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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再沒人能打擾我們�!�

    江晚吟眨了眨眼,

    發(fā)現(xiàn)哥哥誤會了。

    但哥哥本就是為了娶她才上的京,說到底一切還是因她而起,她沒法怪罪他。

    然而,昨晚顧氏的詰問和長公主暗諷,

    江晚吟也不是完全沒聽見。

    她別開眼,

    并沒回答,

    反而問:“哥哥,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他這些年一直教她不要太相信別人。

    終于,

    有朝一日,她連他也開始懷疑。

    “可你既然知道,當(dāng)初你為何還要捐官?”

    江晚吟問的很小心,手指也微微蜷著,

    私心里,她其實(shí)并不想聽見任何別有目的的回答。

    裴時序卻很直接,

    又坦蕩:“阿吟,你懷疑我?”

    “不是!”江晚吟急聲,“我只是……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懷疑也沒什么,我的確有私心。”

    “……什么私心?”江晚吟抬了頭。

    裴時序半真半假地道:“我的確是為了認(rèn)親,不過是為了娶你。阿吟,商戶不能科舉,即便捐官,也不過是個虛名,上京后我打聽到忠勇伯很是在乎門第,他大約不會答應(yīng)一個小官求娶,于是便起了認(rèn)親的心思,中途,恰好偶遇了江氏,才出了意外……”

    他這話真假參半,忠勇伯戀權(quán)是真,尋常捐個官的確喂不飽他的胃口,要想風(fēng)光的娶江晚吟,他只有認(rèn)親。

    恰好,當(dāng)時陸縉沒了,在佛寺偶遇時江華容時,她又對他有意。

    于是他便順?biāo)浦�,一石二鳥,又能完成婚事,又能報復(fù)公府,干脆將計(jì)就計(jì)。

    一切都進(jìn)行的極為順利,唯獨(dú),他沒料到陸縉的死訊是誤傳。

    江華容發(fā)現(xiàn)后,一切便亂了套了。

    江晚吟聽他初衷還是為了求娶她。

    心里又沉甸甸的。

    哥哥一向在乎她,這點(diǎn),她從不懷疑。

    “可是,我從來都不在意這些的,哥哥�!苯硪鲊@氣,“你本不必為了我大費(fèi)周折的,若是我們都留在青州,一切本不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什么伯府小姐,她根本不在乎,她當(dāng)時只想如舅舅所說的那樣,干脆假死,自此徹底換了身份,從此無他一對平凡夫妻。

    “你不在乎,我在乎,阿吟。”裴時序語氣認(rèn)真,“我們阿吟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你值得最好的�!�

    即便到現(xiàn)在,裴時序仍是沒有改變當(dāng)初的想法。他唯一后悔的,是當(dāng)初計(jì)劃不夠周密。

    “可我真的不貪圖這些……”

    江晚吟反駁,頓覺頭疼。

    沒錯,哥哥一直對她很好。

    但有時候好的過了頭,總是自以為是的要給她他覺得最好的東西。

    可他想給的,她根本不在乎啊。

    你為什么不懂呢?哥哥。

    你若是明白,也不會有這三個月的陰差陽錯了。

    江晚吟突然覺得很累。

    裴時序雖不后悔當(dāng)時的決定,此刻卻看的十分清,如今陸縉不肯放手,陸驥又是個左右搖擺的,再留在上京對他來說弊大于利。

    此刻,最好的做法是帶江晚吟回去。

    他俯身揉著江晚吟的發(fā),退了一步:“好,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們就回去。你從前不是總嫌我拘著你,等成了婚,我們便云游四方去,誰也打擾不到我們�!�

    他聲音像從前一樣溫柔,瞬間勾起了江晚吟那些年的記憶。

    江晚吟嘆息一聲。

    其實(shí),哥哥對她真的極好。

    每每出門回來,他第一個要見的人便是她。

    只要在青州,不管多忙,不管多晚,即便橫跨整個青州,他每日也要見她一面。

    他記得她的所有口味,記得她的一切好惡,外出行商時無論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都要給她寫信。

    比記性不好的舅舅對她照顧的還要仔細(xì)。

    所以,舅舅自然愿意將她交給他。

    便是江晚吟自己,也一直長在他的羽翼之下。

    若不是陰差陽錯被帶到上京,她根本不會想到這輩子還有別的可能。

    但他們中間畢竟隔了三月。

    她同另一個人更加親密過。

    看著眼前這張臉,江晚吟不合時宜的卻想起了另一個人。

    她若是跟哥哥離開,對陸縉而言,不但是背叛,更是往他心口上扎刀。

    她亦是于心不忍。

    “怎么,或者你想歇一歇?”裴時序又讓一步,雖是商量,卻更像安排,“那也好,我們先在青州休養(yǎng)一段時日�!�

    江晚吟攥著他的衣擺,想說的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只垂下了長長的眼睫:“我……我先問問舅舅�!�

    “好。”

    裴時序明知江晚吟是在拖延,也沒逼她太狠。

    不急,只要離開上京,他們一定會回到過去。

    她是他的,過去沒變,未來也不會變。

    任何人,無論誰。

    都不能將她搶走。

    裴時序伸手,揉了揉江晚吟的發(fā),將她攬?jiān)诩缟稀?br />
    兩人相擁之際,此時,陸縉剛好更了衣回來。

    遠(yuǎn)遠(yuǎn)的走到廊廡外,他腳步一頓,隔著被風(fēng)吹拂起的藍(lán)絨布簾,剛好看到了相擁的一幕。

    再下移,看到江晚吟抓著裴時序衣擺的手。

    原本淡漠的神情瞬間冷到了底。

    許久后,他收回目光,恢復(fù)慣常的平靜,調(diào)轉(zhuǎn)了步子,一步,一步離開。

    仿佛無事發(fā)生。

    退思堂

    康平剛收拾好陸縉換下的衣裳,一出門又撞上了陸縉,不由得一愣。

    陸縉臉上卻沒什么情緒,步履從容的進(jìn)了門。

    兩指捏著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只是,剛?cè)肟�,他停頓了一下:“這是什么茶?”

    “君山銀針�!笨灯酱鸬溃�

    “君山銀針?”陸縉抬眼。

    “公子,有何不妥么?”康平小心地問。

    陸縉捏著琥珀杯信手把玩著,許久,忽然笑了:“沒什么不妥�!�

    話雖如此。

    下一刻,陸縉笑意一斂,卻重重擱了杯子。

    咣當(dāng)一聲,茶水四溢。

    康平驚的眉毛跳了跳,趕緊上前想收拾。

    “出去!”

    陸縉按著桌沿,仿佛強(qiáng)壓著怒氣,握著桌面的指骨都泛了白。

    “是。”康平立即低了頭,將房門緩緩合上。

    門里,陸縉雙臂撐在桌案上,閉了閉眼,眉間冷的像凝了冰。

    他早該知道的,不是么?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江晚吟能為他隱忍蟄伏兩個月,必定是愛極了他。

    所以,才會在裴時序一回來立即便對他換了稱呼。

    一口一個陸世子,盡顯疏離,立馬便要離開。

    也正因此,她今日才會投入裴時序的懷里罷。

    陸縉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世間萬物對他而言不過想與不想,要與不要。

    唯獨(dú)江晚吟是個意外。

    她突兀的闖入,誘他沉淪,到如今,將他原本規(guī)整的一切攪的一團(tuán)糟,又要毫不留戀的抽身離開。

    她究竟,有沒有心?

    陸縉壓了壓眼皮,手邊的一張紙被他手心一緊,攥的皺巴巴的。

    仿佛江晚吟柔軟的衣裙,盡數(shù)揉皺在他掌心。

    ***

    水云間

    許久后,裴時序拍了拍江晚吟的肩,扶著她站了起來。

    “你好好歇著,過兩日我再來看你。”

    江晚吟嗯了一聲,心里卻亂糟糟的。

    再仔細(xì)留意,江晚吟忽發(fā)覺裴時序臉色青白,略帶病容,身體也比從前瘦削了許多,攏在寬大的大氅下,顯得愈發(fā)單薄。

    “哥哥,都這么久了,你的傷還沒好么?”江晚吟沒忍住問。

    “好了�!迸釙r序壓了壓眉梢,并不想多說,“只是近日下了雪,舊傷犯了而已。”

    江晚吟頓時心生愧疚:“那你好好歇著。”

    裴時序揉了下太陽穴,昨日受了沖擊,他的確不大好,需臥床幾日。

    江晚吟見狀,愈發(fā)憂心,又聽聞他并沒要丫頭仆婦,便道:“那明日我同舅舅一起去看看你�!�

    裴時序自然說好。

    他今日是借著看望老太太的名義進(jìn)的府,同江晚吟從前又是兄妹,才進(jìn)了內(nèi)院。

    但并不好久待,見江晚吟無礙后他便仍是回了別院。

    ***

    昨晚,書房和壽春堂陸縉皆讓人封了起來,故而,雖然里面鬧得厲害,其他院子里的人卻并不知情。

    第二日一醒,眾人才得知江華容已經(jīng)被休了,當(dāng)晚便由忠勇伯帶了回府,皆唏噓一聲。

    不過這位少夫人平時眼睛便長在頭頂上,除了一張臉,其余皆乏善可陳,是以江氏被休一事雖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卻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壽春堂來了個同陸縉有三分像的人,讓人無端生了不少猜疑。

    陸驥對外只說裴時序是公府遠(yuǎn)侄。

    但哪有遠(yuǎn)客來,不安排住在府里的?

    且長公主也怪的很,這客人一來,長公主便稱了病。

    有好事的便在暗地里竊竊私語,竟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偶有嚼舌根的讓陸縉聽見,陸縉面無表情,讓人拖出去當(dāng)著眾人的面生生打了二十板子后。

    從此,便是有猜測也沒人再敢宣之于口。

    不過那么多樁事里,最要緊的還要屬老太太的病,老太太年事已高,這回怕是難挺過去了。

    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口,自然也不好再商議婚事。

    是以眾人便很默契的暫時壓著,只觀望老太太的病癥。

    不管江晚吟究竟是為什么進(jìn)的府,名義上她只是到家塾念書的。

    縱然江華容被休了,家塾的課還有幾日,她也不好在最后關(guān)口放棄。

    且她的家說到底還是忠勇伯府,一回去便要面對如此勢力的父親,倒不如留在公府躲個清靜。

    幸而,家塾里的小娘子們皆是明事理的,對江晚吟并無異樣,于是江晚吟便這么不尷不尬的留了下來。

    只是,她和陸縉之間卻不一樣了。

    江華容被休之后,陸縉也快去綏州赴任了,是以他并未大費(fèi)周章搬回披香院,仍是在前院退思堂住著。

    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卻話不過三句,又像回到了剛?cè)敫畷r一樣。

    陸縉不開口,江晚吟更是不知如何面對他,就這么一日日地冷下去。

    這一日,江晚吟原打算和舅舅一起去看裴時序,提著湯出了披香院,走過園子時,一拐彎,不小心卻撞到了腳步匆匆的康平。

    “娘子小心!”康平趕緊往后讓了一步,方險險避開,又慶幸,“幸好,藥沒灑�!�

    “藥,誰病了?”江晚吟抬眼,

    “還能有誰?是咱們公子�!笨灯焦緡伒馈�

    這也不能怪他,他跟在公子身邊這么長時間,也算見證了他們的一點(diǎn)一滴,公子對這位小娘子那時當(dāng)真用了心的,可結(jié)果呢?那姓裴的一回來,江晚吟便要跟他走了,置他們公子于何地?

    江晚吟一聽陸縉病了,微微蹙了眉:“姐夫怎會生��?”

    康平揣了揣手:“娘子,咱們公子便是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這幾日又是去壽春堂侍疾,又要安撫長公主,還有紅蓮教的案子,再加上三月期將至,公子馬上又要赴任綏州,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樣都得他來,可不是生生給累病了么!”

    江晚吟這還是第二回聽見陸縉生病,又想起當(dāng)初他為了救她一同墜崖的事,頓時便待不住了。

    “病的重嗎?”

    “不算輕,燒了一日夜了,可是前所未有過的�!�

    此時,夕陽西斜,落日熔金,距晚膳還有一會兒,江晚吟望了望別院的方向,又看了退思堂,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去看陸縉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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