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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秦鹿不敢說話,梁妄才道:“不言語本王就當你默認了�!�

    說完這話,他又讓謝盡歡將顧定晴的尸體帶出自己的房間,出城后找個地方埋了就好。

    書是秦鹿從黃鼠狼那兒帶回來的,毒藥卻不是秦鹿給顧定晴找的,顧定晴趁著秦鹿帶金杯去了梁妄的房中,在江旦帶走謝盡歡時便偷偷潛入了秦鹿的房中,把那本書偷了過來。

    桌上的藥,與兩張符都是黃鼠狼精給她的,作為交換書本的條件。

    那日黃鼠狼精從城外林中逃脫之后,便猜到了事情由顧定晴而起,所以才會找上她,本想借此機會報復,卻換了個與顧定晴交易的機會。

    顧定晴答應他,秦鹿從他手中搶走的書她會原封不動地還給黃鼠狼精,但前提是黃鼠狼精得給她制作忘憂水。

    忘憂水,實則也是毒藥。

    但多了兩張符,一張是同生,一張是連理,服用了忘憂水后便可忘記今生今世一切煩惱,換得來生來世與周熠的相隨,刻在魂魄中的兩道符,會讓他們在同一時間,距離相近之處轉世,同生,便是沒有時間相隔,連理,便是沒有距離相絆。

    忘生忘死忘情忘盡,再生再世再活再遇,書上都寫清楚了。

    顧定晴本就知道,她不過是有些小壞,撒了個謊騙了秦鹿,也騙了安心離開的周熠,如若黃鼠狼精不來,顧定晴也會買毒藥自盡的。

    一包砒霜的錢最終換成了一塊豬油蔥餅。

    她與周熠許了來世,來世必能相遇。

    梁妄與秦鹿離開燕京時,江旦過來送行,梁妄將一副字畫送給江旦,江旦見了高興老半天,一直在心中懷疑對方的真實身份,卻因為這一幅新字得到了肯定的證實。

    他沒什么能送給梁妄與秦鹿的,只說他在考取功名之前爹娘都是做生意的,開了間小鋪子,做的核桃云片糕味道不錯,本是帶給謝盡歡路上吃的,結果盡數送給了他們倆。

    馬車離開燕京,謝盡歡架著馬車,心里雖然不甘,但還是忍下了。周家早間派人來找他,說想請教他填了供祖院落的事,謝盡歡還差些用具,也想吊一吊周家人,于是便答應開春了之后再來燕京替他們解決,到時候向江旦要核桃云片糕也不遲。

    秦鹿自昨晚得知顧定晴死了之后便一直都低迷著,梁妄見了心煩,道:“本王都沒罰你,你擺著張臭臉做什么?”

    秦鹿抿嘴:“正因為主人沒罰我,我才擔憂�!�

    她自責,因為自己的疏忽沒能救回顧定晴,但也知道顧定晴跟隨周熠死的心已經打了結,是解不開的,所以一夜過后,她差不多也就放下了,只是梁妄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古怪,她總覺得心慌。

    梁妄聽她這么說,嗤地一聲笑道:“瞧你,皮癢得厲害啊�!�

    秦鹿搖頭:“也不是皮癢,就是覺得你對我失望透頂,以后恐怕也不愿再用我辦事了�!�

    梁妄挑眉,于是說:“那爺罰你�!�

    秦鹿眼眸一亮,看向他,等罰。

    梁妄扯了扯嘴角,指著核桃云片糕道:“罰你全吃了,不許剩。”

    秦鹿?jié)M臉疑惑,不明白這個罰的意義,但還是聽話地咬了一口云片糕,早先吃過難吃的,已經留了陰影,這回嘗到記憶中熟悉的味道,秦鹿頓時道:“是、是那家的味道!”

    梁妄一愣,伸手:“是嗎?給爺也嘗嘗�!�

    秦鹿搖頭,將核桃云片糕收好:“王爺說罰我全吃不許剩,你不能碰的�!�

    梁妄聽她叫自己一聲‘王爺’,不禁揉了揉眉尾,慵懶地靠著,說了句:“小氣包。”

    馬車踏著白雪出了燕京城,車輪在融雪的泥地里留下了兩條痕跡,迎風飛來的藍冠白羽壽帶鳥跟隨著馬車揮著翅膀,車窗內伸出一只細白的胳膊,壽帶鳥停在了對方的手指上,低頭一轉,入了馬車。

    第46章

    燕京舊事:一

    驚蟄時分,

    桃花正艷,粉白一片,

    偶爾有桃枝上站了兩只黃鸝低聲鳴叫。

    極南處入春早,到了驚蟄天便暖和起來了,這處臨近海,海邊有個島嶼上中滿了桃花,原是一處風景,那島嶼離岸邊不遠,

    有一條小路可直通上去,只有退潮時路現。

    春風一過,滿海面都是紛落入水的桃花瓣,

    粉紅一片,也算是個妙景。

    聽人說,

    這處海距離另一邊的海岸并不遠有黃南國。

    世界分布了許多個領域,并非處處都是天賜王朝的地界,

    四海之外天外有天,便是天賜王朝,

    也沒占領這塊地界的全部,極北與極西都是草原,

    那里的族類多,各個層出不窮的小國家可能十年之內就能起伏好幾個。

    再往遠了走,有樓蘭小國,往上還有那些青樓里金發(fā)碧眼的女子原先的國家,她們大多是漂洋過海來的,

    也有一些從小就被賣入了天賜王朝。

    赭州位于天賜王朝的南邊,便是臨海地區(qū),金珠城更是在海邊上,如若往城門上一站,還能看見深深的幽藍海水往岸上拍打的景象,南城門正對著桃花島,因為金珠城主要靠海里珍珠出名,故而得了這個稱呼。

    在金珠城中,最貴的是珍珠,最廉價的也是珍珠,有黑珍珠,不知在蚌中過了多少年,足有雞蛋那么大,價值連城,便是有錢人也未必買得起。自然也有那些形狀不好,多為女子發(fā)上頭飾,或者衣上墜飾用的白珍珠,經過打磨圓潤,不值幾個錢。

    金珠城幾乎掌握著與南海那邊國家的所有往來貿易,成了必經之路,金珠城中天賜王朝的人只占了一半,還有其他國家的人在此定居,船商路上比比皆是,大家手上都攥著自己國家產的好貨來此換賣。

    金珠城的珍珠有名,但天賜王朝最有名的還是文房四寶、茶瓷玉綢,這幾樣東西分別在天賜王朝的不同地界,也有商人不遠千里,十兩的茶,送到了金珠城再轉手賣給外國人,就成了百兩幾百兩,其中賺得很大。

    風滿堂是金珠城中商人們最喜歡做生意的地方,因為風滿堂的店里小二都通幾國的話,這一處有他國的葡萄美酒,也有天賜王朝的百尺長書,有他國的珠寶,有天賜王朝的字畫。

    風滿堂是謝盡歡在金珠城的分家,也是一家茶館兒,不過平日里拿出來供人喝的都是普通茶,饒是如此,在他國人的嘴里也是頂好的了。

    兩年前秦鹿與梁妄搬到金珠城時,風滿堂就已經在這地方幾十年了,謝盡歡看人家的茶樓辦得風生水起,將自己幾十年來的所有積蓄全都花了出來,又向梁妄借了一千兩黃金,才買下了風滿樓,自己甩手掙錢了。

    不過他吃不慣海邊的味,也適應不了這里的水土,在風滿堂內住了半個月便上吐下瀉地連夜乘馬車往卓城的方向走,然后縮在歡意茶樓內養(yǎng)了兩個月才將一身肉養(yǎng)回來。之后只是偶爾與秦鹿書信來往,兩年期間總共也只來了金珠城一次,來時只待了三天,收賬之余找個借口見貪貪。

    桃花吹了滿海岸,風滿堂后院的兩株桃樹也都粉紅一片,整個兒金珠城內都春意盎然,迎春花爬了滿墻還未開,碧綠的葉子已經探了跡象,恐怕清明前后,這里就該熱了。

    此時的風滿堂內,靠窗戶的桌案上放了一個黑色的瓷瓶,瓷瓶里頭插了兩枝桃花,桃花正盛,落了兩片花瓣下來。

    兩盞茶中,一杯是羨陽明月,一杯是蜂蜜桂花水。

    銀邊折扇擱在了窗臺上,男子的手指輕輕有節(jié)奏地來回敲著桌面,他另一只手撐著額頭,桃花眼仔細盯著對面的女子看了半晌,隨后眉心輕皺,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秦姑娘考慮如何了?”

    身穿墨綠長裙的女子端起面前的蜂蜜桂花水,嘗了滿口的甜后,有些不甘心地問:“非要去那什么酒局?我一個女子,摻和進去不好吧?而且去的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秦樓楚館!被我主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你家主人對你那么壞,你還跟著他做什么?”男子說完,低聲笑了笑:“賣家可是個硬脾氣,非要知曉買的人是誰,你既然想要買,就得出面,至多……我與他打個商量,體諒你是個未出閣的女子,隔簾交易,不去秦樓楚館就是。”

    “金風川,我可不是傻子,命與墨哪個重要還是知曉的�!鼻芈蛊沧�,將杯盞往桌上一擱,也擺出不高興的姿態(tài)道:“自與你碰面,你說你有買千年墨的路子我才與你接觸,兩個月下來,千年墨我是沒見著,請你來風滿堂喝茶可喝了有十幾回了,你該不會是故意逗我玩兒呢吧?”

    對面男子相貌年輕,二十出頭,不過一身金衫,穿得珠光寶氣,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光是衣襟處掛著的一小塊玉里都有渾然天成的龍紋,千金難買。

    金風川在金珠城內倒也有名,主要是什么生意都做,往來不忌,小到柴米油鹽,大到秦樓楚館內那些金發(fā)碧眼的女子,只要是買賣,他都沾手。

    他繼承的是他老子的衣缽,金風川的爹金耀年輕時與他國人做生意,跟著船商跑遍了五湖四海,也因為早年吃夠了苦所以才四十多歲身體就不太好,洗手不干在家中養(yǎng)老了,金風川頂了金耀的位置,生意更是風生水起。

    秦鹿與梁妄來金珠城并不惹人注意,金珠城中往來的他國人很多,大家見慣了金發(fā)碧眼的,也有人頭發(fā)天生就白,皮膚也白,眼睛是綠色的、黃色的都有,梁妄這通體純白的在其中也不算多稀奇,故而沒引得多少人注意。

    頂多是他們住的地方附近幾家對梁妄熟悉,知道這人不愛熱鬧,但喜歡一些老玩意兒,知道他姓梁,家中有錢得緊,除此之外,這里的人來來往往時常變動,反而沒了之前在天賜王朝其他地區(qū)的親切感。

    秦鹿玩兒夠了金珠城,這里熱鬧、喧囂、繁榮、新奇,幾乎每個月都能撞見以往不曾見過的場面或東西,不過饒是再有趣味,也始終與生活偏離太遠,商氣兒濃了,人氣兒就淡了。

    秦鹿知曉梁妄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故而在年后打算與梁妄說說,等天氣暖點兒了他們就換個地方住,至于風滿堂這邊,還是讓謝盡歡自己跑腿,不幫他看著了。

    誰知道就在秦鹿打算提話的前幾日,她無意間碰見了金風川。

    來金珠城的兩年,秦鹿聽過金風川的名號,從未見過他,后來知曉他是出海去了,周游了許多國家,近日才回來,剛回來坐轎子就吐了。

    海上風浪大,商船晃成了那樣兒身價不菲的金風川沒半點兒問題,依舊站在甲板上吹風耍帥,結果才回到金珠城內,軟轎坐下沒一會兒,才出了家門口的那條街,就把手伸出了轎外叫人停下來,踉蹌著出了轎子,他扭頭扶著墻邊便開始吐。

    秦鹿就在他不遠處的地方吃面條,被金風川吐的東西濺了一鞋,當下看見了也差點兒吐出來。

    金風川挺不好意思的,他習慣了船上的左搖右晃,反而坐不慣轎子的上下顛簸,金風川為了給秦鹿賠不是,于是送了她一副字畫。

    那字是千年墨寫的,千年墨制造及其不容易,即便是軒城也難找到一塊,梁妄原先有的,是他國送給西齊的貢品,然而一塊墨饒是再珍貴舍不得用,一百多年下來也該用盡了,更何況梁妄根本沒有舍不得,平日里練字來了興致,也拿那塊墨來寫,寫完了字就扔。

    最近那塊墨明顯剩了一指不到,梁妄突然有些心疼了,一日手上提著的筆墨都快干了,他還一直看著那塊將要用完的千年墨,想了想又給收了起來,那副字為了不浪費,掛在了茶房的墻上。

    秦鹿見了千年墨,自然要問金風川是否有這塊墨,金風川稀奇,他說:“這字可是前朝大家張大師的手筆,五十年內不知賣出國,或被私藏,又被遺失了多少,就這么滿滿一幅,我送給姑娘,姑娘不為字畫心動,反而問我墨的來由?”

    “這是贗品�!鼻芈购敛涣羟榈卮链┝私痫L川。

    金風川當即語塞,那的確是贗品,若他真有真品,也不會隨便賠給污了一雙鞋的姑娘,但即便是贗品也值不少錢的,而且這幅仿得那么像,還有人出高價要買呢,若非金風川從不賣人假貨,這幅字還留不到現在。

    他問秦鹿:“你如何知道是贗品的?”

    秦鹿說:“我家主人造詣比這張大師高得多了�!�

    金風川嘁了一聲,顯然不信,不過他仔細打量了秦鹿兩眼,見這姑娘長得斯斯文文,溫婉可人的模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于是道:“姑娘請我喝杯茶,我便告訴你這千年墨的門路如何?”

    秦鹿一聽他原來當真有墨可買,請喝茶這種事兒又花不了幾個錢,于是便將離開金珠城的念頭又壓了下去,答應了金風川,結果這請喝茶,一請就是兩個多月。

    這回又是,上次他說找到了有千年墨的人了,今日卻告訴秦鹿,那男子好色,喜歡在煙花柳巷之地談生意,最好對方還能喝,陪上幾杯,只要把人給喝高興了,他手中再好的東西都能賣出去。

    秦鹿聽了就覺得荒唐,這與酒色交易有何不同?都是要賣臉賠笑的。

    如此一想,她看金風川的眼神便更加嫌棄與鄙夷了起來,一口將杯中的蜂蜜桂花水喝光,秦鹿道:“我當你是正經生意人,沒想到你也干這種不正經的買賣,你若有些商人的誠信來也不必吊我兩個月,我算是知曉你的為人了,金老板,咱們后會無期�!�

    秦鹿說完站起來,又想起了什么事兒,于是眉頭一皺朝金風川看過去道:“本姑娘越想越氣,請你喝了十多次羨陽明月,簡直是糟蹋了這好茶,把錢還來!”

    金風川見她的手伸到了自己跟前,于是握著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手心道:“咦?秦姑娘這手相不錯�!�

    秦鹿見他還不正經,收了手扭頭就走,金風川見人真的氣了,于是笑呵呵地起身攔住了對方的去路,他哪兒想到一個才到他胸膛的女子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氣,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讓他倒地足足一盞茶的功夫起不來。

    金風川哎喲一聲,連忙從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對著將要下樓的秦鹿背影喊:“秦姑娘!墨在這兒呢!我不過是想要逗一逗你,你還真生氣了,我這腿……嘶,怕是要斷了!”

    秦鹿回頭朝他瞪了一眼,見金風川的手中的確有個錦盒,錦盒只有掌心大小,她不耐煩地走過去,拿過來打開一眼,里頭兩層,長條墨塊四個,是千年墨沒錯。

    金風川揉著自己的小腿還委屈:“秦姑娘說要,我哪兒能不弄來?昨夜可是我陪著那人喝了半宿,吐了幾回,才只買來了這四塊,他那兒還有二十四塊墨磚,恐怕得廢不少功夫和銀錢才能得來了�!�

    秦鹿收了錦盒,再看向金風川,有些無奈道:“你這人怎么這個性子?”

    金風川朝秦鹿伸手:“還不扶你金哥哥一把?”

    秦鹿皺眉,哪兒有人敢在她跟前稱自己哥哥的,不過謝盡歡不在,顯少有人喊她姑奶奶了。

    秦鹿知曉她剛才氣急,腳下的確沒個輕重,于是把人拉了起來,又多加了一句:“這四塊我不給錢,權當是你付的茶水費�!�

    “原先就是打算送你的�!苯痫L川借著秦鹿的力站起來,又看了一眼對方扶著自己腕上細嫩的手,忽而一笑,問道:“喂,你與你家主人簽的是賣身契,還是活契?”

    “與你何干?”秦鹿松手,一直看著手中的墨塊。

    金風川扶著墻站穩(wěn),低聲道了句:“我想贖你。”

    第47章

    燕京舊事:二

    “我想贖你�!�

    秦鹿看著墨塊的目光一頓,

    若非這一剎那忍住了,她險些將手中的錦盒朝金風川的臉上扔過去,

    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心想這里頭的可是千年墨,扔了金風川不給她了怎么辦?

    金風川抿著嘴,桃花眼中倒映著秦鹿幾乎靜止的身影,幾個呼吸之后見對方還沒舉動,于是眉心一皺,

    問了句:“秦姑娘好歹說句話吧?我都這么表示了,你不會不懂我的意思。”

    “我聽說,你家中已經娶妻了�!鼻芈钩痫L川看過去。

    金風川是金家獨子,

    十五歲便與人定親,據說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大家閨秀,

    人長得漂亮還溫柔,書香門第,

    十七歲金風川就將人給娶回來了,他今年二十三,

    成親都六年了。

    金風川眨了眨眼,面上有些窘迫,

    還沒開口,又聽秦鹿道:“我還記得,你有兩個兒子了吧?”

    金風川側過臉,干咳一聲道:“是有兩個兒子,不過……”

    “金老板除了正妻之外,

    還有兩個小妾,次子就是小妾生的,如今也算是側夫人了,另外一個小妾還不是天賜王朝的人,據說是棕色的頭發(fā)綠色的眼睛,身量比我們天賜王朝的女人要高許多呢。”秦鹿說到這兒,金風川的臉都要紅了。

    金風川的腿還在痛,不過他一直盯著秦鹿那張說個不停的小嘴,雖然有些心虛,但也覺得有趣,于是他道:“家中生意大,故而娶妻只能是長輩安排,妻子溫柔,對我納妾之事也頗為贊成,我爹只有我一個兒子,幼時還生病險些折了,金家家大業(yè)大,多多開枝散葉也是應該的�!�

    秦鹿唔了一聲,點頭:“的確如此,所以金老板身邊應該不缺女人才是,為何要替我贖身?”

    金風川理所應當地說:“因為你特別�。 �

    秦鹿扯了扯嘴角,忽而一笑:“我還真怕你說因為你喜歡我。”

    “也的確是喜歡你�!苯痫L川想起來,立刻改口:“見第一眼時覺得你漂亮,第二眼時你覺得你性子有趣,之后的幾次接觸,就更加覺得秦姑娘與別的姑娘不同,你爽朗大方,也能開得起玩笑,不拘小節(jié),與你相處分外自在,倒是比回家更加舒適�!�

    秦鹿對他這番言語沒有半分感動,反而險些忍不住翻個白眼,罵一句負心漢。

    不過男人家中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況金家的確有錢,金家的生意如此龐大,日后肯定不能只靠金風川一個,他長子今年才五歲就已經學會打算盤算賬了,日后家里的孩子都得入這一行經商,否則偌大的金家產業(yè)無人繼承,也是砸了。

    比金風川有錢的不多,但稍微有些勢力錢財的,家中的女人卻都不少,金風川有一妻二妾,其實也不算多的了。

    妻子是青春懵懂時聽從父母安排明媒正娶的,替他生了次子的那個小妾是他妻子產子之后身體不好,常常不能同房后主動為金風川提議納的,于是金風川就真的找了個自己挺喜歡的姑娘以側夫人的身份娶回來。后來他第一次出海,在海外險些遇難,又碰見了救他的那個女子,恩情與感情都有,于是把人家娶回來當小妾了。

    統(tǒng)共就這么三個,金風川自以為自己也算有錢人中老實的了。

    雖去花街柳巷,但從不亂找女子過夜,多是去喝酒消遣,對妻子好,對兩個妾室也不錯,長子次子沒有分別,一視同仁,加上他相貌堂堂,身家不菲,想要再納一個妾室,也沒人會說什么閑話。

    秦鹿,當真是他見過的最有趣的女子。

    外放開朗,卻從不與人有肢體接觸,就方才拉他那一下,還是頭一回呢,雖說隔著衣服,也夠金風川心猿意馬了,他從未在旁人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見之高興,不見還想。

    本想再等一等的,等他壓著這千年墨,找個理由見了秦鹿的主人,再向她的主人開口贖了秦鹿,再多的錢他也給得起。

    誰料想這兩個月來,秦鹿雖在他面前提了許多次她的主人,卻從不帶金風川去見,她說這千年墨是她背著主人偷偷找的,金風川卻總覺得,這般昂貴的東西,沒有主人示意,秦鹿不敢動這么大的錢。

    一晃到了今日,他將小墨塊分出,做了誘餌給了秦鹿,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是沒忍住,率先開口說了意圖。

    秦鹿盯著金風川看了許久,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伸手壓在嘴上咳嗽了一聲,似乎是斟酌著用詞說:“金老板,我這個人比較膚淺,要么認錢,要么認容貌�!�

    金風川一聽,昂首挺胸:“我乃金珠城首富,這等身家還不夠?況且,我長得也不丑吧�!�

    秦鹿點頭:“金老板的確有錢也不丑,不過我家主人更有錢,更俊朗,長年盯著我家主人,我恐怕很難對比他不如的男人動心,所以金老板還是另尋女子吧,我不過是個下人,做深院中爭風吃醋的妾,不如獨身自在些�!�

    金風川搞不懂,饒是秦鹿的主人再好,那也與她無關,說到底她就是個婢女,伺候人的,即便她主人同意她每日出來玩耍,不讓她干什么活兒,卻也比不上當主子有人伺候來得舒心,而且怎么從秦鹿的嘴里說出的意思,是他堂堂金珠城首富的身份,還配不上她了?

    “秦姑娘當真不愿意?”金風川口氣有些嚴肅,見秦鹿認真搖頭后,他又軟下聲音道:“你再考慮考慮唄,我必定對你好,大不了……也讓你當個側夫人如何?”

    秦鹿:“……”

    她晃了晃手中的千年墨道:“多謝金老板送墨,那二十四塊千年墨的墨磚我怕是無緣買到了,還是后會無期吧�!�

    金風川眉頭一皺,抿嘴嘆了口氣,開口道:“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秦姑娘不要因為我說了幾句話你便不再買墨了,只要錢夠,墨自然會給,不過這回我不與你做交易,我要與你家主人做交易�!�

    秦鹿咬著牙根笑了起來,她就知道這兩個月都是金風川在耍她玩兒呢,他自己手上就有墨!什么愛喝酒,愛煙花柳巷的另一個老板?都是他自演自說,無非是想看秦鹿為難,覺得有趣。

    她沒回話,噠噠下了風滿堂的二樓,金風川拐著腿,一蹦一跳地湊到了窗戶邊,見秦鹿從一樓大門出去了,于是喊道:“秦姑娘可得考慮清楚了,天賜王朝中自然不會只有我一人有墨,但有的未必肯賣,肯賣得也不一定好找�!�

    秦鹿站在一樓,抬頭朝金風川看去,朝他做了個鬼臉,加快腳步離開。

    金風川見那墨綠的背影離開,心里癢得很,腿也疼得厲害,他歘地一聲展開折扇,扇了扇風后又縮著肩膀覺得冷,于是關上窗戶,坐在桌邊架著腿,繼續(xù)喝沒喝完的羨陽明月。

    一直在一樓守著的金家仆人匆匆上了二樓,焦急道:“主子,嚴小姐到了!”

    金風川無所謂道:“到了就到了,你急什么?三五天前就說要到了,早過了高興的勁兒了,難道一個表小姐來我家,我還得親自去門前迎不成?”

    仆人搖頭,喘了口氣道:“嚴小姐在路上染了風寒,身體不好,夫人帶著大公子出門迎接,卻沒想到病氣過給了大公子,大公子現在家中嘔吐不止,府中大夫說……難治�!�

    金風川險些打翻了茶盞,他起身問了句:“什么叫難治?!嚴玥得的什么�。恳娨幻婢腿旧狭�?既然她身體不好,便別讓她在我府上留著,送回乾江都去!”

    “她是夫人的表妹,從小與夫人感情深厚,自夫人嫁入金府,還是頭一次有娘家那邊人過來看她。這回連帶著大公子病了,夫人也難過了許久,大夫也說嚴小姐不適合舟車勞頓,主子您看……”那仆人也很為難,左右都不是,他話不敢說全,金夫人的意思,便是讓嚴玥在金家將病養(yǎng)好了再回去。

    金風川嗤地一聲道:“等我回去看了祺兒病情再說!還有,吩咐府里人,給嚴玥治病的藥要用好,但兩位公子都不可靠近她的院落,讓夫人也少些往那邊跑,畢竟是病了的人,除了大夫,見誰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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