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忽然——
“砰”的一聲巨響。
腦袋炸得四分五裂,白白的腦漿、黃濁的組織液和鮮紅的血,濺滿墻壁,澆淋地面,發(fā)出濃烈的血腥氣。
祝真往墻上看去,見那里布滿了新舊不一的體液,舊的發(fā)褐發(fā)黑,新的泛著鮮艷的血色,像一幅暗黑又抽象的意識流畫作。
如果說幾分鐘之前,江天策的安慰還給了她一線希望的話——
現(xiàn)在,這希望被她親手掐斷。
出現(xiàn)在618的發(fā)卡,可以牽強地解釋為其他玩家的構陷。
可607房間的門,是她親手封鎖的,也只有她才能輕松打開,再不留痕跡地恢復原狀。
所以,外面肆虐橫行的傳染病暫且不說,讓吳國平的頭顱膨脹爆炸、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病癥,一定和她脫不開關系。
祝真看著頸部以上呈撕裂狀傷口的吳國平,想到過去的兩天里,他就是這么一個人困在沒有出口的病房里,受盡折磨,痛苦地死去,八個小時后又復活,迎接下一輪的疼痛,即便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仍然覺得窒息。
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崩潰大哭。
仁愛醫(yī)院(18)求死
來源網址:
715854articles
仁愛醫(yī)院(18)求死
祝真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系統(tǒng)何其惡毒,安排她成為殘害同類的“疾病之源”,讓她在每一個白天,一無所覺地混跡在同伴之中,到了夜晚,便操控她的神智,令她穿行在不同的病房里,對無辜之人下手。
被毛孔粗大折磨得瘋瘋癲癲的小年輕、死于內臟腐爛的胡翔、昏迷不醒到現(xiàn)在還在試藥的紀懷周、門外染上傳染病的張曉楠、躺在面前的吳國平,還有素來照顧她、數(shù)次救她于危險之中的蘇瑛,落到如今這步境地,全部拜她所賜。
她的雙手,沾滿了他們的鮮血,從皮肉到骨頭到靈魂,都寫滿了罪惡。
精神世界轟然倒塌,祝真沒有辦法面對這樣可怕的自己,更沒有辦法面對全心全意愛她的封紹、始終信任她的隊友們,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江天策謹慎地將墻上的洞用柜子堵死,走過來看著少女沾滿淚水的臉,嘆了一口氣。
他卸下背包和長刀,雙膝跪地,從背后輕輕抱住她。
“祝真,不要哭,你聽我說�!蹦腥四贸錾僖姷臏厝岷湍托�,感覺到懷里溫熱嬌軟的身子不停地發(fā)抖,便漸漸收緊了懷抱,試圖給她一點兒安全感,“就算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也不過是被操縱著,在這個游戲副本里,扮演了一個反派的角色罷了。這并非你的本意,游戲也只是游戲,明白嗎?”
江天策本來是有些懷疑祝真的。
可看她哭得天崩地裂,他又釋然,相信她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已。
他有預知能力防身,自然無所畏懼。
只要沒有在畫面里看到她對自己下手,他并不介意幫她遮掩,多刷一些好感度。
等順利離開這個游戲,附加在她身上的危險元素自然會消失,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江天策從不覺得錯手害死幾個人,是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
別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關系?
祝真哭得聲音嘶啞,渾身都脫了力。
溫熱的淚水流到江天策肌肉勃發(fā)的手臂上,很快變得冰涼。
她的眼尾通紅,嘴唇發(fā)白,搖著頭道:“不是這樣的……游戲是假的,但里面的人,都是真的……還有蘇瑛姐姐,她那么相信我,我卻害了她……”
江天策心下不以為然,卻覺得她這樣失去了倚仗、只能依靠自己的柔弱模樣格外招人。
眼睛紅得跟小兔子似的,身子又熱又軟,從他的角度往下,恰好能看見微敞的領口泄出一方雪白,乳溝吝嗇地露出一點點春光,看不分明,卻又令人遐想無限。
喉結止不住地滾動,大好人皮底下的惡狼蠢蠢欲動。
他伸出帶著厚繭的大手,有些粗魯?shù)貛退恋粞蹨I,指腹在滑膩的小臉上流連,止不住意亂情迷。
“真真……”低沉的嗓音變得曖昧黏稠,他低下頭,悄悄嗅她頸間甜香,鬼使神差地想起躲在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看見的那一枚暗色吻痕。
如果是他,那么一點無關痛癢的痕跡怎么會夠?
少說也得重重地咬她,咬得柔嫩的肌膚上現(xiàn)出深深的齒印,好幾天都消不下去,咬得她像現(xiàn)在這樣哭個不停,主動挺著奶子喂給他吃,撅著屁股求著他操,才肯松口。
不,齒痕也有消掉的一日,干脆在她身上紋個紋身好了。
就紋他的名字,再繪上猙獰的鬼面或是骷髏。
羅剎與美人,多么割裂,又多么香艷刺激。
心猿意馬地意淫著,江天策竟未察覺,面如死灰的女孩子安靜靠在他懷里,右手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忽然毫無征兆地往自己心口刺去!
“撲哧”一聲,刀尖入肉,鮮血四濺。
祝真被巨大的疼痛折磨得喘不過氣,卻狠著心,在江天策反應過來之前,用力握住刀柄,繼續(xù)往要害處推進。
溫熱的血液奔涌,她一心求死,動作快得根本來不及阻止。
可是,一股未知的力量阻住刀鋒前進。
祝真冷笑,明白這是系統(tǒng)不肯讓她這枚大好棋子自尋死路,倔勁兒上來,偏要用這樣極端的手段向對方宣戰(zhàn)。
她忍著疼痛,騰出另一只手,合力緊握住匕首,堅定不移地往更深處捅。
江天策終于出手阻攔,大手覆上她的手背,也沾上熱到灼燙的鮮血,臉色變得很難看,整個人從方才的異想天開中清醒,厲聲喝道:“祝真,你在做什么?!”
痛楚越來越劇烈,一波一波盤旋而上,刺激著祝真的神經,也影響了她孤注一擲的狠絕。
雙手開始顫抖,使不上力氣,她倒吸幾口冷氣,強撐著保持聲線穩(wěn)定,也保持自己最后的尊嚴:“我不會讓它得逞的,我絕不可能做它手中的殺人工具……”
她松開手,拉著江天策的手掌,壓住刀柄,懇求他道:“隊長,殺了我�!�
江天策覺得她這樣的舉動簡直不可理喻,又不敢在這種時候刺激她,更不敢隨便拔出匕首,加速血液流失,聞言咬著牙,一字一頓:“不、可、能。”
祝真閉上眼睛,流下兩行淚水,“只要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們就可以順利出去了,說不定蘇瑛姐姐還能恢復正常……”
她已經找不到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今天夜里遭殃的人……是封紹呢?
如果明天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害呢?
“不可能�!苯觳哂謴娬{了一遍,試圖緩和她的情緒,“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距離夜晚還有好幾個小時,你沒有必要急著……”
“求求你……”祝真睫毛顫抖,聲音因失血而變得很輕。
封紹那么敏銳,她的緩兵之計根本拖不了多久。
如果不抓緊這段時間了結生命,等他知道真相,一定寧愿自己死、甚至寧愿犧牲其他人,也要換得她的周全。
可那樣的舉動,完全違背他固守的良知和做人的準則。
她想起她和林芳之間的談話。
到現(xiàn)在為止,封紹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背良心的事,不到迫不得已,也絕不會傷害別人。
他的手上,還是干干凈凈的。
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那份干凈。
不能就這么被自己毀掉。
她必須保護他。
見江天策并無下手的打算,祝真想了想,使出殺手锏。
“天策哥……”她艱難地轉過頭,含著淚看他,“幫我一次,好不好?”
江天策身形一震。
先驚,再喜,后怒。
驚的是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稱呼,就連楊玄明那個不知道從哪里殺出來的程咬金都可以輕松獲得的稱呼,在這種時候,被她突然喚出。
喜的是她叫出來的嗓音柔軟又嬌嗲,比他無稽春夢中聽到的,好聽千萬倍。
怒的是——
他迅速明白過來,她在對自己耍手段。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執(zhí)念,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卻故意裝傻,到了這種有求于他的緊要關頭,才像恩賜一樣的,對待舔狗一樣的,滿足他。
自負如江天策,怎么可能忍得了這樣的羞辱?
有一瞬,他想要就這么不管不顧地殺掉她。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嗎?只衡量利益得失,不摻雜私人感情,什么同伴,什么信任,都是拿來哄人的幌子罷了。
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又沒心沒肺,詭計多端,根本不值得他費時費力地幫她遮掩,絞盡腦汁地為她想辦法。
相比起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她,快速通關,實在是上上策。
江天策冷笑一聲,握緊匕首,無視血液的黏膩觸感,操縱著銳利的刀尖,緩慢地往血肉里鉆。
仁愛醫(yī)院(19)修羅場(3000字肥章)
來源網址:
715854articles
仁愛醫(yī)院(19)修羅場(3000字肥章)
封紹站在樓梯口,看著一個又一個驚惶失措的病人通過篩查,急匆匆往樓上跑,人群里卻始終不見祝真的身影,很快意識到不對勁。
他嘗試著聯(lián)絡她,話筒里一直響著忙音。
不安在心里發(fā)酵、擴大,向來冷靜的封紹,這會兒也難免有些發(fā)慌。
他強行鎮(zhèn)定下來,把今天早上祝真和江天策的一言一行快速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發(fā)卡……
他忽然想起,早上見面的時候,祝真的頭發(fā)上空無一物,剛才遠遠對視時,也沒有看見那枚發(fā)卡,她的手卻藏在身后,表情也有些不對勁。
她有事瞞著他!
封紹心念電轉,往前回溯,重新整理進入這個世界后的每一個細節(jié),過濾其中可能存在的、被他忽略了的疑點。
蘇瑛的失蹤、林芳提供的線索、每一個玩家的表現(xiàn)……
計算染病玩家人數(shù)時,他目光微凝,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
第一天生病的人是小年輕,數(shù)量為一。
第二天是紀懷周和胡翔,數(shù)量為二。
第三天,他們本以為無人蒙難,卻漏算了一個人——
困在607病房,遭到眾人唾棄的吳國平。
假設他也得了怪病,而第四天是蘇瑛和痦子男,又是兩個人。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是張曉楠。
一、二、一、二、一……
正好說得通。
那么,導致吳國平生病的最大嫌疑人是誰?
再聯(lián)想方才祝真站著的位置,封紹很快將前因后果串了起來,臉色大變。
他往戒備森嚴的樓梯口看了一眼,拔腿就往上沖。
楊玄明正勾著頭往外查看動靜,看到他過來,奇道:“還沒找到祝真嗎?江天策呢?”
封紹來不及跟他解釋,抓著他的胳膊,急急問道:“玄明,你有沒有可以鑿穿樓層的道具?”
兩分鐘后,借著楊玄明提供的道具、消防錘和滅火器,封紹破開厚厚的鋼筋混凝土,在七樓走廊中間砸出一個大洞。
他從背包里拿出備用的防護服,全副武裝之后,自洞口跳回六樓。
小心避開跌跌撞撞的傳染病人和幾乎無處不在的嘔吐物,封紹心急如焚,快步往607病房走去。
用力推開堵門的矮柜,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封紹俯身鉆進去,看見祝真躺在地上,渾身浴血,毫無生氣。
她的心口插著把十分眼熟的匕首,而江天策剛剛松開刀柄,單手撐地,打算起身。
怒火一口氣燒到天靈蓋,封紹生平頭一次失去理智,一個箭步沖上去,揪住江天策的衣領,揮拳重重砸向他面門,整個人猶如痛失雌獸瀕臨瘋狂的孤狼,俊臉扭曲,嘶吼出聲。
“砰”的一聲鈍響,江天策來不及躲避,結結實實受了這一擊,嘴角立刻滲出血絲,就連后槽牙都有些松動,口腔里泛起鐵銹味。
他當然不是肯吃虧的人,立時大怒,揮拳還擊,將一直以來隱藏著的嫉妒與厭惡傾注于身體的每一塊肌肉上,出手狠厲,借機泄憤。
兩個人雖是第一次交手,可江天策對封紹的頭腦和身手一直頗為忌憚,這會兒自然提起十二分精神,謹慎應對。
但事實證明,是他太過小心了。
或者說,是封紹被祝真的模樣刺激得心神大亂,已經無法思考,更沒有精力去研究應敵的策略,一切全憑本能,出手毫無章法,很快就落了下風。
兩具年輕強壯的身體無聲地纏斗在一起,皮肉重擊、腿腳相加的鈍響聲不絕于耳,江天策睚眥必報,封紹臉上很快挨了更重的兩拳,眼下一片淤青,腮幫高高腫起。
而被防護服和衣服覆蓋著的身上,更是屢遭陰招,左下方的肋骨處傳來一陣陣劇痛,胯下的要害也險些受到致命攻擊。
封紹不停喘著粗氣,額頭暴起青筋,眼底浮出深濃的血色。
他甚至不敢往地上看哪怕一眼,生怕再看祝真一次,便會心臟破裂,哀痛而死。
可他還沒有為她報仇。
祝真出事,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早就體會到游戲副本有多兇險,更清楚江天策是個怎樣唯利是圖、冷血無情的梟雄,卻忽略了那么多不祥的線索,將祝真置于危險之中,間接戕害了她的生命。
江天策和他自己,都是兇手。
誰都不比誰無辜。
封紹心中痛極,壓抑地低叫了一聲,裝作跌倒?jié)L在地上,右手抄起江天策那把長刀,“當啷”一聲,雪亮刀鋒出鞘,以劈金斷玉之勢,向對方脖頸處斬去。
他這一擊用盡了全力,江天策見勢不好,頗有些狼狽地后仰下腰,冷不防第二刀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再度襲來,這才想起封紹那項自由操控時間的能力,暗道不好。
他撞上封紹的眼神,見素來溫和從容的眼睛里滿含殺機,一副要干掉他然后為祝真殉情的瘋勁兒,即便心志堅冷,依然忍不住膽寒。
在封紹割破他喉嚨前一秒,江天策迫不得已開了口,臉色很臭:“她沒有死�!�
在幾分鐘之前,他確實對祝真動了殺心。
不愿歸服自己,又耍起玩弄他的小把戲,江天策可不是戀愛腦的人,權衡利弊之后,很快就如她所愿,握緊匕首往心臟里戳。
祝真很平靜,毫無赴死的害怕和絕望,蒼白的臉上甚至帶了一點兒笑容,似乎將死亡視為某種解脫。
刀尖往里扎了半厘米,卡進骨骼的縫隙里,他看著她因疼痛而微微抽動的臉頰,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兩個人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他自認還算是了解她。
她根本不是惡劣殘忍的女孩子,更做不出將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事。
之所以叫他“天策哥”,并不是純粹的懇求,也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樣誘惑他,拿捏他,而是在——
激怒他。
多聰明的人,她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修煉到了如此境界?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下,迅速認清當前的形勢,更憑借對他的性格和行事手段的洞悉,不露痕跡地引他下手。
江天策驟然停下殺戮的動作,低頭復雜地看著祝真。
他湊近她的耳朵,在女孩子漸漸弱下去的呼吸聲里,冷笑一聲,道:“利用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