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同時這名副將也給百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藩鎮(zhèn)邊軍殺人見血的將軍,就是跟京城的少爺兵不一樣,那眼神能攝人。
至于回去之后,劉湛被趙恒甫好一頓教育就是后話了。
次日,劉成委派來的新掌柜到達(dá)帝京,劉記商行重新整頓開業(yè)。
帝京不便久留,如今要辦的事情都辦得七七八八,回程的安排也提上了日程。
他們來時是以鏢師的身份,離開時自然也得以鏢師的身份把親衛(wèi)帶出帝京,新掌柜腳不沾地的張羅運向北疆的糧食,預(yù)計三日后啟程。
在此期間,劉湛陪宋鳳林回了一趟宋府祭奠。
天子平反了冤獄,除了還回爵位,也把宋府一并歸還。
當(dāng)年周氏抄了宋府,又滅了宋府滿門,這處占地頗廣的宅邸便一直空置。
雖然朝廷多次對外掛牌出售,概因宋氏冤案太滲人,諸世家無人敢接盤,最終閑置至今。
眼前的宋府一片頹門敗瓦,墻頭屋頂長滿雜草,推開門,里面更是雜草叢生。
劉湛一身黑衣,宋鳳林白衣素縞。
曹鳴張小滿鄭風(fēng)田郭東虎四個麻溜的搬了各式祭品下車,一行人穿過前庭來到位于后院的宋氏祠堂。
但見牌位落了滿地,祖先的容像圖也殘破不堪看不出原樣。
宋鳳林沉默的彎腰撿起一個牌位,劉湛按住他肩膀示意他站著�!拔襾�。”
“宋先生,您坐。”張小滿搬來凳子擦干凈了放到他身旁。
宋鳳林不坐,只沉默的望著那張破爛的祖先容像圖。
那邊劉湛一個一個撿起地上的牌位,又跟曹鳴他們把祠堂打掃干凈擺上祭品。
這次宋鳳林帶來的還有在宋氏冤案中犧牲的族人牌位,合族上百口人的牌位,密密麻麻的占據(jù)了數(shù)個供桌。
宋鳳林恭恭敬敬的磕頭久久不起。
任誰都看得出來宋鳳林心情正低落。
一旁劉湛蹲著燒紙錢�!八问狭凶媪凶�,你們得多保佑小妹多生幾個,生了兒子我定第一時間過繼,要是生了四五個兒子我定過繼兩個給你們。”
宋鳳林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劉湛拍了拍那凳子�!斑^來坐,還要燒這么多,來幫忙�!�
他們帶了一車的祭品,光是紙錢就有好幾摞。
宋鳳林起身過來坐著一起燒紙錢。
哄好了人不再長跪,劉湛那嘴便收不住了�!袄献孀趥�,別怪我娶了你們孫子啊,九月咱們兩家就要親上加親了,以后就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又胡說!”宋鳳林想打人又沒力氣。
“哪有胡說,我也是你們家外婿�!眲⒄恳荒樀靡�。
宋鳳林氣不動,但怎會讓他得意�!澳悴皇驱R云軍右副將李小連嗎?”
劉湛噎住,表情震驚,大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茬。
曹鳴幾個低頭燒紙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最后宋鳳林也忍不住笑了。
忽然一陣輕風(fēng)刮來,火盆里的火苗竄起,風(fēng)帶著飛灰在空中打著轉(zhuǎn)。
過去的終將過去,宋氏冤案已成歷史。
“后續(xù)安排劉成負(fù)責(zé)修繕,再雇些管家下人打理�!眲⒄恐鲃诱f,雖然不回來住,但祖宅也不能荒著�!霸撔薜男�,該置辦的置辦,咱們又不差這點銀子�!�
宋鳳林點頭�!皠⒏沁呉驳靡徊⑿蘅��!�
“都交給劉成去辦�!眲⒄看笫忠粨]就這么定下了。
如今劉家也得已平反,劉學(xué)淵他們都恢復(fù)了身份,云中書院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后續(xù)招生再不用畏手畏腳,也可以大操大辦。
至于劉湛還是決定不公布自己的身份,一來他還會持續(xù)擴(kuò)張地盤,與朝廷有摩擦只是早晚的事情,免得到時連累劉同新和趙恒甫。
二來,劉湛覺得寒門出身挺好,接地氣,就讓那些人依舊瞧不起他,免得太過引人矚目。
次日,劉記商行里的車隊都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
啟程的那一天,趙吉章帶著兒子趙復(fù)齡來送,臨走時趙吉章看著劉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作罷。
他本想問劉湛,他與宋鳳林是否如傳聞所言,但是話都到嗓子眼了,看到兩人如此親厚,又覺得沒必要問。
是與不是又如何。
辭別趙吉章父子,劉湛將宋鳳林扶上馬車。
馬車?yán)锒級|了厚厚的褥子,如今正好夏初氣溫沒有太熱,此時啟程路上不會多難受。
商隊開拔,從南城門出帝京。
劉湛沒有騎馬,就坐在車頭,張小滿負(fù)責(zé)駕車。
兩匹馬才能拉動的上等馬車,車體穩(wěn)健舒適,宋鳳林側(cè)靠在里面,開了一側(cè)車門,不時與劉湛閑聊。
沒有人留意,驛道旁沛公離的馬車就停在那里。
“大人,要喊住他們嗎?”小廝問。
透過馬車開著的窗戶可以看到宋鳳林眉目含笑的跟劉湛閑聊,劉湛不時回頭,不知他說了什么,張小滿也笑得打跌。
自那一晚之后,直到離開劉湛都沒再找過他,沛公離覺得自己又被棄了,就像在北疆那樣,他再次沒有利用價值。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于劉湛而言仍然是棋子。
如果劉湛主動開口,能夠像待宋先生一樣待他,沛公離覺得自己也是可以放棄京城一切,一門心思待在他身旁。
但是劉湛由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他。
商隊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沛公離臉色陰鷙的望著劉湛離開的方向,閉眼深呼吸,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眼底一片惱恨。
“回去吧,方衛(wèi)尉還等我�!迸婀x負(fù)氣的放下車簾。
幸虧他投奔了方氏,否則他一個周氏舊人融入不了帝師黨,仕途只能到此為止。
京城的水太深了,表面上看著平靜無波,內(nèi)里諸世家之間指不定如何彼此猜忌爭奪。
沛公離慶幸自己還留了后路。
如今趙恒甫的威望如日中天,兩朝帝師五朝老臣,他自然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大丞相。
趙恒甫乃當(dāng)世大儒,正直清貴,他不屑于干那黨同伐異的權(quán)臣勾當(dāng),礙于趙恒甫的威望,水潭底下那些鬼蜮魍魎只能蟄伏。
然而趙恒甫已經(jīng)年近七旬,也不知道他還能庇護(hù)大楚幾年,有道是七十古來稀。
趙恒甫之后,縱觀朝堂誰能接任?
沛公離選擇把寶押在了方玉良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后面就是為稱王稱霸做準(zhǔn)備了,天下紛亂也并不會因為周氏滅門而停止
第103章
“爹,有信給你�!绷衷号姓跁靠此幚恚钚〉膬鹤油崎T而入。
林院判接過信,看完卻差點驚掉了胡子�!斑@……硯兒,你替為父看看這是不是齊云將軍��?”
“確實是齊云將軍四個字。”林修硯接過信細(xì)看也是十分震驚。
信中的內(nèi)容大意是,劉湛坦誠身份同時十分欽佩林氏的醫(yī)術(shù),希望邀請一名醫(yī)術(shù)超群的林氏后人到晉陽任醫(yī)官。
信中許諾這醫(yī)官是正經(jīng)的七品文官,非不入流的軍醫(yī)。
同時劉湛說,他的商隊會在京郊洛驛等待三日,若三日后不見林氏來人便啟程離開。
林修硯幾乎是立即動了心。
作為最小的兒子他不可能繼承太醫(yī)的官位,只能經(jīng)營醫(yī)館或愿意當(dāng)軍醫(yī)謀個出路。
“論醫(yī)術(shù),你不輸老夫,是我們林氏這一輩里最杰出的后生,只可惜出生得太晚,你出生的時候蔭恩的太醫(yī)院官位已經(jīng)給了你大哥�!绷衷号锌粗鹤�。
“不可惜,大哥很好�!绷中蕹幪ь^滿臉笑意。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林院判眼中都是意動。“我觀那齊云將軍重情重義,未必不是明主�!�
林院判慈愛的拍了拍小兒子�!澳闳粼敢馊ィ瑸楦赣X得可行�!�
林修硯點頭。“我愿去�!�
太醫(yī)院的醫(yī)官起步也是七品,齊云將軍愿以正經(jīng)的官員以禮相待,林修硯沒有理由不去。
北疆戰(zhàn)亂又如何,總比在帝京蹉跎要好。
劉記商隊�?吭诼弩A縣與京郊交界的地方等待。
曹鳴幾個翹首以盼。
張小滿正在繪聲繪色的形容�!澳侨瘴铱戳衷号腥〖^可厲害了,別的大夫都是直接拔,他用燒紅的小刀一點一點的挑,箭頭取出來竟然沒出多少血,你們說厲不厲害�!�
親衛(wèi)們紛紛點頭�!叭羰莵砹丝墒窃蹅凖R云軍的福氣�!�
就在這時一名面嫩的年輕人停在商隊前。
“請問這是劉記商隊嗎?”
張小滿點頭�!皼]錯�!�
“在下林修硯應(yīng)邀前往晉陽擔(dān)任醫(yī)官�!绷中蕹幮ζ饋磉有兩個梨渦,瞧之有幾分俊秀可愛。
一時曹鳴幾個直打跌。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能行嗎?”
“你幾歲��?我看你至多剛及冠吧?”
林修硯一張臉漲得通紅�!拔抑皇秋@小,我今年二十二了!”
“你成親了沒有啊?怎么不見帶家眷?”
“大丈夫還沒有立業(yè)何以成親!”林修硯面紅耳赤的反駁。
“你真的是神醫(yī)嗎?能取箭不出血?”
“別聽他們胡說�!彼硒P林帶著笑意的聲音適時插進(jìn)來�!傲衷号型扑]的人定是醫(yī)術(shù)大成,不會墜林氏之名�!�
林修硯拱手。“林院判正是家父,在下自幼習(xí)醫(yī),雖然年歲不大,但是從醫(yī)已有八年了�!�
“原來如此,方才我們多有得罪�!彼硒P林回禮。“在下宋鳳林,多謝林氏救命之恩�!�
林修硯一愣�!霸瓉硎前矅未笕�,在下失禮了�!�
宋鳳林?jǐn)[手。“跟大家一樣叫我宋先生即可�!�
這時劉湛晃悠悠的從隊首走過來�!皝砹�?那就出發(fā)吧�!�
劉湛見來的人有點年輕不過也沒多意外,隨手就安排。“有點年輕,也不要緊,會治傷就行,給林大夫安排一輛馬車,準(zhǔn)備出發(fā)�!�
一聲令下商隊再次出發(fā)。
由于回程時要照顧宋鳳林的傷,商隊沒有日夜兼程的趕,耗費了二十多天時間才踏入北疆地界。
看到那座橫陳在天邊的巍峨山脈,眾人眼中都有著興奮和思鄉(xiāng)情切。
又兩日商隊到達(dá)湟川之畔渡河。
時值盛夏,太陽熱毒。
中原大地一片干旱,但入了北疆卻沒有半點旱情,渡過湟川踏入芙蓉坪頂,連片的稻田綠油油長勢旺盛。
林修硯原本做了最壞的打算,結(jié)果渡江之后眼前所前大出意料。
鹿鳴渡口人潮擁擠,有衣著整潔的商旅,有衣衫襤褸的流民,也有衣著粗糙但干凈的農(nóng)戶,這些人都出現(xiàn)在同一條長街實在令人震驚。
流民來了不是乞討,而是到定點的地方去等待安置。
商旅也沒有歧視這滿街的流民,反而稀松平常的來往做生意。
至于那些尋常農(nóng)戶,大多都是挑了東西到渡口來賣,賣什么都有,不過都是以山貨居多。
去年劉湛督造了一條從鹿鳴渡口直達(dá)晉陽城的官道,從渡口只需要一個時辰能到晉陽。
進(jìn)了晉陽就更繁華了,跟帝京自然沒得比,但是也足夠讓林修硯意外,他以為自己是去邊陲苦地上任,結(jié)果竟是一座繁華大城,跟苦這字一點也不沾邊。
當(dāng)天劉湛就大手一揮賞了一座兩進(jìn)宅院給林修硯,又配了仆從小廝四人,又賞了兩千兩銀子。
因他跟宋鳳林都忙,劉湛便讓聞青山去送人送銀子,順便照看初來乍到的神醫(yī)。
只一天他就被安排妥當(dāng)了,林修硯看著新家人都是懵的。
與此同時,劉湛一到晉陽立即召集諸將詢問近況。
“啟稟將軍,給陽關(guān)內(nèi)的北軍有些奇怪�!崩钚∵B代表大家把這段時間北軍的動向報告劉湛。
“就在兩個月前有一撥京城來的人進(jìn)入給陽關(guān),結(jié)果第二天這撥人的尸體被懸掛在城墻上,至今還掛在那�!�
李小連表情嚴(yán)肅�!拔覀冇X得有蹊蹺,便派探子密切監(jiān)視,自那一日給陽關(guān)徹底閉門封關(guān),可就在十天前,監(jiān)視北軍動向的探子回稟,北軍暗中與燕人聯(lián)系�!�
那周隨竟然真的叛敵了!
劉湛意外也不意外。“你們有所不知,周澶已死,周氏滅門,大楚已經(jīng)變天了�!�
大家紛紛側(cè)目,如果真是這樣周隨叛燕便有了原因,沒了周氏他一個周氏家奴如何能在大楚立足。
“北軍那邊,我們靜觀其變,畢竟現(xiàn)在周隨還沒公開叛燕,等他有動作之后我們再出兵,免得落人口舌。”
眾將齊聲應(yīng)是。
劉湛換了個坐姿慵懶的靠著扶手又問:“今年開春后征兵情況如何?”
征兵情況才是劉湛最關(guān)心的要務(wù)。
曹壯答�!靶略鰞扇f新兵,如今我軍一共有兵十二萬三千六百人。”
十二萬人,這才數(shù)年前是多么難以想象的數(shù)字,但是,現(xiàn)在的劉湛覺得還差得遠(yuǎn)。
“還要再征,今年最少要擴(kuò)充至十五萬人,咱們和燕軍還有硬仗要打�!�
中原大旱,連著旱了兩年,今年北上的流民里有很多中原百姓,都是聽說北疆有活路,舉家北上。
宋鳳林自然來者不拒,北疆最不缺的就是荒地。
離開了北疆近四個月,衙門里的事情堆積如山,白天看不完的文書宋鳳林便帶回府里看。
劉湛洗完澡出來見宋鳳林還在批閱文書,二話不說抽走了他手里的信件。
“你傷才好不要熬夜�!�
“都是要務(wù)不看不行�!彼硒P林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夜里看字傷眼睛,若是近視眼了你就知道錯。”劉湛不由分說的拉他起來回房。“把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若處理不好你再問責(zé)�!�
隨著兩人的地盤越來越大,事務(wù)也越來越多,往后只會更忙,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
宋鳳林也明白這個道理,想著確實該放權(quán)了。
盛夏的北疆透著悶熱,炕上鋪了涼席,房里擺了四個冰盆,如此才將悶熱壓下去了一些。
劉湛脫了衣衫光著膀子躺下。“如今你恢復(fù)了名譽又繼承了爵位,改天抽個時間讓官吏們重新認(rèn)識你�!�
“待月初例會的時候吧�!彼硒P林合衣躺進(jìn)他懷里。
劉湛側(cè)躺著支起頭�!按┻@么多不焐得慌嗎。”又把他領(lǐng)口拉開,宋鳳林確實累了也懶得再把領(lǐng)口拉回去。
此行回來有一件事劉湛迫不及待的要去做,白天兩人各忙各的,也只有晚上睡能有空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