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年太太不生養(yǎng)，府中的長子和次子都是庶出，娶的也都是大家閨秀。
太太三十上才生的蕭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她堅決不愿寶貝兒子娶個鄉(xiāng)野丫頭。
偏蕭伯伯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直接給太太撂下句話：「蓉兒是本公救命恩人之女，這丫頭性子堅韌、聰敏內(nèi)秀。你兒子若是不娶她，那么將來的爵位，絕不會傳給你兒子�！�
這威脅的話就很明顯了。
太太娘家不顯，且蕭伯伯常年在外征戰(zhàn)，夫妻感情不深，她不敢得罪權(quán)勢正盛的蕭伯伯，忍著惡心吞下我這只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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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我燉了盅補(bǔ)氣血的湯，拿了上好的金瘡藥，去給蕭衍送。
過去時，蕭衍的貼身書童棠元正坐在游廊的長椅上打瞌睡，看見我來了，驚嚇得掉到地上了。
這小子今年十六，比我還小一歲，長得清俊白皙，比女孩兒還漂亮，很受蕭衍喜歡。
棠元揉著屁股，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趕忙沖我行禮：「姑娘來了呀�！�
我看向上房：「三爺在做什么？」
棠元笑道：「那會兒和太太吃了晚飯，現(xiàn)在正看兵書哩�！�
我看向手里的食盒，嘆了口氣：「原來用過飯了啊，那算了�！�
棠元注意到了我的小動作，忙道：「姑娘好容易來，別忙著走，奴進(jìn)去給您通報聲�！�
片刻后，棠元打起厚氈簾，朝我擠了下眼：「三爺請您進(jìn)去呢。」
我沖棠元頷首微笑，以示感謝。
剛進(jìn)去，一股濃郁的藥味兒就迎面襲來。
蕭衍此時正面躺在床上，蓋了床松軟的鵝絨被，手里果然捧著本書，我識字不多，不曉得他在看什么。
大抵是真的被打疼了，他臉色不大好，整個人看起來虛弱得很。
「三爺。」我低下頭，眼淚落下來：「我、我……」
蕭衍淡漠地打斷我的話，甚至都沒看我一眼，翻了一頁書：「聽棠元說你來送湯？放下后就回去吧，早些歇息�！�
我咬住下唇：「是不是很疼？我?guī)砹私鸠徦�，家傳的秘方，對外傷療效很好的……�?br />
「行了！」蕭衍將書擲到地上，「爹爹昨兒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打我，為你出了這口惡氣，你難道不開心？何必裝作賢良淑德的樣子，沒的叫人惡心�！�
我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臉又燒又疼。
第一次，我第一次沖他表示不滿：「可如果不是你把我打扮成小白狗，蕭伯伯也不會這么生氣！」
「呵�！故捬茑托α寺暎骸负Ｈ兀汶y道沒當(dāng)過母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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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曾差點(diǎn)就當(dāng)過。
父親被朝廷強(qiáng)征入伍，因著連年征戰(zhàn)，家中人都死絕了，只剩我和祖母兩個。
祖母病重垂危，戰(zhàn)時的藥珍貴又稀缺，那幾年我替人洗衣裳掙錢，甚至做過乞丐，可還是湊不夠藥錢。
花樓鴇母眼見我生的有幾分顏色，想將我買去。
我答應(yīng)了。
亂世的窮人活下去都難，還在乎什么尊嚴(yán)。
大概爹爹在天之靈保佑，在我掛牌第一日，蕭伯伯就帶著蕭衍找到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蕭衍，我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豐神俊朗，氣質(zhì)高貴。
蕭伯伯心疼的撫著我枯黃的頭發(fā)，又看了眼兒子，說：「你們年紀(jì)相仿，很是相配。」
我自卑地低下頭，腦中只有四個字，云泥之別。
……
「你從未真心愿意娶我，對么？」我含淚問。
蕭衍仿佛聽見什么笑話似的：「這還用問？」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是我父親要報恩，又不是我，憑什么要把我一生搭進(jìn)去！我大哥二哥娶的都是大家閨秀，為何我要娶你這種出身的人！況且你爹撐死不過是個伙長罷了，這幾年打仗，為將軍沖鋒陷陣死掉的兵還少了？若這個去謝，那個去報恩，有幾個世子夠填。」
「你別說了！」我沖蕭衍吼。
「為什么不叫我說！」蕭衍冷笑：「你當(dāng)我父親真是想讓你當(dāng)兒媳婦？他不過是為了自己那點(diǎn)名聲罷了�！�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偏偏口舌笨，又不會表達(dá)：「你不可以這么說蕭伯伯，他，他是頂了不起的英雄，擊退了敵軍，又救了我……」
「英雄？」蕭衍十分不屑：「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是踩著那么多尸體爬上去的英雄。真論起來，我爹也間接算你的殺父兇手了，你怎么有臉嫁給仇人之子！說不得，當(dāng)初是你爹想給你謀個好前程，故意送命罷了�！�
我恨得拿起食盒，想要往床上砸：「閉嘴，不許侮辱我爹和蕭伯伯！」
「砸啊�！�
蕭衍直勾勾地盯著我，忽然譏誚一笑：「你想好了，你這一砸下去，我可就有理由不娶你了。你敢么？海蓉，你無才無德，表妹的狗都比你高貴幾分，你為什么要活著！你為什么不能早一些當(dāng)妓女！」
說罷，他扭過頭，聲音有些顫抖：「我這輩子，算是被我爹和你毀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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