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但聞人義被困在了動亂爆發(fā)的那天,死亡的威脅如影相隨,巨大的壓力近乎將他逼得瘋狂。
“噗呲、噗呲···”
幾聲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讓聞人義焦灼的內心暫時恢復了平靜。
他臨死前想要努力記住殺死自已的匪徒,身體上傳來的痛苦讓他把匪徒的樣貌銘刻入了骨髓之中。
“你們死定了,我還會再回來的�!�
虛弱的語氣、喃喃的低吟,如此虛弱的威脅,卻是聞人義堅持下去的動力。
報復,他要報復,他要讓那些殺他的人,同樣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亂軍入城了!”
再次恢復知覺,聞人義又一次回到了和盛坊的街道,他看向身旁的牛大福沒頭沒腦的說了一段話。
“老牛,這次就不殺你了,你變成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后,還堅持保護家人,老子敬你是條漢子。
你殺我的事我就不計較了,我殺你的事你反正也記不得,我們哥倆和好了�!�
面對如此驚悚的言論,牛大福半點反應都沒有,他依然忠實的說著自已動亂當天說的那句話。
“小聞愣著干什么,跑啊,府衙一個月才給我們這些臭腳巡發(fā)半兩銀子,你不會想玩命吧�!�
“滾吧憨貨,小爺要去報仇了。”
看著跑入街巷消失不見的牛大福,聞人義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
“這樣也挺好,沒了思想自然不會害怕,不像我怕的要死,可為了不被恐懼逼瘋,還的裝作兇狠好斗的模樣�!�
聞人義目送牛大福離開后,熟悉的穿過幾條小巷翻進一個院落中,然后從一間庫房拿出了精良的長刀與狩獵的漆木弓。
這個小院是他在前幾次躲避亂軍時發(fā)現(xiàn)的,雖然那次他躲過了亂軍的追殺,但一過深夜子時,他還是回到了和盛坊的街道。
聞人義不相信自已永遠被困在動亂之日,他思索后認為自已沒能脫離今天的原因,應該是沒能擊敗當初殺他的那批亂軍。
因此,在隨后的循環(huán)中,他每天上午都會來到這個小院拿武器,再順便練上一會兒刀術與弓術。
下午,他會沿著探索好的安全通道回到自已家,布置陷阱的同時等待亂軍的到來。
經(jīng)過多次嘗試,聞人義已經(jīng)有信心殺死圍攻他的那批亂軍了,現(xiàn)在他要靠自已終結兇手,改變自已被殺的命運。
“嗖、嗖···”
聞人義手中的獵弓并不是強弓,但亂民也只是布衣肉胎,因此趴在房頂上的他利用自已家狹窄的小院,能夠輕易地收割那些亂軍的生命。
大約三十余人的亂軍和前幾次一樣,沒有一個人選擇逃跑,他們冷漠的注視著身邊隊友的死亡,也更冷漠的注視著房頂上的聞人義。
等亂軍幾乎都倒下,有一名手持木盾的大漢依然毫發(fā)無損,他被弓箭劃傷的殘破外衣下泛出金屬特有的光澤。
“那甲土先等等,一會兒就輪到你了。”
聞人義放下弓箭舒展了一番自已酸痛的雙手,然后從身旁的包裹拿出酒肉痛快的吃了起來。
此時,連他自已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膽小的巡街捕快了。
現(xiàn)在的他能坦然面對圍攻、冷靜將敵人一一殺死,甚至還能在尸體堆積的院落,聽著受傷未死亂軍的慘叫聲下酒。
此時的他哪里像個巡街的小捕快,那些沙場老兵也不過如此。
“別跑,這就來�!�
休息好的聞人義將麻繩拋下房檐,并口咬鋼刀起身滑下了下去。
他滑下房頂后,立刻跑動著轉了個巷角,卻又剛好將喪失攻擊目標離開他小院的亂軍頭領堵住,看得出來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干了。
“那甲土,你怎么那么能躲,我扔了十幾次石頭都被你躲開了,弓箭也射不穿你的盔甲,逼得小爺只能與你正面酣戰(zhàn)。”
“來戰(zhàn)!”
聞人義身上沒有盔甲,正面作戰(zhàn)無疑是非常吃虧的,
但他早就在這個巷子中放了幾柄長槍,現(xiàn)在他要利用對敵方攻擊方式的了解,盡可能快的殺死敵方。
“就是現(xiàn)在�!�
當甲土邁著沉重的步伐接近他時,他回身一縮進入了旁邊的小巷,等甲土轉角追過來時,迎接他的是一柄直刺腦門的長槍。
甲土下意識舉盾去格擋的瞬間,聞人義趴下身子抓起另一只長槍向前用力一刺,這一槍無比精準的擊中了身著半身甲敵方的下腹部,造成了雞飛蛋打的暴擊傷害。
做完這一切,聞人義撿起長刀返身向身后的巷口砍去,不出意外兩名趁亂作惡的匪徒撞上了他的長刀。
匪徒的實力與甲土差的太遠了,如果不是上次他們突然偷襲,聞人義不可能死在他們手中。
一砍、一刺,干凈利落的解決了匪徒后,聞人義再次從地上撿起一柄長槍,給了那個遭受重擊后倒地不起的甲土最后一擊。
做完這一切,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把毛筆放在嘴里舔了舔,將亂軍、匪徒兩項勾畫涂抹。
隨著紙上的字跡被涂抹,僅剩的那個字跡就更顯眼了。
“殺我的人,都被我反殺了,如果今天過來子時一切還不能恢復的話,那下次就把牛大福、亂軍、匪徒一起搞死�!�
聞人義怕一切恢復正常后,自已殺的人會真的死亡,因此如果有的選,他不想殺死牛大福。
畢竟,他還想等明天到來時和牛大福一起巡街,也順便討論那家的姑娘更俏麗些。
雖然他知道自已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后,很難再融入以往的生活了,但他還是想試試。
午夜子時如期而至,一切都和聞人義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一樣,他看到大量的土兵舉著火把巡邏,也看到動亂的大梁城正在再次恢復秩序。
但這種熟悉的感覺并不好,因為熟悉代表沒有變化,他很有可能會再次回到和盛坊的街道,繼續(xù)經(jīng)歷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一切。
如果在循環(huán)中大梁城的人是可以正常交流,聞人義也能接受這荒誕的一切,可在一群提線木偶之中,他感受到了源自靈魂的孤獨。3939
“就這樣吧,或許死亡的痛苦就是無盡循環(huán)�!�
“當、當、當···”
就在聞人義已經(jīng)絕望之時,他聽到了悠揚的鐘聲響起,抬頭間他看到了一個寂靜的神殿在不遠處閃爍著瑩瑩寶光。
以往神殿與鐘聲從沒有出現(xiàn)過,聞人義無比確定神殿就是通往明天的道路,因此他毫不猶豫的奔向了未知的神殿。
“恬昭罪氣天察三界善惡神殿,我要迎來判決了嗎?”
第29章
輪回陰司
聞人義推開神殿的大門后,并沒有看到陰差判官,映入他眼前的只有死寂的沉靜。
他懷著疑惑繼續(xù)前進,斑駁的石壁散發(fā)著微微的熒光,讓這個沒有太陽的地方也充滿了柔和的光明。
古老的神殿很大,聞人義走在這樣雄偉的建筑群中,仔細地感受著這里曾經(jīng)的輝煌。
“人會死,神也會死嗎?”
寂靜的神殿區(qū)聞人義有感而發(fā)的話,在這個奇特的空間中來回傳播,數(shù)十道回聲連續(xù)響起,好像有多人在反問聞人義同樣的問題。
“會,萬物有終,神自然也不例外�!�
一道聲音從聞人義側邊響起,在回聲的作用下,變作連續(xù)重疊的答復。
“誰?出來。”
聞人義抽出懸掛在自已腰間的長刀,邁步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小心翼翼的轉過一座偏殿,作為善于利用轉角視野不暢發(fā)起攻擊的謹慎之人,他怕遇到陰險的偷襲。
不過,他的小心注定是多余的,一路上他并沒有遭受任何攻擊。
當他來到一座直插云霄的神殿面前,便看到了那個回應自已問題的人,他是一個正在掃地的白衣小和尚。
“小和尚,這里一塵不染你為何打掃�!�
“施主,打掃是儀式而不是目的,神殿賜福眾生,小僧自然要身體力行向神殿表示我的恭敬。”
長久的廝殺循環(huán),讓聞人義的心靈非常寂寞,因此在見到一個正常的生命后,他下意識的想要多交流幾句。
“小和尚,這是何處,我為何會來到這里?”
“施主可曾受神篆?”
“未曾�!�
平靜打掃地面的智心小和尚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仔細看了看聞人義,又繼續(xù)低頭打掃。
“既然未受神篆,你可進入大殿尋找答案�!�
“那要是受神篆了吶?”
“如此,神殿就有答案。”
聞人義很想知道自已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而帶他脫離時間循環(huán)的神殿便是唯一的線索。
現(xiàn)在,這里的掃地僧也說大殿中可能有他想要的答案,因此聞人義懷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向了身前不遠處的大殿。
在大殿的門前,他看到了一塊古樸的銅鏡被高高懸掛,在鏡面上他看到了自已的身影與一些文字。
氣運:1;香火:無;惡業(yè):1;善果:2
“看來我確實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好在我還算個好人。”
聞人義自小時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仁德善愛,雖然后來他成為巡捕后,發(fā)現(xiàn)世道不是那么回事,但他同樣也沒有變成一個惡人。
現(xiàn)在面前神秘的鏡子為他的一生作出了判定,對于這個簡單明了的結果他很認同。
他,一個小小的巡街捕快,當不成善人、也做不了惡人,最后只活成了半個好人。
聞人義用力推動面前的大門,那扇他本來以為很沉重的大門,竟然被他非常順利的推開了。
大門開啟的瞬間,他便看到了一幅沒有盡頭的黑白壁畫,其上有萬千神靈的偉岸姿態(tài),祂們或怒目圓睜、或慈眉善目、或平靜安泰。
如果說大量的無色神魔是神態(tài)兼?zhèn)涞脑�,那些�?shù)量稀少的有色神靈便是栩栩如生了。
聞人義甚至感覺,那些色彩鮮活的神靈眼中在散發(fā)著各色神光打量他,在這種威嚴的注視下他不由想要恭敬叩拜。
不過他最終也沒有拜下去,因為其中一個無色神靈逐漸變?yōu)榱怂哪樱还申P于神殿的信息也同時從他心中浮出。
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明白小和尚說的答案了,他可以獲得神殿的恩賜成為神靈,他來到這里就屬于這里的一員。
“諸神觀我,我為神靈�!�
成神的機會出現(xiàn)在眼前,聞人義此時心中泛起了無數(shù)復雜的情緒,他怕這一切是虛假的美夢,也擔心自已做不好神靈。
不過一切的情緒都無法阻止他前進,因為他更怕回到那個沒有未來的動亂循環(huán)之中。
當聞人義靠近壁畫之時,像是沒有接觸到實體一般很自然的融入到了壁畫之中。
下一刻,他看到一道璀璨的神篆自他眼中升騰,他身上的捕快衣服也變?yōu)榱似岷诘募滓拢�、長刀也一一浮現(xiàn)。
“羅酆六天、恬昭罪氣天、判官府查察司緝捕陰差,敕封,陰神之軀�!�
聞人義不是活人,他的肉體早就死亡了,表面上無人管理的神殿也不可能無償為他提供香火。
因此,周恒賜予他的權柄是‘陰神之軀’,授權的邏輯為,周恒的高維真靈授權他的低維靈魂,他的低維靈魂再給聞人義授權‘陰神之軀’的能力。
如此,‘陰神之軀’化為權柄,支撐起聞人義靈魂的存活。
當聞人義獲得陰神之軀穩(wěn)定靈魂后,周恒發(fā)現(xiàn)聞人義與他的故事之軀達成了穩(wěn)定的共生。
故事之軀為他提供活著的概念,他的靈魂為故事之軀反饋真實的概念。
換句話來說就是,聞人義這個生魂與故事之軀結合起來的特殊生命,獲得了離開故事世界走入現(xiàn)實世界的資格。
他也因此從大齊原有的生靈,轉化為了大齊、故事世界雙重國籍的生命。
“實驗很成功,故事的軀殼與現(xiàn)實的生魂在同時穩(wěn)定的情況下,可以結合形成一個全新的生命。
這種生命似死未死、似生不生,他們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能量生命,而且在人間與故事世界都能夠存活�!�
聞人義這個實驗體的穩(wěn)定,給周恒帶來了不錯的收獲。
他可以以此為例子,轉化一批故事生命搭建他的陰曹體系了。
而他陰曹地府的選址,便是‘大梁城之亂’故事世界,他會將那里改造為輪回陰曹。
當有一日大梁城都城隍府不在了,他的輪回陰司就會成為大梁城百姓新的靈魂歸處。
周恒會讓符合輪回條例的靈魂與他們的故事身軀相互結合,繼續(xù)生活在故事中的大梁城。
以大梁城為例,周恒最終的目的是打造一個全新的地府,并且還是一個擁有另類輪回體系的地府。
如果大齊世界毀滅或冥界被攻破占領,周恒會將他的地府化為最后的庇護之所。
第30章
苦海彼岸
聞人義成為了神靈,但他卻依然充滿了疑惑。
他想知道循環(huán)動亂的大梁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知道他一個小小的巡捕為何能進入神殿獲得神篆。
對于他的疑惑,智心小和尚的師傅慧明大師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慧明告訴聞人義,循環(huán)的大梁城是‘苦�!�,他死亡后墜入了苦海沉淪。
“苦海中的靈魂皆會不斷重復死亡的經(jīng)歷,靈魂要么徹底沉淪崩潰,要么改變自已的命運掙脫苦海,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那神殿吶?”
“神殿是‘彼岸’,祂無處不在,但只有覺者才能看到祂。
聞施主,你在苦海中戰(zhàn)勝自我、覺醒本我,因此你得以望見彼岸進入神殿,更因此由死轉生、由人成神�!�
慧明大師的話很有道理,聞人義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解釋自已的離棄經(jīng)歷,所以他心中已經(jīng)相信自已是通過覺醒本我,窺見了‘彼岸’神殿。
“彼岸嗎?大師我曾經(jīng)是信神的。”
“那現(xiàn)在吶?”
“現(xiàn)在我更信了,因為我本身已經(jīng)成為了神靈�!�
慧明大師是一個很好的開解者,他精通佛法并且有膽量改寫佛法,因此他說的話更貼合個體的實際問題。
在慧明大師的開導下,聞人義放下了疑惑與迷茫,抬腳走出了神殿。
現(xiàn)在不管神殿外是循環(huán)的大梁城,還是正常的大梁城,他都做好了直面的心理準備。
“未受篆卻進入了神殿,自我改寫死亡的命運,看來神殿不僅會吸納人類,也會吸納有潛力的其他生命�!�
慧明大師在見聞人義之前,只以為他是一個幸運兒。
但在兩人交流之后,他卻有點羨慕聞人義的遭遇了,他也想擁有類似的經(jīng)歷,并從中勘破沉淪苦海得見心中彼岸。
是的,慧明認為每個人的‘彼岸’都是不同的,彼岸應該是救贖,而不是某個具體的地方。
他認為聞人義的‘彼岸’是生與神,而慧明自已心中所想到達的彼岸是金色蓮臺慈悲佛陀。
“我真的回到了正常世界,慧明大師沒有騙我,掙脫苦海后我由死轉生了�!�
聞人義踏出神殿的一瞬間,到達了一個墳包林立一片蕭瑟的墳場。
他低頭看到自已正站在一個墳包上,墳前有一塊木板,那上面寫著‘聞人義之墓,友牛大福立’。
這一刻眼前的場景讓他完全相信了慧明大師的言論,他自死亡中歸來,再次回到了這個鮮活的世界。
“老牛還是挺仗義的,等他死后,我就提攜他做我的下級陰差�!�
聞人義父母早亡,家中獨留他一人在大梁城討生活,他本以為自已的尸身會被隨意掩埋在亂墳崗,可沒想到牛大福竟然會給他下葬立牌。
這一小小的善舉,讓從死亡中歸來的聞人義心中溫暖了不少,這世間終歸還有人記得他。
“我死了,但我還活著,這如何解釋的清楚,還是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吧。”
聞人義走了,他離開了大梁城,將來他再回來時也不是巡捕聞人義了,而是陰神聞人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