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電光火舌之中，周澶震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法駁斥。
實在是趙恒甫名氣太盛！
趙恒甫是四朝大儒，名氣之盛能號令天下學(xué)子，周氏如日中天之時也不敢動他，只是架空在禮部尚書這個位置上晾著。
如今文帝主動要求冊封帝師，趙恒甫若推辭不受，旁人誰敢越過他當(dāng)?shù)蹘�，就不怕被天下學(xué)子恥笑。
周澶若站出來反對文帝冊立趙恒甫為帝師，第二天帝京上下的儒生能把丞相府給罵透了，甚至不久全天下的儒生都能把周氏祖宗罵透。
冊立帝師乃文帝開的金口，名正言順。
大儒趙恒甫，清流名臣，當(dāng)?shù)玫蹘熤?br />
此事無解。
“大儒趙恒甫當(dāng)?shù)玫蹘熤�！”方壽亭一錘定音。
文臣們面面相覷無從反駁，甚至躊躇著要不要附議。
周澶氣血上涌。
他看到的是更深一層，他驚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是什么時候開始方壽亭趙恒甫徐牧遠竟聯(lián)合一處。
“既然眾卿沒有異議，朕便奉趙恒甫為帝師�！蔽牡勖鎺杠S，要知道這還是他第一次斗贏了周澶！
當(dāng)天，文帝便下旨奉趙恒甫為帝師，責(zé)令禮部擇良辰吉日行拜師禮。
文帝奉大儒為帝師，很快被天下儒生傳為佳話，文帝也博得了一個納賢的美名。
同時帝京朝局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些一直蟄伏中立的世家紛紛傾向趙恒甫，還有本就與周氏對立的世家，也紛紛以帝師馬首是瞻。
趙恒甫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凝聚起了朝堂第三股勢力，人稱帝師黨。
周氏本就有大司馬掣肘，如今又多了一名帝師，可謂是諸事不順。
大丞相府，為了泄憤，周澶接連殺了幾名謀士，周氏的心腹大臣們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這里面就有沛公離。
周澶對權(quán)欲的追求近乎偏執(zhí)，他想要掌控朝堂掌控皇帝掌控北疆掌控一切，當(dāng)今天下除了天子誰能做到掌控一切？此時的周澶已經(jīng)有幾分癲狂之色。
第87章
晉陽城。
天方蒙蒙亮趙良辰一家便起早，妻子在廚房忙碌早飯，兒子穿上衙役的服飾來到院里打拳晨訓(xùn)。
“夫人，給我兩個餅路上邊走邊吃吧，我趕著上秘書處�！壁w良辰穿戴好八品濁官的深灰色官服，官帽抄在手里就要出門。
“再急也得吃些東西�！壁w家娘子忙包了餅子送出廚房。
秘書處一共有秘書令兩人，秘書四人，不入流筆帖四人，趙良辰是秘書令，秘書處分類的文書信件他都要過目確認(rèn)無誤再呈給宋鳳林批示。
今年晉陽城周邊荒地都在開荒，新村的各種事務(wù)像雪片一般匯集在秘書處，趙良辰若不早些到衙門辦公，午時之前便來不及把昨晚到達的文書遞送上去。
他們一家現(xiàn)在住的這處小院，還有佃給農(nóng)戶耕種的二十畝私田，這一切都是劉將軍和宋先生賞賜得來，趙良辰一家十分珍惜，工作也不敢有半點懈怠。
趙良辰出身寒門，本以為考上舉人好日子便要來了。
那年地方豪強侵占趙家田產(chǎn)，趙良辰剛中舉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一紙狀書告到州府，怎想那豪強是知州外婿，他們一家被隨便安了個罪名給流放北疆。
若不是齊云將軍到大獄選人，趙良辰一家三口永無天日。
眼前一切得來不易，他們父子二人都在衙門供職，每日工作更不敢懈怠。
“爹，我也跟你一塊出門。”趙良辰的兒子在晉陽城衙門任衙役，原是想從軍，因他是獨子招辦處不收。
劉湛有規(guī)定家中獨子從軍須得成親有了孩子之后方能入伍，這也是防止戰(zhàn)后大片絕戶的情況出現(xiàn)，百姓民生依然被放在第一位。
辰時，衙門外的長街傳來馬蹄紛踏的動靜，一隊騎兵整齊的跟著前方馬車停在郡衙大門外。
天氣炎熱，宋鳳林僅穿一身輕飄飄的霜色儒衫，青玉冠束發(fā)，栗色博帶，衣裝簡便來到郡衙。
“宋先生早安。”衙役紛紛見禮。
未幾，通判沛萬善，糧道聞青山，還有掌書令等官吏也陸續(xù)來到衙門開始辦公。
宋鳳林坐在書案前剛要提筆想起什么�！邦伩な卦诤翁帲俊�
有筆帖立即回話�！白蛉疹伩な赜旨{一門妾室，聽巡夜的衙役說三更天了宴席還沒結(jié)束，現(xiàn)在一準(zhǔn)還在溫柔鄉(xiāng)里�！�
顏氏經(jīng)歷那場滅門災(zāi)禍后四分五裂。
僥幸躲過一劫的顏氏宗親趁機裹挾家財分家，有的干脆變賣手中掌控的產(chǎn)業(yè)舉家南遷，顏老太君在時把持的顏氏家業(yè)就此分崩離析。
如今顏啟修手上的家業(yè)還沒有顏氏鼎盛時的五分之一，顏啟修好歹還是晉陽郡守，若是立得住未必不能重振家門。
然而顏啟修是個混不吝的，要他每日勤勤懇懇做事根本不可能。
劉湛收了他的郡守大印他也不在乎，在顏啟修看來如今無長輩管束，手中又有萬貫家財，此時不享樂更待何時？更揚言他不能把大好的光陰耗費在沉悶的衙門里。
宋鳳林提起顏啟修是因為顏氏軍的糧餉無人發(fā)放，正在城外鬧事。
顏氏軍約還有一萬人，這么多張嘴要吃飯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原先顏氏靠著寶山收入勉強維持勢力，如今顏氏分崩離析，那寶山的三成收入必定守不住，顏啟修拿什么養(yǎng)這一萬多人。
“將軍在哪？”宋鳳林思慮再三，此事還得跟劉湛當(dāng)面商量。
筆帖回�！霸诔峭獾亩枲I，剛有士兵留話了。”
劉湛去哪都會派人來告訴宋鳳林一聲，免得有事尋不著人。
齊云軍在晉陽的兵營一共有三處，一是晉陽城里的守備營，二是芙蓉坪頂上的一號營，三是大竹坪頂上的二號營。
此三個兵營呈犄角之勢，若有敵兵來犯互為助力。
短短半年齊云軍已增兵三萬，目前一共有六萬多的士兵，人數(shù)還在增加。
劉湛每日都巡視兵營，督促練兵進度。
芙蓉坪頂?shù)焦P架嶺一帶的新村都已經(jīng)滿員，后面的流民都被安排在大竹坪頂?shù)椒逦矌X一帶的新村。
前往二號營的路上隨處可見在建的房屋。
村民的房子都是最簡易的稻草泥巴房，蓋起來簡單快捷，老人小孩都能幫忙，房子不講究舒適好看，只求保暖能渡過嚴(yán)冬。
蓋好房子下一步才是開荒造田，流民落戶每戶人家可領(lǐng)五斗粗糧并足夠一季的稻種。
五斗粗糧自然吃不了一年，宋鳳林又推政策鼓勵流民上山采集山珍販賣，劉記商行在每個鄉(xiāng)都有收購點，用山珍能換糧食價格公道。
另還有建造兵營修路挖渠等苦力活，衙門按天算工錢，如此一來大部分落戶的流民都能自給自足，只要不躲懶總歸餓不死。
宋鳳林到時，劉湛正在校場檢驗新兵訓(xùn)練成果。
“日頭太毒了，進屋里說�！眲⒄可岵坏脮裰诉M屋。
聽到宋鳳林的來意，劉湛也蹙起了眉。
宋鳳林問：“能把顏氏軍收編嗎？”
劉湛搖頭�！邦伿宪姵煞謴�(fù)雜，我寧肯花些功夫訓(xùn)練新兵也不想花時間馴服這些老油條�！�
齊云軍新兵從入營那一天便根據(jù)每人特長分了營隊。
如今劉湛麾下的士兵有重甲槍騎兵、輕甲陌刀騎兵，輕甲陌刀步兵、重甲□□步兵、重甲盾步兵、輕甲混合步兵等兵種，進行針對性的培訓(xùn)。
在一張白紙上作畫，可比在一副畫上改畫要簡單得多。
宋鳳林明白這個道理�！鞍搭亞⑿蕃F(xiàn)在這個狀況，不可能養(yǎng)起顏氏軍�！�
說起顏啟修劉湛就一肚子火�！澳莻�蠢蛋死妓子身上了沒。”
“說是昨日又納了小妾�！彼硒P林無奈。
劉湛翹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們自個的銀子都快見底了，決計不可能替他養(yǎng)著，放任不管遲早會生事不如解散了吧�！�
解散自然是好，宋鳳林道：“這么大一筆銀子如今的顏氏怕是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就把宅子賣了。”劉湛已經(jīng)有了主意。
“顏啟修這蠢蛋老子能養(yǎng)著他，他愛怎么玩都行，左右不過每個月千把兩銀子，但是顏氏的手尾須得了結(jié)�！�
養(yǎng)著顏啟修的銀子純當(dāng)晉陽郡守大印的租金，如今兩人對晉陽城內(nèi)外諸事一把抓不能沒有郡守大印，若是換了旁人來上任只會壞了大事。
這些日子宋鳳林賬上的銀子像流水一樣往外冒，流民入戶要給糧食稻種，要出借農(nóng)具，要安排青壯幫助流民搭建臨時住房，新兵入伍也要撫恤樁樁件件都要銀子。
想到這么多事情都得靠宋鳳林支撐，劉湛便放輕了聲�！拔磥韮赡赀�要辛苦你操持。”
熬到這些新田能收上稅日子便好過了。
目前來說劉記商行還有岑州六縣的收入勉強能維持支出，安置流民的支出再大也沒有兵營的支出大。
六萬多張嘴要吃飯，三萬多的新兵要裝備武器鎧甲，如此龐大的開銷，宋鳳林還能面面俱到已經(jīng)十分了得。
這些日子劉湛對宋鳳林是越發(fā)溫柔體恤，他這個敗家的哪敢說一句重話。
當(dāng)天下午劉湛親自去顏府拿人，怎想光天化日之下顏啟修竟帶著三個丫鬟在床上顛鸞倒鳳。
劉湛目不斜視將人逮了揪出房，氣得糊了他一巴掌。“你他娘不怕被吸干了英年早逝！”
上輩子劉湛也渾，但也沒有像顏啟修這樣渾膽敢一口氣玩三個，也不怕沒那個命下床。
“這不一時沒忍住�！鳖亞⑿夼阒δ樚咨涎澴�。
“來人，把那些騷玩意趕出府�！眲⒄棵婧谌缟飞�，士兵們一擁而上把三個丫鬟逮了直接押出顏府。
丫鬟們還光著身子，尖聲哭泣求饒，顏啟修眼角都沒掃一眼，胡亂套上衣裳趕忙請劉湛到正廳奉茶。
“大哥，您來找我有事？”顏啟修笑得沒心沒肺。
張小滿立即上前說了顏氏軍的事。
顏啟修一擺手�！拔蚁騺聿还鼙鵂I的事，都是顏啟亮他們在打理，再說了，以前我想管也不讓我插手，怎么養(yǎng)這些人我也不懂�！�
這話不假，顏啟修就沒去過顏氏兵營，他也懶得管。
劉湛直截了當(dāng)�！鞍讶饲采⒘税�，就你現(xiàn)在這樣的境況要養(yǎng)也養(yǎng)不起�！�
“我都聽您的。”顏啟修無所謂。
當(dāng)年顏氏就是靠著顏氏軍在北疆立足，打下了這百年基業(yè)，如今一句話說散便散了，顏啟修也沒半點留戀。
解散士兵也得給糧餉和撫恤銀子，劉湛又問他�！澳悻F(xiàn)在府上是什么情況，產(chǎn)業(yè)還有多少？”
顏啟修也不避諱，喊來管家給劉湛報數(shù)。
“就這么些了，早前那些王八蛋趁亂變賣了不少產(chǎn)業(yè)逃走，余下的都是太大不好脫手的產(chǎn)業(yè)。”
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這樣顏啟修手中的產(chǎn)業(yè)也不少。
晉陽城里好幾處門面鋪子都是顏氏名下，還有當(dāng)年睿王的臨時府邸，大將軍的府邸，這兩處都是顏氏產(chǎn)業(yè)。
劉湛替他拿了主意�！澳惆汛髮④姼@處宅子賣了變現(xiàn)把顏氏軍遣散，余下的產(chǎn)業(yè)留著收租，那些鋪子若不會經(jīng)營便租出去，別讓下面的管事吃了也不知道。”
顏啟修連連點頭沒有不從。
臨走前劉湛對他道：“我每月給你支一千兩銀子用度，怎么用都隨你只一點，讓我知道你床上超過兩個女人，你便給我滾出晉陽�！�
“我保證！”顏啟修樂得沒邊。“謝謝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您懂我。”
顏氏的敗落顏郡守的荒淫無度已經(jīng)成為晉陽城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顏啟修知道自己名聲爛大街也不在乎，依舊每日混跡在不同青樓揮金如土。
把顏氏敗得如此落魄，顏啟修是混不吝。
但是，他并不傻。
“大人，您就這樣遣了顏氏軍嗎？”管家面露心痛。
劉湛已經(jīng)離開多時，顏啟修坐著喝茶，一身悠閑。
“我不這樣又能怎樣？齊云將軍北軍上將軍哪個好惹？哪個我能惹？”顏啟修嗤笑。
管家低嘆。
顏啟修面色淡淡�！叭缃襁@樣就很好，我過我的富貴日子，他們奪他們的權(quán)�！�
最終百年顏氏軍被遣散，北疆再無顏氏軍。
此事沸沸揚揚了幾日，最終歸于平靜。
午后的將軍府，宋鳳林跟劉記商行的幾個大掌柜在書房開會。
經(jīng)過一個盛夏的忙亂，齊云山地界內(nèi)的幾處新村都漸上軌道，早該跟劉氏商行的大掌柜開例會，因宋鳳林太忙一直拖到現(xiàn)在。
劉成作為總行首匯報完工作后總結(jié)。“稟宋先生，半年來的情況大致如此。”
宋鳳林點頭，眼中透著滿意。
劉成又道：“咱們手中的買賣里面毛皮生意的利潤最高，兩百錢收來的兔皮到了中原能賣三百錢，若是純色兔皮，例如黑色白色，更能賣六百錢一件�！�
說起毛皮生意，大家都十分興奮。
“中原市面上的毛皮大多是塞外牧民野獵得來，毛皮表面難免有傷，唯有我們養(yǎng)殖取出的毛皮又完整又干凈，每次一到貨便銷售一空。”有大掌柜高興道。
又有大掌柜道：“咱們的毛皮都帶厚厚的一層夾絨，中原養(yǎng)殖的毛皮毛發(fā)稀疏單薄，即便價錢便宜一半也沒有我們的好賣�！�
今年宋鳳林也是打算激勵更多農(nóng)戶閑時養(yǎng)殖兔子。
談話間有隨從進來添茶，又上了些冰鎮(zhèn)的瓜果。
大家都在說著毛皮的事，這時劉湛回來了，掌柜們忙起身見禮。
“你們繼續(xù)。”劉湛擺手徑自坐到宋鳳林隔壁喝茶吃果子。
宋鳳林合上賬冊。“筆架嶺那片最早落戶的新村開荒造田已經(jīng)完成，可讓他們學(xué)習(xí)養(yǎng)殖�！�
兔子好養(yǎng)活，割些野草便能喂養(yǎng)。
劉成道：“這好辦，我可以請一些養(yǎng)殖老手去傳授經(jīng)驗，就是種兔種貂數(shù)量怕是不夠�！�
“先不忙教他們養(yǎng)貂子，把兔子養(yǎng)好了再說，”宋鳳林想了想，至于種兔的問題。
劉湛接下了他的話：“我讓士兵上山去抓，牛脊峰那一帶野兔多的很�！�
“我代百姓謝謝將軍。”劉成立即起身。
“對了�！庇幸幻笳乒裣肫鹨皇隆！胺N兔也要分類，純色兔子毛皮金貴可不能讓新手糟蹋了�！�
劉湛卻笑了�！坝惺裁春媒鹳F的，黑色跟黑色打種生的便是黑色居多，串著打種自然顏色就串混了�！�
怎想大家都定定的看著劉湛。
“怎么了，這不是常識嗎？”劉湛不以為意。
宋鳳林扶了扶額頭�！皠⒊桑惆褜④姷脑挃M成條子讓商行名下的養(yǎng)殖場試試看，對了，莫走失了消息�！�
劉成忙答應(yīng)。
劉湛啪嗒啪嗒的吃著西瓜。
掌柜們又說了一些瑣事，劉成見差不多便主動告辭，幾個大掌柜跟著告辭魚貫而出，書房一時安靜了下來。
“夫人，天氣炎熱，咱們上山避暑吧？”劉湛拿起第二塊西瓜開吃。
宋鳳林提筆批文書，心不在焉�！拔覜]空。”
劉湛不放棄�！拔易屓送诹艘豢跍�，就在劍石峰上，夏有清泉，冬有溫泉，那是我差人秘密打造的別莊，你去了一準(zhǔn)喜歡�！�
“不是我喜歡，是你喜歡�！彼硒P林輕哼。
劉湛哈哈大笑�！叭グ�，騎馬只要一個多時辰，明天去后天回來不耽誤事�！�
宋鳳林哪有一次拗得過他，劉湛軟磨硬泡每一次都能得逞。
這日之后，劉成立即安排有經(jīng)驗的養(yǎng)殖戶在新村挨村的傳授養(yǎng)殖經(jīng)驗。
如何圈養(yǎng)野兔，如何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種些簡單好存活的藥材，每一日村口都聚集大批百姓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