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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昨晚剛受過這湯的折磨,自然知道這補湯究竟是怎么個補法。

    “怎么了?”陸縉似乎不覺得不妥,“你今日不是還去佛寺,想求一求子嗣?”

    他說的對,昨晚她是他的妻妹,喝了這催-情的湯是誤食。

    但今晚她是他的妻,再喝這湯,便只能算是夫妻間的情-趣。

    可她實在害怕。

    昨晚的熱潮一波一波地往上涌,燒的她根本控制不住,到現(xiàn)在心有余悸。

    江晚吟攥著手心,試圖尋個借口:“郎君,我今晚用的有些多,暫時沒胃口�!�

    陸縉卻只將湯往她前面推了推:“不妨事,一碗湯而已�!�

    江晚吟知道這是沒法躲了,也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明知這是什么湯,也只能輕輕地嗯了聲。

    然后顫著手捧起了湯碗。

    巴掌大的一碗湯,她喝的極慢,仿佛要喝到地老天荒。

    陸縉卻也不急,只是站在她身側(cè),耐心地等她。

    江晚吟便只好小口小口,全部喝干。

    最后一口喝完,她忍住了害怕,輕聲道:“郎君,我喝完了�!�

    陸縉終于回了頭。

    他俯著身,用指腹緩緩抹去她唇角的湯漬,低沉地夸了句:“好孩子�!�

    ===蓄意(“等急了”...)===

    江華容今日精心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

    是想趁機(jī)同陸縉多親近親近。

    未曾想陸縉卻興致寥寥,珍饈美饌擺在眼前,卻沒動幾筷。

    她主動同他說話,

    他也只是語氣淡淡,

    偶爾附和兩聲,并不熱絡(luò)。

    反倒捏著犀角杯,一杯接一杯的飲著酒,時不時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

    江華容望了眼外面深藍(lán)的天幕和漸漸爬上來的月鉤,心知肚明,卻不愿深想下去,到后來眼角雖還盛著笑,但再好的佳肴也沒了滋味,

    如同嚼蠟似的,終究是提前擱了筷,叫人備水替他沐浴。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

    又加之白日去了佛寺深受打擊,

    江華容離開正房后,

    整個人像被抽了心骨,

    神情落寞。

    落寞之余,

    想起今日凈空說的話又十分嫉恨。

    憑什么,

    這世間落胎的婦人不知凡幾,偏偏她出了意外,傷了根本,此生都不再能有孕。

    她更不明白,

    她當(dāng)初明明當(dāng)晚便喝了避子湯,為何還是出了事?

    “不會的,

    一定是誤診�!苯A容不肯相信,轉(zhuǎn)而又自言自語道,“凈空再厲害,擅長的也是內(nèi)癥,一個和尚,又不是專治婦人的,他說的未必就是對的,恐怕是名不副實,言過其實罷了�!�

    江華容安慰自己,又吩咐孫媽媽道:“嬤嬤,你暗地里再去多尋尋專治婦人內(nèi)癥的大夫,不論出多少錢,喝多少藥,都不成問題�!�

    “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只需小娘子懷上,再暗中偷龍轉(zhuǎn)鳳便可萬事大吉,只要有了嫡子,您的病便是治不好也沒什么。再說,婦人生子如同去鬼門關(guān)走一趟,娘子,您又何必糾結(jié)于此呢?”孫媽媽勸道。

    江華容何曾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想要的不止是嫡子,她是當(dāng)真愛慕陸縉,想同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想生下融了他們血脈的孩子,而不是往后一輩子都靠著江晚吟生的孩子來維系這搖搖欲墜的長孫媳的身份。

    于是江華容執(zhí)意不應(yīng),仍是吩咐道:“我意已決,嬤嬤不必說了,你只管去尋大夫便是,只是切記不可叫人發(fā)覺�!�

    孫嬤嬤見勸不動她,便只好答應(yīng)下去:“娘子放心,老奴這就去�!�

    擺在面前的補湯已經(jīng)冷了,上面浮著一層油花,江華容忍著反胃,還是喝了下去,擦了擦唇角,又不禁去想夫君同妹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一想,她腹中愈發(fā)翻滾起來,剩下的半碗無論如何都喝不下。

    正房里,江晚吟也剛喝完一碗補湯。

    陸縉的指腹緩緩碾過她的唇,又向上五指穿過她的發(fā),撫著她的頭,低低地夸獎她,仿佛當(dāng)真把她當(dāng)成了孩子。

    江晚吟本就比他小上許多,又加之自小不在父親身邊長大,并不厭惡這種觸碰,反倒覺得安心。

    然她隱隱約約,總覺得今晚陸縉似乎有些怪。

    尤其是剛剛哄著她的聲音,仿佛不是對妻子,倒是和白日里對她這個妻妹說話時的語調(diào)差不多……

    但她之前只同他親近過兩次,并不知曉他白日同長姐是如何相處的,只知曉他一貫強(qiáng)勢,想來在這種時候自然也是,便沒再深想。

    眼下要緊的是這湯,她已經(jīng)嘗過那種煎熬的滋味,自然不想再來一次。

    但今晚有陸縉在,他們是夫婦,江晚吟想,在藥效開始之前,她應(yīng)當(dāng)便能解除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替她擦完唇后,陸縉緩緩低頭,江晚吟感覺出他似乎要吻下來,慢慢仰起頭去配合他,鼻尖已經(jīng)微微觸及,江晚吟已經(jīng)聞到了一絲酒氣的時候——

    “世子,是康誠來了,說有事通稟�!迸沟吐曉儐柕馈�

    江晚吟也沒料到,原本已經(jīng)闔上的眼微微睜開,迷茫地看著他。

    果子要熟透再摘,果汁最為充沛。

    不急。

    陸縉壓了壓眼皮,寬大的手摸摸她的頭,安撫道:“我出去看看�!�

    江晚吟依稀記得這個康誠仿佛是他的得力下屬,料想事情緊急,明明極不想他在這個時候走,還是偏開了頭,輕輕嗯了一聲。

    陸縉出了門,被夜風(fēng)一吹,神情又恢復(fù)如常。

    康誠的確是他的得力下屬,他之前派了他跟著父親那邊,他夜半回來,想必是有了情況。

    果然,康誠一開口便是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公子,裴時序應(yīng)當(dāng)不是被山賊殺的,兇手恐怕另有其人�!�

    夜風(fēng)微涼,陸縉衣袍被吹的獵獵,方才的耳熱頓時散的一干二凈,他眉眼冷下去,垂眸問道:“怎么說?”

    “卑職也是猜測。”康誠將這些日子查到的東西一一告知與他,“立雪堂那邊只查到了墜崖便信以為真,轉(zhuǎn)而全力去追捕京畿附近的山賊,但卑職在翻看卷宗時卻注意到,案卷記載發(fā)現(xiàn)裴時序時他身上的衣衫還是完整的,也正是因此門房才將人認(rèn)出來。但裴時序是個布商,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蜀錦,一匹值十金,扒下來典進(jìn)當(dāng)鋪里也是一筆不菲的銀錢,這些山賊大多是窮困潦倒的流民,沒道理放過這身東西�!�

    康誠是流民出身,當(dāng)初也曾誤入歧途,偶然遇到了陸縉,隨他從軍才有了今日,因此他最能覺察出異樣。

    “你說的不無道理�!标懣N沉吟片刻,頗為認(rèn)同。

    但,裴時序若是被人蓄意謀殺,那便值得深究了。

    他一個隱姓埋名的商戶,初到上京,是何人要蓄意殺他?

    他又有什么值得人惦記的?

    “接著查,青州那邊跟上,上京這邊也要查一查,尤其要查查裴時序究竟是為了何事入京,又見過什么人�!标懣N吩咐道,又提點康誠,“聽聞他樣貌同我有幾分相似,你若是無處著手,不妨拿了我的畫像試一試�!�

    “是�!笨嫡\差點忘了這條線索。

    他欲離開時,陸縉忽又想起了一事:“我記得,裴時序是三月前死的?”

    “應(yīng)當(dāng)是,從尸骨推測看,大約是在您回來之前剛剛沒的�!笨嫡\回想道。

    誤傳死訊,樣貌相仿,江氏與人有染,裴時序身死……所有的矛頭趕到了一起,偏偏都在三月前。

    會那么巧?

    陸縉眉眼一凜,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想,沉聲叫住康誠:“等等,你將江氏與人有染的事情與此事一起查。”

    康誠腳步一頓,思索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公子的意思,后背頓時出了冷汗。

    “是�!彼偷痛饝�(yīng)了一聲,腳步匆匆沒入了夜色中。

    若那個人是裴時序……

    陸縉垂在身側(cè)手緩緩收緊,在涼風(fēng)中站了一會兒,才掩下眉眼間的戾氣,回了披香院里。

    房內(nèi)

    江晚吟已經(jīng)說不出的煎熬。

    可陸縉一去便是好久,仿佛蓄意的一樣。

    她擦了擦汗,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陸縉回來時,一入眼便是江晚吟側(cè)坐在椅子上的模樣,衣衫已經(jīng)汗透了,緊緊裹著玲瓏的身子,正在給自己倒茶。

    但指尖卻是抖的。

    陸縉眼神從她指尖移開,知道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

    他只當(dāng)沒發(fā)現(xiàn)一樣,在她身側(cè)坐下,沉沉地叫了她一聲:“過來�!�

    不知是不是飲了酒的緣故,陸縉聲音低沉又醇厚,聽的江晚吟指尖微麻。

    她沒拒絕,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陸縉即便是坐著,已經(jīng)同江晚吟站著差不多高。

    他伸手撫著她的額發(fā),那手極其寬大,穿過她的發(fā),一下一下,低低地問她:“等急了?”

    “沒有。”

    江晚吟輕輕搖頭,自然不肯承認(rèn)。

    卻莫名被安撫了許多,覺得他這樣摸著她的頭仿佛兄長對幼妹似的。

    但隨著他接下來的動作,江晚吟很快打消這個念頭,畢竟沒有哪個兄長會把已經(jīng)長大的妹妹抱到膝上。

    陸縉雙手穿過她膝彎,微微一用力,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到了他膝上。

    他比她高大許多,江晚吟扶著他的肩,額頭剛好抵在他心口。

    很快,湯里的藥效一涌,她微微抿著唇,眼底又開始泛起霧氣。

    里間的燈是熄的,但陸縉回來時有意留了外間的一盞,燭光微弱,看不分明,剛好足夠他打量眼前人。

    此刻,她是他的妻,他不必再像昨日一般避嫌,可以慢條斯理地欣賞她暈開的臉頰。

    再往下,他手掌順著江晚吟的側(cè)臉緩緩撫下來,發(fā)覺她眉側(cè)印著些縷睡痕,大約聽進(jìn)了他的話,當(dāng)真一直休息到了傍晚。

    真聽話。

    聽話到讓人動了惻隱之心。

    陸縉按捺住想要用力握下去的手指,往上托住她的頸:“熱?”

    “嗯�!苯硪鲪瀽灥卮饝�(yīng)了一聲,臉頰順勢倚在他的掌心。

    “剛才的湯,好喝嗎?”陸縉又問她。

    江晚吟雖知道他不是有意給她喝這種東西,但她現(xiàn)在的煎熬仍是全都來源于他,于是偏過頭,難得耍了一點脾氣不肯回答。

    她別扭的模樣愈發(fā)添了幾分生氣。

    陸縉捏著她的下頜,迫使她轉(zhuǎn)回來:“把唇張開�!�

    他說這話只是想嘗一嘗她口中的湯,但江晚吟腦子迷糊,有些不確定,似乎在糾結(jié)哪個。

    陸縉倏然明白了,低低笑了一聲,忽地改了主意,一手托起了她的腰,另一手拉過她的下頜,緩緩靠近。

    江晚吟頓時發(fā)覺自己想多了。

    原來他只是想吻她。

    她輕輕答應(yīng)了一聲,朝他仰起頭。

    在他的唇即將貼上來的那一刻,那雙托著她的手一放,江晚吟發(fā)覺自己又猜錯了,驟然蹙緊了眉,聲音也被完全堵了住,一絲一毫都逸不出。

    ===請安(你這位妻妹可曾定親了(捉...)===

    喝完一碗冷湯,

    江華容這一晚睡得的并不好。

    又想起白日里老太太叫她明早把江晚吟帶過去看看的事,愈發(fā)難眠,便想等著她出來叮囑她幾句勿要太出風(fēng)頭。

    窗外一鐮月鉤過了樹梢,

    緩緩?fù)吓溃?br />
    照的清輝遍地,四野茫茫。

    她終究耐不住,皺著眉喚了值夜的女使一聲:“還沒出來么?”

    每回小娘子晚上過來,夫人的脾氣都格外不好。

    且她又不能朝著正房發(fā)火,便總是挑她們這些女使的茬,茶湯熱了嫌燙,冷了嫌冰,連梳頭時掉了一根頭發(fā)都得叱罵。

    是以這種值夜,女使們都在暗自祈求不要輪到自己,

    不幸輪值到的,也都小心翼翼,細(xì)聲細(xì)氣。

    女使斂眉屏息,

    搖搖頭回道:“不曾�!�

    果然,

    江華容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何時了?”

    “快二更�!迸蛊沉搜勐〾�,

    聲音更低。

    “二更天……”江華容喃喃地念了一句,

    臉色愈發(fā)難看。

    今日用膳早,

    陸縉沒動幾筷子便去了凈房,

    那時不過酉時。

    她算了算,圓房之后,郎君這是一次比一次晚了。

    “下去吧,再去盯著�!苯A容揉揉眉心,

    想了想,又將女使叫了回來,

    “算了,你同她說罷,記得讓她不要誤了時辰�!�

    從前每每出來時江晚吟眼底皆是掩不住的水色,今晚恐怕更是,江華容一想起心口便像栓了塊巨石,沉沉地往下墜,實在不想再看見那張臉。

    女使答應(yīng)了一聲,江華容才緩緩睡下。

    一轉(zhuǎn)身,望著冰冷的墻,長夜漫漫,度日如年。

    一墻之隔,江晚吟的唇被牢牢的堵住,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也覺得度日如年,偏偏,陸縉不給她解釋的機(jī)會,直接抱起她便往里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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