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他離開之前,她說:“帶我去看看她�!�
他們回到止怡住進(jìn)的醫(yī)院是次日的下午,這也是紀(jì)廷工作的地方,止安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她的顫抖,十八歲離家后,她沒有回到過家鄉(xiāng),也沒有見到過止怡和她所有的家人。他試著抓緊她另一只手,卻被她無比冷靜地拿開,疏離,這就是一路上她給他的唯一表情。
“我想我一個人跟她待會�!敝拱舱f。
房里除了床上吊著點(diǎn)滴的止怡之外再無旁人,不知道為什么,止安也覺得松了口氣,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止怡的身邊,看著床上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是九年前道別的那個深夜,止安眼里的止怡都沒有像這一刻那么讓她心驚,她雙眼緊閉,枯瘦蠟黃得面目全非,就像一朵本該綻放卻忽然凋謝的花。止安莫名地想起了也是病床上的另一張枯萎的容顏,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讓她如墜冰窖,為什么每一個人都要在她面前這樣離開?就連曾經(jīng)給過她唯一親情的止怡也不能幸免?
她的手指輕輕碰觸止怡枯瘦而插滿了管子的手背,飛快地縮了回去,慢慢地揪住了她手邊的白色床單。沒有人做聲,病房里只剩下止怡輕淺到微不可聞的呼吸。
止怡還是醒了過來。
她們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多少年以來,她們一直把對方看做血肉相連的最親的人,那種感應(yīng)宛若與生俱來。
“誰?”止怡虛弱地問。
止安沒有回答。
“止安,是你嗎?”止怡微微睜開眼睛,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又夢見你了。你說,我們多少年沒見了?”
冰涼的水滴打在止怡的手上,她閉上眼,片刻之后再睜開,一只手本能地摸索著,輕輕一動便觸碰到另一只手。
止怡驟然抓緊那只手,淚水從她枯竭了一般的眼角滲了出來,兩人俱無言語,最后,止怡的無聲的嗚咽漸成抽泣,她仿佛聽到止安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還是找到你了。”止怡牽了牽唇角,似乎想綻出一個笑容,終究沒有成功。她說完這句,察覺到握住的手往后一縮,立刻反手抓緊。
“止安,你別走�!辈×艘魂嚨闹光恢滥睦飦淼囊魂嚵�。“止安,不管我們是不是孿生的姐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從小你就是個孤獨(dú)的孩子,以前我不明白為什么,但總盼望著我的關(guān)心能讓你開心一點(diǎn),你離開了多少年,我就牽掛了多少年。如果說我不愛你,我自己也不相信。然而剛才那一刻,我竟然希望我只是在夢中見到你。我是不是很自私。”
“你放心,我只是想回來看看你,你沒事,我就走�!边@是止安在病房里說的第一句話。
止怡在枕上輕輕搖頭,“沒用,止安。你以為你走了,他就會留下?他不會的。何況即使他人留下了,心會跟著你去的。就像你不在的日子,我都沒有見他開心笑過。我們是親姐妹,一起長大,你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膽子大,什么都比我好,我都不在乎。小的時候,你什么都喜歡跟我爭,媽媽給我買棒棒糖,也給了你一支,可你偏不要,非要我這一支,上了小學(xué),爸爸給我們每人一個書包,我的是紅色,你的是藍(lán)色,你明明最討厭紅色,卻一定要跟我換,我都依你,什么都可以給你,可是……”
“是,你什么都依我,那是因?yàn)槟闶裁炊加�,才可以說不爭。我換得了你的書包,搶得了你的棒棒糖,可我搶不到你最讓我羨慕的東西,我沒有媽媽,我的爸爸不愛我,就算我什么都比你好,又有什么用,他們都不愛我�!敝拱膊恢雷约簽槭裁磿f這些,這么多年過去,她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明明只是想回來看看止怡,然而止怡的幾句話,就輕易觸到了她藏在心里最疼的地方。
“你有紀(jì)廷這樣愛你。我最渴望擁有的東西,你唾手可得。你一不如意,就可以遠(yuǎn)走高飛,我呢?你試過永遠(yuǎn)在黑暗中的感覺嗎,看不見周圍的一切,再美好的東西都是沒有色彩沒有溫度的,那種絕望你試過嗎!沒有是吧,你的天地太廣闊了,可以活得無比精彩,你沒有他只是遺憾,可是我沒有他,就是最后一點(diǎn)期盼也沒有了。你為什么要回來,顧止安?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你!”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5)
止怡哭出聲來,她是個天性善良的人,這是她從沒有想過會訴之于口的話,然而每日每夜,這些怨憋在她心中,煎熬著她,現(xiàn)在,她終于哭喊著對她的妹妹說,我恨不得世界上沒有你。話說完了,她的淚也干了,竟然有了種解脫的錯覺,她從沒有像這一刻那么輕松。
良久,止安一言未發(fā),仿佛與四周沉默的空氣融為了一體。
“我沒有跟你爭過他!”止安終于將手從止怡掌心掙脫出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疲累�!爸灰銈冊敢�,完全可以白頭到老,只不過人不是物件,我不能替他做決定�!�
“止安,別那么篤定,我要的不是你的‘讓’,你也了解紀(jì)廷,就算你有心跟他一起走,他未必拋得下一切跟你離開。”感覺到止安一閃而過的黯然,止怡忽然笑了,“不如我們打個賭�!�
……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和凌亂而細(xì)碎的交談聲,片刻之后,汪帆和顧維楨推門走了進(jìn)來,紀(jì)廷尾隨而入,只看到淚痕半干的止怡和表情莫測的止安。
“止安,你回來了?你們究竟怎么了�!闭灰姷骄脛e的小女兒,顧維楨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許有喜悅,然而當(dāng)中又摻雜了太多的尷尬,還有此刻的驚訝。
止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地擦身而過�?觳阶叩街光睬暗耐舴吹狡怀陕暤闹光�,愛女心切的她頓時咬牙叫住了已走到門邊的人,“顧止安,你究竟想怎么樣才放過他們?”
止安的手抓緊門把,吸了口氣,又把手收了回來,“你說對了,我憑什么放過他們。”
汪帆氣得臉色瞬白,“你可以恨我們,止怡有什么對不起你,你已經(jīng)害得她看不見了,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
止安看著沉默的顧維楨,這一切多么荒謬。“我就是恨你們,那又怎么樣?”
“你恨我們?我們好歹也養(yǎng)大了你,你的生母呢,她連看都不看你!你現(xiàn)在是年輕,不過是仗著漂亮,男人都圍著你轉(zhuǎn),可是別得意得太早,汪茗當(dāng)年也跟你一樣,最后呢,連個送終的人也沒有!”汪帆擁著止怡,對止安說完又轉(zhuǎn)向紀(jì)廷,“你就糊涂吧,病床上的這個人,是小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一輩子照顧的,這也就罷了,現(xiàn)在你竟然為了個狐貍精一樣的女人連爸媽都不要,你知不知道,你爸氣得高血壓復(fù)發(fā),你媽就天天在家哭,有本事你就跟著她去吧,看看落得個什么下場?”
止安用力地拉門,第一次連門把都忘了旋開,她對著怔怔的紀(jì)廷說:“她說得有道理,也好,我給你兩條路,要么別再糊涂,留下來好好地過你的日子,要么你丟開所有的這些跟我走,從此再也別回來,看看你最后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她不等他回答,獨(dú)自一個人匆匆奔下樓,走出醫(yī)院大門的時候,止安抬頭望著天空,害怕自己會流淚。
太陽快要下山了,又是一個黃昏,黃昏的后面是漫長的黑夜。她等待的那個人也許會追上來,也許不會。
止安停下腳步,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天,落日也是這樣的圓,午睡后從夢中驚醒的女孩一個人蹲在她的秘密角落里,流著淚看著黑夜慢慢地襲來,然后她聽見一個聲音說:“有我陪著你,什么都不用害怕�!边@才發(fā)現(xiàn)剛才走得那么急,竟然是因?yàn)椴桓一仡^,害怕驀然回首,再也找不到當(dāng)初的那個少年。
尾聲·
尾聲
他問過我很多次,那一天,為什么要他作選擇。
為什么?這個問題我也曾經(jīng)問過。
止怡說,“太多個為什么,就像我們姐妹倆走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止安,在我最恨你的時候,晚上閉上了眼睛,都只記得你是我妹妹。就當(dāng)為你自己賭一個理由,為他賭一個機(jī)會,你這都不敢?”我從沒有見過止怡那樣的決然。
“那你呢,你賭什么?”當(dāng)時我問。
“我賭我的死心。”
第二十章不如我們打個賭(6)
我不知道最后我們誰算贏誰又算輸。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永不沉沒的島嶼。
他說,有。只要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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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我愛他
我們分手吧,韻錦……
蘇韻錦從夢中驚醒過來,偌大的房間里只剩她一個人,夢里那個聲音似乎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旋。她翻身起來,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已經(jīng)是清晨五點(diǎn),于是也就沒有了睡意,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徐徐坐在梳妝臺前。
二十七歲的女人該是什么樣子?就像一朵薔薇,開到極盛的那一刻,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到極致,下一刻就是凋落。蘇韻錦用手輕撫自己的面龐,三年多了,準(zhǔn)確的說是四十一個月,她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那個人,那個聲音。她拉開抽屜,找出那只剩一個的海藍(lán)寶耳環(huán),握在手里,冰涼地,帶點(diǎn)刺痛。他給她帶上耳環(huán)的時候說過的話猶在耳邊,可是,離開的那天太過倉促,她終究弄丟了另一只。
她和程錚,彼此弄丟了對方。
程錚,程錚……曾經(jīng)身體發(fā)膚般親密的一個人,原來也會在人海里斷了音訊。她已經(jīng)不怎么記得那晚分離的細(xì)節(jié),人的記憶也會保護(hù)自己,只知道走出了他的公寓,從此兩人就沒有再見過面。一個城市能有多大,足以把兩個人淹沒?老天可以讓兩個有情人在天涯海角重逢,卻在四年的漫長光陰里未曾安排同在一個城市的他們相遇,想必是懲罰他們愛得不夠深。
怎樣才算愛得深?分手后的最初兩個月,他的影子無處不在,蘇韻錦總是在每個街口,每次轉(zhuǎn)身都恍惚看到熟悉的身影,每個夜晚,美夢和噩夢里都有他存在。只是漸漸地,也就淡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將心里好的或是壞的痕跡一刀刀刮去,只留下個面目模糊的疤痕,后來的她越來越少想起關(guān)于他的一切,最后連夢也夢不到了。
也許程錚說得對,她是個寡情的人,這樣應(yīng)該比較值得慶幸,因?yàn)橥闯矔俚枚唷?捎幸淮文羧A卻有意無意地對她說:“從醫(yī)學(xué)上來說,痛覺的喪失其實(shí)是一種病態(tài),而且相當(dāng)危險(xiǎn),因?yàn)橐粋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是痛,那么他就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嚴(yán)重�!�
有時候蘇韻錦很羨慕電視劇里的主人公,感情受了傷,瀟灑決然地一走了之,浪跡天涯,多年后再重回故地,已是別有一番天地�?伤皇请娨暲锏呐鹘牵诂F(xiàn)實(shí)中浪跡天涯也是需要本錢的,大多數(shù)人平凡如她,受了挫,泥里水里滾一把,原地里爬起來,抹把臉,拖著一條腿還得往前走。既然沒死,就必須好好生活,她要吃飯、要供房、要養(yǎng)家,沒有在悲傷中沉淪的資格。
那幾年,公司里漸漸也有人知道了市場部的蘇韻錦,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平時話很少,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從不肯多說半句,可是事情交到她手上,不管是誰都可以全然地放下心,因?yàn)樗倳瓿傻猛淄滋�。同樣一個案子,你給她半個月,她能做得精精細(xì)細(xì),但你給她半天,她拼了命也能按時完成,粗粗一看倒也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酒桌上,總有惡劣的客戶喜歡故意捉弄這樣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子,一個啤酒杯的烈酒擺在她面前,只等她撒嬌投降,她倒也從不張狂,只是站起來靜靜將酒喝到一滴不剩,再醉也咬牙撐到回家,吐到天翻地覆也不會有人看見。很少有這樣的女子,平靜纖弱的外表下藏著一股倔強(qiáng)的狠勁。憑著做事的專注和這股狠勁,這三四年來她的職位一路攀升,從市場部企劃科的小職員到專項(xiàng)負(fù)責(zé)人、企劃部副科長、市場部經(jīng)理助理、市場部副主任,在公司中層穩(wěn)居一席之地,雖然年輕,又是個未婚女子,但沒有人可以懷疑她的成績和努力。
二十五歲那年,她終于在這房價昂貴的城市里按揭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二十七歲,有了自己的一輛豐田。叔叔早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服裝廠,靠著蘇韻錦給的一筆款項(xiàng),在縣城里跟人合資開了個小飯店,起早貪黑的辛苦一些,倒也足夠度日,與媽媽一起,生活尚算穩(wěn)定;妹妹考上大學(xué),也是蘇韻錦鼎力支援。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平凡的小人物掙扎著走到這一天,多少應(yīng)該知足,蘇韻錦不是貪婪的人,她很珍惜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只是心里缺了一塊,自己卻沒發(fā)現(xiàn),只知道她在最快樂的時候心中也有寂寥,午夜醒來空落落地。她再也完整不了。
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次日早上回到公司上班,案頭桌上有足夠多的工作,讓她沒有余力去做于事無補(bǔ)的感嘆。上班時間過了三十多分鐘,她們部門新來的資料員陸路才屁股著火一樣沖進(jìn)市場部的大辦公室,正好碰上出來給自己倒水的蘇韻錦。蘇韻錦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陸路自己感到一陣心虛,忙彎腰低頭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蘇韻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透過落地窗玻璃看著陸路,青春飛揚(yáng)的女孩子,大學(xué)剛畢業(yè)一年不到,想必是晚上玩過了頭或者早上貪睡,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二次遲到。蘇韻錦不是一個嚴(yán)苛的上司,她很少訓(xùn)斥和干涉下屬,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保持沉默,可誰勤勉誰摸魚誰是誰非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獎懲方面自有她的決斷,不過對于陸路這個精靈古怪的新新人類,她下意識地給予了多幾分的寬容,只要大的方面沒捅什么婁子,偶爾的小失誤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yàn)樗w慕陸路這樣無所顧忌的青春,她也有過這樣的年紀(jì),可當(dāng)時的蘇韻錦是什么樣子的?敏感、晦澀、孤僻,她也不明白當(dāng)初的自己何以會如此別扭,就連那樣一場愛情也沒能改變她的自卑,所以她失去了它。
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無謂的感嘆就越來越多?蘇韻錦用指尖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那個久違了的夢讓她變得易感,她收拾情緒,集中精力,埋首工作中。下午剛下班不久,剛掛斷她的主管上司銷售總監(jiān)徐致衡的電話,陸路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就探了個頭進(jìn)來,興高采烈地說:“領(lǐng)導(dǎo),我們部門的同事今晚約好一起去搞‘活動’,派我來請你,一起吧�!薄安涣�,你們玩得開心點(diǎn)�!碧K韻錦笑笑,又低下了頭。過了一會,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抬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陸路一臉嚴(yán)肅地站在她的辦公桌前,蘇韻錦不由覺得有點(diǎn)好笑�!斑有事?”陸路義正詞嚴(yán)地問:“蘇姐,你今晚要加班?有約會?……身體不舒服?都沒有的話為什么要一個人待著,你知不知道寂寞的女人的大敵,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
“停!”蘇韻錦打斷她不倫不類的論調(diào),“告訴我地點(diǎn)吧�!彼傺b看不到陸路對外邊等候的同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也許她真的需要適度的放松。
“在‘左岸’,我們二樓吃飯,三樓唱K,四樓泡吧……等我,蘇姐,我坐你的車�!标懧奉嶎嵉刈妨顺鋈ィ瑳]有發(fā)現(xiàn)蘇韻錦遲疑了一下的步伐。
左岸,其實(shí)蘇韻錦對這個地方并不陌生,這些年來,她漸漸地也不像跟程錚在一起時那么與世隔絕,下了班之后偶爾也會跟幾個老同學(xué)、朋友流連于這城市的各大娛樂場所。左岸是這一兩年來比較新銳的一間綜合性的娛樂會所,設(shè)計(jì)頗有格調(diào),價位中高,比較迎合白領(lǐng)新貴一族的喜好,最重要的是,它是章粵名下的產(chǎn)業(yè)。
跟程錚分手后,蘇韻錦和章粵基本上也沒有了聯(lián)系,但沈居安還是她的朋友。蘇韻錦很清楚,沈居安這樣的人,愛上他很容易受傷,但保持著適度的距離與他交往,他會是最完美不過的一個知己。長久以來,沈居安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關(guān)于程錚分手后的只字片語,蘇韻錦也很少過問他和章粵的分分合合。
吃過飯,一幫人在K廳吼了一陣,蘇韻錦雖然主張下班后可以隨和一些,但當(dāng)著下屬,畢竟不便玩得太忘形,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都扮演觀眾的角色,偏偏陸路不放過她,非把她拽到四樓的PUB,說要跟她一起High一把。小丫頭才喝了幾杯酒,臉就漲得緋紅,一雙眼睛卻比上班的任何時間都要亮,在PUB扎堆的紅男綠女中雷達(dá)般搜索帥哥的影子,還一驚一乍地?fù)u晃著蘇韻錦,“蘇姐,快看,那邊有個極品!”蘇韻錦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群魔亂舞地,哪里分辨得出“極品”還是“廢品”,便不甚感興趣地說道:“不會又是你的‘F4’之類的吧?”
陸路想必再看過去時自己也找不到人在哪了,懊惱地說:“真的是帥哥,有型又有氣質(zhì),怎么不見了?”蘇韻錦暗暗好笑,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她居然還可以發(fā)現(xiàn)對方很有“氣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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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陸路察覺她的意興闌珊,不服氣地道:“蘇姐,你才二十七歲,就對帥哥不感興趣了,這樣是很可怕的,女人不能沒有愛情的滋潤,你看你,眼圈烏青的,絕對是陰陽失調(diào)�!�
“胡說八道,我昨晚上沒有睡好。”蘇韻錦笑罵道。
陸路笑嘻嘻地說:“沒有睡好,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話說出口,她眼尖地發(fā)現(xiàn)蘇韻錦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她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因?yàn)樘K韻錦平日待她一向親厚才敢這么肆無忌憚,這時才想起自己的上司并不喜歡跟人談?wù)撟约旱乃绞�,不禁自悔失言,偷偷吐了吐舌頭,灰溜溜地想轉(zhuǎn)移話題。
更讓她意外的是蘇韻錦沉默了一會,居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路愣了一下,頓時感覺到自己可能挖到了什么猛料,忙揪住蘇韻錦的衣袖,八卦地追問道:“蘇姐,你想起了什么人,告訴我嘛。”
“以前的男朋友�!碧K韻錦淡淡地說。
陸路更為興奮,“原來你以前有過男朋友呀,我就說嘛,像蘇姐你這么漂亮怎么可能沒有戀愛的經(jīng)歷。以前的男朋友的意思是不是你們已經(jīng)分手了?為什么分手,你那么好,一定是因?yàn)閷Ψ讲缓茫阅悴烹x開他對不對?”
“不,他沒有什么不好,相反,他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男孩——至少在我心中是這樣。我想,再也沒有人能像他一樣愛我,是我沒有福分,所以才錯失了他�!碧K韻錦也驚訝于自己居然會對一個丫頭片子說這番話,也許是昨晚將她從夢里驚起的那一幕,勾起了埋藏許久的記憶,讓她變得脆弱,需要找個聽眾。
“那你一定很想念他吧。”陸路專注地聽著,還不忘同情地問道。
蘇韻錦搖頭,“其實(shí)這些年來,我很少想起他。這個城市也并不算大,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他也在G市?”陸路睜大了眼睛�!疤K姐,假如你跟以前的男朋友重遇,你會做什么?會流淚嗎?還是會裝做不在乎地跟他打招呼?”
“如果我跟他重遇,我唯一的心愿是——我希望他不幸福,至少不要過得比我幸福。是不是很惡毒?”蘇韻錦晃了晃杯中的酒。
陸路哪里聽過這些,呆呆地問:“為什么?”
蘇韻錦垂下眼瞼:“因?yàn)槲疫沒有放下。很多的時候,我都恨他……可是更多的時候,我愛他。”
“蘇姐,我不懂。如果你放不下一個人,為什么不回去找他?不管怎么斷了音訊,兩個相愛過的人,又在同一個城市里,一定能找回對方�!标懧凡唤獾貑柕�。
蘇韻錦的話帶著點(diǎn)悵然,“前一兩年的時候,不愿意去找他,因?yàn)橥涣水?dāng)初的傷害,心想就算兩個人重新在一起又怎么樣,從來就沒有人逼我們分開,是我們自己不知道怎么去愛對方。我跟他分手,不是誤會,也不是巧合,遲早的事情罷了。后來,漸漸想通了一些事,但已經(jīng)不敢去找他,害怕他身邊已經(jīng)有了別人,害怕他離開了我卻找到了幸福。曾經(jīng)親密得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的人,在我的視線里,卻在我的生活之外,連想想都足夠寒心,還不如不見,至少可以自欺欺人。習(xí)慣了,沒有他也照樣可以過得很好,我也會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總認(rèn)為相愛的人是應(yīng)該排除萬難在一起的�!睕]有戀愛過的年輕女孩固執(zhí)地說。
“也許是的。我是個反面教材,不該影響你對愛情的憧憬�!碧K韻錦自嘲地說。
兩人正說著,原本在三樓唱K的同事小莫撥開人群走了過來,“蘇經(jīng)理,原來您在這里,讓我好找,有人找您�!�
蘇韻錦有些困惑,尾隨著小莫而來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年輕女子。
“請問你們哪位是蘇小姐?”那年輕女子走上前來,對著蘇韻錦和陸路兩人問道。近看之下她的年齡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三十開外,但是妝容精致,服飾考究,聲音帶著軟糯的口音。
“我是,請問您是……”蘇韻錦的話還沒說完,陸路擱在吧臺上的半杯杰克丹尼就全部灑在她的臉上。陸路驚叫一聲,旁邊各自尋歡的客人紛紛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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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 第三部分
第十六章很多時候我恨他,更多的時候
蘇韻錦輕輕拭去潑到眼睛邊上的酒,看著那只拿著酒杯的涂著紅色丹蔻的手,其實(shí)心中已經(jīng)將對方的身份和來意猜到了八九分。
“我先生姓徐,你可以叫我徐太太,幸會,蘇小姐�!蹦桥诱f話的口氣溫文爾雅,如同閑話家常。
一旁的陸路和小莫這才有些反應(yīng)過來,忙給蘇韻錦遞上紙巾。蘇韻錦接過,徐徐擦拭著頭發(fā)和臉上的酒液,整個人慢慢地從剛才的突發(fā)事件中緩過來。這一幕多么熟悉,她曾經(jīng)潑在程錚臉上的一杯冷水,現(xiàn)在報(bào)應(yīng)到她自己身上。
“徐太太打招呼的方式果然別具一格�!�
那個自稱徐太太的女子抿嘴笑著打量蘇韻錦,語氣卻刻薄,“長得不錯,倒也不像下三濫的女人,徐致衡的眼光有進(jìn)步。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你們這些大陸的女人稍有幾分姿色的都巴望著做二奶�!�
蘇韻錦臉上的酒已經(jīng)擦干,她撥開濕透了黏在額前的一縷頭發(fā),也笑著回答道:“我也一直很困惑,為什么你們寶島的女人年紀(jì)稍微大了一點(diǎn)就只能做棄婦�!�
“過分!”徐太太再也撐不住笑臉,一雙漂亮的玉手用力扇了過來。
蘇韻錦一把抓住,“徐太太,我理虧在先,你潑的那杯酒也認(rèn)了。不過很抱歉,當(dāng)眾挨你耳光這種事情我還是不太容易接受。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那么做,因?yàn)槟銜l(fā)現(xiàn)這巴掌打下來,雖然出了這口氣,但你的處境會更糟�!�
徐太太無力地放下手,咬牙道:“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比老公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更糟�!�
“你有氣,應(yīng)該去找徐致衡發(fā)泄,跟他一刀兩斷,因?yàn)槌鲕壍娜耸撬∪绻阆脍A回你老公,就應(yīng)該多花點(diǎn)時間了解他在想什么,而不是整整一年對他不聞不問,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我不知道別人,我只知道有你,蘇韻錦,離開他!”
一個女人到了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所有的疲態(tài)老態(tài)是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的。
蘇韻錦的心不由得一緊,她早想過這一天,結(jié)束這段錯誤的關(guān)系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有想到要以這種方式,但又有什么區(qū)別?也該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我答應(yīng)你,如果他愿意離開,我絕不纏著他�!�
徐太太怔了怔,她打算打一場硬仗,卻沒想到對方那么快偃旗息鼓,她本來就不是個潑辣的女人,怔了一下,便說道:“好,你最好記住說過的話�!痹谘蹨I掉下之前她甩手而去。
“唉,你這個女人,撒完潑就想走,哪有這么便宜。”陸路不服氣,還想叫住她。
蘇韻錦一把拉住陸路,說道:“她畢竟是徐總的太太,得罪她對你沒好處。走吧,還嫌觀眾不夠多嗎?”
她帶著陸路,假裝看不見周圍看好戲的人,匆匆離開。
直到上了車,陸路猶問她:“蘇姐,那個女人這樣誣蔑你,難道就這么算了?”
“她沒有誣蔑我。我應(yīng)該慶幸她潑到我臉上的不是硫酸。”蘇韻錦手打著方向盤,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陸路愣了,過了一陣才消化了她的話,“你的意思是說,你跟徐總的事情是真的?”
蘇韻錦沉默。陸路心下這才明白,她進(jìn)公司差不多一年,關(guān)于銷售總監(jiān)徐致衡和市場部副經(jīng)理蘇韻錦的流言她不是沒有聽到過,但在公司里,徐總和蘇姐兩人做事一向公事公辦,也從未在眾人面前流露出任何異樣的親密。她不能夠相信,那么成熟而有魅力的徐總和她一向崇敬的上司竟會是這樣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
“可是,蘇姐,你明明說你心里還放不下以前那個人。你也愛徐總嗎?”她覺得心里的愛情童話正在分崩離析。
“我放不下以前那個人并不意味著我還要跟他在一起。至于徐致衡,我曾經(jīng)很需要他,他也正好需要我,就這么簡單�!碧K韻錦面無表情。
“可是……”
“沒有可是,別問了,知道太多對你并沒有好處,你家到了,上去小心點(diǎn)�!碧K韻錦把車停下,讓陸路下了車,便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自己的住所開去。
第十七章四年,冷暖自知(1)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從左岸出來開始,蘇韻錦就感覺到一輛陌生牌號的銀灰色VOLVO一直尾隨在她車后,直到她從陸路家的路口拐出來,那輛車仍然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她,蘇韻錦試著加快車速,卻始終擺脫不了。好不容易將車開回了她所在的小區(qū),過了門衛(wèi)值班崗,從后視鏡里已經(jīng)找不見那輛車的蹤影,她的不安才逐漸消散,不由懷疑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從停車場走向電梯口的一段路雖然不遠(yuǎn),燈光也明亮,可她聽著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回響,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只得暗自加快了步伐。
就在快到電梯口的時候,一個黑影從一側(cè)暗處閃了出來,一把攔住她,原本心慌意亂的她嚇得驚叫一聲。
“韻錦,你怎么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長噓了一口氣�!爸潞猓阍谶@兒干嘛,嚇了我一跳�!�
徐致衡站在停車場的電梯口前,說道:“我等了你很久,你手機(jī)是不是沒電了?她去找你了?”
蘇韻錦將手袋打開,看了看手機(jī)�!皼]錯�!�
“對不起,韻錦,她跟我吵了一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得來你們部門的電話,打過去后有人說你們?nèi)チ俗蟀�,還給了你們部門的人的電話號碼。她有沒有傷害你?”徐致衡愛惜地?fù)芰藫芩念^發(fā)。
蘇韻錦淡淡地拿下他的手,“她傷害不了我。致衡,是我們傷害了她�!�
徐致衡輪廓分明的面容上有困擾的痕跡,他說:“韻錦,別用這種神情對我。你記得我說過,只要你開口,我會離開她�!�
“不需要這樣。我很感激你陪我走過那一段,你給我的慰藉和快樂,我都記得�?墒乾F(xiàn)在你太太過來了,她還是很愛你的,你沒有必要放棄你的婚姻。”
“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愛誰?”一向冷靜決斷的徐致衡露出了矛盾的神情。
“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好聚好散�!碧K韻錦柔聲說。
“如果我說不呢?”他仿佛恢復(fù)了商場上手腕強(qiáng)硬的本色。
“我只能說很遺憾,必要的時候我不介意交辭呈。”
徐致衡定定看她良久,然后撫額苦笑投降:“你贏了,果然是我喜歡的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蘇韻錦,放心,這點(diǎn)風(fēng)度我還有,不過我還是很失望,你到底不愛我�!�
蘇韻錦臉色忽然一變。
“……你終究還是不愛我,所以才能這樣平靜……我們分手吧,韻錦……”三年多了,她努力不去想的那段往事仿佛再次重現(xiàn),那個聲音纏繞著她,苦苦不肯放過�!啊憬K究還是不愛我……”
——你憑什么說我不愛你,憑什么?蘇韻錦仿佛又再聽到自己心里流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