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說了，我們不是每天都拿去鎮(zhèn)上賣嗎？”王民打斷她。
王母是個潑辣能干的性子，脾氣也暴躁，揚聲懟他道：“白天累死累活，天沒亮就要去鎮(zhèn)上擺攤賣，一天才賣幾只�。课覀兗铱捎泻脦装僦�！賣得完嗎？”
王民沒說話了。
“媽，你別擔(dān)心了，過幾天可能就有人來收購了�！蓖跷膫タ聪蛲跄刚f。
王母驚喜：“哪個老板要來收購了？王老板還是眉山那個？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不知道？”
“都不是�！�
“都不是，定坡那個？那個要不了多少啊�！蓖跄赶胫�，就算要不了多少，也能出一部分，少虧點。
王民也問著王文偉：“哪個老板要來收？”
王文偉走到一旁洗手，彎腰道：“是顧塵，他說有人找他收出欄雞，全要，我都報價上去了，他還幫我多報了，讓我等消息�！�
“顧塵？和你初中在一起玩那個？結(jié)婚生了孩子那個混子？”王母聲線一下拔高，快速走過去，瞪著眼，“是他？”
“媽，你別這么說人家。”王文偉擰眉，往屋內(nèi)走。
他干了一天活，剛剛又搭了把手，這么晚還沒吃飯，餓得慌。
王母跟著走過來，黑著臉道：“我怎么不能說？你怎么又和他聯(lián)系上了？我可告訴你，少和他勾搭在一起，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媽——”
“畢業(yè)這么多年，他做過什么正經(jīng)事？成天在鎮(zhèn)上瞎晃，就靠他那個老婆養(yǎng)家，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大家誰不知道他怎么樣？我和你爸去擺攤賣雞，經(jīng)�？吹剿掀牛粋�人帶著兩個孩子，命苦得很，”王母冷著聲，“這個人沒一點出息，兜比臉都干凈，你和他交朋結(jié)友，那是要被笑話的！”
王文偉覺得王母說話太刻薄了，他不想吵架，走到桌子前，準備吃飯。
“誰啊？”王民問。
“顧家村那個顧塵，他爺爺以前是木匠，他那個初中同學(xué)，沒個正形的那個，現(xiàn)在天天在外面混吃混喝，沒臉沒皮�！蓖跄刚f完，剛升起的高興一點都不剩，看向王文偉問，“他跟你說有人找他收購雞？”
“嗯。”王文偉不想和她說過多。
聞言，王母開罵：“這個顧塵一點都不靠譜！他說的話不能信！”
“他騙兒子干什么？”王民說句公道話，“這事沒必要騙吧，不成就不成，反正人家有那個心就好了�！�
王文偉認同。
王母則直接道：“吹牛唄，炫耀抬高自己，”她說著，似想到什么，瞇著眼沉聲問王文偉，“他給你打電話還是來雞場了？”
“來雞場了。”
“我就知道！”王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著王文偉，“他是不是拎著雞走了？是不是？！”
王文偉停下吃飯的動作：“一只雞而已，我們多的是，媽，你有必要這么生氣嗎？”
“有必要！你肯定還給他椰絲雞了，那可養(yǎng)了半年！”王母面色鐵青，氣得渾身發(fā)抖，“我說他怎么突然就來找你，說什么收購雞，人家在騙你，就為了那只雞！肯定是拿去和那群狐朋狗友大吃大喝了。”
王母看向王民，滿臉怒意，“顧塵游手好閑，到處蹭吃蹭喝，為了一只雞，都能專門跑來撒謊了，這種人，能來往嗎？！”
王文偉強調(diào)：“是我主動給他的，不是他要的�！�
“他這個人最會�；^！”王母咬牙切齒，“他不開口，你都會給他！你是不是傻？”
“反正我覺得他沒騙我�！蓖跷膫ブ匦履闷鹂曜�，端起碗埋頭吃飯，沒搭理王母。
“你這么信任他，他把你當(dāng)過朋友同學(xué)嗎？再說，他能有這個本事，母豬都能上樹！”王母越想越氣，陰沉著臉，“他的電話是多少？我咽不下這口氣，把他電話給我！”
她非得把顧塵罵個狗血淋頭。
王文偉自然不會給王母號碼，王母鼻子都要氣歪了，恨不得把顧塵祖宗十八大都罵了個遍，最后甚至聲色俱厲道：“以前上學(xué)時，顧塵就沒少帶你干壞事，他是娶媳婦生孩子了，你呢？你和他廝混，以后還怎么娶姑娘？名聲都臭了，誰會看上你？”
說完她再次厲聲警告：“以后不準接觸這個人，他沒好下場的，最后也是妻離子散，離他遠遠的！兒子，你聽見沒有？！”
王文偉沒說話，繼續(xù)大口吃飯。
“王文偉！”王母一口氣都要提不上來了。
王民也趕緊勸：“你別氣你媽，趕緊答應(yīng)了。”
王文偉還是沒說話。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顧塵的聲音，“王文偉，王文偉！”
王母聽出了顧塵的聲音，眼睛瞪圓，“好啊，他還敢來騙我兒子，人怎么就能廢物到這種地步？看我罵死他！”
她剛要沖出去，王文偉比她更快，放下碗筷就跑出去了。
顧塵的摩托車停在雞場門口，大長腿撐著，見王文偉出來了，他松開一只手，傾身遞了東西一疊東西過去，話語里還催促著，“快點快點過來——”
王文偉連忙開門跑出去，他也不知道顧塵要干嘛，只擔(dān)心王母出來為難他，想讓他趕緊走。
顧塵都沒等王文偉說話，把東西往他懷里一塞，“這是兩百塊定金，那個老板今天晚上就要來抓雞了，大概十二點，就是我加了錢的價格，別說漏嘴了，你趕緊準備準備�！�
“走了走了，我還要去雞場通知他們的地方，有事給我打電話�！�
王母出來時，只看到顧塵開車走了，她看著王文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跑什么？你讓他跑了？不是說有人找他收購雞嗎？哪個老板��？不就是怕我問他嗎？就你傻傻被他騙！”
這些雞都出不了欄，眼睜睜看著要虧錢，保本價都沒人要，還要被顧塵盯上，王母越想越氣。
“媽！”
“你喊什么？媽說的不對嗎？他要是真能讓人來收購，我就不叫陳秋花——”
王母信誓旦旦說完，王文偉咧嘴笑著遞給她兩張紅鈔，“顧塵剛剛說，那個老板今天十二點左右來抓雞，這是兩百塊定金�！�
第8章
你哪來這么多錢？！
王母放出的狠話尾音都沒消，在聽到王文偉的話和看到錢后，她的臉上表情非常豐富，五官都要扭曲在一起了，興奮激動和尷尬難堪結(jié)合在一起，看著十分怪異。
她潑辣慣了，臉皮也夠厚，很快被驚喜占據(jù)高峰，快速接過兩張紅鈔，難掩笑意認真查看：“不會是□□吧？”
王民走過來：“誰沒事找事拿兩百塊□□半夜來騙你？你這人，剛剛還那么罵人家�！�
“你閉嘴！”王母訓(xùn)斥王民，她想起一個事，笑意再次收斂，趕緊道，“你報價多少？不會虧死了吧？被那個顧塵騙！”
她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王文偉不滿道：“媽，你把顧塵想得太差勁了，我本來就是報之前的價格，本來還怕太高了，他說太低了，還說我們辛辛苦苦就靠這些雞生活，一斤幫我們多報了三毛五。”
聽言，王母拿著錢面色窘迫，一句話反駁都說不出來。
要是換了其他人，完全可以吃下這三毛五差價，這可是好幾百塊錢，農(nóng)村有的人家，存一年都未必存得到。
顧塵一毛錢都不要，居然主動幫忙提價。
“你啊你——”王民搖頭，“聽風(fēng)就是雨，圓的都能聽成方的，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嗎？這么晚了還在忙活，看著一點都不懶啊。”
王母固執(zhí)又潑辣，一點都不認輸，叉著腰能和半個村的婦女罵架一整天，這還是頭一次被王民罵了不還嘴，氣勢都弱了，小聲道，“那是他們胡說八道騙我，我也不知道那孩子這么能干啊。”
能夠給外地大老板牽線收購雞，肯定是有本事的人，聽說一趟能賺兩三百，在鎮(zhèn)上工作一個月也就三四百，一個月有幾趟，那不是都成高收入了。
“趕緊吃飯，一會要抓雞了，有得忙�！蓖趺翊叽偎麄兓貋�。
王文偉先走回去，王母又看了看手上的兩百塊，想到顧塵幫他們一斤提了三毛五，又能賺一筆。
原本還以為要虧本，沒想到小賺，王母都樂開花了，趕上去噼里啪啦改了口徑道：“顧塵干的就是這活，肯定到處瞎跑啊，看著像沒工作，但人家賺錢啊，怎么就是廢物了？”
“他那兩個孩子，養(yǎng)得肉嘟嘟，白白胖胖的，指定得花不少錢，不然能養(yǎng)那么好？”
“也不知道是誰在胡說八道，這么抹黑他，現(xiàn)在的人啊，嘴里沒一句實話，都干缺心眼的事兒！
把他名聲都搞臭了，真是太過分�！�
......
當(dāng)晚凌晨一點。
王家雞場外傳來摩托車響聲，焦急等待的一家人趕緊出去。
顧塵開著摩托車在前面，后面跟著一輛十二輪大卡車，他一下車，就笑著喊了一聲：“叔叔阿姨。”隨后解釋，“不好意思，多耽擱了點時間，來晚了一點�！�
“沒事沒事，我們也沒等多久�！蓖跄缸呱锨�，對顧塵笑瞇瞇慈愛道，“你要多來找我家王文偉玩，他和你關(guān)系最好。”
王文偉看著王母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變，嘴角抽了抽。
“我知道�！鳖檳m點頭，“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們再一起出去喝喝酒，的確是好久沒聚了，這不是忙嘛，他也忙�！�
“他不忙，”王母連忙說，還強調(diào)道，“一點都不忙，年輕人就應(yīng)該多聚聚，出去溜達�！�
顧塵：“對。”
王母眼角都笑出多幾條細紋，又接著道，“一會多抓幾只雞回去，不吃也留著下蛋�！�
“不用不用，”顧塵一邊幫忙一邊拒絕，“文偉今天都給我一只了，已經(jīng)拿回去了�！�
顧塵和王家人說著話，姚文斌下車了。
今天是第一次收購，他還是要盯著，順便考察顧塵靠不靠得住。
顧塵給王家人介紹姚文斌，恭維的漂亮話可不少，聽得姚文斌心里那叫一個舒坦。
姚文斌給錢是相當(dāng)爽快的，這個價格比他預(yù)期低很多，顧塵給他打電話后，帶他去看了幾家，品質(zhì)肯定過關(guān)。
他知道張鵬盯著這一片，自然是越快抓走越好，立即就打電話調(diào)車過來了，顧塵提出半夜抓雞，得交一部分定金，姚文斌二話沒說，拿錢讓顧塵去辦了。
抓雞，上稱，裝車，結(jié)賬。
非常干脆利落。
愛財?shù)耐跄高@一次都沒親自去數(shù)錢，拿著兩個大袋子就去了后山，趕在顧塵要去下一個雞場前，非常熱情把兩個袋子分別吊在他的摩托車左右兩邊。
每個袋子放著兩只椰蓉雞，只露出雞頭，跟著顧塵的摩托車在山路里顛啊顛，顛啊顛，嚇得咯咯噠直叫。
顧塵給大卡車帶路，來到下一個雞場。
雞場主老早就在門口守著了，焦灼盯著，著急得很。
雖然給了定金，但一切事情沒定下來都還有變數(shù)，他看到顧塵來了，一顆心才放下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么可能不來，姚老板都把定金交了，我們這不是一路忙過來嗎？晚上干活速度慢，諒解一下�！鳖檳m解釋。
“明白明白�！眻鲋饕娷嚿弦呀�(jīng)裝了不少，湊過去問：“他們的報價多少一斤？”
他心里知道，顧塵可能不會說實話，但就是想問問。
報價的時候，顧塵還幫他提高了一毛五，又先給定金，心下對他好感增加不少。
“這哪說得準？品質(zhì)不一樣，價格肯定不一樣。”顧塵說完又道，“你買小雞仔的時候，每個孵化場的價格都不一樣嘛，因為防疫不一樣，成活率也不一樣�！�
“對對對�！眻鲋鞣浅ＵJ同，他聽到顧塵說孵化場的事情，立馬就道，“你能拿小雞仔嗎？”
這一批雞出欄后，雞場進行清理消毒，就要買雞仔繼續(xù)養(yǎng)了，他們這種規(guī)模養(yǎng)雞場，都是去其他市縣批量買小雞仔。
但不是自己去拿貨，也得有中間人，有些雞場需要補貨，有些雞場只需要百來只，中間人就會記著，這樣才能有一定數(shù)量，孵化場那邊就統(tǒng)一發(fā)貨。
價格就是中間人去談。
顧塵既然能讓人來收購出欄雞，如果讓他去買小雞仔，那就是“捆綁銷售”，而且這人還能幫他們提價，又不讓他們給回扣，合作也安心，對他們有利無害。
價格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雞場主肯定想從顧塵手里買小雞仔。
顧塵就等著他問這句話，他湊過去壓低聲音：“以前找我的人少，都是在朋友那邊登記，他拿一批貨回來，再給我，價格低不下來，或者是我直接讓他送了，反正量少。不過，這一次他們都想我去進貨，數(shù)量還真不少，我過兩天要專門去一趟馬紅山，他們要的價格還是太高了，我看看能不能再壓點價格�！�
“你放心，最低都能保證和他們的價格一樣，肯定不高一分錢�！�
馬紅山那邊有幾個大的孵化場，質(zhì)量都很不錯，在雞場主這里認可度極高。
顧塵提起這個，是想生意穩(wěn)成。
讓人來抓出欄雞和賣小雞仔，都是暴利且輕松的活，一天半天就能解決，還連在一起，只需要開著車到處跑。
他這種游手好閑天天想要發(fā)財?shù)娜�，怎么會放過這一次機會。
果不其然，雞場主一聽，當(dāng)下就道：“那我肯定要啊。”
“我們一會說，忙著抓雞了，還要去幾個場子呢�！鳖檳m拍了拍他，前去幫忙。
抓雞的時候，雞場主已經(jīng)盤算著要找這一次要找顧塵拿多少只小雞仔了，這一次小賺一筆，可以多買個一兩百只。
另一頭。
林娟費勁好大力氣，把女兒哄睡后，她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
寂靜的夜里，遲遲沒有傳來熟悉的摩托聲。
小嫣嫣很困了，一直都忍著沒睡，還在等顧塵，等著他的小蛋糕。
林娟哄著女兒，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顧塵是想賺錢的，賺了錢也會想著他們，他這一次那么努力，還被這么對待，心里肯定不好受。
林娟幾次都把手機拿出來了，要給顧塵打電話，怕吵到孩子，她給他發(fā)了短信，他沒回。
等啊等，一直等到三點鐘，她實在受不住了，明天還要早起做早餐送孩子上學(xué)。
林娟迷迷糊糊睡得非常不安穩(wěn)。
不到五點，她就驚醒了，屋內(nèi)靜悄悄，顧塵也沒回來。
林娟第一時間拿過手機看，顧塵四點零五分的時候倒是回她一條短信了：
李大海都說不讓顧塵去找了，他在忙什么？
他是不是不甘心，然后到處找人？可現(xiàn)在都半夜了。
林娟憂心忡忡，忙事情的時候心不在焉，險些被燙到。
等她做好早餐，裝在鍋和桶里后，天也亮了。
兩個孩子自己起床，手牽著手走出來去刷牙洗臉。
林娟笑著走過去，在旁邊幫他們：“快洗，然后我們?nèi)コ栽绮土��！?br />
“哼！”小嫣嫣漱了口，撅起小嘴巴，“爸爸騙人，沒有小蛋糕�！�
她昨天等到很晚很晚，都沒有小蛋糕。
睡醒了都沒有蛋糕，也沒看到爸爸。
“爸爸在忙呀，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呢�！绷志旰逯皨寢尳o你煮了白煮蛋，我們吃白煮蛋�！�
“大騙子，我不要給他吃白煮蛋�！毙℃替踢~著小短腿，跑速往廚房跑。
“慢點�！绷志旮鴥扇松砗�。
三人剛坐下來，摩托聲就傳來。
小嫣嫣第一個先聽到，她快速回頭。
“你們快吃早餐，不然上學(xué)要遲到了�！绷志瓴淮_定是不是顧塵，早上人來人往，騎過去的摩托車很多，還有就是女兒心心念都是吃小蛋糕，就算他回來了，多半也沒買。
顧塵說的是賺錢才買，孩子哪管這個，回來就得買，要是沒看到，說不定都會鬧。
小嫣嫣還是盯著門口，聽了一會后，眼底一亮站起來，“是爸爸�！�
“爸爸沒有買蛋糕。”林娟率先和女兒說好，怕她對顧塵印象不好。
小嫣嫣揪著小手，撅著小嘴巴看向小子嘉，傾身過去嘟囔著：“哥哥，爸爸是騙子，不要和他玩。”
顧塵的摩托車停下來，林娟起身要走過去，他的聲音率先傳來：“人呢？要不要吃蛋糕啊？”
他說完，拎著一個透明袋子走廚房，“今天不吃炒面了，吃蛋糕和牛奶當(dāng)早餐。”
顧塵買了一斤老式的蜂巢蛋糕，還有一板旺仔牛奶。
小嫣嫣眼睛都看直了，小手捂著小嘴巴直笑：“媽媽，爸爸買了蛋糕和牛奶�！�
顧塵把旺仔牛奶插上吸管遞給小嫣嫣：“快喝吧，該上學(xué)了�！�
“謝謝爸爸。”小嫣嫣小手捧著，別提多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