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黎湘把蓓蓓抱在懷里,摸了幾下它蓬松漂亮的白毛,神經(jīng)末梢上那抹顫栗,才終于緩慢的褪去,得到了平靜。
蓓蓓對黎湘有著很特殊的意義。
在沒有重新遇到霍斯然之前,這只貓曾經(jīng)一度被黎湘視為江言澈留給她的——“遺物”。
黎湘溫柔地撫摸著蓓蓓。
蓓蓓卻給了黎湘一爪子,脾氣一向乖軟的小仙貓沖她喵喵喵地叫。
好像在質(zhì)問:你把我丟在這里這么久,怎么才來接我?
黎湘捧起小貓,跟它道歉,“對不起,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回到家。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最后,連月亮都躲進云層里,黯淡了光芒,連小貓都打起了小呼嚕,可黎湘就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她翻了個身坐起來,拉開床頭的抽屜,從里面翻出一只白色的小藥瓶,打開倒了兩粒在掌心,端起床頭柜上玻璃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把兩片藥吞了下去。
其實,在知道江言澈沒死之后,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吃過這個藥了。
…
吃過藥,黎湘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過去的。
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一直在做光怪陸離的夢。
夢里有火光,槍響,爆炸,也有她站在高高的樓頂往下望,底下一片血色和女人瞪大的雙眼……
她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黎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可能就一兩個小時,醒來她的后背和額頭上全是冷汗。
伸手去拿床頭的玻璃杯,里面是空的。
黎湘下床穿了拖鞋,拿著玻璃杯給自己倒了杯水,早已涼透了的冰冷液體入喉,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這種情況下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淡白色的紗簾被不知哪里來的風吹動,窗外的夜色還未褪去,呈現(xiàn)出一種美麗而瑰麗的幽藍色,月光灑落進來就像一個輕盈的夢,這讓黎湘想起了霍斯然送她從京大回來的那晚。
她心弦一動,鬼使神差地走到窗邊,往下一望——
一輛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邁巴赫停泊在公寓樓下。
那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長身玉立靠著邁巴赫昂貴冰冷的車身上,不知道來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夜很安靜。
黎湘聽見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心口像是被裝進了千只蝴蝶,它們扇動著翅膀,想要掙脫困住它們的那根無形絲線。
然后在某個瞬間,或許就是靠在邁巴赫車身上的男人,手里夾著煙,無聲抬眸望向六樓的那一瞬間。
視線對上,“砰”地一聲,名為理智的絲線斷裂——
千只蝴蝶一剎全部出逃。
黎湘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她要見到霍斯然,擁抱他,親吻他,立刻,馬上……
來不及換衣服和鞋子,就連一向精心打理的黑茶色卷發(fā)也因為才睡覺起來有些凌亂,但是這一刻什么精致,漂亮,統(tǒng)統(tǒng)被她拋在腦后。
黎湘飛奔下樓。
站在公寓樓道中間,身后是黑暗,身前是霍斯然。
她紅著眼圈,淚光模糊而美麗,彎起唇,喊了聲,“霍斯然——”
在男人抬起頭來的那一瞬,用力的將自己投入他懷里。
霍斯然接住黎湘,女人柔軟的身體盈了滿懷,月光披在身上,他卻有種不真實感。
從容檀禮那里得知黎湘“懷孕”起,第一時間預約了私人航線,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國。
抵達京北,落地已經(jīng)是凌晨三四點,沒有聽管家陳叔的勸阻,單獨開上車來到這里——黎湘的公寓樓下,也才不到五點。
離天亮起,還剩下一個小時。
而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比如回世紀尊邸好好休息一下,換身衣服,用過早餐再過來的。
畢竟,民政局要早上九點才開門上班。
可是他28歲的人了,竟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做出把車開到女生樓下,一等就是半夜的事情。
幼稚,沖動,甚至帶著一點瘋狂。
這一點都不像他。
可是,霍斯然心里并不如何抵抗。
靠在車身上,抬頭望向公寓六樓暗下去的窗,黎湘還沒醒,他點上一支煙,獨自品嘗那種心情。
煙快要燃盡,將滅之際,他又忍不住去想——
黎湘今晚會做怎樣的夢。
夢里會不會有自己。
令霍斯然沒想到的是,她醒來了,仿佛心有靈犀,知道他在樓下,然后飛奔向他。
霍斯然喉嚨微緊,身體里有股,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后熬了半夜的嗓音有些喑啞地問,“你怎么下來了?”
黎湘雙手抱在霍斯然腰上,從他懷里抬起頭,露出一張素顏但瓷白的臉蛋,有絲凌亂的碎卷發(fā)搭在她的眉眼間,眸子里全是瀲滟的水光,“你呢,你為什么大晚上的等在這里?”
不等他回答,她又說,“霍斯然,你的答案,也就是我的答案�!�
黎湘的拖鞋在跑下來的中途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一只,霍斯然托起她的腰臀,讓她瑩白光裸的腳踩在自己的鞋上,黎湘捧著他的臉,唇舌激烈又繾綣地交纏在一起。
霍斯然吻得很強勢,黎湘的背被抵在漆黑昂貴的邁巴赫車身上,頭頂是輕盈美麗的月光,令人暈眩,沉迷……
吻到最后,霍斯然的手握在黎湘頸后,帶著一種掌控欲,他在她的唇上有些重地咬了一下,黎湘沒有擦口紅,但唇瓣被蹂躪得像是熟透了的飽滿漿果,微微張開地喘息著。
額頭相抵,呼吸纏繞。
黎湘細白的手抵在霍斯然胸口,卻發(fā)現(xiàn)手心下有點硌人。
他的西裝上衣口袋里,好像放了東西。
她問,“那里是什么?”
黎湘聽見男人喑啞得仿佛模糊在了夜色里的聲音響起,“這個,本來是帶給你的禮物,現(xiàn)在只好拿來求婚用了……”
那是一只顏色很高級的純黑天鵝絨盒子,精致小巧,被霍斯然從西裝里拿出來,打開——
里面那枚美得瑰麗,熠熠閃光的紅寶石戒指,一下躍進黎湘的視線里。
男人拿著打開的戒指盒,緩緩地單膝跪地。
在這幢公寓樓下,邁巴赫前,無人且深夜的時分,只有夜色與月光的見證。
他說:“黎湘,嫁給我,好嗎?”
第40章
霍太太,等天亮我們就去領(lǐng)證
“玫瑰誓約”這枚30克拉的紅鉆戒指被拍賣出三千萬美金的天價,黎湘也看過這則新聞。
當時,她視線簡略的從玫瑰戒托上掃去,驚艷于那上面碩大瑰麗的紅寶石,僅此而已。
黎湘從沒想過,在外媒報道里見過的戒指,會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無人深夜里,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也從沒想過,霍斯然會向自己求婚。
不是她質(zhì)疑這份感情。
只是,太快了。
快到黎湘沒有一絲準備。
雖然嫁給眼前這個男人,是她18歲就早已決定好的事情。
雖然若是沒有那場變故,在江言澈滿22歲的那一天,早就應該娶她的。
可,哪怕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疑惑,在看見男人單膝跪地向她求婚的時候,黎湘單手捂住了唇,依舊忍不住落下淚來。
“別哭,湘湘�!被羲谷坏统林曇�,黑眸凝望著黎湘,又似盛著整個星光。
久違了的稱呼,以及被心愛的人求婚的場面本該是幸福的。
黎湘淚光美麗,彎起紅唇。
伸出手去。
沒有她最喜歡的弗洛伊德玫瑰,沒有親朋好友在場的見證,也不是在華麗浪漫的宴會廳里,但黎湘仍舊想告訴他——
“我愿意嫁給你�!�
不管是從前的江言澈,還是現(xiàn)在的霍斯然,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霍斯然從那只天鵝絨盒子里取出戒指,親自戴在黎湘的左手上。
然后,低眸,在她的手背上一吻,像是在獻上自己的忠誠。
等男人重新抬起眉眼來,才說:“霍太太,等天亮我們就去領(lǐng)證�!�
雖然求婚有些草率,但是他會給她一個盛大風光的婚禮。
黎湘落下淚來,哽咽道:“……好�!�
霍斯然站起身,無奈地擦去黎湘臉上的淚珠,“怎么這么愛哭?”
黎湘想,因為你不知道,這一幕我等了多久。并且曾經(jīng)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有。
“好了,別哭了,你還懷著寶寶,哭多了對眼睛不好�!被羲谷话牙柘嫒M懷里,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她帶著一抹緋紅的眼尾,低聲輕哄。
黎湘卻驀地抬起眼睛,“……什么寶寶?”
她滿臉的驚訝,不似作假。
更沒有試圖遮掩的心虛。
而且黎湘已經(jīng)答應了他的求婚,隱瞞?沒必要。
所以——
霍斯然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者說容檀禮可能弄錯了什么。
他將事情用簡短但高效的語言告訴黎湘。
黎湘輕輕從霍斯然懷里退出來,她一只瑩白光裸的腳踩在地上,可能是踩到了不知哪里來的碎石子,腳心被硌得微疼。
黎湘眼尾的紅還沒散去,美眸瀲滟,染著水意,她努力按捺住胸口浮起的情緒,看著男人的眼睛,“所以,你是因為孩子才向我求婚?”
“可是,”
“我沒有懷孕�!�
“那晚,我吃了避孕藥�!�
黎湘不希望霍斯然是因為孩子娶她。
她要自己是霍斯然唯一的選擇,渴望被他永遠熱烈地愛著。
而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否則,黎湘早就將“真相”告訴霍斯然。
告訴他,他以前叫江言澈,自己是他曾經(jīng)的女朋友。
可是黎湘沒有。
他們之間紅線斷了七年。
七年久到足夠很多的事情,都變得物是人非。
比如,江言澈愛黎湘這件事情。
黎湘不確定,在他變成霍斯然的,這失去記憶的七年里,心有沒有走失過。
有沒有遇到比如黎湘更活潑,可愛,漂亮的女孩子……
對她們也曾短暫的動過心。
她不要霍斯然因為責任而娶她,那樣她就算待在他身邊,也會枯萎而死的。
所以,黎湘一字一頓地說:“如果只是因為孩子的話,那我不嫁給你�!�
她就像不允許自己的王冠和高貴掉落在地上的女王,說完就去摘左手上的戒指,被霍斯然制止,“不止只是因為孩子而娶你——”
男人低沉著聲音,黑眸看著黎湘的眼睛,很專注,也很溫柔。
他的話仿佛穿透耳朵的鼓膜,每個音節(jié)都敲擊在黎湘心上。
“我不否認,孩子是我今晚求婚的原因之一。”
“但是這僅僅只是一個契機�!�
“一個給我理由放縱自己的理智,跟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人結(jié)婚的契機�!�
“湘湘�!被羲谷话涯侵弧倒迤跫s’的戒指重新戴回黎湘手上,“或許這樣說有些輕浮,可我還是想說——”
“雖然認識不久,但是我感覺好像愛了你很多年�!�
“你記得嗎,我說過,我從第一次見你,就想跟你上床。黎湘,那晚我中的藥,其實并不足以讓我徹底失去理智。”
他只是……
任由自己沉溺,淪陷罷了。
霍斯然在黎湘面前,將自己端方,溫潤,禁欲,從容的一面撕裂,露出藏在里面道貌岸然,甚至道德崩壞的本我。
“我也并非什么好人。”霍斯然修長的手抬起黎湘的下巴,用指腹蹭著她明艷白皙的柔軟臉頰,男人緩緩低下頭來,碰了碰她的紅唇,繼續(xù)道:“所以,黎湘,我娶你,不是因為孩子�!�
“現(xiàn)在呢,還要不要嫁給我?”
黎湘聽見子彈穿透命運,命中自己心臟的聲音。
砰地——
開出花來。
霍斯然懂她所有的別扭,矯情,甚至是病態(tài)的心理和不可理喻。
她跳起來,不矜持且熱烈地撲到男人身上,“要!”
回答完,親了霍斯然一下,“我們馬上就去領(lǐng)證!”
霍斯然托著她的腰身,把黎湘抱在懷里,笑了聲,“民政局九點開門,戶口本帶了嗎?”
他又想起一件事情,“結(jié)婚的事,用不用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
黎湘濃密的眼睫眨了下,語氣平靜地說:“不用,我爸媽早就死了�!�
她的媽媽死在黎耀華出軌的第二年。
霍斯然沉默了下,心里突然升起對懷里這個女人名為心疼的情緒,“抱歉�!�
“這有什么好抱歉的?”黎湘笑了笑,他其實一點都不需要道歉的,因為在她最痛苦,絕望,五指不見光的時候,就是他一直陪在她身邊,拉她出深淵。
他只是暫時忘記了而已。
黎湘不想深入父母這個話題,“戶口本在樓上,你……要不要陪我一起上去拿?”
上次霍斯然從京大送她回來那晚,黎湘也做出了這樣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