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看著對方的臉打量幾秒,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鄒佳佳沒化妝。
而且,昨天還對她愛理不理,今天怎么忽然熱絡(luò)起來?
帶著懷疑,祝真客氣地笑了笑,輕聲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少女伸出手挽住她胳膊的時候,她的脊背僵了一下,卻很快調(diào)整好表情,和鄒佳佳像一對好閨蜜一樣慢慢往前走。
鄒佳佳眼底有著明顯的青影,神色也有些無精打采,腳尖踢著塊小石子,過了會兒開口道:“真真,中午我請你出去喝奶茶吧?”
祝真昨天已經(jīng)熟記了課程表和值日表,聞言抱歉道:“今天輪到我們組做值日,估計走不開�!�
鄒佳佳面露疑惑:“值日?今天不是周三嗎?”
祝真眨眨眼睛:“今天是周五啊,佳佳你怎么了?”
少女的臉色隱隱發(fā)白,指甲下意識掐進祝真肉里,語氣發(fā)急:“你說什么?今天是周五?”
她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只睡了一天……怎么會……怎么會是三天……”
“什么?”祝真聽不真切,見鄒佳佳臉上有冷汗滴下來,掏出手帕遞給她,一臉關(guān)切,“佳佳,你在說什么?你怎么了?”
鄒佳佳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聲音艱澀:“沒、沒什么……”
祝真滿腹狐疑,故意提起昨天的不愉快:“你昨天對我態(tài)度好冷淡哦,我還以為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回家之后難過了很久……”
“��?”鄒佳佳表情更加慌亂,“對、對不起……”
她抓緊了祝真,問:“我昨天還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嗎?我……我上語文課的時候,有沒有……”
“語文課?”祝真歪了歪頭,看鄒佳佳的眼神越發(fā)探究,“沒有什么呀,你在課堂上表現(xiàn)很積極,主動回答了陸老師的問題。哦,對了,你后來好像還請陸老師幫忙補課,整個晚自習都沒有回來�!�
少女哀柔不安的臉色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扭曲,變得陰沉可怖起來。
她重復道:“補課?”
祝真點點頭。
接下來的路程,鄒佳佳不再說話,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咬緊嘴唇,一會兒捋頭發(fā),一會兒兩只手交握在一起,扭成麻花。
快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祝真想起書包里躺著的那封情書,將情書交給鄒佳佳,打破尷尬的平靜:“這是裴言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
鄒佳佳神思不屬地接過,連看都沒看,就塞進了書包夾層,低聲道:“你幫我跟他說,我不喜歡他。”
說完,她急匆匆進了教室,坐在座位上發(fā)呆。
祝真替鄒佳佳給裴言發(fā)好人卡的時候,少年雖然有些失落,卻并不意外,客氣道:“謝謝你,祝真�!�
他扭頭看著少女憂傷的惻顏,無比惆悵地嘆了口氣。
祝真擺出八卦姿態(tài),跟裴言聊起自己的猜測:“你說……佳佳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裴言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做出個噤聲的手勢,從筆記本里撕下幾張紙,給她寫起小紙條。
語氣十分肯定。
猜想得到驗證,祝真拿起筆,唰唰回道:
裴言:
祝真:
裴言:
青春期的男孩子,頗有種為了愛情屢敗屢戰(zhàn)永不服輸?shù)膭蓬^。
眼看老師走進來,祝真中止了交流,認真聽課。
這兩日,坐在被同學和書本圍繞著的教室里,做著永遠也做不完的題目,祝真經(jīng)常生出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好像自己處在一個無比真實的正常世界。
在這世界里,她不需要擔心身邊家人突然變了副面孔,不需要害怕因為某種離奇的原因慘死,也不需要憂慮隨時可能觸發(fā)的任務(wù)與即將到來的殘酷考驗。
但她當然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
做完試卷,時間還剩十分鐘。
祝真騰出心思打量班上戴首飾的同學。
她不知道對手是男是女,但既然她擁有了耳釘這樣的聯(lián)絡(luò)工具,想必對方的身上也擁有某個飾品。
可是,來回看了一圈,個個都有嫌疑。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已經(jīng)有了愛美的意識,耳朵上戴著耳釘或耳墜,頭發(fā)上別著發(fā)夾、束著五顏六色的發(fā)繩,有幾個還帶著項鏈和手鏈。
即便是男生,如裴言這樣戴個手繩或者護腕的也大有人在。
祝真哀嘆一聲。
毫無頭緒,怎么辦?
頭上始終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她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時候突然落下,扎自己個透心涼。
可她除了細心觀察四周動向,默默等待,別的什么也做不了。
下午最后兩節(jié)課,依舊是語文課。
這一次,陸銘遠老師又點了鄒佳佳起來回答問題。
可奇怪的是,她走神沒聽到題目不說,在陸老師重復一遍之后,竟然答不上來,磕磕巴巴,不知所云。
男人皺了眉頭,鄒佳佳說話便更加不流暢了,眼睛紅紅的,像是要哭。
陸老師批評了她兩句,聽見下課鈴響,做了課堂上的收尾工作,拿著教案離開。
鄒佳佳猶豫了會兒,追了過去。
祝真表情凝重,拿起手杖想要跟上,冷不防被人撞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對方扶住她,她抬起頭,原來是坐在最角落里那個黑黑高高的男生。
男生似乎沒有什么和女孩子相處過的經(jīng)驗,反應(yīng)過度地松開手,局促地道歉,顯得很木訥,有些笨拙。
祝真有些著急,擺擺手說了沒關(guān)系,越過他往門外走,卻哪里還能看到鄒佳佳的影子?
她直覺自己錯過了關(guān)鍵信息,難免氣惱,跺了跺腳,轉(zhuǎn)過身又差點兒撞上緊跟過來的大個子。
男生聲音粗�。骸澳�、你真的沒事嗎?”說話的時候,眼珠子亂動,愣是不敢看她。
祝真瞪他一眼:“你跟著我干嘛?”態(tài)度帶了點兒遷怒。
男生也不生氣,捏了捏衣角,鼓起勇氣道:“你要去做什么?我、我?guī)湍惆��!闭f著還目帶同情地看了看她的右腿。
祝真自尊心強,最討厭別人的憐憫目光,聞言恨不得翻出個白眼。
她沒好氣地道:“我要去廁所,你怎么幫?”
男生立刻鬧了個大紅臉,窘迫得令人沒眼看。
祝真小小出了口惡氣,去女廁所晃了一圈,回來守株待兔。
等了整整一個晚自習,鄒佳佳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早上,鄒佳佳也沒有出現(xiàn)。
正在上物理課的時候,幾個警察忽然過來,帶來一個消息——
鄒佳佳死了。
吊死在自家的暖氣管道上,等她的醉鬼爸爸凌晨三點鐘回家發(fā)現(xiàn)的時候——
人已經(jīng)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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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滿500繼續(xù)加更(豁出去了
第十一章偵探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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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偵探祝真
聽到這個噩耗的第一時間,祝真后背發(fā)毛。
昨天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短短一夜,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即便心里清楚對方只是NPC,祝真還是有點兒緩不過勁。
老師讓同學們先行自習,出去接受警方的例行調(diào)查與問話。
他剛出去,班上便炸了鍋。
畢竟是許多男同學視作夢中情人的�;ǎ质钦鎸嵃l(fā)生在身邊的死亡案件,對精神世界貧瘠枯燥的備考生來說,實在是個可以放在嘴邊咀嚼談?wù)摕o數(shù)次的熱門話題。
身邊嗡嗡作響,像一萬只蒼蠅齊齊振翅,這時,祝真感覺到耳朵上的耳釘熱了起來。
播報完這些,耳釘又漸漸回復到了銀質(zhì)的冰冷。
祝真皺了皺眉,右手握緊鋼筆,在草稿紙上列出關(guān)鍵點,拿出解題的熱情深入解讀。
“真正兇手”——意味著鄒佳佳的死另有玄機。
“失敗者以隨機方式死亡”——無疑驗證了她之前的猜測,這次的游戲是一場生死局,你死我活,沒有退路。
而最后兩條提醒,則更有意思。
不限制搶答次數(shù),不限制涵蓋暴力犯罪等極端手段在內(nèi)的任何行為,聯(lián)系在一起,指向一條通關(guān)捷徑——
在偵破鄒佳佳的死亡疑團之前,完全可以先找出另一位玩家,將對方殺掉,再從身邊認識的人開始,一個個猜起。
這小鎮(zhèn)攏共才多少人?殺死鄒佳佳的兇手,也不太可能是臨時起意,那么,對方和鄒佳佳必定有著某種聯(lián)系,循著蛛絲馬跡查過去,想來也花不了多少個兩小時。
祝真大抵是正常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女孩子,讓她做出主動傷害別人的事,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障礙。
可她不能不提防對手想到并選擇這條捷徑。
小心謹慎,不輕信任何人;同時盡快從各種能夠想到的途徑獲取線索。
祝真確定了自己的作案方針。
她將視線投向窗外。
做為直接負責她們的班主任,陸銘遠聽到消息急急趕了過來,面上有汗,拿著一方手帕頻頻擦著,和物理老師一起請辦案的警察們移步說話。
祝真對小鎮(zhèn)警察的辦案能力不抱太大希望。
不說別的,單看當頭那位警官松開的風紀扣、后面那兩位懶散不經(jīng)的表情,挨著走廊的那個嫌天熱,甚至直接將警帽拿下來扇風,祝真就明白,所謂的調(diào)查,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鄒佳佳是吊死的,又死在自己家里,如果沒有明顯的疑點和嫌疑人,警方為了避免麻煩,十有八九會默認為自殺案件處理。
自殺總比懸案好了結(jié)得多。
她又看向坐在旁邊的裴言。
早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起,男生便一臉空白,僵在座位上。
這會兒,他似是略略回過了神,拿著課本的書卻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著,嘴唇囁嚅,牙關(guān)打戰(zhàn),一副遭到巨大打擊的模樣。
祝真對裴言是另一個玩家的懷疑消釋了不少。
他震驚難過的表情不似作偽,如果真的是演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點兒,拿個奧斯卡影帝都綽綽有余。
她低聲和他交談:“裴言,你還好嗎?”
連叫了四回,裴言才大夢初醒一般,回過頭看她,臉色非常難看地道:“佳佳不會自殺的,這不可能!”
祝真想了想,輕聲提議:“我也覺得她不會自殺,要不然,我們中午去她家看看好不好?”
白天的安全系數(shù)總歸高上許多,拉著裴言一起過去,一是找個幫手,二來,萬一他真的是玩家,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更放心。
裴言果然答應(yīng)。
坐立不安地煎熬到放學,二人急匆匆往學校大門處走,在小廣場上看見過來找學校要說法的鄒佳佳父親。
男人胡子拉碴,衣著邋遢,滿臉下九流中浸淫出的油膩奸猾,揪著陸銘遠干凈雪白的襯衣領(lǐng)口,高聲怒吼:“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佳佳拉扯大,勒緊了褲腰帶,給她買好吃的買好用的,供她讀書,你知道花了老子多少錢嗎?”
他叉著腰,示意跟著他過來的狐朋狗友從編織袋里拿出黃紙,用力一揮,紙錢像雪花一樣灑得遍地都是,又指著陸銘遠的鼻子,唾沫橫飛:“結(jié)果呢?你們學校他媽的就是這么折騰孩子的,�。繛榱斯啡盏纳龑W率,把孩子往死路上逼!怪不得佳佳最近晚上回來總哭,看書看到半夜也不睡覺,還跟我說老師總是批評她。好了,現(xiàn)在她受不了上吊自殺了,你滿意了吧?”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陸銘遠一介白面書生,難免尷尬,試圖穩(wěn)定他的情緒,卻被他一連串國罵堵了回去,只好向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警察求助。
警察這才走上前,和稀泥道:“一個大男人,拉扯孩子長到這么大確實不容易�,F(xiàn)在孩子死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們要理解。雖然孩子不是死在學校,但你們當老師的,也要負照管不力的責任,何校長你說是不是?”
面孔圓得好像臉盆的中年男人連忙道:“劉隊說的是,具體的事情,咱們進我辦公室談怎么樣?在這里鬧,也鬧不出個結(jié)果,影響也不好……”
“老子管你影響好不好!”男人陰著臉懟道,“老子連個給老子養(yǎng)老送終的人都沒了,還管什么影響?”
陸銘遠掙開對方掌控,輕咳一聲,道:“鄒佳佳的死亡原因確定是自殺嗎?請法醫(yī)鑒定過沒有?有沒有可能是他殺……”
男人臉色一變,聲量更大:“你他媽什么意思?你害佳佳死還不夠,還想讓她被開膛破肚嗎?老子殺了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兒!”
他往前撲,陸銘遠往后躲,幾個混混們蜂擁著起哄,警察和校長老師們又圍上去阻攔,一時間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祝真見此地提取不到更多的關(guān)鍵信息,和裴言交換了個眼神,并肩往外走。
坐著裴言的自行車來到鄒佳佳家門前,她看見大門緊閉,便繞著院墻走了半圈。
滿墻的爬山虎茂盛生長著,葉片連接在一起,幾乎看不到縫隙,微風吹過,翻起碧浪。
裴言從角落里搬過來一張破敗的椅子,身手不太熟練地攀爬到墻頭,探手過來拉她。
祝真行動不便,爬墻自然更加吃力,等到好不容易坐上院墻,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第十二章死亡現(xi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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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死亡現(xiàn)場
居高臨下往里面望過去,院子不大,不過十幾平米的狹長空間,內(nèi)里破敗不堪。
青石地磚年份已久,許多都裂了縫,缺一塊少一角,低洼處還存了臟污的積水,像重癥皮膚病人坑坑洼洼的臉。
她們腳下——緊挨著墻根的地方,放著一摞被日曬雨淋到發(fā)黑的木板,板子常年接觸濕氣,竟然生出幾朵黑色的木耳,肥厚濕濡,散發(fā)著隱隱的腐敗氣味。
祝真小心踩著木板下去,院子通往客廳的門忘了關(guān),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從門里吹過來。
她探頭往里面看,客廳設(shè)計得很不合理,只配了一扇很小的窗戶,光線模糊,一切都像氤氳在霧氣里,看不真切。
祝真瞇著眼睛,有些吃力地辨別水泥地上模模糊糊的輪廓,忽然頭皮一炸,險些尖叫出聲。
那是一雙平放著的腳。
光裸的,雪白的,僵硬的——
女孩子的腳。
同一時間,裴言也意識到什么,深吸一口氣,幾步?jīng)_到廊下,將門戶推得大開。
光線流瀉進去,照亮鄒佳佳毫無生氣的冰冷尸體。
她穿著昨天那身棉布裙子,雙目大睜,眼睛里迸出猩紅的血點,面容因痛苦而有些猙獰,舌頭吐出口腔兩厘米左右,這有點兒像是少女撒嬌做鬼臉的樣子,卻因青紫的嘴唇而顯得恐怖,再也看不出半分美麗嬌柔的風姿。
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已經(jīng)爬上些許尸斑,暗紫色的淤血沉淀于白皙鮮嫩的肌膚之下,令祝真想起印了章的豬肉,路上隨便買來果腹的漢堡尚未完全消化,在胃里蠢蠢欲動。
裴言怔了好一會兒,低聲罵了句什么,走過去將少女打橫抱起,往旁邊的沙發(fā)上放。
“裴言,不要破壞現(xiàn)場�!弊U娉雎曌柚�,內(nèi)心也為那位正在學校表演父女情深的“好爸爸”竟然就這么將女兒丟在冰冷的地上不管,而深覺齒冷。
“沒有意義的,那些警察根本就不會認真查。”裴言冷笑一聲,越矩地握住鄒佳佳冰冷的手。
少年終于完成了和她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可當事人已經(jīng)香消玉殞,對此渾然不覺。
祝真微微皺了眉,問道:“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裴言拉過沙發(fā)靠背上的毯子,將鄒佳佳裸露在外的小腿蓋住,隱約間似乎聞到了什么陌生又熟悉的氣味,腦海里閃過一點兒想法,還沒來得及捕捉,便被祝真的催問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