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旁邊不明就里的客人紛紛道:
“莫不是中了暑氣吧,這天兒確實太熱。”
“瞧著不像,中了暑氣的人通常臉色很白,我瞧著他一點都不白嘛�!�
“那是咋回事?他方才吃啥了?”
男人一聽,立刻來勁兒了,“也沒吃啥,就是喝了兩杯路夫子家的桃子酒,路夫子人好,還特地幫我多加了些冰�!�
“那肯定是冰吃多了。”
“景哥兒給他弄些熱水來吧。”
小七已經(jīng)端過來了,“大哥,你先喝一口,我們已經(jīng)叫人去請大夫了,這冰啊確實不能多吃,寒氣入體就是你現(xiàn)在這樣�!�
后面一位客人大聲道:“方才他非要加冰,景哥兒勸了也不聽,只能額外給他添了一份,這下好,吃壞了吧?”
男人仰著頭,氣沖沖道:“你休要胡說,我肚疼可不是因為這個�!�
“那你是因為哪個?”
男人看了眼路景,然后高聲道:“定是因為路夫子的冰有問題,我聽說那些有錢人家里的冰窖儲的冰都是塘里溝里的冰,根本不能進(jìn)嘴,路夫子這冰肯定也是吧。那塘里溝里還不曉得有多少臟東西,吃進(jìn)肚里能不肚疼嗎?”
路景嗤笑了一聲,原來今日這一出是沖著他的冰來的。
大家全都看向路景。
“景哥兒,我記得你這冰是顏夫子贈的吧?”
“顏夫子家的冰,那應(yīng)當(dāng)沒問題吧�!�
先前路景說冰是顏夫子給的,只是為了好解釋,其實這些進(jìn)嘴的冰全部都是硝石制成。
但他不想把硝石制冰的事說出去,尤其是當(dāng)著鬧事者的面。
于是他笑了一下,淡定道:“請大家放心,這些冰絕不是塘里溝里的,我們自己也吃,而且這么久了,大家吃出問題了嗎?”
“是啊,鎮(zhèn)上這么多人日日都吃,一個都沒肚疼,咋就你疼?”
“該不是裝的吧?”
男人急了,嚷嚷道:“路夫子給你們什么好處了你們這么向著他,我就是吃他的冰吃出的問題,你們瞧著辦吧�!�
小八冷不丁在他腹部按了一下,男人條件反射往后一縮,動作敏捷得很。
小八笑道:“這回不疼了嗎,怎么不喊了呢?”
男人:“……”
男人臉皮也是厚,緊接著就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引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李秀才擠進(jìn)來,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這是怎么了,叫成這樣怎的也不叫個大夫來瞧瞧呀?”
有客人答:“已經(jīng)叫了,還在路上。”
“這也太慢了,在下正好懂些醫(yī)術(shù),不如我先來替你診一脈吧�!�
男人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太好了,李秀才你快替我瞧瞧,看看是不是他家的冰有毒�!�
李秀才看了眼路景,驚訝道:“路夫子一個開門做買賣的豈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定是你想多了�!�
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搭脈。
片刻后,他微微睜大雙眼,似是震驚到了極點,但他并未直接開口,而是又去看了一眼路景。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路景:“……”
演技真不錯。
男人急道:“李秀才,你快說話呀�!�
旁邊圍觀群眾也急了,紛紛開始催促,“是啊,快說呀�!�
“該不是真中毒了吧?”
李秀才似是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單從脈象上來看,兄臺你的確中了毒�!�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男人高聲道:“我就說他們的冰有問題,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吃完他家的冰就中了毒,是誰的問題還用問嗎?”
“景哥兒,這到底怎么回事�。俊�
“怎么會有毒呢,我們都吃了呀,我們怎么沒事?”
李秀才搖頭,“這個在下也說不清楚,興許是他得的恰好是帶毒的冰,畢竟塘里溝里什么都有嘛,誰也說不清楚�!�
“唉,這事兒其實也不能怪路夫子,冰里有什么他事先也不知情�!�
路景:“……”
好好好,這么玩是吧?
他笑了一聲,“其實我這里也有通醫(yī)術(shù)的……”
他本來想隨便把小七還是小八推出去,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小七興奮的一聲:“我們家夫子通醫(yī)術(shù)。”
路景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到嘴的話便打了個轉(zhuǎn)收了回去,“實不相瞞,我確實懂些醫(yī)術(shù),不如也讓我替他瞧瞧?”
“還是我來吧�!�
路景一愣,下一刻手臂就被人輕輕扯了一下,然后面前就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你,你怎么來了?”
秦川沖他笑了一下,“剛巧路過�!�
路景:“……”
李秀才行了個拱手禮,強壓住心虛道:“閣下想必就是顏夫子吧,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幸會�!�
秦川隨意掃了他一眼,仿佛在看路邊一粒塵埃。
李秀才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秦川伸出手,沒什么情緒道:“請伸手�!�
男人下意識就乖乖配合了,伸出來才意識到不對,立刻便想縮回去。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這位顏夫子明明一派的云淡風(fēng)輕,但他就是收不回去,怎么使勁都不行。
于是在圍觀群眾看來就是他很聽話地在配合。
李秀才眉頭緊皺。
秦川很快便收回手。
小七立刻遞上絲帕,秦川接過仔細(xì)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男人敢怒不敢言。
誰都不敢催秦川,只有路景敢,“如何,他到底怎么了?”
秦川隨手把絲帕丟給小七,然后看著路景道:“中毒沒瞧出來,但他體虛十分嚴(yán)重,因此額間一直在冒冷汗,怕是活不長久了。”
“你說什么?”男人暴跳如雷。
路景指著他的額頭,認(rèn)真道:“真的耶�!�
男人:“……”
秦川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李秀才故作鎮(zhèn)定道:“顏夫子你有所不知,在你來之前在下也替他診過脈,他的確中了毒�!�
秦川抬眼朝李秀才缽缽雞門口看過去,“你既懂醫(yī)術(shù),為何瞧不出來你這些客人病了呢?”
這話一出,李秀才缽缽雞的客人們頓時慌了,“什么?”
李秀才也變了臉色,“顏夫子,這種事情怎么好信口胡說,你好歹也是讀書人,怎么……”
話還沒說完,眾人突然聽見一聲驚叫。
路景第一反應(yīng)是這聲音好熟悉,等看清對面情形時便反應(yīng)過來。
原來是李氏。
李氏慌里慌張地跪在地上,抱著翻來覆去表情痛苦的路光宗,一臉驚懼。
“娘,娘,疼,疼,好疼�!�
路大在旁邊忙亂地打轉(zhuǎn),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朝秦川沖過來,“顏夫子,求你看看我家光宗吧�!�
秦川倒沒說什么,直接抬腳走了過去。
圍觀群眾趕緊把李氏拉開,給秦川讓出空間。
李氏看了眼旁邊的路景,咬了咬唇,心里不甘但又沒辦法。
“顏夫子,我家光宗到底咋樣?”
秦川淡聲道:“他近來是不是吃了許多過咸的東西?”
李氏倏地瞪大了眼睛。
路大趕緊點頭,“是,就是這家李秀才缽缽雞,吃了有一陣了�!�
秦川點頭,“他便是吃太多過咸的東西引起的腹痛,孩子體弱些,所以反應(yīng)比大人快,倘若再吃下去,你們也會同他一樣,甚至出現(xiàn)更多的問題�!�
“��?”
“難怪我這幾日一直腹痛,我還以為是累的呢。”
“我也是,原來是因為李秀才家的缽缽雞�!�
“日后可不能再吃了。”
“顏夫子,我們都吃了這么久了,要不你也給我們診診吧?”
“對啊,顏夫子,你就替我們診診吧。”
小七高聲道:“來了來了,大夫來了,我們路夫子已經(jīng)替大家把診金付了,大家都來診一診吧�!�
眾人一看,發(fā)現(xiàn)路景請來的居然是鎮(zhèn)上最好的醫(yī)館和春堂的大夫,于是個個都迫不及待地擠了過去。
大夫先診治了路光宗,說的話和秦川一模一樣,然后給開了個方子。
小八一把拽住意欲逃跑的男人,笑瞇瞇道:“這位大哥別跑啊,大夫都來了你跑啥?”
說著他就把人拎到了大夫面前,男人被迫伸出手去,一臉土色別提多難看了。
大夫診了許久,然后斬釘截鐵道:“你沒有中毒,但你可是時常冒虛汗,尤其是夜間?”
小八立刻幫著答,“的確如此�!�
大夫刷刷開單子,“你體虛的厲害,這個年紀(jì)實在不多見,我給你開個方子你試試吧�!�
小七像是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大聲道:“大夫,他該不是腎虛了吧?”
大夫認(rèn)真道:“沒錯�!�
男人:“……”
兩間鋪子前亂成一片,大多數(shù)人在排隊等著大夫給自己診脈,還有一部分人氣的在罵李秀才。
李秀才看了眼這邊沒控制住的同伙,見實在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只能灰溜溜地躲進(jìn)了鋪子里。
他以為這事到這里就算結(jié)束了,然而并沒有。
路景問秦川,“新任縣太爺上任了嗎?”
“你想報官?”
“對�!�
“應(yīng)當(dāng)快了,你報吧�!�
路景便放心地報了。
很快鎮(zhèn)上的巡防組就過來把李秀才還有那個鬧事的男人一并帶走了。
秦川看了眼小七,小七立刻跟了過去。
有人壯著膽子走過來,問道:“顏夫子,你家的冰真的是塘里溝里的嗎,方才那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川笑了一下,“當(dāng)然不是,我府里的冰是由井水凍成,你們可以放心。”
他一句話就叫所有人打消了疑慮。
*
這一出鬧劇總算是結(jié)束了。
第二天路景高高興興去學(xué)堂上班。
但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除了路元,其他學(xué)生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除了尊敬、喜愛以外,還多了幾分懼怕。
路景:“?”
找了個機會,他偷偷把路元帶到一個角落里,“元元,他們怎么了?”
路元捂著嘴巴小聲道:“哥哥,你收拾那兩個壞人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啦�!�
“哪兩個壞人?”
他最近遇到的壞人有點多。
“就是牙行里那兩個呀�!�
路景:“……”
哦是平板支撐。
“這事兒怎么了?”
路元嘆了口氣,“大家都擔(dān)心你會這么對我們�!�
路景:“……”
回到課室。
路景站在講臺上朝下面看了一圈,每一個被他看到的學(xué)生都趕緊低下了頭。
路景覺得好笑,干脆咳了一聲,“我的事你們應(yīng)該都聽說了吧?”
學(xué)生們頭低的更低了。
路景差點沒崩住,“這事兒提醒了我,你們現(xiàn)在每日里只讀書,想來定然也十分柔弱,這可不行�!�
學(xué)生們瑟瑟發(fā)抖。
連路元都開始害怕了。
哥哥整壞人的姿勢他悄悄試過,他沒好意思告訴別人,他其實比那兩個壞人還要柔弱。
其實他的同窗們和他的想法都一樣,也就方晁好點,但也沒脫離柔弱太遠(yuǎn)。
“所以我決定帶你們上一回體育課�!�
路元舉手,“夫子,什么是體育課?”
“就是鍛煉身體,強身健體的課�!�
路元嗖地把手收了回去,一聽就很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