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班上的學生有了變動——林清曉猜得沒錯，陶詩悅和班里的另外三個同學，真去了國際班。

    陶詩悅大早來七班收拾東西，叫了班里兩個好朋友幫她搬書。

    有人湊過去問她國際班相關的事，她笑說：“都是我爸媽安排的，其實我自己是真的不想去�！�

    “真羨慕你。不用經歷高考，多好啊�！庇型瑢W說。

    她說：“我還羨慕你們呢！可以經歷真正完整的青春�！�

    這句話說得周圍一圈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陶詩悅倒似一點沒察覺自己這番話有多微妙，抱著一摞書在門口揮手，笑說：“我走啦！國際班在一樓，大家有空去找我玩！”

    七班到底是文科實驗班，素質都高，紛紛出聲應和，祝陶詩悅到了新班級一切順利。

    陶詩悅：“也祝大家前程似錦！”

    開學第一天沒老師坐鎮(zhèn)，所有課都是自習。

    林清曉跟夏漓的同桌換了位置，這會兒就坐在她旁邊。

    林清曉此時輕嗤一聲：“走了都還要炫耀一聲。”

    夏漓笑說：“換成我我也想炫耀。”

    “我們是不是有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好像有點哦�！�

    兩人一陣笑。

    按理說，國際班的成立是個大新聞，但班上氛圍微妙，大家似乎心照不宣，有意對這個話題保持沉默。

    在楚城這個小地方，明章中學就是莘莘學子的燈塔。

    學校歷史悠久，在楚城排名第一，前身是明章書院，創(chuàng)辦于乾隆年間。明中每年固定輸送相當數(shù)量的清北

    生，實驗班的一本過線率同樣十分可觀。

    明中一貫以成績論英雄，當然，學校也不介意多賺一筆建校費，每屆都有一定名額留給不缺錢的子弟，但學校從來沒在明面上張揚過此事。

    而這一次的國際班不一樣。

    它的設立，似乎讓人第一次那么明確地感知到了“階層差異”的存在。

    這時候陶詩悅注意到夏漓了，主動揮手打了聲招呼，“嗨！”

    夏漓掰開一次性筷子的動作停了下，“我剛剛上來的時候，聽見陶詩悅他們好像在討論。她好像跟那個男生是認識的�！�

    陶詩悅眉眼間幾分驕矜，沒到“優(yōu)越感”這樣露骨，但細看確實容易讓人有這種感覺。

    夏漓卻就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夏漓腳步一頓。

    肖宇龍已經在打掃了，旁邊放著他幫忙拿過來的另一把掃帚。

    新排的值日表，夏漓這天要負責七班的戶外清潔區(qū)。

    林清曉拿過她的筆和草稿紙。

    “謝謝，幫我大忙了�！�

    “掃了——你去掃那邊吧。”

    肖宇龍自己去倒垃圾，讓夏漓先回教室。

    老人笑說：“……明中治學嚴謹，我是放心的。這孩子也懂事，不會給鄭老師您添麻煩，以后就拜托您多看顧點兒�！�

    林清曉在夏漓同桌的位置上坐下，一邊喝著光明酸奶一邊說，“你剛剛去值日了沒看見，二十班來了個特別帥的男生�！�

    “不了吧，好刻意啊�！�

    怎么會，怎么竟然還能再見……

    可是不行。

    “從北城轉來我們楚城這么一個小地方干嘛？”

    那老人看著已年逾六旬，兩鬢斑白，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

    溫和，乖巧，按部就班，從不逾矩。

    走遠才敢回頭，看見廊下飄雨，他身形清瘦而挺拔，像白鶴清標孤絕，個子那么高，比鄭主任都要高出一個頭。

    夏漓放了掃帚和撮箕，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洗了個手。

    夏漓騰不出手來，也就微笑說聲“嗨”。

    之后一下課，男生就走了，再被人碰見就是在辦公樓那兒。

    差一點撞上人，夏漓急忙剎住腳步。

    好在，男生并沒有注意到他。

    他進教室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倒是陶詩悅，主動叫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反應很冷淡。

    “到底有多帥��？比沈楊還帥？”

    沒一會兒天就開始落雨。

    這時候走進來三個女生，也正興奮地聊著同樣話題。

    “那請我吃晚飯。”肖宇龍說。

    “他外婆退休以前也在一醫(yī)工作，我媽跟她一個科室的，算是她的半個學生�！碧赵姁傉f。

    夏漓道謝。

    趕在雨徹底澆濕地面之前，兩人飛快跑進教學樓前的連廊躲雨。

    國際班的班號是二十，此刻，二十班門口走廊靠窗處，圍著陶詩悅站了四五個人。

    然后她便愣住。

    林清曉說：“那她不得抓緊機會顯擺。”

    男生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快下課時來的，主要是來放書。

    “怎么寫？”

    海晏河清，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有個女生說：“聽說人還沒走，在辦公樓那邊�！�

    在兩人對面，站著同樣笑容和氣的教導主任。

    鄭主任笑說：“您放心，所有學生我們

    都會負責……”

    “晏斯時。”

    而此時此刻，她卻離一個故事那么近。

    一定有人質疑真實性。

    “詩悅，你跟他怎么認識的？”

    晏斯時。

    對于普通的大多數(shù)學生，在這一瞬間都能感覺到一種刺痛感，或輕或重。

    “北城那邊�！�

    夏漓經過時，聽見有人問。

    在她們的交談中，夏漓知道了更多細節(jié)。

    他穿著白色T恤，背上斜挎一只黑色雙肩包，神情倦淡地站在一位老人身旁。

    已經走到前面肖宇龍這時候催了一聲，夏漓這才回神，跟上去。

    有種沖動，想向世界宣告，你們說的這個人，曾經借我的耳機聽了兩小時的歌。

    有人懸梁刺股，爭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清北復交的名額，有人順風順水，直通美本英本。

    夏漓有種奇妙的感覺。

    有人“哇”了一聲，又問：“他從什么學校轉過來的？”

    后來2013年火了一首叫《董小姐》的歌，歌詞說“你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是不是在說那個男生？

    最狼狽的時候，偏偏碰見了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的人。

    兩人加快動作，囫圇地掃了幾下，將灰塵和枯枝敗葉聚成一堆，拿撮箕倒入一旁垃圾桶。

    “沈楊跟他比也就一般般�！�

    雖有滿腹好奇，但畢竟是在別人班級門口，夏漓不好圍攏過去旁聽，跟陶詩悅打過招呼以后就走了。

    “可以可以！”

    在班主任老莊的威嚴之下，僅僅開學第二天，七班的節(jié)奏就步入正軌，從早讀到晚自習，朝七晚十，運轉規(guī)律。

    “所以才設了國際班啊�！碧赵姁傉f，“成立國際班的錢大部分都他外公捐的。不過他應該只在我們這兒借讀，到時候申學校遞材料什么的，還是會回北城�！�

    夏漓問林清曉：“他叫什么？”

    那真的發(fā)生過嗎，她自己都有些懷疑。

    夏漓匆忙趕到廣播臺，確認負責今天播音欄目的編導和播音員已經就位，便趕去值日區(qū)。

    “我要先去趟廣播室，能不能拜托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她跑得氣喘吁吁，手里還拿著撮箕和兩把掃帚，頭發(fā)被雨水打得半潮，劉海都耷拉在額頭上。

    夏漓對她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惡感，因為陶詩悅就是班上從小到大都會有的，小公主型的女生，家境優(yōu)越，長相漂亮，人緣和成績俱佳，這樣的條件憑什么不可以有優(yōu)越感。

    她還兼著一個廣播臺臺長的工作，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束，趕緊跑過去跟同天值日的肖宇龍打招呼。

    夏漓怔怔的，心情竟似失而復得的喜悅。

    夏漓趕忙跑過去，拿起掃帚，“這邊你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