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程究的下落始終沒有消息，程父他們臉色凝重，仿佛被烏云籠罩，誰也開心不起來，氣氛低沉陰霾，沒有人是笑得出來的。
漫長的路程，辛甘一直沒睡過，程父也是，程父看她也睡不著的樣子，低聲說：“睡不著也要瞇一會。”
辛甘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休憩。
程父也沒多好，他昨晚一夜沒睡，心情沉重，人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
辛甘也沒睡好，眼睛都是血絲，熬了夜，她臉色也不太好。
終于，飛機在晚上九點多抵達了北嶼的機場，辛甘其實有些恍惚，對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甚至覺得熟悉。
當天晚上，孟參長來機場接機，親自接的程父。
孟參長是部隊出身，見慣了生死，做了這一行，便準備隨時因公犧牲，這是榮譽，責任，沒有退卻的任何理由，即便如此，程究出事的第一時間，他收到消息，也是遭受了不小的打擊。
程究是他一手提拔的，他非常器重程究，程究出事，他也不能接受，盡全力搜救。
但是情況不容樂觀，搜救隊在程究出事的那個地點找了很久，一直沒有放棄，但始終沒有消息。
程父說：“孟參長，我不管他是生是死，一定要找到，就算是人沒了，我也要帶他回墉城�！�
孟參長緊緊抿著唇，臉色白了又白，一點不比程父好多少。
……
程父連夜去了程究出事那塊地方，道路崎嶇顛簸，并不好走，程父就先安置好辛甘，讓她待在隊里等他們回來，辛甘不愿意留下，還是被強硬留下的。
至于程究為什么會出事，孟參長也沒說明具體的原因，因為有些內(nèi)容涉及隊里的機密，沒辦法說清楚，程父明白，表示理解，沒再過問。
這會深夜，搜救隊還在連夜開展救援工作，但是一直沒有好的消息傳來。
直至他們趕到北嶼的第三天后，搜救隊才找到了程究的下落，不過此時他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身體極度虛弱，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暴露在四肢表面的傷口都已發(fā)炎，他甚至發(fā)起了高燒，一直叫不醒，被搜救隊找到之后，連夜送去附近最近的醫(yī)院進行搶救。
程父聽到這個消息，差點站不起來，嘴里不斷念叨還好還好，老天垂憐，他還活著，還有一口氣，那就代表還有希望，比什么都好。
程父立即把這消息告訴了辛甘，只是說人找到了，已經(jīng)送去醫(yī)院了，在搶救中。
辛甘嗓子都啞了，問：“在哪里，在哪間醫(yī)院？”
程父說了一個醫(yī)院地址，但是太晚了，不讓她過來，等明天天亮了，再過來。
“他現(xiàn)在情況不好，醫(yī)院在搶救，一時半會還沒有消息，你過來也要等，等有結(jié)果了，我再告訴你，你到時候再過來，辛甘，別擔心，人已經(jīng)找到了，肯定不會有事，你先休息好，明天我讓人去隊里接你過來�！�
辛甘其實這會就想過去，但是她沒有勇氣，脫口而出一聲：“好的�！�
程父在急救室門口等著，與此同時還有孟參長，和幾個和程究一起共事的小兄弟。
孟參長急的走來走去，坐都坐不安穩(wěn)，大風大浪三十多年，孟參長什么沒見過，但還是沒忍住掉眼淚。
程究被找到時候的慘狀，他見到了，就剩一口氣吊著，要不是他有微弱的呼吸，當時在場的搜救人員真以為他沒了呼吸。
好在他生命力頑強，撐到了最后。
不過即便還活著，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非常不好。
醫(yī)生搶救了一晚上，終于搶救過來，但程究還在昏迷，什么時候能醒，醫(yī)生沒辦法給到一個準確時間。
程父已經(jīng)不敢奢求其他了，命是撿回來了，他卻還昏迷。
醫(yī)生還說：“病人后腦受到劇烈撞擊，經(jīng)過檢查是腦震蕩，具體治療方案我們還要回去阻止開會討論，而且我們醫(yī)院醫(yī)療設(shè)備其實不是特別先進，如果家屬有條件，等病人情況穩(wěn)定，可以轉(zhuǎn)到一線城市的醫(yī)院診治�！�
程父也明白，不過好歹是松了口氣。
程究被轉(zhuǎn)入了重癥監(jiān)護室，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他人還沒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身上裸露的皮膚都有傷，臉上也是。
程夫人打來電話，連忙詢問程究情況，程父就走到一邊接電話，安慰她說：“人找到了，已經(jīng)搶救過來了，剛轉(zhuǎn)入重癥病房。”
“還好，搶救過來就好，我可憐的兒子，我就說嘛，當初就不該同意他跑去北嶼，好說歹說，就是不聽勸�！�
“好了好了，什么時候了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什么沒意義，都是你的錯，好端端非得讓他走你老路，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就怕他有事，沒想到，還是來了�！薄 〕谈笡]和程夫人爭吵，耐著性子安撫她情緒，又問起了家里情況。
程夫人擦了擦眼淚，說：“程回也病了，哭的嗓子都啞了，這會剛睡著�！�
“怎么這么嚴重？”
“她嗓子以前就做過手術(shù)，這會情緒激動，哭的太多了，醫(yī)生說嗓子發(fā)炎了，開了消炎藥，還說要是吃了藥也不見好，那得輸液�！�
程夫人說著就嘆氣，倍感無力。
好在程究撿回一條命，她已經(jīng)不敢奢求其他了。
“要不是要照顧回回，我也跟你去北嶼，我的兒子現(xiàn)在躺在重癥病房，我什么也做不了，很無力。”
程父又安慰了幾句，而后說：“不要太傷心，我不在，你照顧好程回�！�
“恩，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兒子還在昏迷，我們家就只有你了�！�
……
程回剛睡著就做了個噩夢，猛地驚醒，嚇了一身冷汗，瞬間精神了。
她醒過來就找水喝，嗓子疼的厲害，吞咽口水都疼。
她剛喝完水，瞥到枕頭邊的手機屏幕一直在閃，來電顯示是賀川，她看了一眼，沒接。
她前幾天一直打他電話，他都不接，她那么難過傷心，第一時間想到了他，他呢，卻不回應(yīng)。
……
賀川一直不知道程究出事的消息，程家封鎖了消息，連他也沒說，還是他聯(lián)絡(luò)了程究，發(fā)現(xiàn)聯(lián)系不上，又想起程回一直找他，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于是親自跑了一趟程家。
來了程家才從程夫人那得知程究出事了，而程回找他，也是因為程究。
他在那刻覺得自己是真過分，連忙去找程回，可她閉門不見，任他怎么敲門，她都不理。
賀川沒轍，不能破門而入，這會畢竟程夫人也在，他站在門口跟程回說了幾句話，讓她開門，用各種聲調(diào)哄騙，她都不聽。
賀川真覺得自己這次做太過了，又不能硬闖，更不能待太久，不合適，就先走了。
唐懷懷那邊幾次三番約他一塊喝酒，她心情也不好，想找人傾訴，想來想去，她認識的人也不多，能說心里話的更是不多，就賀川這么一個。
賀川拒絕了，說這段時間都有事，不會跟她見面。
唐懷懷故意逗他：“是不是小妹妹太傷心了，一直纏著你，小妹妹有什么好呢，你不如跟我玩，想怎么玩我都行。”
她故意曖昧說些讓人容易浮想聯(lián)翩的話，只可惜，賀川是誰，他可不好勾引，直接拒了，說：“沒空，也沒時間，你隨便找人玩。”
他在想辦法哄程回呢。
另一方面，他知道程究的情況后，立刻找人打聽程究的事，得到的消息他已經(jīng)被救援隊找到，送去醫(yī)院了，人還活著。
知道人活著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氣。
他不敢深入去想，程回那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是不是一邊哭一邊打，可他一時抽風，沒接她電話。
她得多傷心，多絕望。
賀川愈發(fā)覺得自己犯渾了，怎么跟個三歲小孩一樣，跟她鬧脾氣，不接電話。
……
程夫人晚上端來瘦肉粥，還有雞蛋羹，給程回吃。
程回胃口極差，吃了幾口就放了勺子，躺在床上，很虛弱，說：“我想哥哥了�！闭f著鼻子一酸，眼淚又開始掉。
程夫人連忙過去抱著她，輕聲哄：“你哥沒事，人已經(jīng)找到了，在醫(yī)院就救治，他肯定沒事，你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你也是，要快點好起來，別太難過。”
“真的嗎？”程回眼睛有光了，“找到哥哥了？太好了，太好了�！�
“傻丫頭，別哭了，再哭，你嗓子又要不舒服了，到時候你哥好了，你又住院了�！�
程回連忙點頭，又哭又笑，慌忙掀起衣服擦眼淚：“我不哭，我不哭，我等哥哥回來，我再也不和他對著干了�！�
“你知道就好�！背谭蛉擞中乃�，又難受，只是不能在程回面前表露出來。
晚上，賀川又來了，帶來了慰問的禮物。
程夫人跟他聊了一會兒，他提出想去看看程回，程夫人說：“也好，你幫忙開導開導她，她每天都在哭，嗓子都要哭廢了，我就怕她嗓子又復(fù)發(fā)，嚴重了就不好了�！�
……
程回房間的門沒有上鎖，賀川走路沒聲音，小心翼翼開了門就走了進去。
她趴在床上休息，脖子上貼著藥貼，是消炎藥貼，足以可見她的情況也不太樂觀。
賀川心臟猛地揪緊，像是被螞蟻一點點啃食，他坐在床沿邊，伸手摸了摸她頭發(fā)，說：“回回？”
程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到有人叫自己，聲音非常熟悉，是賀川，她聽出來是賀川后，也不吭聲，不予理會。
賀川說：“回回。”
他像是著了迷一樣，一遍遍喊她。
程回聽煩了，扯過被子蓋住頭，悶悶地說：“我現(xiàn)在還是很生氣，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生氣，所以來哄你了。”
“不需要，哄你的唐懷懷去。”程回也是氣懵了，脫口而出，也是沒過腦子。
賀川一怔，有些不確定她怎么提起了唐懷懷，即便如此，他還是厚著臉皮說：“你需要，這次也是我不對，不該不接你電話�！�
程回猛地掀開被子，轉(zhuǎn)過身盯著他：“那你說，我給你打電話那個晚上你在哪里？”
她眼睛紅彤彤的，鼻頭也是，看得出來，哭的很傷心。
賀川笑了笑：“在喝酒�！�
“和誰？”
他依舊笑：“回回……”
“是唐懷懷�！背袒貛退f了，她眼睛的光一點點淡下去，“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會知道，是嗎？”
賀川伸過手去握她手腕，被她躲開。
她穿著睡衣，露出纖細的四肢，臉色也不好，整個人顯得異常的脆弱。
他無言以對，笑意一點點消失，他說：“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賀川哥，是我的問題，其實是我不應(yīng)該太依賴你，我哥出事，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給你打了四次電話，還發(fā)了短信，可你都沒理我，以前，以前從來不會這樣�！背袒匮劭粲珠_始掉眼淚，越想越難受，“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那會我就該明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總賴著你，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賀川伸手捧著她的臉，擦掉她的眼淚，慢條斯理說：“沒有下次，我保證�！�
“不了，賀川哥，我說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應(yīng)該像以前那樣，不懂事，一直纏著你�！�
“所以你什么意思？”賀川意識到不妙，冷了臉。
“沒什么意思，就是意識到我也該懂事點，不應(yīng)該討人厭�！�
賀川讀出了她要遠離自己的意思，不，他絕對不希望。
“沒有人討厭你，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么？唐懷懷？”要不然她怎么會知道他那天跟唐懷懷在一塊。
程回搖了搖頭，掰開他的手，“是誰不重要�！�
賀川吞咽了幾下，“程回，把話說清楚，誰跟你嚼舌根？”
他語氣嚴厲起來，眼神像是刀片，一刀又一刀刮她。
程回自然是怕他嚴肅的時候，有些怕，縮了縮脖子：“那不重要�！�
“程回，你非要跟我唱反調(diào)是嗎？”賀川真沒意識到他們倆這會對峙的氛圍已經(jīng)變味了，程回敏銳意識到了，她沒生氣，就是失望，談不上對賀川失望，可能是對自己失望。
程回不敢和他對視，低著頭，看著床單，說：“也不是唱反調(diào)，是在說實話，你敢作敢當，我也累了，不想和你說了。”
她咳了咳，捂著脖子。
這會也不敢鬧太大動靜，畢竟在家里頭。
賀川沉默，無聲看她。
程回被盯著頭皮發(fā)麻：“你該走了。”
……
程究在重癥監(jiān)護室，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辛甘到醫(yī)院看他的時候，只能隔著玻璃看他，他一動不動躺著，很平靜，身上都是管子，呼吸都需要戴氧氣罩，胳膊上還有傷，都是處理過后的傷口了，看起來還是那么血淋淋。
她很心疼。
第七十四章
回去
程父昨晚在醫(yī)院等的時候，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讓程父簽字，還說了要程父做好心理準備，他們能做的都做了，盡力而為了。
程父簽字的時候，手都在抖。
換做別人，也沒法淡定對待。
下午，程父叫辛甘回去休息會，程究還沒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漫無目的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別到時候程究醒了，她又病倒了。
辛甘說：“我回去也沒事，在醫(yī)院待著，可以陪他�！�
孟參長也在醫(yī)院，他是剛來不久，幫著程父勸她，“你看你這臉慘白的跟什么似的，別任性，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他�！�
辛甘臉色的確不好，她原本體質(zhì)差，女孩子嘛，嬌嬌弱弱的，又瘦，而且這段時間也沒好好休息過，臉色當然不好看。
程父語重心長說：“辛甘，你擔心程究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把身體弄垮了�！�
辛甘說：“程叔，我沒事，我想看著程究，我很好，我想等他醒過來，我可以等。”
程父沒辦法再勸了，嘆了口氣：“好，等程究醒過來，看到你在，應(yīng)該也會很高興�！�
……
過了會，孟參長和程父走到一旁說話，孟參長說：“是我沒有照顧好程究，讓他執(zhí)行任務(wù)，沒想到會出事�！�
“這是他的命，沒辦法，不怪你，程究是什么性格，你比我還清楚，這小子，從來不是聽話的主，選擇這行，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老程，你就這一個兒子，不管怎么樣，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程父抽著煙，兩鬢都白了，幾乎是一夜蒼老。
程父沒責怪誰，這都是程究自己的造化。
……
程究的主治醫(yī)生來的時候，辛甘又問了下程究的情況。
醫(yī)生理解她的心情，結(jié)合病人的情況，說：“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力，能不能撐過去，如果撐過去，醒過來后，情況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頓了頓，醫(yī)生說：“其實他的情況比很多人好很多了，至少換做普通人，在那么危險的情況下還有一口氣，已經(jīng)是罕見了。我不能給你打包票，我只能盡自己所學治療他�！�
“謝謝醫(yī)生，我沒有其他問題了，打擾您了。”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你也要注意休息，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等醫(yī)生走開后，辛甘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手機，回消息。
程回也給她發(fā)微信了，問了程究的情況。
辛甘如實回復(fù)了一句，然后關(guān)掉了手機，她此時什么都不敢奢求，只希望程究能夠平安醒過來。
辛母擔心她，一天三四個電話打過來，問她情況。
辛甘臉色平靜回答，說：“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我知道，但是媽媽就是放心不下你，你有沒有準時吃飯？不管怎么樣，多少要吃點，吃什么都行�！�
辛甘勉強笑了笑：“我有吃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餓到自己�！�
她的話，勾起辛母的愧疚心，甚至一度哽咽，說：“你在媽媽眼里就是孩子。”
“媽，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不要擔心，我反而擔心你的身體，我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