暖黃色。
蔣淮不禁可惜，這樣的奉尋，實在不該走到劇情線里的結局。
咖啡店內，兩人憑著十年來的交流，相談甚歡。
店外，人頭攢動，車流不息，過南過北的嘈雜聲被隔絕在店門之外。盛陽之下，一切物件都染上了金黃，留出大片空白。
而原先站著奉眠的地方——
已空無一人。
我暫時還不想我的文里出現(xiàn)很壞的人
所以雖然奉尋可能沒有這么好
但他也沒有那么差
他受了懲罰，就足夠了
第59章
金主15
和咖啡店門牌方向相反的街邊，有兩道人影正在對立，彼此表情都算不上太好，稱得上劍拔弩張。
“所以，你為什么來這里？”個子稍矮的男生率先出口，對著對方和自己七分像的面龐生出幾分警惕，這張臉，他記憶猶深。
一身壓抑的怒氣幾乎要噴涌而出。
“你認識我？”左云鶴不答反問，從男生防備的動作里看出了些什么。
“你管我怎么認識你！先說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男生的嗓音飽滿，清脆，像清潤的薄荷糖，即便在這么熱的天也能給人帶來涼意。這么明顯的嗓音——
左云鶴篤定：“奉眠�！�
“叫出名字又怎樣，別回避問題�！狈蠲唢@然不滿足左云鶴顧左右而言他的態(tài)度，眉間已經刻出幾道深色的折痕。
“我來找蔣淮，你呢，為什么在這里？”左云鶴慢慢開口，看向對方。
剛剛就在他想要沖進咖啡店一探究竟的時候，就是奉眠攔住了他，把他帶到現(xiàn)在這個店內兩人都看不到的拐角。
奉眠現(xiàn)在不應該在這，想到上輩子和奉尋簽合同的三年里，奉眠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左云鶴生出一些猜想。
他都能重生，沒道理——
“你重生了，是嗎？”
奉眠生動的表情忽然凍結在臉上，收斂了一身張牙舞爪的氣勢，他問：“你也是。”
是個肯定句。
左云鶴不置可否點點頭，奉眠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號，整個人狀態(tài)一變，又回到了那個矜貴如玉的小公子。
兩人沉默一會兒，上輩子的往事兩人都一清二楚，此刻站在一起，兩人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算上兩人第一次見面。
“你為什么回來——”
“我哥已經付出代——”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左云鶴回想剛剛男生見到自己渾身帶刺的模樣，又想到男生在明知奉尋心意的情況下還回國呆在對方身邊，左云鶴試探著把心底的疑問問出口：“上輩子你做出那樣的選擇，真的是因為他愛你嗎？”
奉眠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他輕聲，“不，不是。”
他沒再解釋什么，自顧自告訴左云鶴奉尋如今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了，經不起任何波折。
左云鶴想，本來他就沒想對奉尋做些什么。
“我是為了蔣淮來的。”左云鶴強調。
“你是說做他對面的人嗎？”奉眠自從回答了那個問題開始，眼神就有些空洞，“他們好像是網友，我哥來之前說要來見個網友。”
原來是網友，左云鶴那個漂浮不定的心終于沉下來。
奉眠突然又開口，“左云鶴，我哥他，要結婚了�！保猩奈骞俣几瘣Q，出口茫然，像是終于找到可以說話的人。
左云鶴沒想到這輩子他們兩兄弟之間會變成這樣，聯(lián)想到在宴會見到自己就離開的奉尋，一切奇怪的現(xiàn)象似乎都有了解釋。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奉尋也重生了�！�
也重生了
這句話像是一個有力的棒槌，猛地打在了奉眠的后腦，把他幾日來的郁悶和苦痛統(tǒng)統(tǒng)打成一團。他像是陷入了沉思，只喃喃道：“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