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畜生!你敢跟大家說說,冰云是怎么死的嗎?”一個中年婦女狀若癲狂地撲上去,掐住村長的脖子,點燃了這場清算行動的導火索。
“她……她是自己想不開自殺的,和我有什么關系!”村長色厲內荏地反駁著,用力掰扯婦女陷進肉里的雙手,掙扎著往后退。
“占卜之前,你偷偷去了我們家,打包票說只要冰云答應嫁給你那個傻兒子,你就可以保證她不被選上,還說會好好對她,讓她吃香的喝辣的……”女人悲從中來,滿目怨毒,“結果呢?不到半個月,冰云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王八蛋,我殺了你!”說著,她張嘴一口咬上村長干瘦的肩膀!
“啊啊啊��!”村長爆發(fā)出慘烈的嚎叫,向準備趁亂偷偷溜走的喜婆婆求援,“喜婆婆,快來救我……”
喜婆婆被一個壯漢扭住雙手,一耳光抽得發(fā)髻散亂,衰老的臉頰高高腫起。
“媽的,那年你暗示說想要我們家的果園,老子沒答應,結果祭祀就正好抽到了我們家的栓子……”五大三粗的漢子虎目發(fā)紅,“都是你這個老妖婆搞的鬼吧?老子今天就讓你給他償命!”
現場很快亂成了一鍋粥,眾人罵的罵,哭的哭,打的打,爭相控訴著這么多年來所受的委屈,把那些見不得光的鬼蜮伎倆攤在光天化日之下。
封紹拉住祝真的胳膊,悄悄往后退。
他們無意做救世主,也無意做和村長一般高高在上掌控人心的統(tǒng)治者,只盼能全身而退,從中順利抽身。
可惜,事與愿違。
頭上破了個血洞的村長倉皇地張開雙臂擋住雨點般的攻擊,大吼一聲:“住手!蠢貨!你們沒發(fā)現不對勁嗎?”
他指著祝真:“這丫頭是大家伙看著長大的,從小就不愛說話,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言善辯了?”
他又指指封紹:“還有狗子,你們看看他通身的氣派,和原來像一個人嗎?”
村民們如同收到新指令的機械人偶,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脖子扭成幾乎要把頸骨折斷的古怪角度,往二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們的眼睛睜得很大,大到過了頭,眼白多于眼黑,便顯得格外瘆人,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并肩而立的男人和少女。
祝真的心里,忽然“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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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比較忙,晚了一會兒。
虛擬村莊(20)狗咬狗(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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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村莊(20)狗咬狗(3000字)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系統(tǒng)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她和封紹,確切地說,主要責任在于得意忘形的她,表現得過了頭。
于是,出格的言語和行為招來反噬,他們被村長及村民們識別為危險元素,再次成為敵人。
義憤填膺的村民們這會兒目露兇光,將矛頭對準他們,神情比方才更加可怕。
只有那個最憤怒的中年婦人,遲緩地將沾血的牙齒從村長肩膀上拔出,舔了舔嘴角的血,有些遲疑地看了看需要清除的對象,掐著村長脖子的雙手卻依舊沒有放松。
封紹心念一動,從容不迫地拿出[醫(yī)生的靈藥]服下。
后背滲出密密冷汗的祝真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激怒村民,被他們撲過來食肉寢皮。
眼角余光掃見藥瓶喂到封紹嘴邊的特效,又見他做出吞咽的動作,俊朗的面容因藥的怪味兒而微微抽搐,她滿頭霧水。
封紹將她拉到身后,寬大的手掌攤開,手心朝上,壓低聲音道:“把盒子給我�!�
祝真恍然大悟,在村民們一步步逼近的同時,快速把盒子從背包里掏出,塞進封紹手里。
“站著別動,等我引開他們注意力的時候,抓緊往河邊跑�!狈饨B低著頭,動作又快又穩(wěn)地撕開盒子上的封條,又不知從哪個地方變出一根細細的鐵絲,捅進鎖孔,“我等會兒趕過去和你會合�!�
他說得從容篤定,看來是已經有了把握,祝真自然是無條件服從,點點頭道:“紹哥小心�!�
“咔噠”一聲打開機簧的時候,走在人群最前方的兩個漢子正好一同撲了過來。
封紹上半身后仰,腰身下壓,極靈活地躲了過去,從兩人合圍的空隙里突圍,往村長的方向疾奔。
兩個漢子撞在一起,頭昏眼花,栽倒時砸中后面的人,猶如多米諾骨牌倒成一堆。
野獸總是會本能地追逐快速移動的獵物,覺得那樣的獵物更新鮮,更美味。
于是,封紹成功吸引到所有的火力,祝真所在的位置反而成了真空地帶,無人阻攔。
看著男人游刃有余地繞開面目猙獰的村民,實在躲不過的,便抬手一記手刀將對方劈暈,或者一腳把人踹出兩米開外,祝真放下心,為避免給他添亂,扭頭便走。
走出十幾米的距離,她聽見身后嘈雜的呼喝打斗聲里,多了一聲驚怖到了極致的吼叫。
是村長發(fā)出來的。
祝真步履未停,走得更快。
村長面色青白地看著封紹塞進他手里的盒子。
盒蓋大開,角落里霉菌一樣的灰色絮狀物像見了腥的猛獸,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他的手、胳膊,一路往脖子延伸。
所過之處,立刻激發(fā)出紅色的疹子,像是布滿了塵土的灰黃色天空中,忽然下起一場血雨。
對面的男人,十分平靜地看著他。
他反應過來,被燙傷一樣將盒子甩開,正好砸到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臉上。
于是,老人干癟的身軀,自額頭開始,快速蔓延出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紅疹。
“啊啊啊啊——”村長難以置信地嚎叫著,口中噴出一道暗紅色的血箭。
剛才還像斗雞一般的村民們被突然發(fā)生的異象鎮(zhèn)住,面面相覷。
終于,有一個半大的孩子最先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是瘟疫!”
“轟”的一下,人群炸了開來。
所有人面無人色地擁擠著,退讓著,遠遠避開村長,用復雜的眼神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封紹,又看向不停嘔血的村長。
他們糾結地看來看去,不再做出任何攻擊動作,像是不堪多線程運行兩個復雜程序的老舊電腦,同時死了機。
封紹是在賭博。
賭在這些村民們的設定之中,清除危險元素和躲避最懼怕的瘟疫,哪個事件的優(yōu)先級更高一些。
不過,他的贏面很大。
其一,撕咬村長的那名婦女的反應,已經間接說明,女兒被坑害至死的仇恨要大于他們這些“外來元素”所帶來的刺激,而刻在骨子里的對瘟疫的恐懼,就算比不過母愛的本能,至少也該是同等級別。
其二,就算村民們依然選擇攻擊他,服藥之后的他具備了一個小時的免疫效果,只要站在村長身邊,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雙死一雙,根本不能奈他何。
果不其然,幾分鐘之后,自發(fā)圍成圓圈的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往后倒退了幾步。
村長癱坐在地上,雙目大睜,眼球中的毛細血管因疼痛與恐懼而破裂,爆出細細密密的血絲,雞爪一樣的十指不自然地扭曲著,死死摳著水泥地,指甲破裂,溢出血線。
他的喉嚨咯咯作響,不停往外嘔著猩紅的鮮血,眼睛沒有焦距地看向左右,又回頭看裝著他那個生死未卜傻兒子的樓房,口中忽然爆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出一大團血肉模糊的組織,也不知是身體的哪個器官病變引起的。
那被他砸中額頭的第一個受害者,身體素質尚且不如他,這會兒已經暈死過去,時不時劇烈抽搐一下,渾身的紅疹已經開始潰爛,往外流著淡黃色的膿水。
站在最里層的一個年輕后生,倒霉地成為了第二個中招之人。
他的臉上泛起一陣奇異的麻癢,下意識抬手去撓,卻越撓越癢,指甲刮破了皮膚,摳挖著血肉,完全感覺不到疼。
鮮血滴滴答答流下,他終于察覺到不對,將尚算干凈的手背翻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疹子給他的手臂帶上一只紅手套,這手套的邊緣還在往臂膀處延伸。
“救……救命!”上下牙關打戰(zhàn)著,他本能地緊緊拽住旁邊男人的胳膊,雙目透出驚恐與絕望,“阿爸,救我!”
那年長些的男人看清兒子的異狀,大驚失色之下拼命地用手里的菜刀砍剁他的手臂,口中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想死!”
在后生的痛叫聲中,男人將那條布滿紅疹的手臂砍得肉脫骨出,忽然反應過來,又狠下心去砍自己被污染的胳膊,一邊砍一邊哭:“阿勇你別怪我,要怪就怪村長,都是他害的��!”
后生怔怔地看了父親好一會兒,緩緩松開手,看著新鮮離體的胳膊掉到地上,咕嚕嚕打了個滾兒,沾上骯臟的塵土。
他抬起另一條還算完好的胳膊,將刀子橫在頸側柔軟的大動脈處,咬著牙抹了脖子。
后生仰面栽倒在地,人群“轟”的一聲,又往外退了一圈。
終于,有一個顫抖的女音道:“快……快跑�。 �
恐慌的人們蟻群一樣散開,站在最外圍的急急忙忙往四面八方逃竄,里面的跑不及,互相沖撞在一起,擠壓、踩踏、哭叫、唾罵,武器叮呤咣啷落在地上,鋒利的刀刃上反射出眾人推搡抱怨、亂成一團的景象。
方才被制住的喜婆婆在混亂中逃脫了禁錮,理了理散亂的白發(fā),重重咳嗽一聲,站出來主持大局:“不要慌,都聽我說!李德勝一直脅迫我配合他,禍害了我們全村人這么多年,如今又染上了瘟疫,我們不把他處理干凈,等瘟疫蔓延開,一個都逃不掉!”
遙想當年,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染上了瘟疫,村長帶著他們閉門不出,眼看就要餓死,那個姓何的醫(yī)生來到村子里,研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獲得一部分村民的信任,也威脅了村長的權威。當時,還是她出的主意,將藥方換成毒藥,又攛掇村民們把女醫(yī)生砸死。
緊接著,她和村長一起秘密將替換下來的真藥撒進水源,治好了村民們的疫病,謊稱是蜚神托夢,借此徹底收服了眾人,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作威作福了五十年。
如今,她在人心浮動之時站出來引領風向,把自己矯飾成另一個受害者,倒戈相向,對村長痛下殺手,不過是故伎重施罷了。
很快有人附和:“喜婆婆說得對!”
“殺了他!不然大家都要一起死!”
一個人撿起塊石頭砸在村長背上:“砸死他!”
大大小小的石塊像暴雨一般砸在村長老邁的身軀上,他很快支撐不住,匍匐在地上,額角被石頭的棱角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吐著血指向站在人群中間的喜婆婆,嘶聲道:“你……你……”
喜婆婆也拿著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重重擲向他的眼睛,罵道:“畜生!敗類!你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干的那些臟事兒嗎?我問你,阿寶的媽是誰?是李老三家的二丫,也是你的親侄女!你把人家一個黃花閨女糟蹋得懷了種,李老三找你理論,被你推到了荷塘里,后來,二丫生產的時候大出血,我去幫忙接生,你又親口說‘保小不保大’,到最后得了個傻兒子,這都是報應!”
早在群情激奮之前,封紹已經趁著亂局混了出去。
有一兩個意圖攻擊他的,看見他手里握著的村長吐出來的血塊,紛紛避如蛇蝎,繞道而行。
快步趕到河邊,他四處張望,看見茂盛的菖蒲里冒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
祝真用力對他揮手,小聲道:“紹哥,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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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加更。
虛擬村莊(21)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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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村莊(21)山洞
封紹穿過菖蒲,看見水邊�?恐粡埿⌒〉闹穹�。
水邊起了白霧,年輕的女孩子站在氤氳混沌的背景色里,眉眼與笑靨,是天地間唯一的鮮活。
看見他平安脫身,祝真如釋重負,對他伸出右手:“紹哥,快上來。”
雖然沒有明說,但兩個人的思想達成共識。
山上是絕對不能去的了,巖石、泥土早在強震中分崩離析,若是再來一波地震,兩個人勢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因著瘟疫的蔓延,陸地上也不安全,那種病毒的傳播速度極快,即便村民們殺死了村長,也未必能夠幸免于難。更何況,等到他們結果了村長的性命,肯定又會將矛頭重新對準他們。
所以,他們的逃生之路,只剩眼前這么一條。
封紹卻不急著上船,而是十分謹慎地走到不遠處的水洼里,就著半青不黃的水將手上的血污洗凈,又脫去外衫,避免將病毒帶給祝真。
祝真明白過來,立刻從背包里拿出干凈的換洗衣物,遙遙扔到他旁邊的草葉上,背過身去。
過了一會兒,清洗干凈的封紹跳上竹筏,撐起船篙,帶著祝真往下游而去。
行了三四里地,他們遙遙望見水流的盡頭。
一座巍峨的大山斬斷去路,壁立千仞,高不可攀。
唯一的出路又被堵死。
祝真的臉色白了白。
“我之前入水查看過,河水是從底下的一道縫隙中流走的,成年人無法通過�!狈饨B指指攀著綠色藤蔓的某處石壁,“不過,那塊石壁的后面,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我們先去里面躲躲�!�
經過一場地震,這座山上卻連一道裂縫也沒有留下,看起來倒比村莊三面的山堅固些。
祝真點頭答應。
封紹將竹筏劃到藤蔓附近,扯了扯手腕粗細的綠藤,確定足夠結實,便將纜繩拴在上面,固定竹筏備用。
他蹲下身,示意祝真伏到他背上,兩個人同時深吸一口氣,躍入河中,潛進水下。
冰涼的河水迅速沒頂,給人窒息的恐慌感,祝真兩手緊緊摟著封紹的脖頸,臉頰貼著他寬闊的脊背,很奇異的一點兒也不害怕。
只要他在,一切困難總會迎刃而解,一切絕境總能柳暗花明。
不知不覺間,祝真對他產生了深切的信任與依賴。
大約一分鐘后,在祝真肺中的氧氣消耗殆盡之前,封紹帶著她重新上浮,破開水面。
祝真大口呼吸著,在封紹的幫助下攀住巖石,濕漉漉地爬上岸。
山洞里沒有一點兒光亮,黑漆漆的,辨不出白天黑夜。
祝真背靠冰冷的石壁坐在地上,頭發(fā)緊貼在臉上腦后,衣服也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散發(fā)著濃烈的水腥氣。
封紹站起身走向對面,低聲道:“你把衣服脫了晾一晾,別著涼了�!�
祝真臉頰微熱,輕聲應好,手指解開紐扣,脫掉上衣絞到半干,掛在頭頂凸起的石塊上。
沒有聽見對面?zhèn)鱽淼穆曧懀讨咭獾溃骸敖B哥,你也晾一晾吧,事急從權,再說這里沒有光線,我什么也看不見�!�
說完這句話,她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話里的意思,就好像……好像她很想看他的身體一樣。
封紹略頓一頓,應了一聲。
不多時,衣料窸窸窣窣摩擦的聲音響起,祝真紅著臉側過身,把寬松的外褲也脫下,渾身僅余一件淡粉色的胸衣和一條內褲。
她冷得發(fā)抖,雙手抱住光裸的肩膀,蜷成一小團,睫毛上的水意漸漸揮發(fā),整個人昏昏欲睡。
封紹出聲喚她:“先別睡,背包里有烤好的兔子,雖然浸了水,應該還能吃。吃飽了肚子再休息,不然容易生病�!�
想不到他倉促之間,還想得起往包里裝吃的。
仿佛為了回應他的話,祝真的肚子應景地“咕嚕咕�!贝蠼衅饋�,聲音響亮,令人難以忽視。
似乎聽見了一聲輕笑,她臉上的紅暈一直爬到耳朵根,手忙腳亂地拉開背包拉鏈,把烤兔肉拿出來。
泡過水的兔肉失了熱度和焦香,不算美味,但也絕不難吃。
因為不知道還要在這個狹窄的避難所待多久,祝真不敢多吃,只吃了四五塊肉墊了墊肚子,便將余下的大半只遞給封紹:“紹哥,我吃飽了,你快吃吧。”
封紹素來細心,只略略掂量了一下兔子的重量,便微微皺了眉:“吃這么少?”
“嗯,我不太餓�!弊U姹犙壅f瞎話,斜倚著山壁閉上眼睛,“紹哥,我好困,先睡一會兒,有事喊我�!�
祝真睡醒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摸了摸掛著的衣褲,發(fā)現已經差不多晾干,便動作很輕地穿上。
不遠處響起翻身的動靜,祝真抱歉道:“紹哥,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狈饨B仰面躺著,頭枕雙臂,閉目養(yǎng)神,“兔子還剩一點兒,我放在背包上面,你待會兒吃了,好好休息,保存體力�!�
說的一點兒,其實是一整只肥碩的后腿。
祝真不好再推辭,拿在手里安靜地啃著,眼睛有些酸澀。
將兔腿吃完,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企圖找點什么事情做,好排解自己忽如其來的難過情緒。
她打開人物面板,忽然“咦”了一聲。
“怎么了?”封紹撐著手臂坐起,往她這邊看過來。
“紹哥,我的屬性頁面打不開了�!弊U嬖谔摂M的屏幕上用力點著“屬性”按鈕,那里一直顯示一個轉動的圓圈,像是網頁加載中的圖標,“道具頁面也打不開�!�
封紹點開自己的人物面板,發(fā)現了和她一模一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