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齊夏點(diǎn)點(diǎn)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內(nèi)容嵌刻到自已的潛意識之中。

    “由于潛意識的影響，你會看到不一樣的「現(xiàn)實(shí)」�！饼R夏又說道，“畢竟所有的「現(xiàn)實(shí)」都是入夢，一開始你會被自已欺騙，看到虛假之中真實(shí)的「家」，可隨著回到「現(xiàn)實(shí)」的次數(shù)增多，隨著你的記憶增多，你將在夢中逐漸看見「現(xiàn)實(shí)」崩塌，你的夢里會浮現(xiàn)血肉之城，這才是你夢境的真實(shí)樣子。一座完整的血肉之城將賜予你最深的絕望和最強(qiáng)的「回響」�！�

    齊夏說著話，眼睛居然開始泛紅。

    另一個齊夏聽后閉上眼睛，深嘆一口氣：“我知道了�！�

    “若是時間吃緊……那就想辦法吸引天龍出手，他會助你看見真正的血肉之城�！饼R夏又叮囑道，“可是一定要小心，我們內(nèi)心的血肉之城是最脆弱的夢，它從建筑到路人全部都是虛假的，所以極其容易崩塌，如果有可能，想辦法在夢境當(dāng)中建立一個「守護(hù)者」，防止天龍和其他「入夢」的侵襲�！�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跟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講話。

    “好。”齊夏再一次點(diǎn)頭。

    “我會將楚天秋的絕癥復(fù)制給你�！饼R夏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這個絕癥將會抑制住你的悲傷，讓你更容易覺醒「生生不息」而不是「靈聞」，只不過……”

    “只不過我們自已走不掉了。”

    “是�！饼R夏沉聲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妥�！饼R夏回答道。

    “不妥？”

    “是，不要「復(fù)制」�！饼R夏說，“把它「轉(zhuǎn)移」給我。楚天秋沒有理由死在這里或者外面，讓他活下去�！�

    “合理。”齊夏聽后面色沉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楚天秋記憶中自已身患絕癥，可那個絕癥在你醒來之后將會在你身上了。”

    “好。”

    齊夏的面色逐漸失落起來：“你要切記，「只要想念，就會相見」�！�

    齊夏盯著他，面色動容地問道：“你……還好嗎……？”

    齊夏沒回答，只是搖搖頭說：“這條路上，我、白羊、你自已，都已經(jīng)安插了無數(shù)幫手。無數(shù)人都會加入這場行動，甚至連「業(yè)力」和「因果」也在幫你……”

    “我會的�！饼R夏點(diǎn)點(diǎn)頭，“我將帶領(lǐng)所有人，攻向整個「終焉」的頂點(diǎn)�！�

    “我們的初心……一直沒有變過，是吧？”

    “是�！�

    “答應(yīng)我……你一定要帶所有人離開這里，可以嗎……？”

    他的稱呼不知從何時由「我們」變成了「你」。

    他的聲音也非常輕微地哽咽了起來。

    若不是這房間安安靜靜，天龍都以為自已聽錯了。

    強(qiáng)如齊夏，在此時居然哽咽了。

    他跨越了永恒，他經(jīng)歷過無窮。

    他只身一人，甚至沒有找到任何一個說話的對象。

    而此時，他又要在沒有任何人知曉的情況下離開了。

    明天醒來，房間內(nèi)的所有人都會忘記這件事，無論是嶄新的齊夏，還是已經(jīng)瘋癲的人羊，他們只有一絲殘留的潛意識，證明著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這一路……真的謝謝你了�！绷硪粋�齊夏也微微顫抖著說道，“我會讓所有人逃離這里，我答應(yīng)你。”

    “我很累，我想要睡一會兒�！饼R夏苦笑一聲，哽咽之聲更加明顯了，“走之前……能和我……道個別嗎……？”

    齊夏神色也閃過一絲悲傷，他走了過去，緩緩舉起手，放在齊夏肩膀上，輕聲道：

    “齊夏，。”

    聽到這句話，一滴淚水終于從齊夏的眼中滑落。

    他低下頭，抓著自已的頭發(fā)大聲痛哭著，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已是什么心情。

    徹骨的孤單和無盡的痛苦在此刻全部爆發(fā)出來，澆灌著他已經(jīng)變成鉛塊的鐵石心腸。

    何其漫長的一條路……？

    何其遙遠(yuǎn)的終點(diǎn)……？

    “你一定要帶他們回家……”齊夏低著頭嗚咽道，“最難的路我都走完了……你……你一定要……”

    看著那彎下腰，嚎啕大哭的齊夏，天龍才想起齊夏只是個普通人。

    他自始至終所有的路，沒有一條是想要成「神」。

    可他在這永恒的孤單之中做到了。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很多事想做。

    可他累了。

    他腦海當(dāng)中閃現(xiàn)出幾聲呼喊——

    “騙人仔！”

    “老齊！”

    “羊哥！”

    “白羊哥哥！”

    他好想答應(yīng)一聲，他想說一聲「放心有我在」，他想說一聲「我一直都在努力」，可他真的好累。

    他走過了此生最長的路，也看過了最遙遠(yuǎn)的風(fēng)景。

    在這孤單的最終時刻，他只能在空屋之中自已和自已道別。

    他跟自已說了辛苦，也跟自已說了謝謝。

    這樣……就夠了吧？

    千言萬語壓在胸口，人性在此時沖破無盡的神性，在齊夏的身上迸發(fā)出天龍從未見過的耀眼輝光。

    可齊夏最終也只是紅著眼眶，抬起頭，在那巨大的輝光之中，帶著笑容對自已輕聲道——

    “……齊夏……”

    那一天，「終焉之地」風(fēng)云變色。

    帶著最純粹人性輝光的強(qiáng)大「生生不息」從「列車」上爆發(fā)而出。

    神有悲歡離合，神亦嘆眾生悲苦。

    蕓蕓眾生都以七年前的姿態(tài)重新回到這里。

    「原住民」們開始在街道上游蕩，「生肖」在「列車」上醒來，「螻蟻」和「神獸」全部就位。

    就連雙龍也在「車頭」出現(xiàn)。

    而所有的「參與者」也全部齊聚面試房間，一切又從空屋開始。

    巨鐘旁邊的老者從這一刻徹底瘋癲，他并沒有經(jīng)歷「永恒」，僅僅在「終焉之地」孤孤單單地經(jīng)歷了百年。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夜之間變老了。

    在「桃源」這樣的地方，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老的方法有很多，最終只能無人追究。

    可他親眼看到所有人都被天龍「離析」，也親眼見到這里重新恢復(fù)繁榮，他獨(dú)自徘徊了百年。

    他見到無臉人在街上奔跑，他也見到有人在屠殺那些怪物。

    可他想不通。

    這一切的可能，就只有天龍成了「神」才能解釋的通吧？

    如果所有人死去百年仍能歸來，這地方豈不是會永遠(yuǎn)讓人迷失？

    于是他開始游蕩在巨鐘附近，逢人便念叨著一句話——

    “我們斗不過他的……我們永遠(yuǎn)迷失在這里了……怪不得「生肖」再次回來了……怪不得連「生肖」都回來了……”

    他感覺天龍撒了彌天大謊，他既已成了「神」，又為何不放這些人離開……？

    他還在追求什么？

    他尚有七年的時間逐漸恢復(fù)理智，人們也只是把他當(dāng)成「終焉之地」一個隨處可見的瘋癲老者，無人在意。

    也是那一天。

    一個孤單的人羊帶著絕望而冰冷的眼神站在一棟建筑物前，迎面走來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

    “羊哥？”她輕聲叫道。

    人羊聽到叫聲，盯向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幾秒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低下了頭。

    是誰來著……？

    好像見過，又好像沒有。

    時隔「永恒」后再見，無論多么熟悉的人都會在此時變得陌生。

    記憶實(shí)在太多，根本沒有辦法從漫長的時間里提取出她的名字。

    她或許只是某次亮光一閃的幻覺，也或許是百萬無臉人當(dāng)中的替身。

    “白羊……？”那女孩往前走了幾步又叫道。

    此時人羊終于有了反應(yīng)，似乎確定有人在叫自已了。

    于是抬起頭再一次看向了那女孩，隨后冷聲問道——

    “有事？”

    從這一刻開始，既定的齒輪開始蠻橫地轉(zhuǎn)動。

    它如同一輛不能停止的列車，帶著所有人的信念奔赴向前。

    同樣是那一天，玄武抬頭看去——

    她不受控制地雙手合十，謙卑地低頭參拜，默念一聲「慈悲」。

    神嘆眾生悲苦，神亦悲苦。

    而后，無數(shù)人的哀嚎，夾雜著一絲絲隱秘的希望，重新回蕩在「終焉之地」。

    第1352章

    「天行健」

    ……

    ……

    ……

    楚天秋在巨大的聲音當(dāng)中再次一個踉蹌，但他知道自已絕不能停。

    或許這么多年以來，自已是唯一一個能夠站上這個臺階的「參與者」——

    天龍近在咫尺！

    他將口袋中的「入夢」掏出，在口中狠狠咬碎，整個人的意識也在此時接近迷離。

    他從未試過一次性吞下這么多眼球，時間都仿佛在此刻減緩了一秒。

    好像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發(fā)動了。

    隨后他調(diào)動全部的注意力讓自已保持理智，沖著天龍伸出右手，可是房間再次開始瘋狂地?fù)u晃。

    二人之間始終都差著一掌的距離，經(jīng)歷了七十年的最后一步卻比任何一步都要艱難。

    “看在我這輩子都沒有做過壞事的份上……”楚天秋咬著牙說道，“能不能讓我的人生順?biāo)煲淮巍�…�?br />
    天龍眉頭緊鎖，身形不斷搖晃，似乎馬上就要睜開雙眼。

    在巨大的搖晃中，那一掌的距離終于被彌補(bǔ)。

    楚天秋輕輕地觸碰到了天龍的指尖。

    他瞬間露出欣喜的表情，雖然這一步走得比任何一步都要艱難，可他確實(shí)做到了。

    何其驚險而又漫長的一步？

    身為普通人，觸碰到了這里至高無上的「神」。

    楚天秋下意識地抬起頭，一切計(jì)劃都已經(jīng)進(jìn)入正軌了，只要接下來馬上——

    還不等他思考完對策，便發(fā)現(xiàn)時間靜止了。

    天龍的眉頭在此時微微舒展，房間不再搖晃，連身后正在打斗的三人也沒了動靜。

    所有的聲音都在此時戛然消失，楚天秋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三人此時都像定格了般原地定住了。

    這是……？

    “楚天秋。”

    一個聲音在楚天秋身旁不遠(yuǎn)處響起，讓楚天秋渾身微微一顫。

    他扭頭一看，正是齊夏。

    他沒有說謊，果然在這里等著自已。

    “齊夏……你到底……”

    “吃下這么多眼球，果然能發(fā)動最瘋癲的「入夢」。”齊夏捂著自已身上的傷痕說道，“楚天秋，「夢境」馬上就要開始了，時間不多，你聽我說，接下來所有的事交給我，你只需要負(fù)責(zé)維護(hù)「入夢」穩(wěn)定，現(xiàn)在幫我把眼前的青龍從夢境當(dāng)中移除……”

    “什……？”楚天秋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準(zhǔn)備自已來？你知不知道你接下來要面對誰？”

    “不要緊……這里是「夢」……”齊夏也喃喃說道，“這里是潛意識主宰的世界，我會讓天龍認(rèn)為我就是青龍�！�

    “你……”楚天秋一頓，“你是說用「心理暗示」……”

    他總感覺這件事的難度不小。

    “這對于暗示節(jié)奏和暗示時機(jī)要求都很高，應(yīng)該只有我能做到。”齊夏抓著楚天秋的胳膊說道，“最難的部分交給我，你快去藏好。”

    “齊夏……”楚天秋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他，“我們的目的不是要在天龍的夢境當(dāng)中打出一條裂縫嗎？”

    “沒錯。”齊夏說道，“我不僅要打出一條裂縫，還要直接擊碎他的夢境，最后我會保護(hù)你逃離。”

    “那你自已呢？”楚天秋問道。

    “我……不說這個，時間太緊了，準(zhǔn)備行動！”

    ……

    喬家勁和張山看到楚天秋在觸碰到天龍的瞬間便閉上了眼睛，而他身旁的天龍表情也已經(jīng)松弛下來，仿佛進(jìn)入了更深層次的睡眠。

    “成功了……”張山擦著嘴角的鮮血說道，“楚天秋……太好了……”

    “天秋仔……”喬家勁躺在地上，艱難地捂著自已的胸膛。

    可此時的青龍卻再一次暴怒了，他甚至完全不再發(fā)動「天行健」，反而爆發(fā)出了最強(qiáng)的「奪心魄」。

    他誓要將楚天秋徹底從天龍身邊徹底帶走。

    張山和喬家勁瞬間感覺手腳遭到束縛，而遠(yuǎn)處正在沉睡的楚天秋也緩緩皺起了眉頭，他感覺有一股力量正在向后拉扯著他。

    “大只佬……”喬家勁躺在地上咬著牙說道，“我把青龍這撲街控制住了……你過來快踹他一腳嘅……”

    “我干……”張山也咬著牙說道，“你他媽明明是被他揍倒在地……能不能看清形勢啊……”

    二人全都動彈不得，盡管有著一身驚天力氣也完全無法施展。

    此時究竟誰能出手幫忙？

    但凡是聽過青龍聲音的人都會被「奪心魄」控制，無論是誰來到這個房間也改變不了戰(zhàn)局，一股絕望地念頭開始籠罩在二人心頭。

    可是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