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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馬車從夏途的身邊走過,秦鹿朝他瞥了一眼,正好聽見了他沙啞的聲音,似乎是無意識(shí)般地喊了一聲:“小鹿……”

    秦鹿一怔,有些晃神,久違的稱呼,卻是出奇溫柔的語調(diào)。

    馬車已經(jīng)在路邊上停下,她的手緊緊地拽著韁繩,再朝夏途的方向看過去,那人嘴角掛著血跡,奄奄一息。

    車內(nèi)梁妄嘆了口氣,道:“想管就管,下個(gè)鎮(zhèn)子再將他丟下。”

    “主人大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jí)浮屠�!鼻芈拐f。

    梁妄撇嘴:“別拿佛家那一套夸我�!�

    秦鹿又笑了笑,她跳下了馬車,輕而易舉地將人給抱上了馬車,夏途看上去身量高,實(shí)則很輕,恐怕是家道中落的這兩年也沒過過什么好日子,更沒吃過什么好東西,臉頰消瘦了進(jìn)去,所以看過去,才會(huì)顯得雙眼更大。

    聞到了血腥味兒,梁妄抬起袖子捂住口鼻,眉頭皺成了個(gè)‘川’字,秦鹿趕忙將馬車內(nèi)的干花包打開,在梁妄的身側(cè)掛了兩個(gè),勉強(qiáng)能散點(diǎn)兒花香味兒中和一下。

    馬車?yán)^續(xù)行駛,梁妄伸腿毫不留情地將夏途朝外踹了踹,然后望著秦鹿駕車的背影,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低聲喚了句:“小鹿。”

    駿馬長(zhǎng)嘶一聲,兩個(gè)前蹄高高抬著,馬車劇烈晃動(dòng),梁妄兩手扶著才勉強(qiáng)沒倒,他瞪大了眼朝駕車的秦鹿望去,結(jié)果看見秦鹿通紅著臉,耳尖如火燒一般,在陽光下呈半透明,那雙杏眼睜大,明晃晃的。

    秦鹿口齒不清道:“王、王爺你……你干嘛這么叫我?”

    梁妄嗤了一聲:“怎么?本王喊不得?”

    “也不是……”秦鹿抿嘴道:“已經(jīng)許久不曾有人這般叫我過,這……這都是我家里人才會(huì)這么叫的,就是我哥哥……后來也沒這般喊過我了�!�

    “喊得就是了!”梁妄撐著眉尾,瞪秦鹿:“你好好駕車!”

    秦鹿臉更紅了,低聲哦了一句,駕車的時(shí)候聽見梁妄嘀咕了句:“什么耳朵,這都能聽見……”

    秦鹿想說,主人,不光方才那句聽見了,現(xiàn)在這句,她也聽見了……

    馬車行走半路,夏途居然醒了。

    夏途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馬車?yán)�,立刻彈身坐起,他肋下腹部被人踹了許多腳,就連胳膊都是酸痛的,不知身上哪處還有問題,劇烈的疼痛叫他幾乎**出聲,可少年緊咬牙關(guān),就是一聲不發(fā)。

    梁妄見人突然躥起又是一驚,不禁伸手捂著心口,心想自己果真年齡大了,受不得驚嚇。

    夏途瞧見秦鹿的背影,雙眼瞪著,再轉(zhuǎn)頭,對(duì)上了梁妄的視線,他似乎是……被人在半路上救了。

    第73章

    瀾城古籍:六

    “別人救你,

    你若醒來,第一句話當(dāng)是道謝。”梁妄看著這張年輕氣盛又滿是傷痕的臉,

    涼涼開口。

    夏途咬著下唇,對(duì)梁妄頷首算是道謝,然后捂著胳膊起身,秦鹿察覺到他的動(dòng)作,還沒開口制止呢,這人便不管馬車尚在行走中,

    直接跳了下去,只聽秦鹿一聲:“哎!”

    夏途滾下了馬車,整個(gè)人倒在地上抽搐,

    掙扎著要起來。

    “你腦子壞了吧?”秦鹿停了馬車,對(duì)著距離自己十多步才勉強(qiáng)站起身子的夏途道:“你要去哪兒,

    若是順路,我送你一程就是了,

    非得跳車,就是要走,

    好得與我說一句,停穩(wěn)了再跳,

    你可知你身上傷了幾處?若無醫(yī)治,會(huì)死的。”

    夏途捂著腹部,慢吞吞地沿著路邊上走,然后秦鹿見他以龜速,慢慢超越了自己的馬車,

    所行之路,分明是同一條。

    “他這是不想受人恩惠,以免受制于人。”梁妄笑了笑:“孩子心氣�!�

    秦鹿本也不打算再管夏途了,見他還能走路的樣子就知曉他沒多大問題,恐怕一路走到下一個(gè)鎮(zhèn)子還能站直著身體呢。

    只是這人瞧上去就知道沒有看病的銀錢,于是她從懷中掏了一粒碎銀子給對(duì)方,也不多,秦鹿臨走前道:“若有想辦之事,若有想護(hù)之人,也得有命再說,錢我丟了就是丟了,你若不撿也被他人撿了去,自己掂量吧!”

    說完這話,馬車快速離開了道上。

    夏途弓著背,捂著身上最疼的地方,望著腳邊的一粒碎銀子,猶豫了會(huì)兒,還是將銀子撿了起來。

    誠如秦鹿所言,他有想辦的事,有想去的地方,也有想護(hù)著的人,所以必須得活著,任何形式的活著都行。

    本是與夏途作別的,秦鹿沒想到還會(huì)再遇見對(duì)方,再遇時(shí),雙方分別已有七日了。

    秦鹿早就離了南都城,因?yàn)轳R車走得也不算太快,加上他們天亮才行,天暗了便要歇下,所以停停走走好幾日,才只是走了距離洛川的一半路也不到。

    定在糧縣沒動(dòng),是因?yàn)檫@里下了大雨,轟隆雷鳴一整夜,于子夜之后就開始落雨,嘩啦啦的大雨如傾盆而淋,別說是馬車,就是行人也不好走。

    這處環(huán)山,客棧掌柜的也是建議他們暫時(shí)別離開,山間道路泥濘不說,上一回這么大的雨,還有道路坍塌了,山體滑坡,致死了許多人,眼看著大雨連下了三日,秦鹿在糧縣逗留了許長(zhǎng)時(shí)間,雨也沒有減少的意思。

    處暑天,便是下雨也依舊悶熱。

    未時(shí)雨水減少了一些,但糧縣的道路上到處都是水流,能沒過人的腳踝,這處似乎早就習(xí)慣了雨水,故而門檻砌得都很高,那水流就在門檻邊上嘩啦啦流淌,糧縣外的一條小河都漫了出來,比平日漲高了許多。

    梁妄坐在二樓的窗臺(tái)邊,一手撐著眉尾,一手正在紙上涂墨,水墨只有簡(jiǎn)單的兩色,墨色與綠,他大筆一揮畫了一幅多處留白的煙雨山水,與窗外滂潑大雨不太相符。

    秦鹿坐在梁妄的對(duì)面給他泡茶,嘆了口氣道:“早間我聽客棧的小二說,昨日走山路離開的一批人果然出了問題,一行六個(gè),死了一個(gè),傷了五個(gè)全都回來了,現(xiàn)在醫(yī)館的大夫都不夠數(shù),一場(chǎng)大雨,不知害了多少人�!�

    羨陽明月端到了梁妄跟前,梁妄抬起杯盞淺嘗一口道:“瞧著這雨,兩日內(nèi)再不停就該成災(zāi)了�!�

    到時(shí)候夠皇帝頭疼的,河水決堤,沖破了水壩,恐怕又是一筆不小的災(zāi)銀,官府上下通氣,折了十分之七,能落到糧縣辦實(shí)事兒的銀錢,剩不了多少。

    越是離燕京遠(yuǎn)的地方,就越難管。

    秦鹿雙手撐著桌面,歪著頭看向梁妄畫的一幅畫,她沒注意,束袖的墨綠色帶子落在了畫紙上,墨水未干,直接勾了一條長(zhǎng)長(zhǎng)的痕跡出來。

    秦鹿一驚,啊了一聲,梁妄垂眸瞧見,輕聲笑了笑:“做錯(cuò)事是要懲罰的�!�

    “王爺打算怎么罰我?”秦鹿最近越來越不怕梁妄口中的處罰,他近來罰她練字的次數(shù)都少了,也可能是秦鹿最近寫的字也算有模有樣,規(guī)整得很。

    “罰你……”梁妄托著長(zhǎng)音,目光再秦鹿身上流轉(zhuǎn)了一圈,挑眉道:“罰你,將這幅畫作下去。”

    秦鹿頓時(shí)苦著臉,軟著聲音說了句:“我不會(huì)畫畫……不然我給王爺打套拳?”

    “姑娘家的舞刀弄槍做什么?”梁妄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指著畫面道:“自己毀的,自己來補(bǔ)。”

    秦鹿拽著被墨染黑一塊的袖帶,在梁妄板著臉一副沒商量的目光里,慢吞吞地坐在了他方才坐下的位置。

    羨陽明月正散著淺香,一股股熱氣輕飄飄地升起,秦鹿握著筆,手有些抖,鼻音哼了哼,問梁妄:“這么一長(zhǎng)條……我畫什么能補(bǔ)救啊?”

    梁妄單手撐在了桌邊,端起茶杯喝著,雙眼垂下見秦鹿?jié)M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心想這丫頭碰見鬼也不見這般為難害怕的,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濃,于是說:“畫你自己吧�!�

    “我?!”秦鹿抬眸看向他。

    梁妄點(diǎn)頭:“小鹿毀了畫,便畫一頭小鹿上去,不為過吧?”

    口氣中,帶著點(diǎn)兒調(diào)侃之意,梁妄的表情卻擺得認(rèn)真,雙眉微抬,就等著秦鹿落筆。

    秦鹿簡(jiǎn)直騎虎難下,心里想著鹿是怎么畫的來著?頭上有角,四肢纖長(zhǎng),身上還有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紋路。

    秦鹿實(shí)在畫不出來,勾了半天,也只淺淺地勾了個(gè)形而已,至于眼眸與絨毛細(xì)節(jié),她一概不知如何下手,正愁眉不展之際,梁妄突然俯身下來,一手撐在了她的左側(cè),一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腕上,幾縷銀發(fā)落在秦鹿的眼前,她只需一抬頭,恐怕就能親上對(duì)方的下巴。

    秦鹿覺得自己被梁妄抓著的手腕很燙,一張臉通紅,渾身僵硬得厲害,卻聽見梁妄的聲音低沉磁性,于她耳邊輕聲道:“放松些,握筆如此用力,筆與你有仇嗎?”

    秦鹿看著自己幾乎青筋暴起的手背,咬著下唇拿不準(zhǔn)主意,梁妄的手指卻松了她的手腕,順著手背的皮膚,幾乎包裹住了她的手,又說:“爺教你怎么自畫。”

    才不是自畫……

    鹿是鹿,她是人!

    秦鹿只握著筆,剩余的步驟全不是她所為的,梁妄握著她的手在紙上輕描淡寫幾步,便將一頭鹿的形狀給定好了,比起秦鹿方才勾的線,多了許多神韻,而他的另一只手,還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著,似乎如此姿勢(shì)一點(diǎn)兒也不累,還很悠閑。

    秦鹿望著梁妄敲擊桌面的手指,半晌卻被梁妄抬手敲了一下頭:“爺教你畫畫兒呢,你亂看什么地方?”

    秦鹿哦了一聲,再盯回畫紙,斑鹿立于紙上,栩栩如生,就連那雙圓圓的大眼睛也如真的一般,纖長(zhǎng)的睫毛根根分明。

    梁妄用筆占了綠墨,一筆染在了斑鹿的背上,一瞬間,如斑鹿背著青山綠水,像是游走在世間的精靈,遠(yuǎn)山近水多留白的一副山水圖,少了幾分氤氳的仙氣兒,多了點(diǎn)兒生動(dòng)來。

    梁妄松開了秦鹿的手,秦鹿也松開了筆,她的手心滿是汗水,再起身時(shí)沒想到梁妄還在她上頭,頭頂直直地撞上了對(duì)方的下巴,就聽見梁妄一聲吃痛地‘唔’,秦鹿回頭瞧去,梁王爺哪兒還有方才的好脾氣,一雙丹鳳眼恨不得能殺人。

    “王爺你……你沒事兒吧�!鼻芈股焓窒脒^去安慰地摸一摸,不過瞧著對(duì)方捂著嘴,也不像是下巴撞壞的樣子。

    “咬到舌頭了嗎?”秦鹿問:“破了嗎?”

    梁妄放手,頗為嫌棄地瞥她,道:“就不問本王疼不疼?”

    “那……您疼嗎?”秦鹿馬后炮。

    梁妄微微瞇起眼,心中覺得不順,但還是沒好氣地回答:“不疼。”

    不疼,但氣。

    具體氣什么,梁妄也不知道。

    秦鹿挺不好意思的,轉(zhuǎn)身看向桌上的那副畫,厚著臉皮道:“王爺,您題個(gè)字上去吧�!�

    梁妄問她:“隨手畫的,有什么好題字的?”

    秦鹿一雙眼睛明亮地望著他,將梁妄的身形都倒映在了其中,她嘴角勾著笑,毫不掩飾且直白地道:“您題個(gè)字吧,我想收起來�!�

    梁妄心情好轉(zhuǎn)了,坐下給秦鹿題字,但具體寫什么,還得再想想,怕字寫好了,把畫兒比下去,又怕字寫差了,給秦鹿看了笑話。

    秦鹿就立在旁邊等著,見梁妄遲遲沒落筆,這才將視線朝窗外看,一眼瞧見冒雨走來的人,她睜大眼睛,有些好奇。

    客棧下的街道上,水深淹沒鞋子,一名女子手上握著竹竿,身上披著純白色的披風(fēng),鵝蛋臉,秀氣的眉眼,乍一眼瞧過去,像是畫里頭走出來的小家碧玉,一副羸弱好欺負(fù)的模樣。

    跟在女子身后的男子身穿黑衣,他手上撐著一把傘,雨傘立在女子的頭頂,女子除了一雙腿與裙擺,其余地方都沒濕,反倒是跟著她的男子渾身上下濕透了,還有許多臟泥點(diǎn)。

    夏途跟在對(duì)方身后,一雙眼緊緊地盯著她,偶爾分神去看路,生怕她摔到哪兒了。

    見到客棧,夏途猶豫了會(huì)兒,還是扯著女子的披風(fēng),女子停下腳步,手中竹竿朝前打了兩下,歪頭問:“壞人大哥,是前面有東西擋著嗎?”

    夏途晃了晃女子的披風(fēng),又小心翼翼地拉著她往客棧走。

    兩人站在客棧的屋檐下稍稍避了點(diǎn)兒雨,夏途背對(duì)著二樓窗戶這處,抬起女子的手,在她手心寫道:“雨大,暫歇�!�

    女子收了手心,對(duì)他一笑:“好,我們歇一日再走�!�

    秦鹿瞧見這兩人舉動(dòng),忽而想起來齊杉說的,羅駿看中了個(gè)南都城外三坡彎里的眼盲姑娘,那姑娘長(zhǎng)得頗有姿色,倒是與眼前之人符合,夏途幫了姑娘一次,這回又帶人家出來,不知是要去哪兒。

    兩人風(fēng)塵仆仆,入了客棧,夏途掏了口袋里的銀錢,只跟掌柜的要了一間普通房,招呼著女子入屋住下,又在她手上寫了幾個(gè)字,女子才安心點(diǎn)頭,緊緊地抓著手中探路的竹竿。

    茶壺內(nèi)無熱水,秦鹿從二樓房間出來,正打算向小二要些熱水來,正好見到夏途站在一旁拉著小二在他手中寫字。

    小二無奈道:“這位小兄弟,大雨天里,我上哪兒給你找鮮花兒啊�!�

    夏途眉心皺著,拉著小二的手又寫了字,小二嘆氣道:“你居然還挑花兒,找茉莉也行,我們后院就種了,但那是掌柜的養(yǎng)的,給銀錢才能端到你房里去�!�

    夏途頓了頓,握著手心不做聲,另一只手卻緊緊地抓著小二的袖子不撒手。

    “沒錢啊?”小二一眼就瞧出來了。

    夏途點(diǎn)頭,小二甩了他的胳膊:“沒錢就沒得談,人窮便別附庸風(fēng)雅,反正你也就住一日,要花作甚?又不能吃�!�

    夏途意圖辯駁,然而張了張嘴,還是將話吞了回去,少年冷著一張臉,站在原地像是在想辦法弄花兒來,又像是無措。

    秦鹿攔了小二的去路,朝小二手里塞了幾個(gè)銅錢道:“燒一壺?zé)崴蜕蟻怼!?br />
    小二連忙點(diǎn)頭道好,秦鹿又給了對(duì)方幾個(gè)銅錢,望著夏途說:“送一盆茉莉去那位黑衣公子的房間�!�

    小二一愣,回頭瞧去,夏途正皺眉望著秦鹿,秦鹿反而對(duì)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回去樓上。

    第74章

    瀾城古籍:七

    梁妄最后在自己與秦鹿所繪的畫上寫了一句前人之詩。

    竹柏風(fēng)雨過,

    蕭疏臺(tái)殿涼。

    石渠寫奔溜,金剎照頹陽。

    鶴飛巖煙碧,

    鹿鳴澗草香。

    雨后之頹相,倒是與這糧縣連著三日的大雨有些應(yīng)景,畫上所作,為最后一句,梁妄動(dòng)筆,題字之后于那山水之間,

    又用淺墨點(diǎn)了幾只仙鶴進(jìn)去,藏匿于遠(yuǎn)山云霧之中,淡淡幾抹,

    不能細(xì)瞧。

    畫干后卷了起來,秦鹿正好端著熱水進(jìn)屋,

    梁妄朝她瞧去,見她嘴角掛著笑,

    于是問她:“有什么有趣的事兒?jiǎn)幔俊?br />
    “真是巧了,我們?cè)谶@兒逗留了三日,

    沒想到那夏途生龍活虎的,也跟過來了,

    還有齊杉嘴里說的盲眼姑娘,長(zhǎng)得的確有幾分姿色,兩人不知要去哪兒呢,見雨大,正在客棧落腳�!鼻芈拐f完,

    朝梁妄笑了笑:“那夏途原先真是過好日子的,知曉雨大屋中濕氣多,霉味兒重,還讓小二找鮮花熏屋子呢�!�

    秦鹿看了一眼被梁妄放在書桌上一個(gè)黑口瓶子里插著的兩枝翠雀,加上屏風(fēng)后的鴛鴦茉莉,不禁覺得好笑。

    過過好日子的就是不一樣,生活都更精致了許多,梁妄也嫌棄霉味兒,除了這兩種花兒裝點(diǎn)與散香,他還點(diǎn)了熏香,日日喝茶呢。

    得了梁妄的畫,秦鹿好好地收在了行李中,怕畫兒被壓著了,于是放在了衣服上方。

    到了晚間天暗,大雨才消停了會(huì)兒,從吵人的聲音變得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開窗風(fēng)過還是有幾滴雨會(huì)落在臉上,只要今夜不下雨,明日山路就能走了。

    恐怕是這邊天氣不好,謝盡歡收到信后有無回復(fù)也不知道,或許那邊還未出發(fā),索性卓城距離洛川比南都城近許多,不怕遲了。

    秦鹿晚間起夜,聽見門外傳來了聲音,推開門朝外看了一眼,二樓正對(duì)面的房間門前倒了個(gè)人,正是一身黑衣的夏途。

    他身上銀錢不多,恐怕剩下的還要做路途中要用的盤纏,故而一間普通的房間也是給女子用的,他自己就睡在了門外,蜷縮著身體,應(yīng)當(dāng)是靠著門睡熟所以倒了,壓翻了一旁的矮凳子造出了點(diǎn)兒聲音。

    那矮凳子上放了兩朵茉莉花兒,沒有水分,干枯了一些,但香味猶在。

    夏途將落在地上的兩朵小白花兒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握住之后才靠著門邊繼續(xù)休息,閉眼之前,他看見了秦鹿。

    秦鹿不明白,這人分明會(huì)說話,為何從不開口?

    而且秦鹿對(duì)他也不錯(cuò),他又為何總用兇巴巴的眼神瞪著她?好似看誰都不順眼似的,難怪不招人喜歡。

    關(guān)上房門,秦鹿沒去理會(huì),次日一早天果然放晴了,整個(gè)兒糧縣的人都松了口氣。

    路上還有許多積水未退,但是走馬車已經(jīng)不難了,山體沒有受損,只是山路略微有些滑,沒下雨也不遮擋視線,只要走慢點(diǎn)兒便沒事兒。

    一個(gè)小小的糧縣,困了梁妄三日,他也受不住這個(gè)地方,再朝前走一些,說不定天氣都不會(huì)這般惡劣。

    秦鹿一早就讓人將她的馬車備好,又在客棧掌柜的那里買了一些干糧,做好了一切才與梁妄一同上了馬車離開。

    她以為他們走得算早的了,卻沒想到夏途與那眼盲的姑娘起得更早,秦鹿的馬車上了山,便瞧見他們倆順著路邊走。

    姑娘一雙繡花鞋臟了許多,不過夏途將她護(hù)得好,衣擺沒有沾染上泥,只是他自己臟亂不堪的,索性那女子也瞧不見。

    秦鹿見有人,便將馬車放慢,卻沒想到眼盲的女子腳下打滑,低呼一聲,直直地朝前撲了過去。

    夏途見狀,連忙讓自己墊在她下,眼盲的女子撲在了夏途的懷中,余驚未了,問了句:“你沒事兒吧?壞人大哥。”

    夏途抓著姑娘的手晃了晃,然后扶著對(duì)方起來,兩人就像是在泥地里打滾一般,身上都臟了許多,秦鹿眼尖,瞧見了地上落了一本書。

    紅皮子紙面,也不算厚,夏途瞧見,臉色一變,立刻將書撿了起來,也不嫌臟,直接揣在了懷里。

    秦鹿挑眉,這回總算是知道為何他們總能在路上碰見了。

    上回救夏途是巧合,在糧縣碰見夏途,卻是他順著那古籍上的指引一路過來的,這回再順路,也是因?yàn)樗麄儽揪褪且ネ粋(gè)地方,夏途帶著眼盲的姑娘要去洛川,完成所謂的愿望。

    他的愿望,似乎不難猜……

    秦鹿的視線落在了眼盲的女子身上,見她渾身都臟了,于是將馬車停在了兩人身側(cè),笑瞇瞇地看向夏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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