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一起淋了雨,一起去了雙橋溝,還一起吃火鍋吃脆李聽故事,卻不知對方叫什么名字。
“牧曾。”牧曾通過好友添加申請,把名字打給對方:“讀zeng,多音字。”
“溫一一�!睖匾灰灰舶衙职l(fā)過去,解釋說:“后面是兩個一,不是一條大橫杠�!�
牧曾低頭看屏幕,溫一一這么解釋,還真像條大橫杠。
溫一一把電腦放到兩人中間。
他們就這樣,一杯熱咖啡一杯熱牛奶,在這暖烘烘的天氣里,把宮崎駿的《紅豬》看完。
這是個中年飛行員波哥不幸被變成豬的故事。
波哥是主角,大腹便便,不高也不帥。
但這毫不影響他作為一名合格飛行員。
作者把他塑造得有責任,有情懷,懂生活,有自己的世界和追求,他成為了亞得里亞海上一個永恒的傳奇。
溫一一看著畫面里,波哥雙手插口袋,站在船頭,目視遠方,衣擺飄搖,獵獵作響,沒來由,溫一一覺得這豬頭人身的男人,灑脫又帥氣。
電影結(jié)尾,牧曾突然開口:“你看得很入迷�!�
從他的視角看去,溫一一全程目不轉(zhuǎn)睛,甚至眼里帶光。
溫一一視線從屏幕上移開,評價道:“這么有熱枕和真摯的男生,很打動人�!�
她總習慣用些勵志的東西來給自己做精神支柱。
牧曾嘴角一翹,不溫不熱地說:“是嘛,你喜歡這樣的?”
溫一一沒有回答牧曾的話,而是反問他:“下午有空嗎?我們?nèi)ド⑸⒉桨�。�?br />
牧曾一副游手好閑樣,點頭:“當然�!�
他們約了下午三點。
從民宿徒步,沿山路往下走。
牧曾還是一身黑衣黑褲,溫一一換了身白色棉服。
路上偶爾有車和牛馬,還有牛馬糞便。
他們不緊不慢踏在馬路
殪崋
上。
溫一一問牧曾:“你要在這里待多久啊�!�
“不知道,”牧曾眺望遠方,“到要走的時間,就會走。”
溫一一:“哦。”
牧曾也問她:“你呢?”
溫一一學牧曾的話,說:“不知道,到要走的時候就會走�!�
牧曾好氣又好笑。
走走停停,溫一一拍了不少沿途風景照,一路走到雙橋溝景區(qū)門前。
兩人心照不宣。
溫一一又到那位賣脆李的嬢嬢跟前,這次不問價格,直接就要:“你好,我買五斤�!�
嬢嬢抬起瞌睡的腦袋,用渾濁的眸子瞧溫一一,問說:“妹子,這么多吃得完嗎?”
溫一一指著始終跟在她身側(cè)的牧曾:“他喜歡吃�!�
嬢嬢才哦了聲,給溫一一裝了五斤的脆李。
錢依舊是牧曾付的。
兩人原路返回時,溫一一拎著袋子,說:“等下A給你�!�
牧曾點頭:“可以�!�
***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晴。
溫一一又是被樓下的爭吵聲吵醒。
溫一一睡眼惺忪,趴到窗戶邊看情況。
這次除了嬢嬢和那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外,還有藏族小哥。
小哥手里提著個裝貓的太空箱。
溫一一瞇起眼。
今天又是個大晴天。
陽光普照,落地窗對面,幺妹峰在白云下若隱若現(xiàn)。
等溫一一下樓,一眼就看到大廳里多了一只小三花。
貓咪剛到新環(huán)境,怕生,小身板縮在收銀臺邊。
藏族小哥按溫一一每天雷打不動的早餐內(nèi)容上菜,溫一一好奇:“怎么突然養(yǎng)貓了?”
藏族小哥把早餐上齊,重重嘆了口氣,小聲說:“早上電纜局的負責人給嬢嬢賠禮道歉,還買了一只新貓,可她不肯要,她只接受道歉,嗯,反正就又吵起來了�!�
嬢嬢不肯要貓,可貓已經(jīng)買了,兩個吵架的當事人不歡而散,這可憐的沒人想接手的貓咪,就只能暫寄在藏族小哥店里。
藏族小哥扶額,一個頭兩個大:“我媳婦兒貓毛過敏,你說,這什么事兒哦�!�
溫一一圓鼓鼓的雙眼轉(zhuǎn)到收銀臺角落,小三花歪著貓腦袋,怯生生打量著新環(huán)境。
牧曾出門了一整天,乘著月色回來是,溫一一正蹲在大廳一角逗貓,笑得花枝亂顫。
她披著件帶熊貓耳朵的外套,整個人暖洋洋的。
牧曾找藏族小哥討了杯溫水,喝完渾身暖起來了,才來到溫一一身邊,蹲下來想同她一起逗貓。
小三花怕生,牧曾一身未消散的寒氣過來,小三花噗呲四條腿跑了,躲回收銀臺后頭角落里。
牧曾有些傻眼。
溫一一拍掉身上沾的毛,站起來,笑眼盈盈望著牧曾。
牧曾臉上幾分尷尬。
為緩解尷尬,牧曾指著樓頂方向,問:“上天臺看星星嗎?”
外面的世界是個位數(shù)的氣溫,寒氣冷得貓都嫌棄。
按正常的道理溫一一該拒絕。
但溫一一瞧著牧曾亮堂堂的雙眸,她不正常地點頭,同意一起看星星的邀請。
今夜萬里無云,兩人爬上天臺,抬眼就是萬里星空。
民宿坐落在雪山腳下,旁邊有雪山水匯集而成的溪流。
藏族小哥在天臺擺了秋千,還有黃色氣氛小燈泡。
兩人坐在秋千上。
溫一一有一下沒一下蹬著腿,讓秋千動起來。
夜風寒涼。
牧曾側(cè)目,借著小燈泡的光線,看到女孩的眸鑲著緋紅,像醉紅的桃花。
風把頭發(fā)吹亂,溫一一拉起有熊貓耳朵的帽子,蓋住腦袋。
牧曾心癢癢。
他突然問:“我想做一件事�!�
溫一一回頭:“什么?”
牧曾定住腳,把搖晃的秋千停了下來。
他招手:“你靠過來點�!�
溫一一黑潤的圓眼睜得又大又亮,耳尖一片燥紅。
溫一一望著牧曾,她覺得有灼熱的火光在牧曾眼里跳躍。
兩人的鼻尖都被冷風吹紅。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靠近眼前這個男人,就像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應該和這個男人上天臺,不應在那天雨夜去送傘。
可溫一一像魔怔了,身體不受清醒大腦控制,一步步朝這個危險的男人靠近。
溫一一挪到牧曾身邊。
兩人成年人的身軀挨坐在一起。
“可不可以,”牧曾語氣輕得像怕嚇壞小姑娘,“不要躲閃�!�
溫一一眨巴眨巴眼睛。
牧曾的氣息慢慢把溫一一籠罩。
牧曾的唇瓣冰涼,卻又帶著輕快和明媚。
四瓣滿載桃色的唇貼在一起,輾轉(zhuǎn)馳騁。
浩瀚星空,夜色撩人。
耳邊是溪水聲,是蟲鳴聲,是呼嘯而過的車輪聲。
牧曾的唇最后停泊在溫一一的前額。
溫一一腦袋嗡嗡作響。
僅一場吻,引發(fā)了她腦海里的雪崩。
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牧曾那通溫柔至極的電話。
他像個浪子。
***
九月十二日,星期三,晴轉(zhuǎn)小雨。
牧曾今天醒得早。
確切的說,昨晚從天臺分開后,牧曾就沒合過眼。
滿心滿腦里都是溫一一柔柔軟軟的味道。
睡不著,干脆早早起床,下樓,在大廳守株待兔。
可守著守著,樓上的兔子一直不下來。
八點的時候藏族小哥開車從外頭回來,瞧牧曾在樓下,遙遙揮手打招呼,并說:“正好,有東西要給你�!�
牧曾聞聲望去,有股不祥預感冒出來。
小哥把車門鎖好,三兩步往屋里走,邊走邊說:“那作家小妹早上七點半的大巴出山了,說怕你還沒醒沒好意思打擾你,托我給你帶了東西�!�
藏族小哥的聲音洪亮。
可牧曾覺得,周遭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間,從他的意識里抽離。
牧曾起身的動作踉蹌了一下,腿磕到桌角,鈍痛讓他清醒。
藏族小哥把信封從口袋里掏出來,還沒拿穩(wěn),就被牧曾一把奪走。
牧曾急哄哄地要把信封拆開,可又怕自己粗魯?shù)膭幼靼牙镱^的東西撕碎。
藏族小哥嚇了一跳,瞧牧曾急紅的雙眼,叫住他:“你、你、你別急,我給你拿剪刀啊�!�
最后信封是牧曾用小刀小心翼翼劃開口,信封里頭躺著一張大熊貓明信片。
牧曾指尖發(fā)顫,把明信片抽出來。
明信片上,溫一一手寫字體秀氣又可愛。
但文字內(nèi)容,較牧曾覺得一點都不可愛。
溫一一在信上說:“你是一匹野馬,所以你該屬于草原�!�
而她,只是生長在自己秘密花園里的一株含羞草。
三個月后
04
三個月后
三個月后。
十二月初的A市剛下完兩場大雪。
溫一一踩著白晃晃的積雪回到公寓,換下花里胡哨的衣物,手機在她預料中響了。
來電顯示是“媽媽”。
溫一一躍身躺進沙發(fā)里,接起這通她不得不接的電話,小心翼翼地叫人:“……媽�!�
溫媽媽聲音中氣十足:“相親又整黃了?”
溫一一扣著毛衣上的雪花紋理,乖乖應著:“嗯�!�
溫媽媽:“你啊你�!�
她一一倒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像皮皮蝦一樣蜷縮起來,任冰涼的手機貼在耳邊。
溫一一今天在親媽的“要挾”下,又去相親了。
這次的相親對象從事服務行業(yè),言行舉止周到體貼,相處下來是讓人覺得舒服,
可溫一一沉不下心。
她的心似乎丟在那座大山里了。
偶爾睡夢中,她覺得自己還在山上,或者在出山的大巴里。山路蜿蜒盤旋,大巴車搖搖晃晃,她像片透明的云,隨風搖曳,恍恍惚惚飄旋在無人的大山里。
溫一一扣著沙發(fā)邊緣,找借口:“這個相親對象太高了,和他說話我要仰著頭,脖子不舒服�!�
溫媽媽:“歪理!”
溫一一嘀咕:“本來就是嘛……”
溫媽媽又把那通教育理論搬出來:“又沒正經(jīng)工作,也沒朋友,你快三十了寶貝,難道要一輩子窩在爸媽身邊嗎?”
溫一一小聲頂嘴:“我又沒天天粘著你們�!�
“那工作呢?”
“寫書真的可以賺錢�!�
“那能給你交醫(yī)社保?五險一金?”
溫一一:“……不能�!�
溫媽媽氣急敗壞:“相親和工作,總有
銥驊
一樣要聽我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