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么�!苯硪餍⌒牡每s了手,拿帕子擦了又擦,卻一頭霧水,“可是阿嬤,我這個,和你籃子里的有什么不同?”
“那可多了去了!”蔣阿嬤拿起兩個一一跟她解釋道,然后又叮囑她,“你記住,這顏色愈艷麗的,尤其紅的紫的,毒性愈大,奇形怪狀的,也盡量不要采。若是誤食了毒蘑菇,輕的幻視,吐一通便罷了,重的可是要命的!”
江晚吟一一記著,接下來小心了許多。
采了一上午,她籃子底下方鋪了淺淺的一層,然后又隨蔣阿嬤一起去林中采了些野菜一同回去。
陸縉正在替老獵戶改進弓弩和長矛,看見江晚吟提著籃子回來的時候,微微挑了眉:“這是你采的?”
“是啊,阿嬤說我很聰慧,學的很快。”
江晚吟將籃子遞給他看,頗有些邀功的意思。
陸縉見的比她多,提醒道:“這山里菌子種類多,小心挑一挑,別采到毒蘑菇了。”
“阿嬤都說了沒事�!�
江晚吟小心的將蘑菇倒在太陽下晾著,不以為意。
陸縉檢查了一遍,暫未看出異樣來,便由著她去。
山里無事,連日子也比外面的長。
午后的日光暖暖的照著,照在陸縉的側(cè)臉上,中和了他平日的冷冽之氣。
兩個人極有默契,也不覺著無聊,一下午很快便過去。
山里人只吃兩頓,睡的也早,日頭剛偏西,便要準備炊食了。
在旁人家里借宿,自然要殷勤些,陸縉便主動下了廚。
江晚吟這幾日發(fā)現(xiàn)了太多從前不知的地方,當聽到陸縉下廚的時候已經(jīng)不震驚了。
她心想哪怕他現(xiàn)在說他會補天,她也只會哦一聲。
只是想,陸縉的手藝恐怕這世上沒幾人嘗過,若不是因緣際會,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于是江晚吟便搬了杌子乖乖在灶臺前候著。
陸縉一回頭,便看見江晚吟殷切的眼。
“你來做什么?”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江晚吟很機靈地站了起來:“我?guī)湍蛳率��!?br />
“你?”陸縉瞥了一眼她嫩的連拉弓都能勒出紅痕的手,挑了挑眉,“老實坐著,別添亂�!�
江晚吟很有些不忿,她怎么就添亂了?
但陸縉做什么都格外有條理,連切菜都說不出的優(yōu)雅,好似切的不是野菜,而是執(zhí)筆潑墨一般。
江晚吟實在找不到插手的地方,便擰著帕子,隨時替他擦手。
還算有眼見,陸縉無聲地笑笑,坦然地將手遞過去。
因著出身好,陸縉盡管不熱衷,也很懂得吃。
山菌本就鮮美,配上雉雞,無需太多的佐料,熬夠一個時辰,鮮味撲鼻。
連蔣阿嬤見了都直夸好。
江晚吟等了一下午,早已口舌生津。
這三個月來,日日被長姐過度喂食,她胃口并不算好。
這幾日自從被擄走后,更是好幾日沒好好吃上一頓了。
此時,看著奶白的雞湯,她捧著湯碗動作雖還得體,卻絕不算慢,小口小口地抿著,一碗湯很快便見了底。
“還要?”陸縉坐在她旁邊。
“再來一碗�!苯硪黛t腆地點了頭,將空碗遞過去。
陸縉又替她盛了一碗。
一直到了第三碗,江晚吟喝干之后,又望著那咕嚕咕嚕的砂鍋。
陸縉一眼便看穿她所想,提醒道:“可以了,食不過量�!�
江晚吟留戀的看了眼,立馬便打消念頭,只好放下了碗,秀氣地擦了擦唇角。
她生的好,性子又乖,蔣阿嬤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忍,勸陸縉道:“你是把她當囡囡養(yǎng)了?難得這小娘子喜歡,她愿意吃就讓她吃,又沒什么大不了的�!�
陸縉卻不松口:“阿嬤,您有所不知,她這幾日進食太少,一次吃太多容易出事�!�
蔣阿嬤瞧著他年紀比江晚吟大了一些,是個有分寸的,便沒再勸。
江晚吟知道陸縉說的對,然這語氣總覺他好像在管教不懂事的女兒一樣,莫名又有點羞恥,便坐在一旁不說話,余光時不時地瞥他一眼。
偷偷摸摸的,有幾分委屈。
陸縉余光看她一眼,好似他不是她夫君,而是冷血無情的酷吏。
三眼過后。
陸縉吃不下了,擦了擦唇角,瞥了江晚吟一眼:“你當真沒飽?”
江晚吟很聰明,并不直接說,反而夸他:“是你手藝太好。”
陸縉明知她是在討好,卻仍十分受用,到底還是松了口。
他豎起一根手指,又屈了一半。
“半碗。不能更多了�!�
“只有一半啊。”
江晚吟肉眼可見的失落。
“不要?那算……”
“要。”
江晚吟趕緊道,生怕連這半碗也沒了。
陸縉抿了口茶,嗯了一聲,杯下的唇微微勾著。
又喝了半碗,江晚吟終于滿足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果然被陸縉料中了,她吃的有點多,腹中微脹。
她又不想在陸縉面前落了面子,便尋了個借口在外面繞著茅屋一圈一圈的踱步。
陸縉也沒拆穿,只站在窗邊看著,唇角微微勾著。
好大一會兒后,江晚吟忽然抱膝坐在了屋外的石階上。
陸縉沒當回事,只當她是累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擦完身之后,一掀窗發(fā)覺江晚吟還是石像一般的坐著,一動不動,才意識到些許不對。
“怎么坐在這里?”陸縉出了門,走過去問。
江晚吟卻沒回答,反倒偏著頭打量了他一眼,指著他的肩迷惑地道:“姐夫,你肩膀怎么有小人?”
“什么小人?”
陸縉低頭,肩上卻空無一物。
他·皺眉:“你看錯了�!�
“沒有錯,一排呢!”江晚吟又往下指了指,“手臂上也有,你看,他們正在手拉手的轉(zhuǎn)圈�!�
陸縉一貫不信鬼神,但聽她說的煞有其事,頗有幾分毛骨悚然。
沉吟片刻,他伸手試試她的額:“你又燒了?”
“沒有!”江晚吟見他不信,偏頭躲開,有些生氣。
陸縉也沒跟她計較:“不早了,回去。”
“不回去,我熱�!苯硪髀曇袈掏痰摹�
“你坐的是石板,上面涼,不回去也不能坐著。”陸縉提醒道。
“我就要涼的�!苯硪鲄s不肯。
陸縉以為她是在鬧脾氣,沒搭理,直接上前拉了她的手。
然他手剛一碰到她的肩,江晚吟忽然很激靈地推了開:“你別動我,我會灑出來的!”
“……你說什么?”
陸縉倏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江晚吟卻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你別動我。我剛滿了,會灑出來�!�
邊說,她邊比劃了一下,伸手抵在眉毛上:“有……這么滿�!�
陸縉忽然想起一個傳聞,聽聞有人菌子中毒后會出現(xiàn)幻覺。
江晚吟剛剛吃的最多,這語氣,這胡攪蠻纏的樣子,還有那小人……
多半是了。
陸縉又仔細看了看,發(fā)覺她好像是把自己認成了一個杯子。
吃菌子把自己吃中毒了,她可真是夠能耐的!
“江晚吟,你是什么?”陸縉問。
“我是杯子啊�!苯硪骱芴谷弧�
“那我是什么?”陸縉又問。
江晚吟偏著頭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勺子啊�!�
陸縉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
江晚吟反倒覺得他奇怪,一個勺子竟然會笑!
“你中毒了,我不是勺子,你也不是杯子,外面冷,回去說�!�
陸縉見她毒的不輕,解開衣服替她圍上。
江晚吟卻固執(zhí)地推了開:“杯子是不用披衣服的�!�
“不披衣服,你不冷?”陸縉問。
“我不冷,我是熱的�!苯硪髟噲D跟他比劃,“我里面盛的是熱水。”
陸縉挑了挑眉:“你不走,也不披衣服,那是要在這里坐一整夜?”
江晚吟鄭重地嗯了一聲。
陸縉對付過無數(shù)棘手的事情,這還是頭一回讓他束手無策的。
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通,只能順著她來。
無奈之下,他俯著身,一本正經(jīng)地跟江晚吟解釋:“是這樣,杯子也是需要睡覺的,咱們先回去,回去一樣可以坐著�!�
“真的嗎?”
江晚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分辨真假。
“真的�!�
趁著這一瞬,陸縉俯身,一手穿過她的膝,試圖將她抱起來。
江晚吟卻不肯,抓住了手邊的青石板:“不行,我會灑出來的!”
“灑不了,我雙手端著你,很穩(wěn)。”陸縉又添了一只手,攬著她后背。
江晚吟還是不肯:“我很燙的,會燙到你的手,你快松開�!�
陸縉拿她沒辦法,再抱,她眼淚就要漫出來了。
他袖了手:“江晚吟,你故意的?”
江晚吟不明白地看著他。
陸縉盯著她懵懂的眼看了一會,覺得自己魔怔了。
夜風柔吹,明月高懸,不遠處,遠山重重,鳥鳴深澗。
陸縉規(guī)規(guī)矩矩的活了二十三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么荒唐的一天。
很奇怪,卻也沒什么不好。
“算了。”
他到底還是低了頭,陪著她胡鬧。
站了好一會兒,江晚吟似乎覺得自己已經(jīng)涼下來了,伸手扯了扯陸縉的衣袖:“我涼好了�!�
陸縉揉揉她的發(fā),準備抱著她離開。
江晚吟攥著他手臂,卻忽然幽幽地來了一句:“你要不要喝我?”
“喝?”陸縉唇角微勾。
江晚吟很認真地道:“我很甜的�!�
陸縉喉結(jié)一滑:“你里面裝的什么?”
“冰糖雪梨�!�
江晚吟想了想,微微啟著唇。
唇瓣瑩潤,格外的適合親。
陸縉心念一動,單手扣著她后腦,緩緩俯身。
鼻尖相抵,糾纏的氣息瞬間大亂。
他正欲含住她的唇瓣時,江晚吟卻忽然偏頭,捂著嘴輕嘔了一聲。
陸縉陡然意識到不對。
他極度愛潔,一貫對各種可能污穢沾身的情況敬而遠之。
他眉間一凜,迅速握住江晚吟的肩推開。
然到底差了一步——
袖口忽然一熱。
陸縉頓時手臂僵直,緩緩抬起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江、晚、吟!”
===收拾(我現(xiàn)在吻你你也不會記得...)===
但臉上卻皮笑肉不笑的,一抬眸,
眼底滿是山雨欲來的陰沉。
江晚吟撫著心口,
被他的冷臉一瞥,張著唇欲開口,唇一動,心口又涌上來一股反胃。
手臂上又是一熱。
比剛剛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