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梁妄沒想到秦鹿會突然這般說,目光一怔,慢慢落在她的身上,蒼白的臉色難得布上了點兒若有似無的紅云,便見身穿綠衣的女子笑得更開心:“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天天都陪在你身邊,還能照顧你,你簡直占了大便宜了!這樣都不高興�。俊�
梁妄瞳孔收縮,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秦鹿的笑顏,她向來如此敢說。
梁妄不自在地道了句:“到底是誰得償所愿?分明是你喜歡本王在先,本王恰好也喜歡你,你得高興壞了吧?”
“高興��!”秦鹿端著手中的蜜棗甜水兒說:“所以我這不立刻給你做吃的過來了嗎?”
“你做的?”梁妄有些驚訝。
秦鹿點頭,說:“費了好些功夫才從齊老漢那兒要來的配方,之前,我們離開家里去洛川前,齊杉,就是齊老漢的孫子,特地送來的配方,別人他都沒給過的!”
梁妄見她說話時,眉飛色舞,一雙眼中滿是笑意,那雙杏眼里倒映著梁妄病弱的臉,越看,便覺得越有些癡了。
梁妄想,這世上恐怕沒幾人能如她這般了吧?
所想所思,都寫在臉上,一切情緒從不掩藏,他最不喜人心險惡,城府極深,真真是喜歡極了秦鹿的直來直往,無需猜測。
他不禁撇過頭笑了笑,說實在的,若秦鹿能一直這樣陪在他的身邊,他會高興。
十月初,秦鹿得準備一些過冬的東西才行,梁妄身體不便,到了天寒時,關節(jié)處都得發(fā)疼,秦鹿入城買了許多蠶絲被,正準備付錢呢,結果這家店是羅家開的,秦鹿撞上了羅駿。
羅駿認得秦鹿,畢竟秦鹿一身綠裙子,即便衣服再怎么換,喜好都是如此。
之前是在山里,周圍沒人,羅駿打不過秦鹿也是正常,如今是在城中,這條街上許多羅家的鋪子,只要羅駿一聲令下,這些鋪子里的伙計都得出來聽他使喚。
賣被褥的老板一見羅公子要找秦鹿麻煩,連忙上去攔著說:“少爺!這……這位姑娘今日花了上百兩,是咱家的大客戶,可不能……可不能動粗啊�!�
“小爺上回一顆門牙就是被這丫頭給弄斷了的,還不動粗?!”羅駿揚聲便要找秦鹿麻煩,店鋪的老板也不敢攔著,秦鹿倒是不怕,這幾日身子骨養(yǎng)好了,不活動活動還怕不靈便。
一炷香的時間,羅公子又灰頭土臉地跑出了店鋪,指著秦鹿道:“你等著!我這就叫人!”
這條街上有好些聽羅公子辦事兒的,賣被褥的老板一見羅公子去叫人了,立刻對秦鹿道:“這位姑娘,你快些走吧!今日之事我會與我家老爺說的,公子這樣辦事也太……唉……”
秦鹿沒所謂,她又沒吃虧,反倒是羅駿,之前碎了一半的門牙,今日是徹底掉下來了。
店鋪老板將被褥都放在秦鹿的馬車上,秦鹿架著馬車打算朝回走,半路上又遇見了齊杉,齊杉見了她,牽著馬車馬匹的韁繩就從一旁小巷子里換了條路。
秦鹿哎了一聲:“齊公子,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羅駿知曉你要出城,早在那邊城門前堵著了,我剛從那里過,二十多個人守著,唉……秦姑娘,你與我來,我知道另一條路可以出城的�!饼R杉說罷,秦鹿笑著道:“行啊,你上車,別走在前頭,小心被我的馬給踩到了。”
秦鹿倒不是怕羅駿,她是怕自己打的時間長了耽誤回去,到時候梁妄半日沒見到人,估計不好哄。
齊杉領著秦鹿走另一個城門的側門出去,一條小路繞上了山后,順著山下道路一路往無有齋的方向過去。
這條路秦鹿以前沒走過,南都城山勢沒變,城池周圍的田地與道路卻有了許多變化,她也怕找不著路,干脆就應了齊杉的意思,讓人家費心送自己一道,等會兒齊杉離開時,秦鹿給他帶一罐自己釀的梅子酒就是了。
齊杉見秦鹿一個姑娘家,于是自己架馬車,說:“我過些時日……就去燕京了。”
“怎么?趕考嗎?”秦鹿問,但這也不是時候啊。
齊杉搖頭說:“不是,我爹的舊友在燕京做生意,讓我跟過去跑跑�!�
“你不讀書啦?”秦鹿有些驚訝。
“恐怕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所以……所以先前被夏途趕出書院也是對了,家里還少花些銀錢�!饼R杉說這話,明顯有些失落,凡是能讀書考取功名的,誰又想下海做生意呢。
秦鹿安慰他道:“其實讀書也沒什么意思,我當初學字都學得頭疼,做生意也沒什么不好,你瞧我家主人現(xiàn)在,吃喝不愁�!�
齊杉見秦鹿安慰自己,勉強笑了笑,他猶豫了會兒,朝秦鹿看了許多眼,而后道:“秦姑娘,你……”
秦鹿突然問他:“你最近見到夏途了嗎?羅駿有無找他麻煩?”
齊杉一愣,搖頭回:“沒有,這兩個月都沒有夏途的消息,我聽說羅駿前幾日還去找過那盲女,也未找到人�!�
秦鹿頓了頓,心里有些失落,她與許金露去洛川一路也有說有笑的,知道許金露條件不好,她還打算最近抽個時間去找許金露,留些銀錢給她生活呢,卻沒想到這么長時間,她居然還未回來嗎?
那日他們是否去了洛川城外的野林里,又是否入了林中的迷幻陣?或許……可以讓謝盡歡稍微打聽一下。
齊杉見秦鹿已經(jīng)快到了,不遠處便是無有齋的住所,他憋在心里的話,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對秦鹿說。
馬車停在無有齋的木欄前,秦鹿跳下馬車,對齊杉道了句謝,齊杉猶豫著開口:“我、我上個月來找過你幾次,你還沒回來�!�
他來找秦鹿,是因為他爹希望他趕快定下婚事,他雖與秦鹿就見過一次面,但他爺爺也說了,這個姑娘性子活潑,為人又善心,是個不錯的孩子,齊杉想問問秦鹿的意思,如若她愿意,他們自不必立刻成親,先定下來也可。
“是,我與主人回了趟老家�!鼻芈箤⒈蝗炷贸�,齊杉連忙伸手幫她,跟在秦鹿身后進了院子,而后道:“我有些話想與你說,但我不知如何開這個口……秦姑娘,你、你……”
齊杉說話支支吾吾,秦鹿都沒怎么聽,她才將被褥放在雜物房內,打算明日拿出來曬曬,走出門便見梁妄扶著門邊,藍袍掛在身上,顯出了幾分消瘦,他披頭散發(fā)的,眉心輕皺,正盯著秦鹿。
秦鹿見梁妄居然從房中出來了,連忙跑過去:“你怎么下床了?是要拿什么嗎?”
“爺聽見你回來了,還聽見你帶了個男人回來�!绷和芈蛊沉艘谎郏可行├�。
秦鹿說:“這是齊老漢的孫子,齊杉,上回你見過的�!�
齊杉見了梁妄,又開始局促起來了,他站在院子里進退不得,雙手垂在身側緊緊地握著。
梁妄指著涼亭的位置,秦鹿扶著他走過去,又說:“你最好還是別吹風,省得晚間腿疼�!�
到時候隔著屋子也得喊一聲‘秦鹿!’,秦鹿就得爬下床,裹著被子坐在他床邊給他揉腿,有時候他心情不好變著花樣兒折騰人,還要秦鹿說故事給他聽,古怪極了。
梁妄瞪了她一眼,涼涼地問:“糕點呢?”
“買了!”秦鹿險些忘了,就放在馬車上,她朝馬車跑去拿了下來。
四盒糕點都是城中有名的那家糕點坊做的,每一盒都是尋常人家吃不上的那種,用料金貴,撒了金粉,秦鹿將糕點放好了之后,又想起來什么,跑去取了一壇梅子酒,遞給齊杉道:“多謝你今日送我回來,還幫我搬東西,這是謝禮,祝你日后在燕京能做成生意,大富大貴啊�!�
齊杉一愣,點頭道謝,慢吞吞地離開了院子。
秦鹿將東西全都放好了之后,見梁妄靠坐在涼亭內,桌上的四盒糕點都沒動,她走過去問了句不好吃嗎,梁妄道:“你自己嘗嘗�!�
秦鹿拿了一塊荷花酥咬了口,覺得味道不錯,于是叼在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打算去摘山丁子,人還沒出涼亭,梁妄便道:“回來!”
“嗯?”秦鹿回頭,見梁妄勾了勾手,她半蹲在了對方跟前,抬起一雙眼有些疑惑,嘴唇外還剩三分之一的荷花酥,嘴里含著的那些正細細地嘗著,她吃糕點總愛這樣,不斯文。
梁妄彎下腰,慢慢靠近,而后歪著頭將她嘴上銜著的小半塊荷花酥咬下,酥軟的碎屑沾了兩人的唇,秦鹿瞪大了眼,徹底傻了。
梁妄的手指抹過唇面,單手撐著額頭,視線忽然落在荷塘對面不遠處,正朝這邊看來的齊杉身上,見齊杉由驚訝到恍然,轉身離去后,梁妄才咽了口中的糕點,微微勾起嘴角。
心中正有些得意,忽然聽見了秦鹿的一聲:“�。 �
梁妄一怔,嚇了一跳。
秦鹿猛地站直了身體,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指著梁妄,一張臉紅得像是七月成熟的蜜桃,似能滴下水來。
她跺了跺腳,梁妄挑眉,猜她那雙眼中的意思:“怎么?你想說什么?怪本王輕薄了你?”
秦鹿放下手,憋得說不出話來,于是俯身下去,對著梁妄的嘴角也親了一下,而后雙手捂著臉,轉身跑開還說了句:“還給你的!”
丹鳳眼中閃過幾分詫異,梁妄漸漸回味過來,笑意更濃,見秦鹿跑回了房間關上門,于是說了句:“羞夠了記得扶本王回去。”
這屋外的風,還真有些涼。
再后來秦鹿寫信讓謝盡歡去查關于夏途與許金露的事,他自己倒是知道一些,那日梁妄回城之前,夏途帶著許金露先回來了,許金露的頭上撞破,一直都在流血,夏途抱著她,挨家挨戶地求醫(yī)。
好在洛川的確不缺大夫,許金露的外傷沒什么,第二日便醒來了,夏途不敢出現(xiàn)在許金露跟前,卻聽大夫說,她醒來之后一直都在找‘壞人大哥’。
許金露忘記了一些事,一些與夏途有關的事,南都城內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她拼不完整,山內迷幻陣中的記憶她也全都忘記,絲毫不留。
大夫說她這是心傷太重,受不得刺激,忘記那些不好的回憶,只留下她覺得快樂的部分,若是為她好,不必勉強她想起來。
有時忘記,未必是禍,有些折磨,夏途自己一人承受一生便已足夠。
謝盡歡花了許多時間打聽到關于夏途的事兒時,夏途與許金露已經(jīng)留在洛川,沒打算再回南都城了。
夏途在驛館里打雜,跟著大夫學配藥,充當小工,他讓大夫別提自己能說話這件事兒,寧可永遠充當一個啞巴,只要能守著許金露便好。
洛川外的山上,偶爾還會有人帶著古籍去找瀾城,夏途也去過幾次,后來聽說山上死了人,夜里被野獸吃了之后,他便不敢再去了,怕自己若意外死了,從此許金露便無人照顧。
瀾城古籍能心想事成這件事兒,起了一陣風波,而后又平。
后來謝盡歡有事去了一趟洛川,拜訪了個同樣煉丹的道友,說是見到過許金露,她已盤了婦人發(fā),大肚便便,坐在醫(yī)館門前曬太陽,偶爾會與夏途說兩句話,笑吟吟的,似乎過得不錯,便告訴了秦鹿。
秦鹿見信,知曉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許金露選擇忘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遠離了痛苦,剪斷了煩惱,至于夏途,其中苦樂,他自己知曉。
人生帶來的苦難,不死就得受著,懲罰是,贖罪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秦鹿的身體,這個也是個人的看法吧。
既無瓜葛,何必在意?
身體早就不是陳瑤的了,從梁妄給了秦鹿的那一刻,住在身體里的人就是秦鹿,所有感知、感受、給人的印象,記憶,都是秦鹿,那就是秦鹿。
PS:從此王爺和小鹿就過上了沒羞沒臊的新手小白戀愛生活。
劇透一下,還剩兩個單元,會有番外,請喜歡的,繼續(xù)支持,謝謝!
第90章
將軍之信:一
飛花入院春將來,
白雪不舍猶壓枝。
山丁子樹上的紅果子壞了大半,干枯地掛在枝頭,
還被冰霜包裹著。
今年的春天來得尤其慢,冬日里還少有地下了幾場雨,去年年末時,有戰(zhàn)馬從南都城外跑過去,傳了點兒信入了城內,后來又過了一個月,
南都城周圍幾處都得了消息,天賜要打仗了。
這回倒不是每年和周邊小國的小打小鬧,而是近幾年來海上貿易發(fā)展巨快,
船只來往更為方便,遠洋之外的許多國家覬覦天賜地大物博,
富饒資廣,主動開戰(zhàn)的。
眾國之間,
隔了海洋,本沒那么容易打仗,
偏偏早幾年的時間他國借著與天賜交好,行商為由,
將沿途的小國全都收買,服從的出人,不服從的便滅了,反而把天賜王朝的北邊打破了一條入關口,六、七個小國都成了他人口中的魚肉,
而非抵擋他國的門檻。
消息散布之后,天賜王朝內,不少人都譏諷,漂洋過海來打仗,得不償失,耗費巨大的人力物資不說,占著天賜之外那么幾塊巴掌大的地方,又能起什么風浪。
然而眾人也沒想到,便是那些蠻橫之國,居然能在短短的百日之內,就取下了天賜靠北的兩座城池。
這些事兒,南都城內賣菜的嘴里都在說,不過畢竟那邊離南都城實在太遠了,中間隔了不知多少重山,光是開了城門讓人走過來,都得走上個把月,更別說是打過來了。
這么多年來,天賜也和周邊打過幾次仗,不是你奪我城池,就是我滅你部落,多不勝數(shù),也未掀起什么風浪。
無有齋門前的荷塘內結了一層冰,冰還未融化,靠近邊緣的地方薄薄一層,上面落了一些紅梅花瓣。
那紅梅原先歪歪地長在荷塘邊,也不長葉子,一年到頭沒開花,秦鹿還以為那是枯樹,差點兒就給拔了,沒想到二月一過,便開了幾朵梅花,現(xiàn)如今還未入春,梅花依舊,紅紅的一大片,挺漂亮的。
關于打仗的事兒,秦鹿昨日入城的時候聽人說了,最新得來的消息,便是那些國家還在城外耗著,因為天冷,北方更是不暖和,戰(zhàn)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停了,幾個遠來他國的,估計得打道回府了。
秦鹿回來之后,還把這件事兒說給梁妄聽了,梁妄手上捧著熱茶,將自己裹在了兩層被子里,只露出幾個手指頭與半張臉,說了句:“昨日我夜觀星象,不是什么好兆頭。”
秦鹿聽他這么說,有些驚訝:“王爺,你還會觀星��?”
梁妄唔了一聲,喝了茶后縮回手,瞇起雙眼道:“新學來的�!�
至于在哪兒學的,如何學的,秦鹿問了之后,他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繼續(xù)當蠶蛹,睡成了一團。
秦鹿也怕冷,早上起不來,幾乎日上三竿了才從床上爬起來,洗了點兒米,放了一些堅果粒進去,紅豆花生也放了些,還有去年曬干的蓮子,熬了一鍋粥。
小火爐上的砂鍋內正咕嚕嚕地冒著氣兒,秦鹿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活動了筋骨后,便聽見屋內梁妄喊了她一聲:“秦鹿!”
“來了!”秦鹿朝梁妄的房內跑,她推門進去,便見梁妄半坐起來,一手按著自己的左腿,眉心緊皺著說:“抽筋了�!�
秦鹿坐在床邊,一雙手隔著被子摸他的腿,問:“哪兒抽了?小腿還是腳心?”
梁妄說:“小腿……”
秦鹿雙手探入被窩里,手指剛貼上梁妄的小腿便見他說了好幾個‘冷’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隔著梁妄的里衣,替他捏著小腿上僵硬的肌肉。
梁妄直直地躺下,長舒一口氣道:“這身體……太廢物了�!�
按照秦鹿之前照顧梁妄的經(jīng)驗,梁妄如今身體恢復得算是快的了,之前他養(yǎng)了近三年走路還一瘸一拐的,現(xiàn)如今不過才過去了一年多,除了偶爾身上哪處會不舒服之外,行走與常人沒什么不同,還能練一會兒字,吃飯也不用人喂。
梁妄反手蓋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手指遮住了雙眼,只露出口鼻,嘴唇微張,因為腿上的難受喝出的氣息有些亂。
兩層被子蓋在身上,也抵不住今年春日化雪的寒,秦鹿替他捏好了腿后就坐在床邊沒走,反而從懷里拿出了一朵早間剛摘的紅梅花,將梅花放在了梁妄的唇上,秦鹿附身過去,親了一口花兒。
梁妄拿開手,微瞇著雙眼瞧她,取走了唇上的花兒,拽著秦鹿的領子就將她拉下來了些,呼吸相撞,梁妄的另一只手撫摸過秦鹿的臉頰,一雙丹鳳眼中倒映著她偷親后略微興奮的臉,梁妄道:“親花兒算什么?”
而后他抬起了點兒頭,蜻蜓點水般在秦鹿的唇上啄了一下。
忽而被親,秦鹿還有些不好意思,她笑彎了眼,梁妄見她笑了,心里有些癢,干脆支起了身子,又好好與她親了一回。
秦鹿被梁妄親得面紅耳赤,羞怯也不安地稍微掙扎了會兒,梁妄見她在動,后退了些,秦鹿睜開眼看著他,目光中含了些不舍,她微微皺著眉說:“我這是欲迎還拒,您松開做什么?”
說完,噘著嘴湊過去,抬了抬眉,那意思就差直白地與梁妄說‘來,咱們繼續(xù)’,梁妄被她逗笑,雙肩都在抖,干脆伸手將秦鹿攔腰一抱,翻身摟上了床。
秦鹿被梁妄半抱在懷中,心頭砰砰直跳,梁妄的發(fā)絲有幾縷掛在了她的耳邊,兩人之間距離尤其近,只要稍微一抬頭,就能碰上。
梁妄在她眉心親了一口,掀開被褥道:“躺進來,外頭太冷了�!�
秦鹿也不拘謹,掀開梁妄的被子就鉆入了他的懷中,側著臉將頭靠在了梁妄的肩窩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蹭了幾下額前的發(fā)絲,半睜著眼摟著梁妄的腰。
梁妄的手貼著秦鹿的后腦,輕柔地拂過她的發(fā),只是將人抱在懷中暖一暖,秦鹿的一雙手卻有些不聽話,從梁妄的后背繞上了他的腰,稍稍用力掐了一下。
梁妄嘶了一聲,摸著秦鹿后腦勺的手改為拍了一巴掌,帶著些許呵斥道:“安分些!”
“咦?你讓我進來是要我安分的啊?”秦鹿抬起頭,看向他。
梁妄低頭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家,懂不懂什么叫做矜持�!�
“那我矜持,王爺你主動嗎?”秦鹿往上蹭了蹭,鼻尖對著梁妄的下巴,一雙眼睛只看著梁妄,如此近的距離,險些成了斗眼。
“你說這句話,便一點兒也不矜持了�!绷和林拿夹恼f罷,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把 秦鹿按在懷里抱著,不讓她動了之后,便說:“昨夜本王一夜未睡,子夜之后見一顆星隕落,不是個好兆頭,現(xiàn)下困極,你順著我些,讓本王先睡會兒吧�!�
秦鹿哦了一聲,正準備從梁妄的懷中掙扎出來,梁妄便摟得更緊:“又動什么?”
“我屋外鍋上熬著粥,怕糊了�!鼻芈拐f,梁妄皺眉,不耐煩道:“不管它。”
梁妄都說不管了,秦鹿就暫且沒管,她靜了會兒,讓梁妄好好抱著睡去,等到梁妄的呼吸平緩了,屋外似乎有什么東西砸上了窗戶,秦鹿才從梁妄的懷中出來,打開門突然遇了冷風,秦鹿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朝門外看去,便見到長得和雞一樣的信鴿。
關上門,秦鹿將信鴿腿上的信件取下,才看了第一張紙,便不禁皺眉。
謝盡歡的身體不太好。
年前冬至,謝盡歡放了歡意茶樓內的人回家團圓,晚間屋頂上漏了水,他一個人爬上屋頂去掃雪的時候,腳滑從樓上摔了下來。
即便看上去年輕,但骨子里畢竟是七十多的人了,這一摔躺在地上接近半個時辰起不來,院子里有水有雪,又風大,整個兒茶樓內都沒人聽他使喚,等他自己覺得身上好些了,回到房間里休息,便受了寒,開始高燒了。
第二日茶樓內的伙計回到茶樓后,見謝盡歡躺在床上不能動,連忙去叫了大夫,大夫見謝盡歡如此,還說他奇怪,分明是正值壯年的人,偏生的五臟六腑全都入了衰老,許多功能都開始退化了,骨頭也不好,摔了就容易斷。
謝盡歡的胯骨碎了點兒,臥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風寒好了,但是身體一直都沒好透,出門要杵拐杖了,他自己分外不自在。
書信上的內容,將這些細節(jié)都寫得很實在,還含了點兒他自己的牢騷,足足三頁紙,秦鹿看下來,忽而察覺謝盡歡是真的老了。
他開始變得啰嗦了,似乎身邊沒有真正熟悉的人,便變得不習慣,非要找些人,能說些心里話才好。
書信寫到最后,謝盡歡便說這都是自己的一些啰嗦話,讓秦鹿看見了就算了,也不必特地去一趟卓城看他,后頭又多加了句他最近得了好紙好筆,或許梁妄會喜歡。
實則,心口不一,就是忽而覺得自己恐怕時日無多,有些害怕,有些寂寞,這才想讓秦鹿與梁妄去一趟,如若能在自己死前見見故人,他會安心些。
秦鹿將信收了起來,去書房也寫了一頁紙,讓謝盡歡好好照顧身體,等天氣稍微暖和一點兒了,她就和梁妄一同去找他,見個面,敘敘舊。
如何說?人都是不服老也不行的。
前年秦鹿與梁妄從洛川回來,謝盡歡想讓梁妄給長青符,他沒好意思開口,結果梁妄給了他銀錢,如他這般年齡的,最不缺、最不在意的就是銀錢了。
去年他不服老,去了一趟洛川,見了洛川中,曾經(jīng)有過幾次會面一同煉過丹的道友,還碰見了許金露,特地給秦鹿寫了封信告知的。
結果他那道友蒼老了許多,從洛川回來之后,謝盡歡便有些認命了。
照鏡子時,不覺得自己年老,可一旦傷筋動骨了之后,才知曉身體早就經(jīng)不起折騰了,光是皮相年輕著,沒多大用處。
放飛了鴿子后,秦鹿將鍋爐上的粥盛了出來,梁妄一時半會兒不會醒,她自己坐在門前喝了一碗,吹了會兒冷風后,秦鹿還是決定收拾東西,早些啟程去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