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超市，原路返回。

    “為什么不網(wǎng)購？”牧曾乖乖跟在溫一一身后，左手提米右手提油，踩著溫一一留下的雪地腳印，心想今天自己不來幫忙，前面那小家伙是不是要自己提東西：“現(xiàn)在很多超市可以一小時送貨上門�！�

    溫一一拎著最輕的塑料袋，腳步輕快：“我喜歡購物的感覺�！�

    牧曾想到方才溫一一試吃蛋撻時彎彎的笑眼。

    嗯，贊同，他現(xiàn)在也喜歡購物的感覺了。

    溫一一只讓牧曾幫忙把東西提到電梯口，邊道謝邊下逐客令：“謝謝，你走吧�！�

    小身板橫在電梯口不讓牧曾進(jìn)來。

    牧曾摸摸鼻梁，問：“下次還能見面嗎？”

    溫一一搖頭：“不能。”

    “好，那下次見�！蹦猎�像聽不懂溫一一的話，電梯門徐徐合上，他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揮手道別。

    溫一一哼哼兩聲。

    ***

    下次見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雪飄飄忽忽的下。

    臨近期末，來泡圖書館的學(xué)生與日俱增。

    圖書館的夜班工作也為此拉長兩小時。

    周五那天花雙玲要給男朋友過生日，求溫一一幫她值周五的夜班。

    溫一一孤家寡人一枚，上什么班都沒差，爽快答應(yīng)。

    花雙玲為表感謝，送了溫一一一張面值150元的一家小書店購物券，花雙玲說：“我不怎么愛讀書，券月底過期，我看你經(jīng)常抱著書在看，你應(yīng)該比我更需要這張購物券�！�

    購物券背

    依譁

    景是水墨畫，面上文字用的是瘦金體，紙張材質(zhì)特殊，仔細(xì)看有金色的亮片鑲嵌。

    溫一一輕呼：“好精美。”

    花雙玲笑道：“店也很nice，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值完一天夜班就能有兩天休息，花雙玲把書店地址發(fā)給溫一一。

    次日，溫一一帶著筆記本電腦，跟著導(dǎo)航尋到了那家書店。

    是家隱在熱鬧巷尾的小店面。

    積雪掃出一條路，門口堆著一只半米高的雪人，墻上掛著用瘦金體寫的招牌：城南書店。

    櫥窗上擺著一本人文歷史和一本蘭亭集序。

    溫一一推門而入，屋里撲來的暖氣讓她呼了口氣。

    門邊立著手寫的小黑板，黑板上有近日書訊。

    粉筆字端端正正寫著：新到圖書《蘇軾的朋友圈》、《耶路撒冷三千年》、《萬物簡史》。

    老板是位頂著白花花頭發(fā)的老太太，一身中規(guī)中矩的民國風(fēng)旗袍，立在收銀臺邊，與新來的顧客打招呼：“歡迎光臨�！�

    溫一一從入門后眼睛就在發(fā)亮。

    這里的一切，都太符合溫一一的要求。

    花雙玲說得對，她很喜歡這家書店。

    店里人不多，溫一一挑了幾本想要的書，拿著購物券到收銀臺結(jié)算。

    老板看溫一一手上的電腦包，說樓上有免費區(qū)。

    溫一一提著東西上樓，才發(fā)現(xiàn)二樓是另一番小天地。

    二樓沒有一排排書架，空間看著明顯比一樓大，樓梯邊有個賣飲品的吧臺。

    書桌是桃木款。

    周末時間，許多附近學(xué)院的學(xué)生到店里買書看書，氣氛比樓下熱鬧。

    溫一一選了個靠邊位置，放好東西，看到一只懶洋洋趴在壁爐邊的藍(lán)貓，溫一一過去給貓咪拍了張照，發(fā)朋友圈，定位“城南書店”。

    今天周六，那個“跟蹤狂”不出意外聞著朋友圈的味就尋來了。

    ***

    溫一一點了一杯果茶，還有一杯熱咖啡。

    牧曾到時，咖啡尚有余溫。

    旁邊其他座位的人聲窸窸窣窣，不是很吵，混著輕音樂，別有番感覺。

    牧曾又去吧臺點了份小甜品，端來給溫一一品嘗。

    每個座位上頭都有一盞花瓣形狀的吊燈，昏黃光線灑在溫一一頭頂，發(fā)絲仿佛在發(fā)光。

    溫一一悻然接受他遞來的提拉米蘇，俏皮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

    牧曾什么都沒帶，干巴巴一個人，坐在溫一一對面。

    溫一一把電腦屏幕暫時睡眠處理，舀一勺提拉米蘇，味蕾感受甜苦，“你說我們以前認(rèn)識，”她細(xì)聲細(xì)語地問牧曾：“是怎么認(rèn)識的呀？”

    牧曾微愕，半晌在溫一一狡黠的笑容里，回憶起他們現(xiàn)在是在“失憶梗劇本”里。

    牧曾清了清嗓子，低聲問：“你想聽？”

    溫一一極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聽你掰�！�

    牧曾氣笑。

    溫一一捧著臉，一副她準(zhǔn)備好聽故事的樣子。

    牧曾開口，把他們的遇見娓娓道來：“有一天，我在山上淋雨……”

    “你看著有三十歲了吧？”溫一一使壞，打斷牧曾，“為什么要淋雨呢？成年人應(yīng)該懂得躲雨啊�！�

    牧曾啞火。

    溫一一：“嗯？”

    “因為接到了不太好的消息，”談起原因，牧曾語氣帶著幾分落寞，“腿嚇軟了�！�

    溫一一頓了頓，收回笑意，“哦�！�

    牧曾問：“不好奇是什么消息嗎？”

    溫一一放開撐下巴的手，嘴里還有提拉米蘇的苦：“腦袋空空的很舒服，我不想裝太多東西�！�

    這理由。

    牧曾換個方式：“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溫一一：“不聽恐怖故事�！�

    “不恐怖�！蹦猎�想了個詞，“是個童話故事�！�

    好嘛，作為童話故事的編造者，溫一一愿聞其詳。

    牧曾喝口咖啡潤喉，混著音響里的輕音樂，把所謂的童話故事娓娓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大灰狼勵志要靠自己的本事周游世界，可這世界才周游不到一半，大灰狼就誤入人類陷阱，生死攸關(guān)，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好心狼救了出來。

    好心的狼把大灰狼帶回家，大灰狼說等他以后成為了不起的狼王，他會報答好心狼的。

    好心狼不在乎這些，他的家里有只生病的母狼，還有一只剛出生的小狼崽。

    好心狼對大灰狼說：“我只愿家人平平安安�！�

    有宏偉壯志、沒成家的大灰狼并不懂這平凡的愿望。

    可惡的獵人怎么肯放過這些狼呢，他們尋著大灰狼的血跡和氣味，找到了好心狼的窩。

    講童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溫一一咬著提拉米蘇的小勺子，眨眼：“然后呢？”

    牧曾：“大灰狼傷未痊愈，好心狼是真好心，拼死搏斗，最后死了。”

    溫一一大腦超負(fù)荷運轉(zhuǎn)：“啊�！�

    牧曾還沒繼續(xù)往下說，手機卻響了。他讓溫一一稍等，起身到外頭小陽臺接電話。

    溫一一低頭把剩下小半口提拉米蘇吃完。

    牧曾接完電話回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說：“我要走了。”

    溫一一雙眼直勾勾看著牧曾，里頭求知的欲望搖搖晃晃地要溢出來。

    “想聽后續(xù)？”牧曾尾音都帶著笑意。

    溫一一沒出息的點頭。

    牧曾趁火打劫：“那明天可以跟我吃晚飯嗎？”

    溫一一嘟囔：“可是媽媽說不許跟陌生人吃飯。”

    立的失憶人設(shè)不倒。

    “溫一一，”牧曾深深吸了口氣，“好樣的�！�

    ***

    牧曾確實有急事，撩撥幾句后就急匆匆走了。

    溫一一把睡眠狀態(tài)的電腦喚醒，重新打開word，沾了提拉米蘇粉的手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進(jìn)入創(chuàng)作狀態(tài)。

    她是溫馨的童話家，美好的童話故事里沒有廝殺。

    傍晚的時候，溫一一微信里收到了牧曾發(fā)來的定位，是家火鍋店。

    牧曾附言：“你愛吃辣味火鍋吧，明天晚上七點半，我在這里等你�！�

    溫一一點開定位鏈接，查了下火鍋店到家有多遠(yuǎn)，然后問：“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

    牧曾：“你告訴我的�！�

    溫一一：“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

    “因為你沒失憶前，”牧曾隔著屏幕，什么都敢說，陪溫一一玩夠失憶環(huán)節(jié)：“我們是親密關(guān)系。”

    嘴巴都吃過了，就是親密關(guān)系了。

    牧曾是這么認(rèn)為的。

    我喝過的咖啡

    07

    我喝過的咖啡

    溫一一在情感上有點傾向浪漫主義。

    感情的升華，除了氣氛到位、一些小儀式感也要跟上。

    沒有鮮花和告白的開始，不算一段關(guān)系。

    溫一一順著牧曾的話往下問：“那你和我告白的時候，場面有多大呢？我喜歡粉白漸變的愛莎，你送的花束里有她嗎？”

    這個問題把牧曾問住了。

    牧曾剛從奶奶庭院里出來，文萬意跟在身邊，提著奶奶塞給他們的糕點。

    牧曾轉(zhuǎn)頭問文萬意：“愛莎是什么花？”

    “槍炮玫瑰�！蔽娜f意別的不行，生活小情調(diào)上的事比誰都通，“玫瑰中的勞斯萊斯�！�

    牧曾點了點頭，不是很懂，但聽著形容應(yīng)該很貴。

    低頭，牧曾往聊天窗口上敲字：“那個場面太浪漫，下次我找個機會，讓你重溫一遍。”

    攥著手機等回應(yīng)的溫一一：“……”好吧，說不過他了。

    其實不是溫一一不肯和牧曾吃飯。

    是溫家有個小規(guī)定，無意外每隔兩周的周日是固定要回家，跟父母吃一頓晚飯。

    火鍋店到家要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溫一一只能二選一。

    上周溫一一就沒回去。

    這周在群里又說不回去。

    溫山山最先發(fā)現(xiàn)異常：“你居然有朋友？和誰吃飯？男的女的？”

    溫一一心想臭老哥你絕對想不到是給你漲工資的老板要請我吃飯。

    面上肯定不能這樣回應(yīng)，溫一一挑著話說：“新同事，一起吃飯�！�

    “哦，”溫山山還想刨根問底：“圖書館的人我倒是認(rèn)識幾個，你和誰去？”

    溫一一：“哥，我上個月過完生日，二十八了�！闭埥o一位二十八的成年人一些隱私空間吧。

    溫山山發(fā)了個“我懂”的表情包。

    溫一一也不知道

    銥誮

    他到底懂哪個方面。

    父母倒是沒說什么，只讓溫一一注意安全，天氣預(yù)報說最近又要有場大暴雪。

    室外天氣冷得像冰窖。

    暮色沉沉?xí)r溫一一裹著大衣出門，她是真給牧曾面子，難得的周末，坐著公交車搖晃到目的地。

    說好的約在七點半，男人比溫一一更想早點見面，他想開車去接溫一一，被溫一一一以不熟為理由拒絕，男人只好灰溜溜地去目的地等待。

    溫一一上網(wǎng)查過這家火鍋店，網(wǎng)友評論是個高級的地方。

    想不明白火鍋店能高級到哪里去，直到見到火鍋店華麗的大門，進(jìn)到燈光璀璨的大廳，溫一一才知道所謂“高級”在何處。

    牧曾定了樓上包廂。

    溫一一在服務(wù)生的引導(dǎo)下進(jìn)了包廂，見到牧曾。

    男人靠坐在椅凳上，招手讓溫一一過來。

    屋里暖氣足，溫一一邊走邊把厚外套脫了，牧曾看到外套上沾了幾片還沒融化的雪花，問：“又下雪了？”

    溫一一點頭，坐在牧曾對面：“一點點�！�

    桌子是方方正正的長款桌，一間包廂能容納六到八人。

    包廂開了小片落地窗，可以看到樓下繁華熱鬧的街市。

    牧曾今天的連帽衛(wèi)衣顯年輕，額發(fā)散落，線條分明的指節(jié)翻著菜單，問溫一一：“能吃辣吧？”

    這是家川蜀人開的麻辣火鍋店。

    溫一一的味蕾在回憶成都火鍋味兒，成為朝九晚五的打工人后很久沒吃了，她嘴饞，點頭：“可以。”

    然后就上來了一口辣鍋，清湯躲在大鍋中間不到一個巴掌大的口里，其余全是辣。

    他們和上次一樣，一人一邊，下菜，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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